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的皇帝们拣选六郡良家子,主要是为了防备勋贵坐大,掌控军权。
西汉比较有名的六郡良家子就是李广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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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这个时代看来,无论怎么讨论,白手起家出身的六郡良家子总是正面人物,含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子弟属于反面人物,然而历史很喜欢跟我们冷幽默,西汉有外戚的卫霍,东汉有世家子弟窦班,都是旷世奇才,几千年历史中也能算上名号。
而在同样抡刀子上阵的条件下,世家子弟能获得的教学等条件相对优异,是以六郡良家子的表现并不那么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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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时代的世家子弟血气方刚,刚烈矫悍,打起仗来大多也不要命,六郡良家子未免难以以军功出头。
以东汉为例,最有名的六郡良家子,大家一定想不到,就是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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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是典型的六郡良家子,小康的清白人家出身,先入选羽林,干几年后,领军去凉州戍羌,累积战功成为凉州刺史,因为猪头大将军何进的昏招带军进洛阳,然后一番乱七八糟,大权在握,换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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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我已经说过,东汉有很多权臣,但是做权臣必须有底线,比如跋扈将军梁冀毒杀幼帝,所以梁家被彻底灭尽;比如董卓,胁迫少帝刘辩自尽,另立汉献帝,非常标准的乱臣贼子格式。
第157章
车厢里似乎弥漫起一层静默的雾气,隔绝了耳目知觉——袁程二人神情茫然,只五皇子用五彩羽扇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两只兴奋期待的眼睛。
“霍不疑你欺人太甚!”袁慎终于回过神来,随即勃然大怒——这在他迄今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可谓绝无仅有。
少商好像看妖怪一样瞪着霍不疑:“你别是疯了吧!”
霍不疑无惊无怒,语调自然:“此言纯自肺腑,少商,你再好好想想。”
“本王以为她想过了,然后挑了袁慎。”五皇子笑嘻嘻的摇羽扇。
少商直着脖子,怒吼回去:“想什么想,我从来不用想,也没什么可想!你将我当做何等样人了,你吆喝一声我就立刻退亲嫁你,那我当初干嘛另觅郎婿,直接去西北找你好了!”
霍不疑道:“你心里气我,怎么会去找我。”
“你知道就好!”少商大声叫道。
五皇子轻声道:“他自然知道,不过还是要抢婚。”
“你你你,你未免太不将我胶东袁氏看在眼里了!竟敢当着我的面说说说出这等胡言乱语,你简直……简直狂悖荒唐之极!”袁慎气的全身发抖。
“袁郎官。”霍不疑语气诚挚,“我知道你此时必是气愤难言,不过万请稍歇怒火,听我一言。少商与你并非良配……”
袁慎觉得满都城的勋贵子弟都不会有这等奇遇,自己今天也算长见识了。他冷笑连连:“我与少商并非良配,你与少商就是良配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当初怎么不去对蜀地僭主公孙氏说‘你并不堪为帝’,看看他是否立刻缴械投降!”
“其实去年我在檄书中说过这话,不过公孙氏没听进去。”霍不疑道。
少商&袁慎:……
“随后就开战了。”霍不疑补充。
五皇子躲在羽扇后拼命憋笑。
“是以如何?”袁慎忍怒,“霍侯莫非也要与我开战!”
霍不疑忽然笑了下:“我怎会如此,如今我盼你多福多寿还来不及,不然我与少商如何成就姻缘。”
五皇子插嘴:“袁侍中精通六艺,我曾见过他在演武场参与骑射校练,甚是了得,你们真打起来未必……”他兴奋的不行,觉得今日真是没有白白挤进马车。
“殿下住口吧!”少商瞪着眼睛,“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当心有兴致看戏没腿去藩地!”她手心发痒,觉得过去五年中打这货打少了。
五皇子一愣:“为何没腿?”
“因为我会禀告陛下,说都是你挑拨他俩打起来的,看看到时陛下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你胡说!”五皇子唰的将羽扇拍在腿上,怒目以对。
少商斜眼乜他:“是呀,五殿下明明看见我们三人有话要说,硬是挤上马车,回头您跟陛下说只是碰巧,你看陛下信吗?”
五皇子面色变了几转,咬咬牙:“好好,你不仁我也不义了……”他朝霍不疑笑了下,“十一郎,有件事你兴许还不知道,我不能看你蒙在鼓里……”
少商眼皮一跳,心中大叫不好,袁慎犹自不明所以,五皇子已流水般说下去了,“十一郎啊,你知道么,程少商她曾向东海王求过亲?!她让长兄娶她!”
袁慎脸色一沉,心想这事五皇子怎么知道;少商心中呻吟,以手捧额。
五皇子得意洋洋:“怎样?十一郎你没想到吧!程少商她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来,简直天下奇闻……”
“后来呢?”
