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点良心吧。”元嫣忍不住道，“他何止是关心你？他对你简直是爱进了骨子里。你没见到他那天跟我讲你们以前的事的样子，简直…简直…”
“你不懂。”半晌顾若河低低道，“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你以后别说那样的话了。”
“你自己含含混混不肯说明白我当然不懂了！”见她这受气包的模样就来气，元嫣忍不住一拍桌子。
顾若河却只重复道：“我与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心里蓦地腾起一股愤怒，元嫣气道：“当初是你先追的他，心机用尽不遗余力的，现在你可别说你不喜欢他了，你不喜欢他你喜欢谁？”
之前从未想过而今身边关系亲近的人竟然会与霍江华扯上关系，竟然会因为霍江华的关系反过头来质问她。顾若河一时茫然得厉害，全然不知该怎么解释，半晌也只有些无力道：“我没必要跟你说明与他之前的关系。”她也根本说不清。
“的确没必要。”察觉到自己的确是在多管闲事，元嫣有些冷淡牵了牵嘴角，“反正无论你之后还要跟谁扯上关系又喜欢谁，别是元家的人就好，不然到时候我可就很有必要来跟你好好掰扯了。”
顾若河蓦地抬头。
元嫣冷冷与她对视。
顾若河收紧了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元旭日…”
“谁告诉你我是在说元二。”元嫣不客气打断她话。
呆呆看着她，顾若河忽道：“我听元东升说，你让他离我远点。”
这两人之间的联系还真是…元嫣皱了皱眉：“没错。”
“他是说因为你觉得他不适合跟我们交朋友。”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元嫣不讳言道，“他一个三十几岁什么事没经历过的老男人围着你一个小姑娘转什么转？上次他听到你与霍江华之前的关系…”
顾若河蓦地打断她：“你把我跟霍江华之前的关系告诉了元东升？”
元嫣怔了怔，想要解释，一时觉得反正结果就是这样也没什么好解释：“没错。”
顾若河没再说什么，神情怔怔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元嫣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即便在知道有霍江华这个人之前，元嫣也从未动过要将注定跟她一样走演艺圈这条路的顾若河介绍给元东升的念头。倒不是那时候就觉得这两人会发生点什么，而是就像元东升说的那样，她一点也不觉得元东升那样的人适合与她们“交朋友”。虽说她们两人无论对外还是对自己一向都并不承认对方是朋友，可不可否认一旦涉及对方的事互相都有点化身老妈子的潜质，这当中包含了对对方前途的操心、生活琐碎的关系以及对方身边围绕的人是有利还是有害。
…其实她们当然是朋友了，一对死鸭子嘴硬但互相切切实实惺惺相惜彼此关怀的朋友。
出于这样的立场，即便现在这两个她内心并不愿他们扯上关系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相识并且似乎还处的挺熟，元嫣也同样不认为他们会当真发展出什么更不想他们发展点什么，所以无论是哪一方抱有一时的些微的好感，及时打断在她而言都是必要的。
更别提她现在莫名其妙竟然自觉自愿的有了点“霍顾护卫队”的倾向。
但在她想象中，无论顾若河是在意霍江华还是在意元东升，她大概都是不想要将与前者的关系告知后者的，却一如她先前以为顾若河会发火她却最终向她道歉那样，顾若河此刻除了有点愣怔以外同样也没有别的任何激烈的情绪。
同学与同住大半年以后，元嫣突然发现顾若河身上越来越多秘密以及让她看不懂的心思。
但其实顾若河这时候的心思比元嫣以为的俨然简单了一百个维度。
她只是做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推论而已。
元东升以为她与霍江华是情侣关系→元东升言语中完全没有流露出半点在意也从没有问过她→元东升不在意→元东升不在意她有没有别的感情纠葛，所以元东升对她并没有一星半点对待朋友以外的心思
