“听说老邢的事了?”方木在楼下停好车,边四处观察动静边问道。

“嗨,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老鬼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邢局长脾气也太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人啊。”

“帮我打探一下这件事。”方木打断他的话,“有消息就通知我。”

“哦?我很忙啊,方警官。”

方木没有搭话,拿出钱包,抽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他。见到钱,老鬼立刻眉开眼笑。

“好好,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他把钱揣进怀里,拉开车门就要走。方木一把拽住他,“别走,还有事。”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登上四楼,方木在三号门上轻轻叩了几下,又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确定室内没有动静后,他低声对老鬼说:“把门打开。”

“嗯?”老鬼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啊?”

“别问那么多了,打开。”

“这我可不敢。”老鬼抽身要走,“犯法的事儿我不干。”

“你少废话。”方木低声喝道,“你干的还少啊?”

老鬼看着方木的脸色,小声嘀咕道:“我要冒很大风险的…”

方木哼了一声,又掏出三百元钱递给他。老鬼飞快地把钱揣进兜里,满脸堆笑:“这可是警察同志让我干的啊。”

说罢,他蹲下身子,先看了看锁眼,然后掏出一个小小的工具袋,从中挑出两根细细的铁条,捅进锁眼里鼓捣了几下,“咔嗒”一声,门开了。

“我先走了啊。”老鬼迅速收拾好工具,“接下来就是你的事儿了,与我无关。”说罢,他向方木挥挥手,疾步走下楼去。

方木四下看了一圈,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住宅,客厅在北面,所以光线很暗,从卫生间的气窗射进一缕阳光,能看见灰尘在隐隐浮动。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霉味。方木把门关好,戴上手套,摸了一把门口的鞋柜,满手灰尘。看来屋主有日子没回来了。

客厅里陈设简单,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台电视,还有一台冰箱伫立在墙角。方木在茶几上成摞的杂志里翻翻找找,一无所获。拉开电视柜的抽屉,里面只有一些碟片和茶叶。方木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推开卧室虚掩的门,面前是一张双人大床。床上的被褥凌乱地卷在一起,床头柜的几个抽屉都被拉开了。方木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刚要转身,就感到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

眨眼间,他已经被人双手反剪,面朝下死死地按在床上。一双手迅速在他身上来回搜寻着。方木挣扎着想扭过头来,却难以动弹。随即,一根冰凉的管状物顶在了他的头上。方木的心一惊,随即就停止了挣扎。

那是一支手枪。

“你他妈终于回来了。”持枪者的声音凶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嗯?”另一个声音响起,“放开他。他不是丁树成。”

方木立刻知道那是谁了。

背后的重压很快就减轻了。方木正要挣扎着爬起来,突然眼前一黑,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被蒙在了被子里,随后,他被人推倒在卧室的地板上。

方木急了,连蹬带踹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发现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他奔出门去,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从楼下传来。方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去,刚一冲出门口,就看到一辆深蓝色的桑塔纳轿车发动起来。他顾不得许多,一步跳到车头前,张开双臂…

一阵橡胶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后,桑塔纳轿车紧急刹车,紧贴着方木停了下来。

方木感觉后背一下子沁出了冷汗,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拉开车门,把正要破口大骂的驾驶员拽了出来,又伸手拔下车钥匙,一扬手扔了出去。

驾驶员傻了,忙不迭地跑到路边的草丛里寻找钥匙。方木手指后座:“郑霖,下来!”

C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郑霖铁青着脸,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你干什么?”郑霖重重地甩上车门,“闹够了没有?”

“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方木逼视着郑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郑霖没有回答方木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低声问道:“老邢跟你说什么了?”

方木一愣,随后就明白了。

“你跟踪我?”方木的手指几乎要碰到郑霖的鼻子,“胡英伟也是你们打伤的?”

