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塞斯暂时应该安全了,她总算可以暂时安心一会儿。

但安吉丽娜也不敢耽误太久,她赶紧从瞭望台上下来,直奔位于地底的牢房。那本来是设计来扣押俘虏的地方,但碍于她的本性,用上的机会着实不算很多。

因为值班的人,包括一部分本来在睡觉的海盗,全部被尤利塞斯引到了海上,安吉丽娜接下来的一路平顺的要命,没有碰上任何人。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跑到了仓库前,然后闻到一股令人忍不住后退的恶臭——也对,她不该指望海盗们会帮俘虏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何况他们一次俘虏了一大批本来就不怎么考虑卫生问题的同船海盗。

安吉丽娜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半屏住呼吸,才推开门,一脚踏进去。

“船长!是马丁内斯船长!”

“天呐,船长!你还活着吗!”

“他们明明都说你已经被巴克一刀扎死了,我现在看到真的不是鬼吗?”

熟悉的喧闹声一下子填充了安吉丽娜的耳朵,震得她的鼓膜突突地跳。她正要开口说话,不了吸进一口恶气,立刻恶心得原地干呕起来。

“……呃,抱歉啦,船长,他们不让我们出去……不过幸好也没有吃的和喝的东西,所以也还……”一个海盗尴尬地摸着头。

安吉丽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习惯了一会儿这里可怕的气息,才缓慢地开口。

“钥匙……在哪儿?”

她说话不太利索,主要是尽量想避免呼吸空气。

一个海盗连忙将脸靠在铁栏杆上,凑近安吉丽娜解释道:“我想应该是由吉姆拿着,他本来看守我们,但外面好像出了什么变故,就……”

“钥匙在这儿。”一个略带傲慢的声音打断了他,“……笨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安吉丽娜一回头,索尔那头令人熟悉的亮晶晶的金发就印入眼帘。他正懒洋洋地斜靠在门栏上,晃着手中的钥匙,望着安吉丽娜的眼神既不屑又无奈。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笨蛋永远不会先考虑最基础的问题,”索尔慢吞吞地说,“……比完全没发现我偷走钥匙的傻瓜聪明不了多少。”

安吉丽娜习惯性地对索尔翻了翻眼皮,但她心里同样有对这个男孩的欣慰,他已经完全是可靠的小伙子了。

“把钥匙丢过来。”安吉丽娜说。

“等等,船长,这家伙可是叛——”

正要阻止安吉丽娜向索尔求助的海盗说到一半就闭了嘴,因为出乎他意料的,索尔真的干脆利落地将钥匙丢向了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熟练地接住,然后飞快地开始开门。

“索尔不是叛徒。”她对其他人宣布,“他是我最忠诚的大副、值得信任的同伴和珍贵的家人。不管你们之前相信了什么,现在该接受新情况了。”

索尔没有吭声。

其他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能完全消化安吉丽娜说得话。

安吉丽娜没有补充说明什么,她相信这群笨海盗等夺回新生号以后就会明白的……索尔竟然能取得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的信任,其他人又不知道他在暗中为安吉丽娜做了什么,会怀疑他叛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连安吉丽娜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索尔没有第一时间将巴塞洛缪·罗伯茨准备叛变的事告诉她。

没有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些许生锈的钥匙和钥匙孔之间咯吱咯吱地摩擦,安吉丽娜在门打开得一瞬间捂住鼻子,往后倒退好几步。

刚刚获得自由且散发着恶臭的海盗们如同潮水一般从牢房中涌了出来,不停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就好像会和里面有什么不同似的。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一个海盗用深情的眼神肉麻地凝望着安吉丽娜,“你会来就我们,船长……我还以为最迟明天一早,我们肯定会被杀掉的。”

“……让开,离我远点儿!”安吉丽娜用两只手指捏着鼻子,扭过头去,避免气味的同时也在掩饰脸颊上不自然的红晕。

此时,趁那群被引出去的船员还没有回来,立刻将新生号开走是最好的选择。

但她和尤利塞斯约定在这里碰面,而现在那个男人还没有出现……万一他还没有上船呢?

