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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克和叶南笙进门时,土豪金站在门口,一口一口抽着雪茄,烟雾缭绕的呛得经过的人直咳嗽。他没看叶南笙他们,因而叶南笙想呛他两句也没机会,直接被龚克拉走了,“你这脾气,是想让我再考虑考虑。”

“不要。”叶南笙斩钉截铁的快速回答,然后乖乖跟着龚克进了房间,没想到一进门就对上聂唯妈妈那双有些愤恨的眼。

“路上遇到大雪,在火车上耽搁了一天,现在才到。”负责去接聂唯父母的刑警出声解释。龚克点点头,转身向聂唯的父母,“虽然知道你们才到,但为了尽快破案,为聂唯昭雪,我想现在问你们二老几个问题。”

聂唯的父亲聂老六呆愣了一下,像在思考龚克的话,然后点头。

问询是在一间向阳的办公室里进行的,那是戴明峰临时安排给龚克的一间科长办公室。房间不大不小,一张办公桌,窗台上摆了两盆绿色开花植物,其中一盆开了花,花朵散发幽香,多少舒缓了聂唯父母的紧张情绪。

这种安排是龚克特别和戴明峰安排的。

二老坐在办公桌前的排式沙发上,眼睛低头看着瓷砖地面,只有聂老六偶尔抬眼偷瞄一眼坐他对面的龚克,被龚克发现他的小动作时,他就又马上低下头。

龚克没刻意去看他们什么,他的注意力此刻基本集中在手上一张纸上,而谈话同样也是从那张纸开始的。

那是张用铅笔写的作文,笔迹幼稚,是个小孩子写的。题目叫做《我的家ting》。

“我的家ting很穷,爸爸种地,妈妈帮忙人zhu衣服。爸爸不给我0花钱,他没钱,妈妈很凶,我烤试成ji不好时她打我,可我爱我的家ting……”

作文不长,两百字不到,拼音二十二个,错别字十一处,龚克念的费力,念完发现对面的两人都哭了,聂唯妈在默默流泪,聂老六直接是泣不成声。

“我那可怜的闺女啊……”老六说。

龚克不会安慰人,此刻,除了给他们哭泣释放的时间,龚克想不出其他。终于哭完了。

龚克说,“为了帮助破案,我要问几个问题。”

聂老六擦擦鼻涕,点头。

“聂唯每年寒暑假按时回家吗?”

“按时!”聂老六点头,“夏天家里农活重,冬天过年,丫头每年一放假都回来……”说到这时,他像又想起什么,摇摇头,“好像有年丫头夏天回来呆了没几天就回学校,说要复习……”

像拼命回忆却忆不清,聂老六拼命挠着头。似乎知道龚克要问什么,聂妈妈平静的接口,“大三暑假,她说报了个外语班,提前返校了。”

“那时候她有什么反常?”龚克起身倒了两杯茶,然后递给他们。

聂妈妈接了茶,翠绿的茶水将她的脸刻画成朦胧,连同回忆都是朦胧的。“要说唯一的反常就是她买了手机,不过小唯说是她打工赚钱买的,我就没细问。警察同志,这算反常吗?”

“后来回家手机还在吗?”

“今年回家时不在了,丫头说丢了,我还把她好一顿数落,那丫头办事牢靠,很少掉东西的,谁承想一丢就是个大件。”聂爸爸数落完,猛地想到女儿已经不在了,顿时又落寞的闭了嘴。

“她有什么你们知道的要好的朋友吗?”像是刻意强调,龚克补上一句,“男性朋友。”

夫妻俩一楞,接着竟动作一致的一起摇头。

看起来从聂家两口子嘴里问不出其他了,龚克沉吟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那个问题,“能告诉我,聂唯和万大强之间的关系吗?”

聂氏夫妇用两张铁青的脸证实了龚克的某种猜测,万大强和聂唯不止有关系,而且匪浅。

他不是和聂唯发生过关系的那个人,就是生她的那个人。

可无论两种情况里的哪种,他都禽兽不如。

下午,他坐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看着铺满桌面的卷宗,叶南笙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戴着副手套拿着本《医药病理学》,那是她从物证科借调出来的,书的主人正是聂唯。

龚克翻了一页,终于叹口气抬头,“叶南笙,问你个问题。物证到底在在你手上,还是在我脸上,还是存在在书到脸的这段距离间,一分钟你看了我十眼。”

“哦。”叶南笙的反应很坦然,“反正被发现了,就再看几眼。”

爱就是要明目张胆的。

叶南笙的反应突然让龚克意识到什么,他问,“是不是男女朋友都是这样,时时刻刻都想看到对方?”