驾驶员已经找回了钥匙,怒不可遏地冲到方木面前挥拳欲打。郑霖喝止了他,之后有些无奈地对方木介绍说:“小海。”随后,又朝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的另一个男人努努嘴,“阿展——都是我们队里的。”

方木冷冷地打量着他们三个,小海和阿展也充满敌意地回望着他。

“恐吓被害人家属、非法搜查。”方木低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与你无关。”郑霖简单干脆地回答道,“你先告诉我,老邢跟你说什么了?”

“这与你无关!”方木毫不退让。

“这事儿你管不了。”郑霖皱起眉头,“你最好告诉我们。”

“你先说你想干什么?!”

郑霖脸上的肌肉可怕地鼓起来,他盯着方木看了几秒钟,也许是意识到方木不可能告诉他实情,脸上的表情由愤怒渐渐变成无奈。他挥挥手示意小海和阿展上车,这次方木没有阻拦他,侧身闪到了一边。汽车即将发动时,郑霖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强硬地指着方木说道:“我警告你,别乱来。”

方木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本来事情已经够复杂了,又冒出这三个人。坐在车里,方木突然感到筋疲力尽。郑霖是他的老相识了,在教化场一案中,他们还曾有过默契的合作。换作别的时期,方木一定会对他寄予极大的信任。可是在老邢的事情之后,他突然觉得所有的人都黑白莫辨。郑霖在做的事情,显然和老邢有关。而方木的一举一动,也都在郑霖的监控之下,所以他才能在胡英伟和丁树成家里抢先一步。郑霖想干什么,方木无从知晓,但能够肯定的是,调查老邢的事的人,已经不止方木一个。

该信任谁,又该提防谁,已经完全乱套了。

第八章 重逢

城湾宾馆杀人案的调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邢至森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从法律上来讲,如果胡英博的确杀了人,并在楼梯间里手持疑似凶器的东西向邢至森进行攻击,那么邢至森开枪将其击毙的行为就属于意外事件,不能按照犯罪处理。相反,如果不能证明胡英博的确杀了人,那么老邢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依据现有证据来看,老邢的话无法得到证实。本着谨慎从事的原则,调查组决定对老邢进行测谎,如果老邢通过测谎,案件将继续调查,如果不能通过测谎,则将本案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为此,调查组专门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作为公安厅派出的协助人员,边平和方木也参加了会议。

政法委书记出席了会议并作了重要发言,措辞严厉,其中不乏警告的味道。他要求调查组必须排除一切外来干扰,秉公处理此事。为了杜绝包庇与袒护,除了邀请沈阳的专家来给老邢测谎,还征调了异地干警参与调查。从市局局长到下面的干警,不少人面露愠色,但事关重大,不好提出异议,也只能接受命令。整个会议都在极度压抑的气氛中进行,除了义正词严的书记,其他人的发言都惜字如金,极其谨慎。所以,当政法委书记宣布暂时休会的时候,立刻有一大半人跑到会议室外面去透气。

方木和边平站在走廊里抽烟,一时无语。身边的人或高谈阔论,或展腰扩胸,方木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因为他不可能把自己和那个“犯罪嫌疑人”对立起来,即使是冷眼旁观也做不到。正当几个人在低声讨论如果老邢入狱,最有可能提拔谁做副局长的时候,方木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插了一句:“老邢会回来的。”

那几个人一愣,随即就讪笑着散开。方木感到有人在拉他的肩膀,是边平。

边平示意他闭嘴,却并不看他,而是盯着院子里的落叶出神。已经是深秋了,又刚下过一场雨,天地间一片肃杀景象。

“天凉了。”边平摁熄烟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也不知老邢那边冷不冷。”

方木还有些余怒未消,“老邢还他妈在呢,这帮王八蛋就开始打算要接替他了!”

“你老实点吧。”边平不客气地说,“低调些,否则把你踢出调查组,你还给老邢帮个屁忙!”

