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彻便把菜单交给身后静待的服务员,低声交代他快一点。
果汁很快送过来,敛口的玻璃瓶,插了一只吸管,里面有柠檬、青桔和百香果,看起来很爽口。
阮歆娇抱着杯子吸了一口,味蕾顿时被酸酸甜甜的滋味占据,心情都跟着轻快不少。
一直留意她的关彻看到这副眼睛微眯的满足神情,不禁莞尔。
庾柳打来电话时,饭已经吃到一半,阮歆娇也不敢出去,走到珠帘里头去接。
有个大姐正在里面休息,阮歆娇温声和对方道了歉,压低声音接通。
只听庾柳在那头咋咋呼呼地喊:“娇娇你没事儿吧?还好吗?嗯嗯?快出个声让我听听?”
阮歆娇甚至听到了她那边鞋跟敲打在地面,急促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连忙道:“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别着急,我已经出来了。”
“天呐,吓死我了!”庾柳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墙平复心跳,“我刚开完会,看到你的短信,尼玛差点吓得灵魂出窍!你怎么跑出来的,没吃亏吧?”
“没。回头再跟你细说吧。”
“哎那就好,真的是吓死我了…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接你。”
“不用了。”阮歆娇小声说,“我正跟朋友吃饭呢,待会儿吃完就回家了。”
“什么朋友,可靠吗?”
阮歆娇回头,看着因为席上某人的冷笑话而露出一抹淡笑的关彻,满满的安全感。“绝对可靠,像我爸爸一样可靠,放心吧。”
…
关彻这人,高度自律,做事极有分寸,应酬喝酒是难免的,但喝到一定量,便不会再沾一滴,从不会让自己在别人面前展露醉态。
后半场几乎都是他不动声色地劝着别人喝,自己面前的一杯酒放了许久,一滴未动。到最后不少人醉态醺然,他看起来依旧清醒如初。
阮歆娇在一旁骄傲不已,他怎么喝个酒都这么厉害呢?
然而到底是喝了不少,觥筹交错间又浪费很多精力,他一上车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宇间显露几分疲态。
车厢里光线昏暗,阮歆娇胆子便肥了许多,悄咪咪蹭到他旁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
他脸上的每一个棱角,每一处线条,她都稔熟于心。
认识他不过几个月的事情,有些感觉却已经像深入骨髓。
她房间里书桌上那一堆画稿,有一半画的都是他的样子。眼睛、鼻梁、嘴唇、耳廓…每一个地方她都仔仔细细地描画过。
露露那天看到画稿惊讶不已,还问她到底喜欢关彻哪里。
当时阮歆娇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他的钱,他的颜,他整个人。”
他这个人,每一个地方都让她着迷。
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沉稳寡言的模样,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他低调内敛,不露锋芒,有足够吸引她的魅力,更有让她感到安定的魔力。
尤其今天不经意展露的温柔,最致命。
阮歆娇悄悄地,在黑暗中靠近他。
好想,好想,抱抱。
…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司机往内视镜中看了一眼,出声提醒:“boss,到了。”
这一声唤醒了浅眠中的关彻,他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蒙。
肩膀上沉甸甸的,偏头,脸颊蹭到毛茸茸的头发,有些痒——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睡得正熟,两只手还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关彻不太习惯与人这么亲近,顿了顿,却没推开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打算再让她睡一会儿。
几分钟后,阮歆娇自己起来了,慢吞吞松开他。
她没睡着,只是故意磨磨蹭蹭地,贪恋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须后水的清香,混着一些酒味,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难闻,喜欢得要命。
关彻低声提醒她:“到家了。”
“哦…”
阮歆娇揉揉脸,没动,低着头小声问:“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前方的司机收到眼色,轻手轻脚地下车走开。
关彻看着阮歆娇,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是多了几分温和:“说吧。”
阮歆娇扁扁嘴,叽叽咕咕地把今天的遭遇,连带徐成济在背后使绊子,把她的代言和角色搅黄那些事都讲了一遍。越说越气愤,抽抽搭搭地控诉,像极了在学校被欺负回来跟家长告状的小朋友。
“他还打我,揪我的头发,把我推到墙上,”阮歆娇委屈地指着自己的额头,“可疼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挨打,她一想到就委屈得想哭,捧着脸,努力忍住了。
从小到大,阮歆娇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她又惯会卖乖讨好,身边的每个人都疼她。就是最叛逆不服管教的那两年,妈妈再生气,都没舍得打过她一下,有时候被她气得自己掉眼泪,哭完了还是继续跟她讲道理。
更不用说爸爸,几乎要把她宠上天,这么多年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关彻沉默地听着,眸色深沉。
阮歆娇告完状,吸吸鼻子,忍不住试探他:“你跟那人认识吗?”