安吉丽娜站在欢庆的海盗中考虑了一会儿,连报几个家伙的名字,被她叫到的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安吉丽娜。她道:“你们去把手甲板,要是有人回来——除了尤利塞斯——就都给我踹回海里去!如果尤利塞斯已经上船,就把新生号开……”

“到此为止了。”沉闷的男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声音直到不久之前还和他们结盟,安吉丽娜再熟悉不过了。

巴塞洛缪·罗伯茨冷静地看着安吉丽娜,他身边站着满头大汗的埃里克,身后是一大批带着武器的、属于皇家幸运号的水手。

“我很高兴你回来,安吉丽娜……你的伤,”他吃惊地挑挑眉,“竟然已经好了……你真是个不寻常的家伙。”

安吉丽娜警惕地看着他,她的手又一次放在了剑柄上。

“不意外吗?我还没死呢。”

“不,他们差点把你杀死才是个意外。”巴塞洛缪道,“我想要你的船,原本也只准备将你囚|禁起来……要是你配合的话,我保证待遇很好,毕竟我不可能再在世界上找到第二个和你一样能下海捞金沙的女人了,谁也不会嫌财富和权力太多的。”

巴塞洛缪的直白令安吉丽娜觉得惊讶,但同时他话里原本的打算又让安吉丽娜憎恶。

“卑鄙的家伙。”她怒道。

“谢谢,我相信这是由衷的赞美。”巴塞洛缪取下头上那顶带羽毛的帽子,对安吉丽娜行礼。

难以置信,这个男人在半夜被入侵的情况下,起床第一件事是穿着整齐,他现在竟然依然衣冠楚楚。

“我确实没有料到你会回来,否则我保证会用更礼貌的方式迎接你。”他慢悠悠地说道,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剑,“过来吧,安吉丽娜,你和那些赤手空拳的孩子们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你选择妥协的话,他们才能活到明天早上,然后以比较温和的方式死去。”

巴塞洛缪确实很自信,他甚至于连对安吉丽娜说谎的力气都不准备多费了。

安吉丽娜感觉到自己握着剑柄的手正在不断地发抖,而她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船员们被杀死。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巴塞洛缪。”她使劲让自己的声音冰冷而镇定,她用最快的速度出其不意地从衣服里掏出燧发枪,这个她从来没用过的昂贵的武器,“你忘了我至少有和你同归于尽的资本。”

巴塞洛缪·罗伯茨明显地一愣。他确实忘掉了,安吉丽娜从来不用那把枪,她最喜欢的武器永远是马丁内斯船长送给她的那柄剑。

但巴塞洛缪在短暂的吃惊后很快镇定下来。

“噢,是它……它差点杀死过我一次了。”男人怀念地注视着安吉丽娜手里的枪,“但又怎么样呢?它只能射一枪,在拿出下一颗子弹前,你就会被其他人乱剑刺死了。”

“至少你的命也没有了。我想你不是慷慨大方到,愿意在自己死掉的情况下,把到手的财富拱手让给其他人吧?”

“唔……我的确没有那么大方。”巴塞洛缪沉吟了一会儿,“但难道将你放出去,我就能保有我的财富吗?”

“我只想拿回新生号。”

“然后我把新生号还给你,带着我身后这群家伙灰溜溜地回到皇家幸运号上去?得了吧,我可没有这么多食物来喂养他们,除非我把多余的人都杀掉……”

他话音刚落,埃里克,以及其他一些人,脸色都变了。

巴塞洛缪斜视了他们一眼,说:“瞧,看看他们的表情,如果我真的做了这样的决定,恐怕走不出几步就会被杀死。我们中注定有一半人要死。其实你比我幸运得多,安吉丽娜,因为我是不会杀你的,无论哪边胜利你都不会死,我却非得堵上性命不可。这样一想,倒是还挺羡慕你的呢。”

他虽然这么说,可安吉丽娜听得出这个男人的语气是多么轻松。他相当笃定,笃定自己会是取得胜利的那一方。

安吉丽娜知道自己必须要开枪了,否则他们的胜算小得可怜。

这么近的距离……应该……

她扣下扳机,这哥看似小巧的部件比想象中要沉,安吉丽娜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练过枪,要是她之前哪怕有过一次开枪的经历,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

砰!

“啊!”

伴随着一声男人的惨叫,火药味一瞬间弥散开来,苍白色的烟雾从枪口喷出,一股可怕的冲击力砸在安吉丽娜的手腕上,将她的半根手臂都震得发麻,枪狼狈地掉在地上。

打中了吗?

安吉丽娜紧张地抬头看,巴塞洛缪双手环胸俯视着她,他的脚边有一个烧焦的弹孔,埃里克倒在地上,他的额头上开了一个血洞……安吉丽娜的子弹打在地上,弹起来射穿了他。

她的心凉了半截。

“杀死背叛你的大副,这样你也算复仇了吧?”巴塞洛缪慢慢地说,“作为第一枪来说,你开得还不错……差一点就打中我了,真是出乎意料。”

安吉丽娜拔出剑冲了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准备迎接死亡的心境下,心情反而出奇得平静。她此前没有和巴塞洛缪·罗伯茨认真地交过手,可对他的实力也不算一无所知……他很强,但安吉丽娜也不会和他相差多少,劣势是在他们身后的船员上。

