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你难道要在这里硬拔吗?”
“不然你说怎么办?身上插把剑走在大街上吓坏路人吗?”
“可是,贸然拔下的话,可能会扩大伤口,加大出血量。”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那那那我能做什么?你一个人能行吗?”
“身上带手帕了吗?”
“带了带了。”查利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折得四四方方的干净手帕。
“从我裤子右边口袋里取出我地手帕。叠在一起。再解下我地领巾。等下有用。”
“好好。”查利一一照做。
“帮我拉着外套。我现在把剑取下来。”
“你小心一点。”
查利拉着第五名地外套左襟尽可能地打开最大角度。眼睁睁地看着第五名微微松开紧按着腹部地左手。右手握着剑柄缓慢地往外抽。
剑身刺入地时候因为第五名闪得快。避开了锋利地剑尖。但没想到剑身也有刃。而且开了锋。结果就这么中招了。
啧,感觉真不爽。
查利就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生平遭遇过的最大纷争无非就是兄弟义气或者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偶尔见点血也不过是酒瓶子惹的祸,像今天这样亲眼看到身边的人身上中剑的事还是头一遭,转过脸根本不敢看第五名拔剑的过程。
拔剑是个痛苦的过程,比刺入时还要痛苦,因为能清楚的感受到肌肉被拉扯和冰冷的剑身通过身体时的感觉,随着剑身的抽离,血不断的涌出来,就像躺在手术台上打着局麻清楚的感受到手术刀划开皮肤一样,唯一的区别是疼痛。
第五名咬着牙忍住痛摒住呼吸正一鼓作气的往外拔剑,巷子外面突然投射进来两道人影,是一直等不到他们俩而一路过来寻人的拜尔斯与他的管家。
“查利,是你吗?在里面做什么?名呢?大家在等你们呢。”巷子内光线较暗,而为了不引起人群的骚动,第五名站的比较靠里,因此在巷口的拜尔斯一下子没有看清具体的景象,要不是查利站在外侧,他的脸又正好朝外,他恐怕还发现不了自己的表外甥就在这里。
“表舅…!”查利有点着慌,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要让表舅知道这事。
第五名全副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就算他听到了拜尔斯的声音暂时也无法回应,查利只能独自应付。
“查利,怎么回事?在这巷子里做什么。”拜尔斯听到查利的一声呼唤后就再没了声音,觉得奇怪,于是抬腿走了进来。
“是碰到朋友了吗?打声招呼是应该的,现在说完了么,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呢,我们该走了。”拜尔斯看到了站在后面像木头一样的三个年轻人,误以为他们是查利的朋友。
“表舅,别进来!”查利喊了一声,想阻止拜尔斯的脚步。
“查利,怎么回事?你的声音在颤抖。出什么事了?名怎么也不说话?”
拜尔斯毕竟是长辈,人生经验丰富,一听出查利的声音不对,反而加快了脚步。
“哦,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拜尔斯还是看到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谁干的?!”
“表舅,小点儿声…”
拜尔斯铁青着脸,望了望两腿发软的查利,又看看无心他顾的第五名,最后目光来到了那三人年轻人身上,此时他才发现他们三人的脸色异常,那是做了坏事心中有愧才有的表情。
“是你们三个干的?”
三个年轻人怯怯的点头承认,女孩的眼泪又滑了下来,脸上的妆早已花成了一块调色板。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报上家长的姓名和住址。”
“表舅,刚刚我们已经问过了。”查利拿着手帕和领巾的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裤袋,示意他刚才抄下来的东西就在口袋里。
“为什么不直接出去找我们而要在这里自己拔剑,要是扩大伤口引起大量出血怎么办?”
“我劝过了,可是名不肯。”查利苦着一张脸,都是名的主意,表舅干嘛那么凶狠的看着自己呀。
“他不肯你就不知道跑出来叫人吗?”