她听到那个背心男叫他大哥,语气熟稔。
“父辈有些交情。”关彻言简意赅地解释。
“那你跟他很熟吗?”阮歆娇很介意这个问题,刚才看他对背心男不冷不热的,似乎交情一般,但他一向都是那副性冷淡样子,又说不准。她抿抿唇,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跟他更亲,还是跟我更亲?”
关彻瞥了她一眼,一时没说话。
“…算了。”等了一会儿,阮歆娇噘噘嘴,小声嘟囔。
指望他这种无欲无求恨不得剃头做和尚的人给自己报仇,太天真了。
这么一想,头更痛了。
阮歆娇伸手摸摸:“我回去咯?”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用询问的口吻,好像期待他会留住自己似的。
然后关彻果然没让她失望地——轻轻点头:“嗯。”
阮歆娇无声叹气,慢慢下车,又转过身跟他说:“那你路上小心哦,回去喝点蜂蜜水,早点睡觉。”
关彻的目光柔和了一些,难得多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阮歆娇满意地抿嘴笑:“晚安。”
头上撞到的那一块已经发青,没能逃过老爸的法眼。
阮歆娇骗他说走路玩手机不小心撞到门了,阮爸心疼不已,拿热鸡蛋给她滚了滚,来来回回交代她走路千万不要再玩手机。
另一边,关彻回到清川道家里,陈嫂已经泡好了醒酒茶,热乎乎的端给他喝。
关彻脱下西装,松了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都睡了?”
陈嫂答道:“夫人睡了,先生还在书房。”
“关衡呢?”关彻喝了口茶,问道。
“二少爷没回来。”陈嫂笑道,“八成又去梁小姐那儿了,夫人今天还说他呢,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段时间都没在家住,夫人惦记呢,天天念叨,又抹不开面叫他回来。您见着二少爷,记得说说他,让他多回家看看。”
那两个年纪都不小了,还天天跟小孩似的置气,关彻心下好笑,“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隔天,关衡一早回总部,开完例会刚要溜,被自家大哥给叫住了。
“来我办公室一趟。”
关彻脸上还是开会时的严肃表情,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关衡啧了一声,跟在他后头晃晃悠悠进了电梯。
到了办公室,关衡大剌剌往沙发上一瘫,没骨头似的。
关彻把脱下的西装挂好,忍住过去踹他一脚的冲动,在对面坐下。
“最近在忙什么?”
“老样子,手上几部剧和电影要拍,接下来要成立艺人部,正在物色新人。”关衡斜着眼瞅他,“有部新电影正在筹划,大制作,你准备准备拨款吧。”
跟他颓废的京瘫不同,关彻坐得笔直优雅,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近准备开拍的那部电视剧叫什么?”关彻突然问。
“两部呢,一部古装剧一部现代剧,你问哪个?”
关彻想了一想:“现代的。”
“《恋人修炼手册》?”关衡纳闷,“你问这个做什么?”
关彻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财经杂志,翻开。“给阮歆娇安排个角色。”
“阮歆娇?哪个阮歆娇?”没等他回答,关衡自己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对他挤眉弄眼的,“你那个小媳妇儿啊…”
关彻翻书的动作一顿,瞥他一眼,面带不豫。
关衡来了兴致,坐起来往前凑了凑:“你想让给她安排什么角色?”