…一时非常简单的不知该对这个推论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上卷 chapter46 兄妹
等元旭日端菜过来，顾若河已经恢复正常。
涮火锅的期间三个人气氛倒是颇为和谐，至少远远好过了刚才顾元二女之间的剑拔弩张。顾若河说了与元旭日签约前后发生的事，又说了当初去一期一会面试主唱闹一大堆乌龙却最终得到了很好机会的事。而元旭日与元嫣难得兄妹相聚，身边又有顾若河这个共同的朋友，免不了互相揭露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糗事，时不时不可避免就要提到另一个人。
但凡元旭日提到元东升名字元嫣就忍不住要瞥顾若河一眼，却不料对方看上去比她自在多了，有一句没一句给元旭日捧场，听到元旭日提到自己入行经历更是温言笑道：“要说你们两人也真是奇怪，我听来的版本都是你们各种不喜欢元总，也不喜欢被他约束，但你们俩偏偏都选择了与娱乐圈有关的工作，这算是一种什么心理？”
元旭日与元嫣闻言双双一愣。
元旭日撇了撇嘴：“我就是单纯喜欢经纪人这工作而已。”
元嫣偏过头去：“我就是喜欢演戏，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但又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
顾若河不必多问也能脑补出这双弟妹因为兄长的原因关注娱乐圈，继而相继喜欢上自己现在所选择的职业的过程。但这两人提到自家大哥一个赛一个傲娇，顾若河便也从善如流转开话题：“再说你们两个，一个当经纪人一个当演员，这不是天作之合？怎么反倒让我抢了个先机？”
元嫣面无表情咧了咧嘴：“元老大至少还有业务能力过硬这一点值得人信任，至于元二…呵呵。”
话中未竟之意顾若河立刻就听明白了：一无是处。
元旭日反倒没有元嫣那样端着，直言笑道：“我入行的时候小丫头还在念高中呢，我这几年都是带的歌手，就算她考上北景现在又开始演戏了我一时也没想到别的方向去，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大概我也不会有想要带演员的念头。”
说到底还是思维误区。
无论元旭日还是元嫣，决定将来职业规划时候的第一反应都是绝不要依靠元东升。而不依靠元东升不依靠家人，作为家人中一份子的元旭日理所当然也就将自己从一贯要强的元嫣的工作合作伙伴当中排除了。
像顾若河说的，明明是“天作之合”的两个职业，这对兄妹却一次也没想过跟对方合作的可能性，或者说一次都没想起过用对待经纪人以及演员的目光看待过对方。
“我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元旭日忽然道。
顾元二人俱都抬头看他。
“我这样一看突然发现元嫣作为新人条件同样堪称顶尖啊。”元旭日状似十分认真打量元嫣，“长得漂亮，性格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人一个，真出点什么问题背后自然有人上赶着帮忙解决，资源也有人上赶着往你面前堆，出道第一部戏就演女主角，未来不红简直天理难容，给你当经纪人基本就是躺着等数钱的节奏啊。”
元嫣：“…”
指望从这家伙嘴里听到两句正经评价的她们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但仔细一琢磨…又发现好像句句在理竟然让人无法反驳。
顾若河半开玩笑道：“所以你这是在嫌弃躺着数钱太轻松了？”
元旭日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睨一眼元嫣：“看她自个儿吧，毕竟跟我签约也就等于跟帝国签约。”
“我可没有要跟帝国撇清关系的意思。”元嫣立刻反驳道，“当艺人的尤其是新人如果有机会签帝国谁会不愿意呢？我只是…”
她只是跟当初的元旭日一样，想要签约帝国进而获得无数资源力捧实在太轻易了，轻易得不但怀疑自己的价值甚至也仿佛是在无形讽刺周围原本同一起点上的人的价值，是以生出想要另辟蹊径证明自己价值以及必要性的决心。