“名叫我不要去的。”查利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缩起肩膀不敢吭声了。
拜尔斯顿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这个平时看上去挺聪明的孩子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犯傻呢?
默不作声的管家扶着拜尔斯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看看查利,看看第五名,又看看那三个倒霉孩子,他在心底暗叹口气。
“爱玛、杰奎尔、萨洛米,你们在这里吗?”
就在大家眼看着第五名马上就可以把身上的剑给拔下来,巷口又有人寻了过来,边寻还边叫名字,显然又是一家走散的。
“布瑞德,我们在这。”
没想到那三个年轻人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一个突然出声响应,另两人也不再是木头人,仿佛是看到了救星和希望一般,激动的跟着叫嚷了起来。
“你们怎么跑这来了?我到处找你们,快过来,马车在外面等着,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该走了。”
说话的同样是个年轻男子,但是出现在巷口的人影却不止一个,这让拜尔斯严阵以待,打算好好和这位先生谈谈。
“布瑞德,救救我们。”那个年纪小点的男孩子语带哭音。
“萨洛米,出什么事了?”
站在巷口的那群人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个是个年轻的金发男子,气质高贵,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得整整齐齐,身着一套纯白色贴身绶带礼服,体态修长匀称,手上戴着白手套,左腰侧佩着一把细剑,剑柄和剑鞘上都用上等红宝石做装饰,他身后还有四个男人,看样子是他的随从。
该死,这是个贵族。
拜尔斯皱起眉头,今天这事恐怕难了。
这男子一开始是大踏步的走进来,但走了没两三步,步速和步频就慢了下来,他看到了一脸戒备的中年男人、紧张的年轻平民、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高个男人和站在后面惴惴不安的三位弟妹。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男子在离拜尔斯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语气沉稳缓慢的发问,听声音就是刚才在巷口说话的人。
“爱玛,好好的你哭什么?杰奎尔,你哆嗦什么?萨洛米,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还有,这位先生,看你的眼神,似乎是我这三位弟妹闯了什么祸?”
“闯祸?先生,就算您是贵族,恐怕也不能仅仅用闯祸这个词来形容吧。”拜尔斯示意管家和他一起往旁边迈了一步,让出了被他掩在身后的第五名。
为了拔剑方便,第五名没有一直抓着剑柄往外抽,此时剑柄完整的暴露在空气中,一看到这剑柄,年轻男子的脸色蓦然大变,顿时变得铁青,大吼一声,“杰奎尔,怎么回事?!”
两位随从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因为疼痛身体有些摇摇欲坠的第五名,给他借力,另两位随从则去把这三位闯了大祸的少爷小姐给带过来接受询问。
“杰奎尔,过来,你告诉我,谁干的?”
三人中年纪最长的那个男孩挪着脚步胆战心惊的蹭过来,生怕再惹得面前的人爆发更大的怒火。
“是是是是爱爱爱玛。”在这名男子的瞪视下,杰奎尔说了实话。
“你的佩剑,怎么会到爱玛手上?”
“她抢去玩的。”
“你明知道你的剑开了锋,居然敢在这样的街上任她抢走?你怎么做兄长的?有没有脑子?!”