娱乐圈的那些东西关彻不懂,只说:“你看着办。有人托我照应她,正好你在那个圈子,帮我多照看着。”
“怎么个照应法?”关衡翘起二郎腿,昂着下巴,一副朕已为你打下大好江山的得意样儿,“正好马上要签一批艺人,把她一块弄过来得了。不过照应到什么地步,你得给个具体点的目标啊,国际巨星咱也能捧出来。”
“不必。”关彻合上杂志,揠苗助长不是好事。“不用费心去捧,方便的时候提供机会,其他的看她自己。”
“你这要求我很难把握啊。”关衡叹气,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没别的事我走了。”
关彻也站起来,往办公桌走,提醒他:“这周末回家吃饭,带上梁乔。”
听到后半句,关衡立刻笑了:“成。”
拉开门,又被叫住。
关彻站在办公桌后面,还是惯常公事公办的口吻:“再给她安排个代言。”
头回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还假公济私地打听他工作。关衡都想乐了,倚着门抱着手臂,眯起眼睛,眼神格外意味深长:“代言什么?”
代言什么?
关彻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细细白白、如同牛奶做的皮肤,还有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柔滑漂亮的黑发。
护肤品,洗发水,似乎都可以。食品好像也适合,她吃东西时像小动物,腮帮子一鼓一鼓…
回神时对上关衡揶揄的目光,关彻没理会,若无其事地坐下。
“你看着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关二蛋:用我的资源捧你媳妇儿,假公济私!(鄙视
关老大:听说有人想要资金拍电影?(悠闲喝茶
关二蛋:…捧大嫂是我应该做的!先大嫂之忧而忧,后大嫂之乐而乐!(握拳表决心
关老大:乖。(抚摸关二蛋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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婊贝们昨天好给力!每天都用你们的热情燃烧我可好!不要萎!要□□!来,正面上我!(撅屁股
套路
阮歆娇再没去过公司,缩头乌龟似的天天躲在家里。
那天弄那么一出,算是彻底得罪了背心男,徐成济那边没法交代,回去肯定要给她小鞋穿。
方华她是待不下去了,但是合约还在人家手里,解约的话要付一大笔违约金,虽然现在手里有钱也付得起,但她舍不得就那么流水似的送出去。拿她的钱比剜她的肉还难受。
不解约也难逃被雪藏的命运,留在方华肯定是没有她的出头之日了。
前路忽然一片迷茫,阮歆娇理不清头绪,干脆忘掉一切躲在家里,跟老爸一起过起老年人的生活。
——早睡早起、晨练黄昏恋…
啊呸!
阮歆娇穿着短裤盘腿坐在花园边的长椅上,看到不远处笑容满面朝他们走过来的阿姨,立刻蹦下去,“我去买冰棍吃,爸爸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完就笑嘻嘻地跑开。
街口的商店就有雪糕卖,阮歆娇挑了一个最贵的,以前都舍不得买的,拿着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圆盒子,坐在人家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拿小勺子挖着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留意对面的小花园。
那阿姨姓唐,是那边广场舞大军中的一员,阮歆娇跟老爸遛弯时常碰到她。
唐阿姨应该是对老爸有意思,每次见着他就笑,主动找他聊天不说,还经常往家里送好吃的。
她老伴儿前两年过世了,有个搞IT的儿子,已经成家,事业做得挺出色,但是工作也忙,每月固定给她打生活费,人很少回来。
阮歆娇觉着唐阿姨性格还蛮不错,脾气好,喜欢聊天,也爱笑。爸爸人闷嘴又笨,跟唐阿姨多聊聊天,也能多点乐趣。
雪糕吃到一半,电话响了,庾柳打来的。
阮歆娇接通:“小柳柳,找我什么事呀?”
“明天晚上咱们公司做东,在红杉食府请光曜的人吃饭。”庾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娇娇,徐太子点名让你去。”
一听到徐太子三个字,阮歆娇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那孙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呀?”
“不知道。不过明天的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老爹也去,他没胆子乱来。”
庾柳道:“这事徐总也知道,今天开会的时候徐太子当着他的面点的你,恐怕是不去不行。”要不是徐总亲自点了头,庾柳说什么也不会再把阮歆娇往徐太子的虎口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