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丽娜站住脚步,迎着风动动鼻子,略微眯起眼睛。
两船对峙时火炮发射所残留的硝烟味还在,熟悉的海风在咸潮中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这次是动真格的。
她没有再犹豫,单手持剑,熟练地跳进对方的船中。
一个皇家幸运号的海盗正巧被人砍倒,惨叫着跌倒在安吉丽娜的脚边。那名商船的护卫两眼充血,呆愣着与残了一条手臂的安吉丽娜对视足有十几秒,才吼叫着握着长剑向她冲过来。
毫无章法,他显然从未经受过正规的剑术或是格斗训练,只是凭借勇气和精神在垂死挣扎地攻击,真不晓得上一个海盗是怎么被他击倒的。
安吉丽娜轻松地迎敌,尽管只剩下一只手,面对此刻的对手也称得上游刃有余。
没几下,她就逮住机会,将对方从甲板上丢了出去,随着“扑通”的落水声,海水激起一大朵水花。
这样的对手也值得罗伯茨船长亲自登船吗?
安吉丽娜刚疑惑了一瞬间,船舱内便传出好几声极为奇怪的巨响,像是炮弹炸开,只是更轻一些,却也带着火药炸开的特殊音节。
来不及再考虑,她顾不得考虑别的,随意地应付掉几个向她撞来的水手和敌友不分的海盗,往舱内冲去。
砰。
又是一声同样的响声。
一种陌生却又隐约有些预感的恐惧搅乱安吉丽娜的心神,她在狭窄的船底走道里跑了几分钟,直觉她已经离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很近了——
安吉丽娜撞开一扇门。
“啊!”属于女人的尖叫从房间里响起,“不要过来!”
这下愣神的反而换成了安吉丽娜,从出海后,她就极少在什么船上见过女人。而在她眼前的,是将孩子护在怀中的女性。陌生的女人看起来非常紧张,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嘴唇被抿得发白,腰肢被繁琐的衣服束得不盈一握。
落魄的欧洲贵族。
从她的装束就能看出身份,安吉丽娜在混迹过几艘不同风格的海盗船后,也练就了一点眼力。尽管拖家带口的事第一次遇见,可偶尔他们确实也会打劫到这样的家伙,本来处于上流社会,但由于新航路开辟带来的价格革命等一系列变化,在原本国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糟糕的甚至会陷入岌岌可危的状况中。于是,为了恢复往日荣华,他们中有一部分便加入了下海贸易的大潮中,孤注一掷地寻求重返巅峰的方法。
不过,这些都不是这个女人最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没有抱孩子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枪。这把枪虽然不大,但显然重量也不像它看起来那么轻盈,因为女人握着它的样子看起来很吃力,几乎举不起来,而且因为惊恐而不断地颤抖。
发抖的枪口正对着安吉丽娜的脸。
知觉,还有关于过去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这是一件只要几秒钟就能要命的东西!
没有迟疑,安吉丽娜立刻就准备往门外退,可已经太迟了——
“小心!”
砰!
巴塞洛缪·罗伯茨船长的声音和枪声同一时间在耳边响起,安吉丽娜反射地去躲迎面而来的火星——
灼热的温度从她原本就受过伤的肩膀上擦过去,安吉丽娜一瞬间便被一种近乎可怕的痛感所摄住,摔在地上。
女人慌张而杂乱的脚步从她身边掠过,她逃跑了。
“你是……我记得是叫杰克。你还能动吗?”安吉丽娜这才发现罗伯茨船长也在这个房间里,而且他所处的境地比她好不了多少,或者说还要差,船长先生腰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流淌着鲜血染成了红色。
“罗伯茨船长……”要不是手臂上的痛感太过强烈,安吉丽娜一定无法掩饰对船长出现的吃惊,“你怎么……”
“想不到这种船上竟然会有燧发枪……以前明明是只有强大的贵族才有钱购买赏玩的东西。”巴塞洛缪吃力地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发泄的恼火,“该死,幸好只有一把。”
安吉丽娜扶着墙站起来,捂住新的伤口,很烫,而且她能闻到自己的肉散发出来的恶心的焦味。
“你这个样子,要去哪儿?”
“我的蠢弟弟大概追着我上来了,刚刚那个女人简直是个移动炮台,万一他们碰面……不能放任她乱跑,不是吗?”
“等等!”
巴塞洛缪·罗伯茨费尽地喊道,他伸手去抓安吉丽娜,却因为严重的伤没能抓住她的手腕,反而抓到本来就在许多次袭击中残破不堪的衣服,而安吉丽娜正急切地要往门外跑。
撕拉。
安吉丽娜听见自己由于天热随便套上的衬衫被扯破的声音。
空气似乎在这一秒凝固。
“这是什么?”短暂的沉默后,罗伯茨船长瞪着眼睛指着安吉丽娜用来缠胸的布说。
“你知道,船长,胸肌过于发达作战的时候总是不太方便的。而且我前段时间收过一点伤。”
“你是个女人?!该死,我之前就该发现的——”
“我猜你也没有发现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我似乎有能力趁机捅死你吧?”
