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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的怨气,那是怎样的纠结,无人能抵抗。
人骨念珠一出,必有人灵覆灭。
你想知道这串人骨念珠的来历吗?看看那个村庄,那时百年干旱,巫师聚众蛊惑,是你们过度戏水惹龙王不悦,需选一对童男童女,焚烧献天,才可逃过此劫。村民们突然众口一词,指向寡妇家的那对孩子,说他们是冤孽,克死生父,又惹怒龙王;寡妇势单力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被众人捆绑,游街戏耍,巫师作法,最后扔入火中。
寡妇一头撞死在石碑之上,冤魂久久不肯散去,每每夜晚到来,挨家挨户敲门,诉说自己的痛苦,口口声声还我儿子女儿,夜夜悲戚的哭声萦绕在整个村庄上空。
有好事者再请巫师前来,巫师说,妖妇定是妖精幻化而成,需将尸体挖出,喷上圣水镇住邪气。没承想,众人动手挖开草草掩埋的寡妇坟墓,里面竟然毫无皮肉,只剩下一副黑色的枯骨。
从那一刻起,天降暴雨,全村共八十五口活人顷刻被洪水所困,全部溺亡,竟无一人生还;暴雨过后,干旱再临,暴晒整整三个月,八十五具尸体加寡妇母子一共八十八具尸体,全部暴露在毒光之中,肉皮全部腐烂消失,所有枯骨竟全是黑色;干旱之后,再起风暴,流沙整整三年未曾停息,将整个村庄打磨得消失殆尽。
三年之后,一个修行多年的道长路经此地,无意间发现沙地里有一颗黑色圆珠,手指捻动,竟是人骨。他仔细搜寻,共找出八十八颗黑色圆珠,急忙带回道观,不承想,当夜毙命,死因无人知晓。一个贪婪的徒弟整理师父遗物时,意外发现这些圆珠,偷偷藏于包裹,逃下山去,找人凿眼穿线,制成念珠。手艺人眼看这些圆珠异常奇特,陡生邪念,将小徒弟杀死,据为己有,是夜手艺人偷偷躲在房里给念珠穿线,在已经穿好七十八颗之后,突然吐血而亡……
自此,江湖上流传出这样一句话:人骨念珠一出,必有人灵覆灭。
说到这里,我的皮肤已经感到某种难以忍受的瘙痒干枯,可我无法确定,究竟是这屋子里袅袅的熏香,还是杯中平淡无奇的茶水捣的鬼。
我是一个瞎子,依赖着自己的听觉、味觉、嗅觉行走江湖,一生从未失手,可我也相信一个词,叫做在劫难逃。
讲故事的人肯定不知道死亡之苦的真正含义,死亡,对死者来说,只是一种终结的幸福。真正承受痛苦的,是那些深爱着已经死去者的人。就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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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辰不早了,该打开我们面前的这两只箱子了吧?”讲故事的畜人终于将手中的念珠放下。
我们面前的那两只大箱子已经停在那里多时。
“先不急,先不急,”我轻轻地笑了一下,“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了,不过,这个故事没你讲的那么长,如果可以,倒不如叫着嫂夫人一起听吧。”
“这……”讲故事的畜人犹豫道,“也好,也好。”
那个大肚子的孕妇走了进来,站在讲故事的畜人旁边。
我轻轻嗅了嗅,怀着淡淡的感伤说:“比起死亡更痛苦的,⒌⒐㈡其实是爱——”
从前有个小镇,镇上有名的酒馆来了一个打杂的年轻男子,这个男子长得好看,身体强健,干活麻利,话也不多,深得众人的喜欢。
酒馆的主人是一个颇有风韵的年轻寡妇,她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试图找机会接近这个男人,总被他远远地躲开;寡妇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身世让他不满,后来却发现,根本不是。
难道这世上真有守身如玉的男子,对于送上门的女人都没兴趣?寡妇不相信,她决定把这个男人囚禁住,再细细盘问一番,不为别的,寡妇只希望得到一句痛快话,可不可以在一起,不可以的话,是因为什么。凡事可以不强求,但总要知道个原委。
那个晚上,当年轻男子喝了迷药,迷昏在床上之后,寡妇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希望等他苏醒时,能当面谈一谈,而不是像以往,每当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个男人总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个男子睡得很安详,寡妇熄了屋里的灯,借着月光端详这张俊俏的脸,却突然发现,男子脸形的模样有几分似曾相识。那男子躺了没一会儿,身体开始不停地蠕动,迷药的作用还没让他精神苏醒,但身体似乎已经有些不适。