“当然,我费这么大劲儿让你榆木疙瘩开了窍,总不能让人占了便宜。”

“我想我知道怎么找出聂唯那个神秘男朋友了。直觉告诉我,这起案子和聂唯的男朋友脱不开关系!”

直觉也告诉叶南笙,她找了个十分不解风情的男朋友!翻个白眼,她感叹革命道路还长。

可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的意外跳出来摧毁原本以为的理所当然。

万微微死后第三天,屏东大学城这个月逝去的第三条生命出现了。

但和大家所恐慌预想的那样略微有些不同,这第三条人命的逝去似乎并不是因为什么吸血鬼的诅咒。

死者名叫钟言,22岁,临水医大特长班大三学生,被发现时,他就躺在自己宿舍房间的地板上,脖颈缠着几道弯曲扭转的硬皮腰带,目测死因该是窒息。

同事在围着尸体拍照取证,叶南笙来到离尸体两步远的书桌旁,用医用镊子夹起桌上摊平的一张纸。那是张揉的不很平整的纸,纸角微翘,上面写着几行字,字迹稍显凌乱,但并不妨碍辨认内容。

上面写着,“我恨聂唯,我更恨万微微,我恨那些嘲笑过我的所有人。所以我杀了他们。我想把他们那群人都杀掉,可警察看的好严,我无从下手,我累了……”

钟言会是凶手吗?

傍晚,还是那间光照条件恶劣的停尸房,叶南笙戴好塑胶手套,在查看完毕死者唇齿处有无伤痕后,拿起手术刀,第一刀从左侧耳后开始下刀,一刀一直滑至右侧耳后。

手术刀划开头皮是哧哧的声音,像撕硬纸板声,在晦暗的停尸间里,这声音很渗人。跟来录像的警员是个才从警校毕业的新人,他举着录像机的手都在颤抖,看不下去的龚克后来直接接过仪器,让警员到一旁休息。

叶南笙用电动开颅锯很容易取下了颅盖骨,和预想的一样,硬脑膜下是大面积可见充血。下刀前,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口唇牙齿完整,颈部除皮带勒痕外无其他生活反应,如果颅底再无外伤,基本可以判断皮带造成的窒息就是死因。”

下刀后,血噗的一下喷在叶南笙脸上。

结果,解剖结束,并没发现异常的叶南笙在尸检报告上只能写下了自杀成立几个字,外加鉴定科的字迹比对结果,钟言的“遗书”被鉴定是真。另外加上钟言同学的证词,证明钟言生前曾托聂唯给万微微捎过情书,被万微微拒绝后,还在同学聚会上为此事被万微微羞辱过。一时间,所有的证据指向都在说着同一句话——钟言是凶手。

但龚克显然不这么认为,然而就在他在狭窄房间里困兽犹斗似得自己转圈时,戴明峰气愤也无奈的带来一个消息——来自上方的命令,本案到此为止。

龚克气了,叶南笙第一次看他生气。

生气时的龚克,眉毛是紧紧皱着的,他眼睛通红,拳头握得紧紧的挥,“凶器还没找到,简单凭一封遗书就草草了结这个案子,他们不怕再出人命!”

“听说这事是万大强活动关系的结果,为了怕再出事,他出钱让几个没事的出国旅游去了。”夏图也愤愤不平。

龚克目光冷冷的看着远方,窗外皑皑白雪把城市装扮的干净无暇,“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正义也能讲条件了。”

口袋里电话铃急促响起,龚克接起电话,那边是个虚弱的好像幽灵声音似的人声:唔……

像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猜,万大强和聂唯是什么关系撒?

感谢一直支持私语的你们,有希望要私语明信片的可以给私语留言,私语会给你们写祝福的撒

☆、26葬礼上的新生【第3更】

还记得男朋友第一次约会你是什么时候的事吗?当时他约会你是通过哪种方式?电话?微信?亦或是当面?

长大后的你是否还能忆起当时他的表情、口气?

还有你是否欢呼雀跃,许久不能停息那砰砰直跳的心跳?

总之叶南笙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龚克第一次约她时的样子,脸倒没比平时红,只是手反复扯动领口三次,露出里面瘦削的锁骨,他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我有事要飞邻省一次,一起?”

“就我们俩?”