皇家幸运号的船员经过一天的休息都体力充沛,安吉丽娜的船员却已经连站立都勉强,还没有武器,精神只是在被释放的一瞬间亢奋起来的罢了。

混战在一刹那开始。

安吉丽娜不知道有多少人准备砍她,也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下,她只是专心地对付巴塞洛缪·罗伯茨,用一种几乎是疯狂地状态不停地攻击。巴塞洛缪没有想到安吉丽娜会这么不管不顾,因此有些应接不暇。他的状况比安吉丽娜好些,但也不是只需要对付她一个,所以应战得并不轻松。

忽然,安吉丽娜感觉到她受到的攻击一下子少了很多。

“别回头。”尤利塞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起来有点疲惫,“抱歉,来晚了……我会照顾你的后方,你直管制住巴塞洛缪·罗伯茨。”

这些话比什么都管用,安吉丽娜一下子安心下来,于是前所未有地集中精力。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牢房那种狭窄的地方施展不开手脚,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到了甲板上。

安吉丽娜的船员不少被杀了,可也有不少杀了巴塞洛缪的船员,然后从他们手中拿走武器。

最终,在安吉丽娜的剑刺进他身体前的一瞬,巴塞洛缪丢下武器,举起双手。

“……我投降,放过我吧。”

丝缕般的云霞间已经破出一丝光亮,轻轻地照在新生号还未稀干的露水上。

甲板上还能站起来的人并不多。

但他们都属于安吉丽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巴塞洛缪·罗伯茨很快被捆成一团丢在角落里,安吉丽娜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一阵心悸。

她翻身抓住尤利塞斯的肩膀。

“你没事吧?”

“有事。”尤利塞斯苦笑道,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手臂和大腿布满伤口,“但还不至于死。”

安吉丽娜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但旋即又再次绷紧。

她在站立的人群中快速扫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要看见的金发……又在地上那些没生气的身体里找了一圈,依然没有。

“索尔呢?”安吉丽娜恐惧起来,“索尔在哪里?”

尤利塞斯一愣,连忙也在周围飞快地搜索。

“……他好像从巴塞洛缪·罗伯茨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一个坐在地上喘粗气的海盗抬头说,“船长……你真的,觉得他不是……”

安吉丽娜没有听下去,虽然她浑身的肌肉都在宣叫着疼痛,可是她还能跑。

她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非常不妙……索尔最近一直以来都不太正常,但她都没有太走心……该死,他一定是在谋划些什么,她早该注意到的!早该注意到的!

直觉和逐渐清晰的思路搅拌在一起,指引着安吉丽娜从甲板的一头狂奔向另一头。远远地,她已经看见了皇家幸运号高高扬起的船帆,就像黑色的半月。

她在跑向皇家幸运号,可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地拉开。安吉丽娜看见了那艘船的船舵边模糊的人影,还有在太阳底下亮闪闪的金发。

“白痴!给我滚回来!”她半个身子冲出船舷,对着对面那艘船扯着嗓子喊道。

十几岁男孩高大的身影明显得僵硬了一下,然后缓慢地回头,却没有说话。

“叛徒!”安吉丽娜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喊什么,“如果我死在巴塞洛缪的剑下,都是你的错!”

“我看见你赢了。”索尔看着她,慢吞吞地回答,他的声音被两船之间的海风吹掉了一半,“……不要哭,笨蛋。”

“我没有哭!”

短暂的沉默。

“……我要走了。”索尔说。

安吉丽娜感觉自己身体里最后的力气也一下被抽了个干净。

“……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仔细想想,我剑术比你好,又比你聪明得多,只在船上当大副不是很浪费吗?”索尔用一种极为不自然的傲慢的口气说,“认为我永远都会乖乖躲在你的影子下的话,未免太天真了吧。”

安吉丽娜眼眶发烫。

“所以你就甘心用巴塞洛缪·罗伯茨那家伙的破船?”

“这条船当然配不上我……等到下一个港口,我会换一条,顺便再募集几个船员……反正仓库里有很多金沙。我可能会回加勒比海看看那几个老头子的……以后我们海上再碰面吧。”索尔的身体奇怪地抽动了几下,他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和安吉丽娜一眨不眨地对视着。

就在安吉丽娜快要看不到他的时候,索尔才忽然移开了视线。

凭着比常人更为敏锐的听觉,安吉丽娜听见风里带来的话。

“再见,姐姐……”

皇家幸运号越行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被吞没在地平线中。

安吉丽娜还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也不太清楚自己应该想什么。索尔从他们认识起就从来没有喊过她“姐姐”,大概是因为他也没有真的甘心将她当成姐姐过……这是第一次。