寡妇突然想起无意间听到的,店里的小杂役说过,这个男子从来都是趴着睡觉,难道此时的身体蠕动是这个原因?寡妇用尽气力,将男子的身体翻过,蠕动就缓缓地停止了。
那里究竟有什么?寡妇的好奇心让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男子的衣领,手指轻轻地触摸那男子后背上的肉皮,可就是这一摸,让寡妇傻了眼,男子后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小刺点。
原来这男子竟是得了什么怪病,所以才拒绝与自己在一起。寡妇想着,眼中竟流出感动的泪水。过了很久,男子终于昏昏沉沉地醒来,一看到寡妇坐在自己身边,立刻像一只惊弓之鸟。寡妇好说歹说,都无法让男子安静下来,被逼无奈,她顺手拿起一把剪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逼男子脱下上衣给自己看。
真是让人无法相信,那男子的后背上,竟然密布满了一种奇怪的小刺点,很细微,很圆滑,跟皮肤颜色完全一样,看上去就像鸡皮疙瘩,但摸起来,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寡妇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下决心,哪怕倾家荡产也要请名医为男子治好这种怪病。
可是,这个男子每天在寡妇的照顾下,却过得像笼中雀一般,不开心,甚至很痛苦。没过多久,男子郁郁而死,在死之前,他留下一封信。
原来,当寡妇嫁到这个镇上的时候,年轻男子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大孩子,自从看到寡妇的第一眼,男子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迷人的女子,可他不能也不敢向这个别人的妻子表白什么,于是只好远走他乡。
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男子用疯狂地辛苦劳动麻痹自己的思念之情,他的身体在继续发育,发育得仿佛变了一个样子,变得成熟、结实,充满诱人的气息,并最终讨得镇上一家大户人家千金的赏识,甚至不惜下嫁,以身相许。
可无论如何,男子无法忘怀自己心中的女人,那种心怀一个女人久久不能忘却的情愫,或许每个青春男人的心中都曾有过。男子最终决定回到原来的镇子,去找寻心中的女人。
大户千金伤心欲绝,命令手下几个家丁将那男子捆绑进一间密室,她拿出一种长长的针刺,一下一下扎进那男子的后背里,每一下都留下一个小刺点。
这是“爱之咒”。
大户千金用的其实是镇魂刺,一种异常阴毒的针灸术,带弯钩的针刺在皮肤上刺下特殊的盲文魔咒,刺下爱,就锁住一个人的心,刺下恨,就摧毁一个人的心。
那男子背负着爱之咒,回到原来的镇子,他终于可以见到心中的女人,那女人的老公也意外死去,男子却无法动情,每次刚要动情,后背的所有刺点就如万箭穿心。
“爱一个人,就要付出代价,镇魂刺,与其叫镇魂,还不如叫夺魂,更恰当。”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哈哈,”讲故事的畜人突然冷笑了一声,“故事讲得倒是很伤感,只是我闻出了一股假惺惺的味道。”
“假惺惺?”我心里陡然一惊。
讲故事的畜人的语调变得异常高亢:“刺爱之咒,㈤⑨⒉就锁住一个人的心,刺恨之咒,就摧毁一个人的心,那老瞎子,如果刺毒之咒呢?”
“原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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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依旧面色平静,手腕上的细线轻微地动了动,那箱子还在。
“我怎么会不知道?”讲故事的畜人得意地笑着,“你在我身边这个女人的脚底上刺一篇毒之咒,以为她从此就可以听你的摆布,以为她从此就可以掌握我?你太天真了,老瞎子,快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哦?”我也回之以轻蔑的一笑,“原来这屋子里袅袅的熏香之气就是你第二个故事中香薰画骨手的香气啊?”