龚克点头。

“不是去办案?戴大队他们也不去?”

龚克又点头。

“去!”叶南笙笑眯眯的大声答应,这笑容在她得知龚克安排的约会内容时,也只是短暂停了下,接着继续扩大。

老穆说,选男人时,不一定选长相好的,也不一定要挑很本事的,选男人最重要一点是他是不是对你上心。

所以龚克第一次约会叶南笙一起去参加一次葬礼,叶南笙觉得龚克对她,真很上“新”。

飞机在一片晨曦光芒中降落在位于中国南部的海滨城市——靖海。

下机前,机长通过广播和机上乘客提示着靖海的地面温度是摄氏23-25°之间,叶南笙当时傻了眼。

“902,这里怎么这么热?”她身上穿的和包里带的都是冬衣,按照这种打扮,她是去参加葬礼,还是去被葬礼围观呢!

龚克嘴O了一下,“对不起,忘了和你说。”

那怎么办吗……自己现在这身打扮陪龚克去参加葬礼,多给他丢人。

“我还是在宾馆等你吧……”叶南笙沮丧的说,冷不防面前多了个袋子。龚克扒开袋子看了眼,“你的尺码穿这个合适。”

他鼻敏感似的挠挠鼻子,“候机时候买的,我第一次买女生的衣服,样子不知道你喜欢吗?”

叶南笙低头摸着黑色布料,有什么东西热热的积在胸口,欲出不出的。

直到很久之后,叶南笙也没告诉龚克,那件衣服根本是活在她审美之外的事物。她也没告诉龚克,那件在<她眼里丑成渣的衣服,一直被她珍藏了许久。

龚克说,那是他一个老朋友的葬礼。到了之后,叶南笙才知道,这个老朋友竟是龚克曾经的老师,还是个黑人朋友。她的名字叫丹妮兰斯顿,著名的痕迹学家,在中国生活近三十年,死于乳腺癌,享年55岁。

葬礼是在靖海的海上举行我,一艘大型游艇,劈开浪花,停在一片蔚蓝海域中央。

叶南笙不晕船,不过也选择远远地站离了人群。丹妮的骨灰被一个黄皮肤的老人一捧捧抛入大海,龚克说那是丹妮的丈夫,和丹妮在一所大学里结识、结合的大学学者。

就是他打给的龚克。老爷子上了年纪,喉咙生了病,发音不很清,此刻,他边向大海抛洒丹妮的骨灰,嘴里边哼着一首类似长调的歌。

叶南笙听不懂,龚克解释说,那是老师和他丈夫定情时候,他唱给她的歌。岁月带走了曾经的青春和好听的嗓音,似乎只有爱情没变。

葬礼很简短,没有眼泪,似乎也看不到过多悲伤。据说丹妮走前最后的一个要求,是让她的学生和朋友为她送行时给她说句评语。

轮到龚克说。他似乎事前并没准备,歪着头,叶南笙看他想了许久。然后他深吸口气说:“老师很严厉、很专业。”

然后就没了。

返航时,叶南笙悄悄笑龚克,“你这位老师知道你对她的评价就两个词,会不会气得死而复生?”

“不会。”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的丹妮的丈夫,那个脸已经发皱,说话像幽灵频道播音员的中国老头。老头个儿不高,踮起脚才够得到龚克的肩,他拍拍龚克,看着龚克身旁站着的叶南笙,“Jason,丹妮如果知道你是个异性恋,会开心的。”

龚克默默对着天上的老师说句:老师,你能再无聊些吗?

也许马上就要进知天命的年纪,老头并没太多悲伤,把后续事情处理好后,他提出送龚克他们去机场。龚克没拒绝。

老头儿开的是辆有年头的别克,看得出车子用的很细心,除了几处微小划痕外,车子外观是完好的。老头儿等叶南笙和龚克坐好,系好安全带,不自主的喊了声“丹妮,坐好,走喽。”

老头儿这一句不自主的发生莫名勾起隐没许久的悲伤,车子行处千米远,没人说话。

靖海是座以旅游著称的城市,从市区通往机场的路上,高层建筑不多,路旁大多是一望无际的格子式农田。靖海有很多农民,此时正是种植冬季稻的时节。车子开到中段,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突然就熄火了。

老头把车停在路旁,下车去检查,龚克也去帮忙。

叶南笙对机械一窍不通,下了车看远处风景。靖海的天是湛蓝湛蓝的,像水晶,连上面飘的云彩都是丝缕状半透明的。不时有海鸟一头扎进云层,再从另一端猛穿出来。

叶南笙心情很好,张开双臂吸口气。突然她停下动作,叫龚克,“902,你听!”