说白了，他们都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元东升差，并不是非要指着元东升才能活。
可他却偏偏掌握了碧城最了不起的影视公司，对于剩下的这两兄妹来说，一半的意义是资源，另一半的意义却是逼得他们进也不好进退也不好退的拦路虎。
但是——
顾若河冷静地想，元嫣如果听了这话真的考虑跟元旭日签约，那这个意义跟自己当初与元旭日签约可完全不一样，他们俩如果签约那就是摆明了他们不想要依靠的并不是家人而…就只是元东升而已。
顾若河皱起了眉，近乎紧张地盯着元嫣。
元嫣却到底没给出明确的答复：“我考虑考虑吧，毕竟《春》剧刚开拍，我至少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衡量。这几天倒也有几家公司跟我接触过，不过都是些小公司，我还在一个一个去了解。”
这倒不出奇，毕竟作为新人顾元二女无论哪一个条件的确都算很不错，更何况她们前几天搭上胥华亭那趟直升机遨游了一遍各大娱乐版头条，要没有娱乐公司留意到两人那才是不正常，区别在于他接手顾若河以后她这边所有的这方面消息当然就由他来打理了，元嫣却还得自己给自己把关。
这点元旭日倒也不太担心，毕竟两人心里其实都清楚，即便元嫣最终真的不签帝国而签别家公司，签约之前也势必要元东升点了头才能往下一步走。
正想着这一出，脑海里的男主人公电话就打过来。
元旭日接起电话：“喂，老大。”
顾若河心中一跳，面上却丝毫不露。余光瞟到元嫣目光又一次因为那个称呼落在她身上，不由有些恼怒想道，她如果真能坐实了她这防备还好，可现在…现在就像她说霍江华对她一点意思没有一样，她这边同样也没人对她有意思。
人家两个都没有那意思，她们俩反倒在这互相提防一言不合就能立刻开撕，这没脸没皮的境界必然也是找不出第三人了。
“明天？嗯我明天回去。你没开车？你这是指着我给你当司机呢。现在啊…”元旭日一边给自己夹一块肉一边漫不经心讲着电话，“跟元嫣还有我新签的小朋友涮火锅。我新签的小朋友你知道吧，就元嫣的好朋友，你前几天还顺带着帮了一把的那个…行吧明天我给你当司机，就当替我家新人还你这个人情了。”
元旭日俨然是几个人当中最搞不清状况的那一个，元嫣却十分满意他自说自话式的划分领地，听到“我家新人”几个字不由得意洋洋瞟着顾若河。
顾若河：“…”为啥时不时就感觉元家三兄妹除了老大以外另外两个心智都不太健全呢。
等元旭日讲完电话，三人就着元嫣戏里救场的新男主又聊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她对这事倒很拎得清——没有言衍来补位的话，男主角的事不知道还要拖到多久，既耽误进度，而戏份十之八九都与男主一起的元嫣处境也只会比其他演员更尴尬。是以好坏两相比较之下，元东升光明正大给她身边安插眼线的做法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顾若河不知不觉替元东升松了一口气。
酒足饭饱，她端起还剩下的半杯啤酒向元嫣示意一下：“好好拍戏。”
元嫣举起酒杯跟她碰了碰：“好好拍戏。”
四个字，双方心知肚明的服软，彼此接受的示好。
趁元旭日去开车的空隙，元嫣又跟顾若河确认一次：“刚才的意思是除了拍戏不考虑别的？”
“除了拍戏不考虑别的。”顾若河态度冷静而肯定。
元嫣一时有些狐疑。
这事对她当然没什么损失的——反正她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别人家的对象。放在顾若河身上的话…霍江华说过出于一些原因他们至少目前不可能复合，那顾若河这个算不上承诺的承诺至少也算断绝了与元东升之间的可能性。
这样一想无论顾若河是抽的哪门子疯这对她都算是相当划算的买卖了，元嫣遂不再多想，兴高采烈的点头同意。
殊不知顾若河的心里状况与她如出一辙——自己只是隐隐以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正面思考一番的会发生点什么的对象现阶段俨然对自己毫无想法，一时间别的想法没有，就想着俗话说得好匈奴未灭何以成家啊，她果然还是要投身于事业。她爱演戏，演戏使她快乐。
但二女却都有意回避不去深究自己内心里更深一层的东西。