什么坏事都撞在一起!
安吉丽娜在心里暗骂,她见胡编乱造的理由没有混过去,便变得不耐烦了。伤口依然火辣辣地疼,但她此刻必须表现出若无其事地强势。安吉丽娜将剑的利刃轻轻放在罗伯茨船长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道:“听着,尊敬的船长,如果你还没有认清楚现在谁处于优势的话,我不介意费点时间让你知道一下。还有,你的工作真的多得令人恼火!我辞职不干了!”
等她将这段临时起意的破罐破摔讲完,安吉丽娜剑下的男人似乎呆滞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行吗?我不再是皇家幸运号的船员了,没必要遵循什么见鬼的船规。顺带一提,你给船起的名字就和你的穿衣风格一样娘娘腔!”
“趁火打劫的行为不符合绅士的风度……”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可笑的话了,罗伯茨先生,我可不是绅士!”
安吉丽娜轻蔑地说完一大堆在她看来完全是浪费时间的废话,终于失去所有耐心,从门口追了出去。
那名抱着孩子的女性早就跑得没影了。
安吉丽娜又默默地咒骂了几句巴塞洛缪·罗伯茨抓不住重点的聒噪。
……那么就去找索尔吧。
安吉丽娜眼下的装束让她很容易就能被认出不是男人,不过此时顾不了这么多,她在人群中寻觅着索尔那头醒目的金发,希望能尽快和她汇合。
碰上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曾经的同伴,都惊愕地盯着安吉丽娜。她索性全部照打不误,把他们的脑袋摁在地上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这种打法无疑是吃力的,更何况安吉丽娜的伤很重,她很快感到吃不消。
在她险些撑不住的时候,某个令人既火大又高兴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平时听到会恨不得将对方丢到海里的话,此刻竟然能犹如天籁。
“安吉丽娜!白痴!蠢货!你就这样在船上乱跑?!”索尔暴躁地冲过来,帮她料理对手,局势很快发生逆转,“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混蛋!”
索尔也挂了彩,他白皙的脸上一道一道的血痕被衬得相当明显。
“喂,小鬼,你觉不觉得这艘船看起来不错?”安吉丽娜的心情轻快起来,她突起一个新的念头,“告诉你,我和那个什么黑色准男爵闹翻了。”
“你想说什么?”索尔皱着眉头,他跟不上安吉丽娜思维跳跃的速度。
“没什么,只不过我觉得也许我们是时候有一艘自己的船了!”
索尔鄙视地横了她一眼,话中的怒气愈发强烈:“对付两艘船的人?就凭你那只快要残废的手吗?!”
“没错,就凭我们两个病患,敢玩一把吗?”安吉丽娜感觉到自己的野心在血脉中疯狂地沸腾、冒泡。
“……当然。”
☆、第五十九章
彼此相持这么久,实际上无论是海盗还是被劫的倒霉蛋都不剩什么精力了,同时对抗他们并没有听起来那么吃力。
如果不是安吉丽娜和索尔也消耗掉不少体力的话,说不定还挺轻松的。
“老天,那对很能打的兄弟叛变了!”
“杰克是个女人,他是个女的啊!”
“就是那两个家伙!注意!抓住他们!”
他们所经之处全部都乱成一团,尤其是昔日对安吉丽娜他们还算熟悉或是被他俩之一揍过的海盗们,有些惊得直接跳了海,都没有注意到无论是索尔还是安吉丽娜都有着很重的伤。
相较而言,反而还是这艘贵族船的船员来得镇定些,至少他们看到只是下手十分狠辣精准的女人和小孩,而不是“本来就很能打的男人突然变成了更能打的女人”。
可海盗和水手之间仍存在着战役,原本渐渐占据优势的海盗队伍被叛变的马丁内斯姐弟打乱了计划,第三方的介入使得争端更加胶着。
“杰克,你竟然是个女人!”终于对上了安吉丽娜的汤姆难掩惊诧地说,他们两人的剑已经贴在一起,“你是因为这个才叛变的吗?”
“不全是,我早该自立门户了,这只是个契机。”安吉丽娜平静地回答,和别的皇家幸运号上的海盗相比,她在心里还是将汤姆当做是朋友的,“我很感激你让罗伯茨船长载了我们一程,汤姆,要是以后皇家幸运号不要你的话,加入我的船队吧,我敢说前途比跟着一个绰号是黑色准男爵的娘娘腔要好。”
汤姆忍不住笑起来,“哈!说什么船队,你连一艘真正的船都还没有吧?”