年轻男子高高扬起手,“啪”的一声,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巴掌。
被打的杰奎尔无语反驳一声不吭的乖乖退下。
“爱玛,过来。”
唯一的女孩子像杰奎尔一样,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眼内水汽弥漫。
“布瑞德哥哥,爱玛知错了,布瑞德哥哥别生气了。”
唤作布瑞德的这个年轻男子本是高高扬起的手在这一声声哥哥的叫唤下,手攥紧了又松,再攥紧再松,反反复复,终究是没舍得打下这一巴掌。
“唔哼…”
第五名一声闷哼,最后关头一口气将剑完全抽离,失去了起着“塞子”作用的剑体,血一下子就从伤口涌了出来,衬衫很快就被血洇湿,看着触目惊心。
“名,坚持住!”拜尔斯三人此刻无暇顾及那边的人,扑上去扶着第五名的腰,那两名扶着第五名的随从也紧紧的架着他的肩膀,以免他脱力摔倒。
一头冷汗的第五名将手中的剑顺手塞给拜尔斯,接过查利递来的手帕紧紧的按在伤口上。
“该死,伤口比我想像的要大,拜尔斯,把你的手帕也给我。”
“有有,给,手帕。”
一听第五名要手帕,不光是拜尔斯在掏口袋,他的管家和架着第五名的那两位随从也各自掏出自己的手帕给第五名。
总共六块手帕叠在一起紧紧的压在伤口上,这才稍稍阻住了出血的速度。
“查利,把领巾系在我伤口上,一定要拉紧。”
“哦哦。”
随从们把第五名从墙边往外扶了点,查利绕到他身后,将他的领巾围在他的伤口上,两端在身后系了一个结,想到第五名交待的要拉紧,一闭眼一咬牙一跺脚,两手使劲一拽,第五名一个趔趄,差点腿软就地栽倒,给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住。
“名,你还好吧?”
“很好,就是这样,死死的给我系紧。”
“知道了。”查利连打三个结,紧得估计只能用剪刀才能剪开了。
回到前面,第五名看到查利眼泪汪汪,一时失笑,“怎么了?哭了?”
“你还笑得出!我看着都觉得疼,你竟然硬拔,你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查利愤然的用袖子擦擦眼睛,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生的什么气。
“我以前周游各地的时候,这种事常有,尤其要是碰到在野外,只能靠自己,不然就只有等死。”
“难道你以前经常碰到被人拿剑在身上刺个窟窿?说什么鬼话!”查利又气又急,直接抓狂。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赶快送名去诊所。查利,你出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你父母坐到另两车上,叫车夫把车驶到这巷口来。”
“我这就去。”查利拔腿就跑。
“回来。”第五名又叫住查利。
“又怎么了?”
“奥米,我很感谢你今天安排的活动,很遗憾我现在不得不退出,请你履行起主人的职责,不要让你的客人们久等。”
“名,我不能丢下这样的你不管。”
“查利留下就行了,你回去吧,热闹的午餐会主人要是缺席的话就太失礼了,难道你要跟他们说是因为要留下照顾受伤的我吗?这不就引起了无谓的担心吗?”
“你…”拜尔斯一时语塞,愣了几秒,像是下了决心般的狠狠一跺脚,“我说不过你,查利,你留下好好照顾名。”
“我会的。”查利连忙又跑回来站在第五名的身边。
“这剑…?”
“剑给我吧,我带回去,这么漂亮的东西我也想留着做个纪念。”
一边的杰奎尔顿时急了眼,“我的剑…”
布瑞德横瞪一眼,杰奎尔再度消音,缩回阴影中。
“我先走了,下午的时候无论如何送封信到我家里,让我知道你的情况。”
“我会的,你赶紧走吧,他们等急了说不定又会找过来,那今天大家都不要想玩得开心了。”
“发生这样的事谁还开心的得起来…”拜尔斯叹口气,终于带着管家走了。
“名,你还能走么,马车一会儿就过来了,咱们到巷口去等吧。”查利来到第五名右侧,把他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头,左手从后面绕过他的背部扶着他的左肩。
第五名左手按着系紧的伤口,连做几个深呼吸,缓慢伸腿,尝试着迈出一步。
第一卷 出发,奔向新世界 第54章 倒霉的第五名(中)
“请等一下,第五先生。”布瑞德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站在了第五名和查利的面前。
“我是何等的荣幸,竟然还有贵族认识我。”第五名居然还有力气说笑,尽管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第五先生想必不知道,您的黑发黑眼已经是您和您亲密仆人的专属标志,只要有心,要认出您并不难,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关注着您的任何消息。”
第五名直直的望着布瑞德,脸上表情古怪,似是弄不懂对方这话的意思。
“我该谢谢你们关心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的事是我们不对,我在这道歉,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弥补这一切错误。”
“您打算怎么弥补?”