风是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叶南笙动作僵住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幻听?

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婴儿啼哭钻进耳朵。她听清了,就来自正前方路下的一片黝黑泥淖。

只在现场看了一眼,龚克就沉声说了句,“叶南笙,报案。”

叶南笙点头,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110。现场唯一摸不到头脑的似乎只有老头一个,“指不定哪个务农的把孩子忘这儿了,怎么就报案了?”

叶南笙在同110沟通,龚克则拿着相机拍了几张泥塘的照片。他摇头,“不是丢弃,是谋杀。”

至于谋杀对象,就是眼前这个半截铺盖卷已经陷入泥淖,哭声越来越微弱的小婴儿。

拉着警笛呼啸而至的警车是二十分钟后到达的,比120急救车晚两分钟。顿时,刚才还悄无声息的原野就被这凭空冒出来的几辆车填的很满。警车车头成一个三角角度顶着急救车车尾,车上下来两人,两人个头都不高,一胖一瘦,都穿着警服。

胖子腿脚比瘦的那个快,几步走到腿上沾满湿泥,正看着急救人员处理婴儿的龚克面前,“你们报的警?”

“是我们,怎么了?”答话的是叶南笙,看出问话警员的轻蔑态度,叶南笙语气也不善。

“这里就是发现孩子的地方?”胖警员指指脚边踩出一个深浅不一的坑印的泥淖,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边低头在本子上做记录,边朝身后的瘦子说,“可能是弃婴案,不排除是拐卖人口,现场被这几个人破坏了,把他们几个都带回局里查查。”

叶南笙那叫一个气,心想这都什么人啊!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龚克递了个东西给胖警员。

“这是救孩子前拍的照片。”龚克递的是刚刚拍照用的手机,手机像素很高,通过画面,可以清晰看到除了孩子深陷的那处外,泥淖表面没有任何踩踏痕迹。

“正常人的手长无法把孩子放到所处位置。”

“那这个孩子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瘦警察头凑近相机,不明所以的问。

龚克点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顺着他手指方向,众人抬头,看着距离地面足有十余米距离的高架公路,胖警察难以控制的说了句,“乖乖,那么高下来,不得死了。”

“所以这该是起谋杀。”龚克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如果不是丹妮的老伴儿最后上前亮明了龚克的身份,也许那两个警察还要举棋不定一段时间。当龚克的名字乍一亮出来,瘦子当即信服。

“龚老师,我们队长之前就和我们说过你,你的能力那是没的说。我俩不大擅长刑侦这块,该怎么办,你能给点提示不?”

叶南笙在一旁偷笑,这俩人态度倒是挺好,刚刚那股威风劲儿哪去了。

换了她,兴许架子还要再端那么一会儿,可龚克没有。他仰脸看了眼头顶的高架桥,“去最近的那处收费口调阅两个小时内从那里通过的车辆……”

“乖乖,龚老师,这个地段一小时通过的车辆就2000多辆,还两小时!”胖子忍不住咋舌插话。

龚克却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选里面车牌号是本市的。”

这样筛选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不少。

胖警察开车走了。

航班眼见晚点,叶南笙直接电话机场,做了改签,然后跟着警察去了靖海某区分局。

结果在一小时后传回了局里,符合条件的共六人,而按照龚克所说家里最近有小孩儿新生的就两个,可他们的孩子都好好的呆在医院里。

“龚老师,是不是方向错了?”得到消息赶来见龚克的刑侦大队副队长问。

龚克拿着本子,手指点着桌案,“其中一家是二胎?”

“嗯。”胖子点头。

“可以抓人了,凶手就是另外那家的丈夫。”龚克拍板。

没想到真就被龚克说准了,警察赶到医院时,那家人家的妻子正在对丈夫哭闹,嘴里嚷着这不是她的孩子。当丈夫的一怒,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和谁生的小野种,告诉你,那野种早被我摔死了,这个就是我的孩子!”

警察以配合办案为由,把嫌疑人李某带回了警局,在有目击者见到他曾停车在案发路段以及在孩子身上找到他指纹的铁证下,李某认了罪。

事实上,在才和妻子结婚前,李某就有情人,同时做贼心虚的他也总是怀疑妻子对他不忠,因此在情人和妻子同时生下孩子后,他想到了狸猫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