“马上就要有了,正如你所见。那么,现在告别吧,汤姆!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安吉丽娜愉快地说着,将这名块头很大的朋友从船舷上摔了出去。
海面上立即掀起巨大的水花,晶莹的水珠砸在甲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水印。
安吉丽娜当然知道凭借单手的她,要对付汤姆这类有点真水平的男性还是吃力的,对方一定放了水。
至少证明她人缘还不错。
又苦难地撑了十几分钟的交战,几个海盗在船舱底下的房间里找到了身受重伤的罗伯茨船长。船长根本没法指挥的情况下,他们只好宣布撤退。
对安吉丽娜来说,距离得到她的船总算成功了一半。
还能作战的水手并不多,而根据观察,燧发枪只有那女人手里有一把,其他人都只有和安吉丽娜一样的铁器,或可怜地赤手空拳。
略微考虑了一会儿,安吉丽娜收起剑。她身体的复原速度在海上真的很快,不仅不容易疲劳,而且连手臂上被子弹擦过的枪伤都痛得不太明显了。
“剩下所有的水手给我听着,”她在甲板上喊道,“这艘船的原主人已经死了!”
这是实话,如果不出意外,船主人应该就是那位像是落魄贵族夫人的丈夫,他的装束就和开枪的女人一样好辨认,安吉丽娜看见他死在距离船舱的房间不远的地方,或许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儿,或许是别的原因。
安吉丽娜的话引起了不错的效果,毕竟失去领导者在任何一艘船上都不是好事。在一场激烈的打斗后,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员和所剩无几的仍具有战斗力量的水手都停下来,似乎准备听听安吉丽娜怎么说。
她松了口气。这一把赌得很正确,从水手的反应来看,船主人应该就是船长,否则其他人不会那么无措。
“你们的船长是被刚才那艘海盗船上的海盗杀死的!而我和我弟弟,也不甘于他们罪恶的行为,决定叛变!你们不应该攻击作为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们!要是你们注意到的话,就会发现我们帮助你们干掉了很多海盗,而且,那群乌合之众畏惧我!”
实际上,安吉丽娜在干掉许多海盗的同时也将这艘船的许多水手丢下了海,不过被丢下去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是爬不上来的,而其他人在混乱中估计也注意不到这一点。
“你想说什么?”一个大腿和肩膀都受了伤,靠在墙上的水手皱着眉头说。
这个问题她太喜欢了。
安吉丽娜沉静地看过去,她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漆黑一片,“很明显,你们正缺乏一个新的船长,并且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合适!”
这句远远不能用自大来形容的自以为是的话,在还能动弹的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荒谬!你,一个女人?!还是个刚刚从海盗船上叛逃的女人!”水手的脸色一下子黑起来,他似乎想要轻蔑地笑一笑,可是伤口并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动作实在难度太高了些,“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来当我们的船长!”
他得到的是大量的附和。
安吉丽娜早就意料到这样的质疑,不如说,没有质疑才是不正常的。她正准备将早已打好腹稿的忽悠人的话说出口,却注意到索尔绷着神经,不自觉地挡在了她前面。
无论索尔的表现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安吉丽娜心中仍流过一丝暖流。
她拍拍男孩的肩膀,示意他让开。
“与其说这种废话,用事实来证明不是更好吗!”安吉丽娜扯着嗓子大声道,她自己弄坏的喉伤还未恢复,嗓子听起来仍是个坏掉的风箱,“你们要是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胜过我的话,我心甘情愿被杀死,或是从甲板上跳下去!但如果没有人能做到,就说明还有余力的我完全可以把你们这群残兵一个个杀死,然后轻松地占领这艘船!留下你们的命是一种仁慈!”
“你可别太嚣张了!”