“哈哈,当然,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讲故事的畜人简直要拍掌叫好,“这一年来,我一直装痴卖傻,甚至让你送上门的这个女人有了身孕,你一定很放心吧?以为我完全陷入你的圈套,要不然我怎么能诱骗你前来,这一年多来,我费了多少心机?你难道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香薰画骨手一直都是男女同谋,有男必有女!你把自己身边的女人派来搞我,哈哈,真不愧江湖上最阴险卑鄙的黑金魔头,我终于要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了,别人用画骨手幻化年轻的容貌,你却把它当做易容术,天天改变自己的容貌。”
“呵呵,你把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不禁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你没有那么好的鼻子,闻不出这香气中的味道,少了三味中药,多了两种香剂,它就不是原来的香薰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愣在那里,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这香熏的味道有些奇怪,有人在其中又做了手脚!
“哈哈,”讲故事的畜人拍了一下身边大肚子女人的屁股,“要不然,我怎么能让你鼎鼎大名的黑金魔头,喝下我精心酿制的枯蛔茶?”
枯蛔茶,可不是一般的毒药。
你说这世上最狠毒的是什么?是毒蛇,是蜈蚣,是蟾蜍,还是什么说不上名字的怪物?其实都不是。
那些毒不过是自然界的产物,毒性越大,致人毙命的时间越短,那是一种苦痛,但那更像一种幸福,快速地死亡,没有任何痛苦,不是吗?
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最痛苦的是爱吗?你错了!我告诉你,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怨念!你爱一个人,可以爱一秒,爱一天,爱一些岁月,可只要你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那浓浓的爱意终究有一天会烟消云散,变成一种习惯,一种责任,或者仅仅是一种不咸不淡的亲情。可是怨念,却可以维持一辈子,却可以代代相传!
这世上最狠毒的,不是别的,就是这怨念造成的恶毒人心。所以这枯蛔茶,茶叶上附着的,是一种特殊蛔虫的虫卵,冲泡茶叶的,却是泪水!是充满怨念的人那无比狠毒的泪水!
喝下它,你以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死去?你太天真了!枯蛔茶,外表如枯树干裂,内里如万蛔同噬,你就将这样慢慢地呆坐着,外表越来越干裂,直到所有的表皮完全干涸,像一块苍老死去的树皮,而你体内的五脏六腑、血脉筋肉则将全部被吞噬一空!
“你不是从进到这个房子起,就一直在闻这香薰,一直在细细品味吗?哈哈,你不是从听到第一个故事,就听到了那婴音杯的哭声吗?”讲故事的畜人不由得摇摇头,“它们就是用来破坏你的嗅觉、分散你的注意力的,要不然,我的枯蛔茶怎么能躲过你的狗鼻子?你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女人,把他的箱子给我打开!”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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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箱子里的宝贝?”我问道。此时,我身体的皮肤已经开始干裂,脸上用画骨手画上的皮肤也开始脱落,我即将露出本来的面目,甚至连我自己都已经快忘了,那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当然,当然,黑金魔头的收藏,举世无双。”讲故事的畜人露出贪婪的神情。
“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对他说,⒌⒐⑵“畜人蛊,只有一人如何下蛊?当你已经幻化成白茧,怎么能把宿主的肚皮剖开,把你自己这颗白茧放进去,再把宿主的肚皮缝上?”
“当然先给宿主下蛊,再给自己下。”讲故事的畜人有点不耐烦,“人没了头脑,身体却还可以运转,下第一蛊,宿主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只要按照我的意志就可以行事,多么简单的事情,剩下的他都可以自己去做。”
“可惜,可惜,我是个瞎子,这辈子都看不见这样的奇观。”我不禁摇摇头。
“少废话,女人,动手吧!”讲故事的畜人大喊一声。
“是啊,女人,动手吧!”我静静地说了一声。
那个大肚子孕妇站在讲故事的畜人旁边,她的身体突然开始抖动,眼睛直直地盯向我。
那硕大的肚子猛地开始膨胀,撑开了她外面穿的所有衣衫,女人的肚皮完全裸露出来,你看那上面一条黑色的伤疤,竟是那样的漆黑阴森!