他看看那些依旧在窃窃私语的人,“官场就是这样,有人下去,才会有人上来——那些有可能做副局长的自然就希望他翻不过身来。”

方木不说话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郑霖。

也许他就是那些渴望取代老邢的人中的一个。

复会的时候,书记身边多了几个人,应该就是各地抽调上来的干警。方木心里有事,瞥了一眼,就回到座位上闷头抽烟。书记逐一介绍这些干警时,一个名字忽然让方木醒过神来。

“肖望,S市局的。”

肖望站起身来向众人致意,迎面遇到了方木诧异的目光。他冲方木笑笑,亲切地挤挤眼睛。

方木的心情略好了些。肖望算是自己人,通过他,方木也好掌握调查动向。

散会后,不待方木过去,肖望立刻就凑了过来,先跟边平打了声招呼,就一把揽住方木的肩膀。

“我就觉得能遇到你小子!”肖望嘻嘻哈哈地说,“果不其然!”

“我可没想到。”方木扫视了一下四周,低声问道,“你分管哪些工作?”

“先不谈工作。”肖望挑挑眉毛,“我到了你的地盘了,也不请我喝顿酒?”

晚餐安排在一家炭火生烤羊腿店。肖望张罗着吃本地特色菜,方木对吃吃喝喝的事情不在行,就近找了一家新开的店面。好在肖望也不怎么挑剔,喝着啤酒,吃着羊腿,忙得不亦乐乎。

边平没有参加这个饭局,方木很了解他的想法:肖望算是方木的熟人,没有旁人在场,更容易沟通些。

酒过三巡,羊腿也吃了大半只。肖望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似乎意犹未尽。

“真香,到底是省会啊,S市那种小地方可找不到这样的店…哎呀!”肖望一拍脑门,“王局和邓支队,还有徐桐,托我给你带了东西呢,喝点酒,我差点给忘了。”

“嗯?”

“软枣。”肖望从包里掏出一个大塑料盒子,“我们S市山里的特产,你肯定没吃过。”

“太客气了。”方木接过盒子,“回去替我多谢他们。”

“这是小意思。”肖望一挥手,“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应该的。”方木笑笑,“案子怎样了?”

“进行得挺顺利。”肖望点燃一根烟,又递给方木一根,“不过据说梁泽昊和裴岚之间弄得挺紧张。”

“哦?”

“裴岚被人拍了那样的录像,梁泽昊心里能痛快么?”肖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听说裴岚刚被救出来,梁泽昊就私下里委托医院给她做妇科检查。”

方木想起那天梁泽昊在楼梯上的神秘样子,心里一阵恶心。

“做男朋友的,那时候应该多安慰裴岚才是。”方木摇摇头,“这小子太不男人了。”

“咳!”肖望弹弹烟灰,“这种人的心态,我们是理解不了的。”

方木耸耸肩膀,“在C市能工作多久?”

“现在还不知道,我估计案件送到法院之后,我们也就该回原单位了。”肖望凑过来,低声问道,“据说出事的是个副局长?”

“嗯。”

“他杀了人?”

“涉嫌杀人。”方木忍不住纠正道,“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了?”

“估计是外线调查。”肖望略略严肃了一些,“看起来,这次上头很重视,调查组的人大多是C市市局之外的人——外人调查,大概能放开些手脚。”

“嗯。”方木无奈地点点头,“这样的局面,恐怕在本市还是第一次。”

“我也奇怪了,”肖望突然笑笑,“高官落马,多数是因为受贿、徇私枉法什么的。动手杀人,倒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方木盯着眼前依旧红亮的炭火若有所思,“这就是需要我们去查清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能再次跟你合作我很高兴。”肖望郑重其事地伸过手来,“我相信,咱们俩在一起,能干成大事。”

方木笑了,在那团滚热的火焰上方握住了肖望的手。

红灯。

梁四海规规矩矩地把车停在等候线以外。此刻的他看起来和那个坐在宽大老板台后面的梁总判若两人——一身工装,头戴棒球帽,宛若一个普普通通的货车司机。

这个红灯持续的时间比较长。他伸手打开工具箱,里面塞着几盒香烟。梁四海犹豫了一下,挑选了最便宜的云烟,抽出一支点燃。很快,烟雾在完全密闭的驾驶室里弥漫开来。他并不喜欢烟草的味道,只是在特别需要保持清醒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