一个男人再也听不下去安吉丽娜信口开河的大话,他很健壮,身上几乎只有细微的擦伤,皮肤是长期在太阳下工作的水手常有的麦色,体格好似森林里最高大的棕熊。
安吉丽娜不畏惧身体庞大的对手,但对于凶狠而有技巧的人,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眼前的男人显然和别的半吊子水手不同,在海上很有作用的直觉告诉安吉丽娜,这并不是一个她能够轻易取胜的敌人。
不过,如果最后由她获得胜利,那么她将拥有足以取得这艘梦寐以求的帆船的威信。
值得一搏。
安吉丽娜再次将剑握在手上,任凭海风让她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
“来吧,小子,我会让你为你见识短浅的轻敌而后悔。”
下一秒,“锵”得兵刃相接。
这名成年男性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大,震得安吉丽娜手腕发麻,险些让手里的剑脱手。这种体力上的压制让安吉丽娜想到和尤利塞斯的决斗,她以为自己在这几个月的漂泊中进步很多,早就不必再畏惧任何压制了。
尤利塞斯的力气并不如眼前的水手,可他更精于狡猾的技巧。
——比起力量,安吉丽娜永远更怕技巧。
既然如此,那么这场战斗就不如乍一看那么可怕,男性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不会让他增加更多智力的无聊的肌肉。
没什么好怕的,比剑可不是扳手腕。
安吉丽娜对自己说道,她被骇住而加速的心跳平缓下来。
安吉丽娜手指一翻,长剑从两道银光交汇的地方撤开,原本僵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她敏捷地后退,就像在海里一样灵活,毕竟空气比水更轻,也更自由。
可对手失去了平衡。
在索尔上重复几百遍的动作、姿势,无数次被马丁内斯船长责骂纠正的剑术,全部都是为了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秒准备的。
安吉丽娜知道,要是世界上有一个瞬间必须手下留情,那么绝不是现在——
她举起嵌着宝石的长剑,悬于海洋上空的骄阳将它照得璀璨——
“等等!求你,放过他!”一个属于女人的惊慌失措的话响起,由于过于急迫,她的嗓音近乎尖利,“我也算是这艘船的主人,我愿意将这艘船送给你,只要你别伤害莱曼!”
安吉丽娜的剑猛地在半空中收住——这比刺下去还需要过人的掌控力——她望向来人,那只可能是一个人,绝不会错,给了她的手臂一颗子弹的夫人手上甚至还拿着那把枪呢。
“我可不准备客气的,夫人。”安吉丽娜挑挑眉,“既然这句话已经说出来了,你可没有收回去的权力。”
因恐惧而面颊惨白的女士下意识地将孩子紧紧地护在胸口,她点点头,发颤地说:“你拿去吧,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莱曼。”
见安吉丽娜收回了凶器,夫人口中的男子正躺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额头上满是惊慌过后的汗水。
安吉丽娜顿了顿,威胁道:“我对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者感情都没有兴趣,这不关我的事,不过,为表诚意,你先把枪丢掉,否则我不介意在这个什么曼的脖子上割一刀。”
对方没有犹豫就照安吉丽娜的话做了。
索尔替安吉丽娜将那把燧发枪捡了回来。
“刚才我在想这艘船的名字,”他将枪拿在手上,低声对安吉丽娜说,“叫它新生号吧,怎样?”
☆、第六十章
索尔竟然想得比安吉丽娜还要多,已经思考出了一个新船的名字!
“听起来不错……那么就它吧。”安吉丽娜惊呆之余点头道,她亲昵地拍拍索尔的肩膀,因为金发男孩的身高已经无法再让她顺利地摸到对方的脑袋了。
新生号。
安吉丽娜在心中默念了她的新船的名字,也许在未来的许多年里,这条来路并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三桅大帆船将陪她度过许多个载着阳光和星辉的日日夜夜。
第一艘船,这就是新生。
索尔这小子,起名字的技术还挺不赖的嘛。
不过,将这艘船真正据为己有并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简单。安吉丽娜得到了船长的头衔,但船上的人除了索尔,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而船员也不甘心受她的指派。
幸亏他们暂时都还是伤患,康复的速度也比不上安吉丽娜那么夸张。于是她暂时还能凭借险些打败莱曼树立的威信来指使他们,只是,这种方式太过勉强,恐怕等水手们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安吉丽娜的统治就会岌岌可危。
真麻烦……她很快理解了为什么许多海盗船船长都有将不听话的船员丢到孤岛上的兴趣,要是能将所有人都丢到无人岛上去体验一下人生,这趟旅行一定会舒服得多。
贵族夫人请求安吉丽娜将她带到加勒比海的一个小海岛上,并在此前不将她当做俘虏,她好像准备抛弃过去的一切跟着水手去隐居了。安吉丽娜本来就没打算对她做什么,自然没有意见。
这艘刚被重新命名为新生号的帆船尽管遭到黑色准男爵未遂的掠夺,可仍然保有大量的金银、食物和淡水。在损失一大批船员后,这些没被消耗掉的物资显得极其充沛,即使在海上飘荡几个月都不必太多担心。
当然,他们显然不必飘荡这么久。
“我们到加勒比海了。”安吉丽娜在一个光线穿透水汽微微发亮的清晨,对索尔说,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喜悦和兴奋,还有怀念。
她嗅到了空气中属于加勒比的特殊的风的气息,跟五年前,她第一次踏入这片海域时的一样。或许相比较人类短暂的寿命来说,这点时间还不够让这片大海做完一次完整的呼吸。
离开加勒比海生活的大半年长得仿佛一个世纪。
而现在,承载着她航海生涯里大半的海域重现呈现在她眼前。它的每一丝波纹、每一寸凌光,包括天上鸣叫的海鸥和海面跃出的海鱼,都和安吉丽娜的记忆点点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