女人的肚子继续膨胀,肚皮变得透明、稀薄,那伤疤变得脆弱不堪,最终,伤疤如同拉链一般,慢慢地抻开,从里面,掉出一个裹着薄膜的圆球;那层晶莹的膜在脱落的一瞬间就被空气灼烧,慢慢地消失不见。
而里面那个圆球,慢慢地长大,慢慢地膨胀,像吸了气的气球,慢慢幻化出人形,幻化出四肢,幻化出她本来的面目!
“你以为只有你会这畜人蛊的绝技?你以为这女人脚底的毒之咒真的是我下的毒?你以为这女人的肚子里真是你的孩子?你以为这女人天天涂脂抹粉真的是为了爱美?哈哈,”我虽然已经死到临头,却依然是最后的胜者,“你太天真了,太小瞧我黑金魔头了,女人脚底的毒之咒不过是我的障眼法,这女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获取你的信任,然后,我真正的帮手,才会下蛊进入她的体内,为了今天这一切,你准备了很久,我也准备了很久……”
讲故事的畜人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畜人幻化成形,听着作为一个胜利者的我发表宣言。
“你还记得你刚才吃的那粒药丸吗?可怜的家伙,”我叹了口气,“你太醉心于让我失去嗅觉了,以至于你自己的嗅觉早已丧失了吧?如果你跟我一样没有双眼,你能知道自己吃的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那粒药丸,就是让你的寄主完全死去的血液凝固剂,血液不流,你就无法得到循环的营养,你无法生活,你的寄主就只剩下死亡了,不是吗?”
那个幻化出来的人彻底站了起来,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她摇摇头,晃晃身子,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这个女人拿着一把刀,走到讲故事的畜人面前,剖开他的肚子,那里面的白茧已经暗淡无光,白丝正在慢慢地变黑,它永远只能是这样一副模样,再也变不成人!
“你要的东西,就在我面前的箱子里,”我对眼前这个女人说,“我们的合作很完美,把他的箱子给我,把枯蛔茶的解药给我,带我走。”
“你太天真了。”那女人对我说。
“什么?”我再次一愣。
“我假装温顺地对你,我为了这一切熬了这么久,忍了这么多,你真的以为我就是你的小白兔?一切听你摆布?”那女人得意地笑着,“你还能动吗?你还有知觉吗?你只能坐在这里等死了,今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那女人慢慢地穿上地上刚才被撑开的衣服,又看了我一眼:“黑金魔头,不管怎么样,这么久跟着你,我学会了很多东西,还是要谢谢你。”
“呵呵……”我笑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女人,你也太天真了!
你真的以为我黑金魔头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⒌⒐Ⅱ你真的以为你的演技很高,能赢取我黑金魔头的一颗心?
告诉你,我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
你真的以为这屋子里那串人骨念珠是真的?你错了,那串人骨念珠中藏着的是炸药。
今天敢来到这里,我就没打算轻易地活着回去,布这么大一个局,岂能只有一两种手段?我做事的原则一贯如此,要么我们各自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要么我们都求不得!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那炸药一直都没有引爆吧?
看着我的手腕,我是一个瞎子,我把箱子用细绳连在自己的手腕上,其实这细绳连接的,是箱子里的一点炸药,现在我把它引燃了,箱子的爆炸带来的破坏微不足道,它只需要完成一件事,将人骨念珠中的炸药引爆!
真没想到今天的结果,竟然是我们都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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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睛缓缓地闭上,再也睁不开。
今天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其实在普通人眼中,都是身价连城的富人,我们身边有各种宝物,我们还会各种绝学,可是围绕在我们心中的,其实只有一样东西:贪念!
每当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新奇的宝贝,我们就疯了似的想得到,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换来的,只是很多人的死亡,甚至更多人的死亡。
你看看我们今天讲的故事,每一种苦的化解,都是以更多人遭受苦痛为代价。
其实,有时候想想,这样的人生又是何苦?
枯蛔茶的剧毒已经发作到极致,炸药也在这一瞬间爆炸。
其实现在我还有一个心愿始终放不下,听说这世上有一种酒,可以治疗一切疑难杂症,如果今天我们都喝了那种酒,会不会就不会出现这种玉石俱焚的局面?
那种酒叫做苦回酒,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