“今天是国庆,大部分的诊所都不营业,不好找医生,我的建议是不如去我家,让我的家庭医生给您处理伤口。”
“您的医生难道不会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出去走走看看吗?”
“我保证他一定在家,请吧。”
布瑞德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刚才一直扶着第五名的那两位随从再度,略带强行的把第五名从查利的身上“扒”下来,一左一右小心的架着往外走。
第五名就是再不愿意这会儿也由不得他了。
巷子外面靠路基这一侧停着一排马车。排在前面地是车厢上有家徽记号地华丽马车。这显然是这些贵族少爷小姐所有。后面那辆刚刚靠上来地装饰朴素地马车则是拜尔斯地。车夫站在车门旁有点不知所措。那几辆贵族马车给他造成了莫大地压力。
街上人流不减。要是这么走出去难免不会引起注意。毕竟第五名地右手里拿着一把沾血地剑。这剑又长。在没有剑鞘地情况下根本藏不住血迹。
走在后面地布瑞德也发现了这一点。沉着脸让杰奎尔交出他地剑鞘。急走几步拦下第五名。把剑鞘交给查利。
查利小心翼翼地把剑装进鞘里。平静地提在手中。自然地走出巷子。随第五名和那两位随从登上了自家地马车。
第五名伤在左腹部。不好坐着。必须平躺。于是这又花去一些时间。查利和他坐在一起。把第五名地头放在自己地大腿上。护着他地身体。尽可能地确保他这一路保持平稳。另两位随从坐在他们对面。
第五名闭目养神,查利心急如焚,马车怎么还不走?
正这么想着,马车轻轻一震,启动了。
特权是贵族身份的一个象征,体现在社会活动中的方方面面,游行刚散不久,街上车流和人流交织在一起,不够避免的造成了交通拥堵,马车的前进速度受到很大的限制,可是无论怎么堵,贵族的马车有优先通行权,别的车都要让路。
有了这几辆贵族马车的开道,第五名乘坐的马车也就一路畅通无阻,直奔上东区的贵族区。
上东区和其他的三个区在土地面积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这是这个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这里有王宫、有议会大厦、有市政厅等政治场所,另外还有贵族聚居区。
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全国的人都知道,上东区排斥平民,哪怕是这个国家最为富有的平民,也无法买到这里的房子。
受这种隐性规则的限制,这个区的常住人口不多,因此,相对的,这里的自然环境全城最好,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开放式绿地公园任人嬉戏,宽敞的道路两旁绿树成荫。
坐在车里的查利无心欣赏窗外的街景,他只担心第五名,这一路驶来第五名一声不吭,既不说话也不喊疼,连喘气声都没有,要不是他的确在呼吸,还真会以为他咽了气。
车队左拐右行,当车窗外闪过一栋栋豪华大宅时,查利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终于快到了。
这里的豪宅都是贵族从祖上一直传下来的私产,占地广阔,建筑物的外表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和沧桑感。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多会儿工夫,查利感觉到自己的车在拐弯,随即驶入大门,而门旁,一位身着制服带着白手套的仆人正保持着一个低头弯腰的恭敬姿势。
经过前院花园,马车依次在大宅门口做短暂停留,乘客们下车后马车即刻离开。
面带微笑严谨干练的管家站在大门外迎接少爷小姐的回家,目光平淡的扫过杰奎尔空荡荡的腰间,看到少爷的两位贴身随从从那辆平民马车里下来后还围着那辆马车眉毛都不抖一下,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样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淡淡的说一句:“医生在自己房里看书。”
“立刻叫他去治疗室。”
布瑞德说完这句话,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又跟着吩咐一句:“把他们三个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是,少爷。”
管家轻轻一招手,三位膀大腰圆的女仆走了过来,那三个倒霉孩子低着头默默的跟着她们去自己的房间,同时有人去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