比如顾若河明明都以为元东升对她毫无兴趣了，一整晚她心思却又何曾绕过他半分？为了他与弟妹间的关系担忧与不平，为了怕元旭日真的像元东升说的那样也与元嫣一样不赞成他们来往，是以在元旭日以为他们根本不熟的时候并不想要辩解，在感觉到对方那头似乎也默认这种“不熟”时为双方的默契而隐隐窃喜。
又比如元嫣明明已经做好祝霍顾二人百年好合的心里建设了，可听到顾若河“好好拍戏”四个字内心却一阵没由来的窃喜。一则为霍江华高兴，至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他被自家大哥撬墙角了。二则替顾若河松一口气，指望她与元东升最好从此再无交集。但除了这两点以外，内心未必就没有为霍顾二人暂时不会在一起这件事而感到欢喜。
上卷 chapter47 结局
元旭日离开，顾若河在剧组也算正式扎下根。
她戏份不多，再加上最近状态显而易见的好，女主角骆优优之前落下的一些戏份补完以后，唐司礼就开始将重心放在夏若宽与她的对手戏上。
这其间唐司礼对顾若河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的发生变化。
顾若河最初来的时候，唐司礼心里对她有几分欣赏，但更多的却是对于李芷芮不能来的失望与遗憾，注意力自然也就不会时时放在她一个小配角身上，只是多少带几分观察。可惜这“观察期”还算满意堪堪要结束的时候，就遇到了小丫头撂挑子走人那一出，这下唐司礼原定的“实习转正”立刻打成了直接滚蛋，对顾若河明显的恼火整个剧组都没人敢凑上去多问一句的。
再而后顾若河杀个回马枪，唐司礼照道理即便勉强看在洛文简元旭日几人面上最终留下她，也绝不会给她好脸的，众人基本料定就是个赶紧拍完滚蛋从此江湖不见的结局。可唐司礼如果按照常理出牌也就不是唐司礼了，他虽说一时言谈间对顾若河还有些抹不开的严厉，但看完她那两场戏认同顾若河演技之后就是真的认同了，这几天的戏对这小配角句句提点，听来虽说责骂居多，但上心的程度看在众人眼里却俨然超过对季寻骆优优这几位主角了——当然季寻几人演技也没沦落到像顾若河一样需要被手把手指点的程度。
不少工作人员私下说顾若河这时因祸得福。毕竟得了唐司礼的青眼，这部戏里固然只是个注定名字上不了海报的小配角，可唐司礼是事业正值巅峰甚至隐隐还在继续往上走的大导演，但凡一个演员被他记在了心上，谁说这部戏的小配角在他下部戏里就不能翻身当主演呢。
但众人八卦归八卦，对顾若河却也没存什么坏心。
一则与她而今水涨船高的地位以及元旭日前几天的公关造势有关，二则也是顾若河实在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
元旭日走的时候问顾若河要不要给她安排个助理，却被她一口给回绝了，毕竟她手头就这么点工作，老实说这部戏的片酬平均到每一天都不一定养得起她自己，没道理闲成这样还让公司出钱给自己养助理。
但“闲成这样”这种评价整个剧组大概只有她自己才会这样想她自己。
她自从回剧组以来，每天都是众多演员里第一个到片场，拒绝了元旭日有关助理的提议，自己反倒整天跟个小助理似的有时间救跟在生活制片后面帮个忙，时不时准备点实用的东西分发给众人，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于所有人都堪称一句贴心。与季寻几位主演以外的众多演员共用剧组的公共化妆间与化妆师，但几乎没有在众人集中化妆的时候占用过资源。而她做这些与其说讨好众人替日后储备资源，不如说是为了让自己到处请教剧本和台词问题时能够得到两句更真诚点的答复——事实上，顾若河就是在做这些以及正式拍戏以外的一切时间都在专研和请教剧本。
她那本绝不算厚的本子已经被她反反复复折腾得像一叠咸菜似的，弄得一些人时不时就要在心里嘀咕她一个小配角哪来那么多问题要请教，一部戏拍下来简直能给她自己编纂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但唐司礼明显喜欢她这样。
剧组大多数人也都喜欢。
骆优优最初对顾若河只是面上客套，处了几天下来回答她关于演戏的问题倒不由得越来越上心，这改变体现在两人一次比一次时间更长的交谈上面。
而除了这些以外，唐司礼对顾若河态度改变最明显的，终究还是落在戏份上。