索尔为什么走……安吉丽娜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可能性,她甚至不愿意去深入地想这个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男孩的离开不是临时起意,他计划这件事肯定有一阵子了,而且早就看上了巴塞洛缪·罗伯茨的船……所以他才没有把巴塞洛缪的叛变立刻告诉安吉丽娜,而是打着自己的算盘。

索尔·马丁内斯是个好水手,虽然年纪不大,可他有出色的天赋和丰富的经验……他是有实力当一个船长的。

何况皇家幸运号上的水和食物足够他一个人支撑几个礼拜,抵达除了阿尔及尔之外最近的海盗城市。

安吉丽娜站在原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发了许久的呆,才拖着异常疲惫的身体,慢吞吞地往其他人所在的方向走回去。

海盗们正在彼此包扎伤口,弗雷德也被放出来了,他正伏在埃里克的身上不住地哭泣。

尤利塞斯的手臂上已经缠上了绷带,他注意到安吉丽娜回来,便问道:“找到索尔了吗?”

“他走了,”安吉丽娜简单地回答,“和皇家幸运号。”

即使不照镜子,安吉丽娜也能想象出自己此刻惨白的脸色。索尔即使在她的家庭成员中也是特别的,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这么多年来从未和她分开过的人。

尤利塞斯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举起受伤比较轻的那只手,握住了安吉丽娜。

“这是件好事,他终于用最干净的方式宣布了一段感情的结束,你们再也不用彼此束缚和面对尴尬了……你知道,索尔在释放你的同时也释放了他自己,那个男孩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尤利塞斯温和地说。

安吉丽娜僵硬地点了点头。

有一些情绪的平复需要很多时间的沉淀,至少一天并不足够。

在这漫长一天的黄昏到来的时候,新生号的甲板上排满了水手的遗体,安吉丽娜不想总是面对那幅景象,因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从房间的窗户,已经能隐隐看到陆地,他们即将回到阿尔及尔的码头。

这时,传来一阵叩门的声音,但安吉丽娜没有应声。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便自己走了进来。

尤利塞斯手里拿着那本古旧的红胡子船长的日记,自然地坐到安吉丽娜的床边。

“最多再有一两个小时,我们就要靠岸了。”他说,“按照约定,我们要将日记交给希尔顿·蕾斯三世,我想也许你会希望在上交之前看完它。”

安吉丽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发现自己好像对这本日记并不怎么热衷了,就像心中燃烧的火苗被泼了一盆冰水。她甚至自暴自弃地希望立刻回到西班牙皇家港,和马丁内斯船长以及老杰克一起隐居……她现在明白在索尔号最惨烈的那次战役后,为什么那些老人会决定退休。作为船长来说,船员的死亡比自己死更为可怕。

“别太担心索尔,像那家伙一样有天赋的小子肯定可以在海上活下去的,说不定过不了几周你就能听到有关他的传闻了——金胡子船长、金毛准男爵之类的——要是止步不前的话,你反而会被抛下也说不定。”尤利塞斯半开玩笑地说,“想想看吧,到时候他再得意洋洋地站在你面前,嘲笑你是笨蛋什么的。”

安吉丽娜努力打起一点精神,她瞪了一眼尤利塞斯。

“别说这种令人不快的话……索尔那家伙……”她的声音在说到名字时梗了一下,“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早晚会吃到苦头的……那个笨蛋……”

安吉丽娜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难过,于是用力地吸了吸。

“到时候我还要勉为其难地收留他,真的很麻烦……”

尤利塞斯笑了笑。

“说得没错……”他顿了顿,“来吧,让我们为重新收留落魄的索尔做点准备,你现在有心情听日记的后文了吗?”

“……念吧。”

她实际上依然没有多少心情来听红胡子船长和人鱼的爱情故事,但她知道自己如果错过读完后半本的机会,等情绪平复之后肯定会后悔懊恼好一阵子,因此勉强集中精力……或许也是为了将注意力引到别的地方。

尤利塞斯显然是准备好了才来的,他很快将日记翻到上一次结束的部分——红胡子船长和人鱼之间发生矛盾,他收到了“人鱼的眼泪”,却无比地想念陆地,于是准备和黛比摊牌。

“……我发现自己开始不敢直视黛比的眼睛,黛比肯定也发现了。她以为我还在犹豫,实际上我是因为下定了决心才更加难以面对她。不行,事情不能再模糊下去,明天我一定要告诉她,我眷恋陆地,我要回去,带着我的孩子。”

“……该死,今天还是说不出口。明天,明天我必须说出来。”

“我或许还需要一晚的心理准备,明天……”

有整整几页的内容相当一致,出奇的无聊。红胡子船长痛苦万分,在海上多待得每一刻都让他更加向往陆地,和黛比在一起的生活不再是甜蜜的苦涩,而是彻底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