此刻就是。

红灯变绿。梁四海立刻掐灭香烟,心想找到机会就把那几盒软包中华和苏烟扔掉——一个货车司机抽如此高档的烟,会让人起疑心的。

他亲力亲为,就是不允许这一过程有任何纰漏。

发动汽车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后面的车厢里传出某种声响。他立刻紧张起来,仔细去听,那声响似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面的车已经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梁四海迅速调整表情,发动汽车疾驰而去。

经过收费站,上了高速路之后,梁四海略略放松了一些。关注路面的同时,他不时听听车厢里的动静,确认再无声响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进口麻醉剂的效果还是令人满意的,下次要多买些。

即使是在下午,晚秋的空气中仍有丝丝凉意。高速路两边是刚刚被收割过的麦田,一些被遗弃的麦秸堆在田边闷闷地烧着。没有风,那些或浓或淡的烟雾垂直升向天空,好似古代报警的狼烟。想到这里,梁四海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两边的麦田不就像刚刚经历过生死相搏的战场么?那些燃烧的,就是死难者的骸骨吧。

生活就是战场。

梁四海踩下油门,货车的速度陡然提升起来,把那些荒芜的麦田和浓烟都甩在身后。

幸存者就是胜利者。

大约四十分钟后,高速路边上的指示牌显示前方就是S市。梁四海在距离收费站最近的一个路口下了高速,驶上一条国道。道路两边的景色大致相同,梁四海也不再加以关注,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严肃。半小时后,一座山在前方渐渐显出轮廓,梁四海的车再次转入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路颠簸着向前驶去。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对梁四海的车熟视无睹,顶多抬起头来麻木地瞥上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脚下的土地。

快接近山脚时,一条更为隐蔽的小路出现了。说是路,其实只是两块巨大山石之间的空隙而已。虽然已是深秋,但山脚下的树丛还没有完全枯败,依旧顶着一点点绿垂死挣扎着。在草木的遮掩下,这条小路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从发现。

梁四海把车停好,又拿出一根烟慢慢地吸着,同时拉开车窗,仔细观察和倾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无人后,梁四海起身下车,沿着齐腰的草丛向右边的山石背后走去。刚刚转过那块山石,他就看到一辆和自己开来那辆完全相同的货车停放在那里。梁四海并不急着上车,而是围着车转了一圈,重点查看车牌,确认连车牌也一模一样后,这才拉开车门跳了上去。驾驶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道。梁四海看看污渍斑斑的仪表盘,皱紧了眉头。这些人蛮可靠,就是素质太差。他掏出一张湿巾草草地擦拭了方向盘,随即发动了汽车。

于是,梁四海开着一辆完全相同的车原路返回。唯一不同的,是这辆车的车厢里空空如也。至于另一辆车以及车厢里的“货”,梁四海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车开走。

夜幕渐渐降临,山脚下的小路也越发模煳。在田里劳作的农人三三两两地散去,那些零星散布在山脚下的房子冒出股股炊烟。树林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晚归的乌鸦在枝头鸣叫。货车静静地伫立着,好像在极力配合这幽静的环境,又宛若一个忠实的倾听者。

突然,一声拍击小心翼翼地在车厢后门响起,紧接着,又归于寂静。然而,如果仔细倾听的话,你会听到有人在门里边急促地喘息、哭泣。同时,有几只手在门上惶恐地寻找着可能破门而出的地方。然而,除了用指甲徒劳地抓挠外,一切都无济于事。在那些微弱的——声中,拍击声再次响起。最初,只是断续的一两声,随即就逐渐密集起来,响动也越来越大,最后,一声声细微的呼喊在树林中变得越发清晰。

“救命…救救我…”