顾若河所饰演的眉意原定的最后一场戏，是她随江皎华前去医院探望重伤的江烨华，在江烨华苏醒以后最后一次面对面，因她已经嫁人的身份，两人各自按捺心绪，恬淡问候、关怀以及告别以后眉意就起身离开了医院，从头到尾没有表明过她为了这几天的守候以及这一句等他醒过来的问候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等到江烨华从江皎华口中得知真相再去寻人，却是再也不见了。
这就是两人间最后的结局。
眉意从头到尾都是那样的轻忽。
江烨华心里却留下永远的遗憾与伤疤。
而眉意的这个结局也与原著相符。毕竟《夜愿》真正的制片是最初就冲着原著去的元东升，而他又为之特意请来原作者操刀编剧。将长篇的小说改编成电影戏份固然有删减以及取舍，但各个人物的结局以及原著中的精髓可以说都在剧本当中还原了的。
唐司礼是在与原作兼编剧倾言商量并确认要再为眉意这个角色另加一场结局戏以后才将这个消息告诉顾若河的。
之前所有的戏份都不变，而电影原本结局的时候距离江烨华与眉意最后的相见已经过去十年，那时江烨华已经死了——江烨华原本就是因为自己黑帮大少的身份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追求眉意，因为他从未期待过自己能有个好结局。
而他的预感到了最后也成为真实。
江烨华是为了季寻饰演的男主角、同时也是他交情过命的好友挡枪而死的。
一直到他临死之前，他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眉意——在去眉意原本夫家打听，却得知她丈夫迫于父母的压力以及自身的不满与眉意离婚，而在那之前眉意缠绵病榻多年的父亲就已故去、母亲改嫁、而她从此不知所踪以后。
但终究两个人也只得生离与死别。
结局中已经结婚多年的男女主角与江皎华共同前去祭拜江烨华，四位昔年的好友在墓地隔着阴阳闲话旧事，继而离开。而为眉意添加的最后一场戏也正是在这里——
原本江皎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为兄长打扫墓地，这次因事很久没有前来，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墓地竟比她想象中要干净许多，墓碑旁还放了一束不太起眼的小白菊。
她因此而留了个心，在送男女主角离开以后又找个理由重新返回墓地，见到了那个在他们走后重新站回江烨华墓碑前、明明已经相隔十年未见、明明当初也并不太熟她却不知为何一眼就通过背影认出来的人。
眉意。
也许因为，过去的很多年江烨华手里一直拿着那张照片。
关于眉意的唯一的一张照片。
她在歌厅的舞台上，周围灯光闪烁，照片里的她连脸都看不太清楚，只余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一直到江烨华过世，那张照片始终在他的衣服口袋里，而今早已经与他的骨灰一起埋进了这座墓地里。
但照片上的身影从此却也像刻进了江皎华的心里，提醒她这个对于她哥哥而言是一生一世的遗憾。
至今日比照片里的身影还要更清瘦的人终于站在了这里，头发松松绾着，身姿风韵既成熟，又温婉，与过去大为不同。
但在江烨华心里，无论眉意是二十岁还是三十岁，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大概都并不会有任何不同。
江皎华最终也没有走过去。
她的内心有很多疑问。
眉意这十年来在哪里，怎么过，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另一个家。
她是怎么得知江烨华已死的消息，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
她是只在今天来这里，又或者时时来，日日来。
这么多的疑问，但其实都不是江皎华本身的疑问。
她想，有资格问这问题的人就躺在眉意的面前。
他们必然会互相讲清楚，然后理清过去那些年的思念与遗憾。
她就不必去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