几只乌鸦受到了惊吓,在林中某处腾空而起,充满怨恨地在货车上空盘旋了一阵后,哀叫着向夜空深处飞去。

这是这片树林给那些人的唯一反应。在那些拍击和呼喊中,山沉默,树沉默。

天沉默,地沉默。

所有的一切,都保持沉默。

第九章 谎言

第二天,肖望打电话来说被安排调查城湾宾馆那条线。方木问清时间后,决定和肖望一起去。

老邢说当日那女人被钢刀刺穿,而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如果说被害人因伤口被凶器堵住,暂时没有流血——这的确有可能,但是如果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在案发后用极快的速度清理了现场。按常理,楼道里的监控设备应该将整个过程摄录下来,但宾馆的答复是当天恰好在调试设备,因此,关闭了视频监控系统。

真的有那么巧合么?

方木赶到宾馆的时候,肖望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正在皱着眉头仔细看。见方木走过来,肖望似乎按捺不住惊讶的心情,噼头说道:“这案子也太他妈离谱了。”

“是啊。”方木挨着他坐下,“疑点很多。”

肖望却站了起来,“那咱们还等什么?开始查吧。”

按照警方的要求,624房间自案发后就再没有接待过任何客人。楼层经理打开房间后,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肖望走进房间,来回踱了一圈,边走边用手比划着。

“邢局长站在这里…胡英博和那个女人站在这里…杀人…女人扑倒…”

肖望单膝跪在地面上,轻轻地抚摸着地毯,“…那么这里就应该是女人的伤口接触的地方。”

他抬起头来问楼层经理:“这是案发当日那块地毯么?”

“对。我们什么都没有动。”

肖望看看方木,方木无奈地耸耸肩膀,“在地毯上一点血迹也没发现。”

“这就怪了。”肖望皱紧了眉头,“如果邢局长说的是真的,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啊。”

方木无言以对,转身进了卫生间。根据老邢的说法,胡英博是从卫生间里挟持着女人质走出来的。虽然勘验部门在这里同样一无所获,方木还是不死心。然而上上下下查看了半天后,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场的确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

“有发现么?”肖望靠在门边,翻看着手里的材料,“报告里说这里什么都没发现——连根头发都没有。”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方木扫视着卫生间里的物件,“打扫得这么干净,反倒像有意为之——这种级别的宾馆可能把卫生间搞得一尘不染么?”

“先生!”楼层经理插话了,“请不要质疑我们宾馆的素质!”

“拉倒吧。”肖望不屑地撇撇嘴,“连星级都没有,能好到哪儿去?”

“对不起!”年轻的楼层经理涨红了脸,“我们宾馆的有些房间,即使跟五星级酒店相比也不会逊色!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带您去参观,您看看是不是一尘不染!”

肖望摆摆手,“算了,我没那个时间。你去忙你的吧,有事我再叫你。”

楼层经理欠欠身子,气冲冲地走了。

“集体荣誉感还挺强。”肖望无奈地说。他转身看看一脸阴沉的方木,“怎么样?要不要再看看?”

“算了。”方木有些心灰意冷,“这地方估计查不出什么来,去监控室吧。”

监控室位于二楼,方木和肖望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保安员在值班。看到有人进来,他急忙放下搁在椅背上的双脚,同时关掉了正在看的手机视频。尽管如此,方木仍然听到了男女欢爱的声音。

肖望显然也听到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面带调侃之色。“没打扰你吧?”

“没有。”保安整整衣服,“你们是…”

“警察。”

肖望询问的时候,方木打量着小小的视频监控室。左面的墙上是一面大大的监视器,十几个画面在显示屏上依次排开。方木很快就找到了624房间附近的视频画面。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宾馆虽然不怎么样,视频设备却不错,画面清晰流畅,被摄录下来的人,很容易分辨出长相。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案发当日的整个过程都被录下来的话,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方木暗自骂了一句,收回心思,留神倾听肖望和保安员的对话。

“景旭,你干这个多久了?”

“不到一年。”

看来这个保安员叫景旭,方木斜靠在监视台前,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案发当日的监控录像还有么?”

“没有,当天在进行系统调试,所有的视频监控设备都关了。”

“这么巧?”

“嗯。”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方木突然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