“啊?”五皇子一愣。
霍不疑面不改色,耐心的再问:“后来怎样。是东海王没答应,还是少商半道反悔了?”
五皇子呆呆的:“呃,是大皇兄没答应……”
霍不疑点了下头,侧身凝视女孩。
少商被看的心发慌,用力挽住身旁袁慎的胳膊,加倍大声道:“五殿下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怕人家说这事啊!我做的出,就不怕人家说!再说了,这事我早告诉善见了,殿下你别枉费心机了……”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心虚的四下游移,也不知在怕什么。
“少商,为何你要如此行事。据我所知,你非但不喜爱东海王,甚至颇多非议。”霍不疑神情冷静,半分吃惊羞恼都没有。
少商哼了一声,强装声势的将头扭开:“此事与你无关!”
袁慎适才差点被女孩扯倒,幸亏及时撑住车壁;他无奈的看了眼未婚妻,叹气道:“之前淮安王太后身体不好,说要看着少商出嫁才能安心;于是少商就去寻觅婚配人选了。”说着,他还是不满的瞪了女孩一眼。
霍不疑嗯了一声:“这倒也是。少商是看东海王温和柔善好拿捏,成婚后还能继续服侍宣太后,所以才向他求亲吧。”他虽不曾过少商辩解,然而猜起来竟八九不离十。
五皇子对霍不疑的反应大是不满:“十一郎也不说她两句。虽说古人亦有女子主动表白心意的诗歌,可女子终究还是端庄淑雅些的好……”
“五殿下适可而止吧!”少商恨恨的瞪过去。
五皇子视若无睹——其实他俩之间有一桩隐秘,而他笃定程少商不敢说出来。
“要责备少商也该我来责备吧。”袁慎冷冷道,“只要我不介怀,五殿下何必枉做小人。”其实这回他倒不反对五皇子抖出这事,说的卑鄙些,他如今巴不得霍不疑对程少商失望。
“你都被程少商吃定了,哪会责备她!”五皇子哼声,“十一郎,你真的没话要说?”
霍不疑侧头出神,似乎在想什么:“……臣有话要说。”他转回头,“五殿下,隔了多久少商又向你求亲了?”
啪嗒一声,五皇子的羽扇重重掉落。三人齐齐心惊,不过各有不同——袁慎是毫无防备的大吃一惊,少商和五皇子则是‘他怎么知道,我谁也没说啊’?!
五皇子心中发慌,强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十一郎说笑了……呵呵,呵呵……”
霍不疑静静的看他。
少商慢慢缩到袁慎背后,谁知被气急败坏的袁慎一把揪出来:“你真这么干了?”
见未婚妻一脸讨好的傻笑,形同默认,袁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自从和程少商定亲,他的人生简直日日精彩。
“少商起初向东海王提亲,应该并未思虑周全。东海王只是表面看起来好相与,实则他性柔而固执,何况嫁他之后麻烦也不少。我猜少商很快就想明白此中关节——幸亏东海王回绝了她,否则她也得事后反悔。”霍不疑道。
“那你怎么猜到她又向五殿下求亲了?”袁慎问。
霍不疑睃了女孩一眼:“她这人,行事奋勇直前,不屈不挠,绝不会只为一点点小挫折就偃旗息鼓。既然打算要嫁人,必是要四处找人来嫁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不过少商不敢笑,愈发低眉顺眼的往袁慎背后缩。
袁慎暗暗咬牙,恨不能将这不靠谱的死丫头揪出来,先打一顿手板再饿三天饭,背五十遍荀子劝学抄一百遍扬雄法言,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霍不疑伸手搭在五皇子肩上,五指微微用力,五皇子立时如中箭的豪猪般叫起来:“哎哟哟……别别,快松手快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告父皇去啊……哎哟哎哟,我没答应她,我真没答应她!她打我吓唬我威胁我,我铁骨铮铮,我愣是没答应啊!”
霍不疑松开些手指,五皇子喘过一口气,再度嘴贱:“……程少商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真娶了她本王都不知能活多久……哎哟哟,你别捏别捏,好好,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程少商曾和你定过亲,你我又一道长大,我怎能娶她……”
察觉霍不疑又松开手指,五皇子立刻捡起羽扇,用玉质扇柄用力敲击车壁——他觉得今天真是倒了血霉,果然霍不疑的好戏不是白看的,幼时被修理的种种悲催浮上心头,他想时隔五年,自己也是松懈了才会忘记危险!
五皇子揉了几下肩膀就察觉到马车停下,不等别人开口,他赶紧跳起来往外冲,嘴里喊着:“不必送了,我已歇息好了,这就骑马回宫去!再会,诸位再会啊,以后有空来我封地,叫我略尽地主之谊啊,好,就此别过……哎哟喂,你们几个混账怎么不扶住本王……”
说最后半句时五皇子已在车外,似是头前脚后的跌了一跤,并且摔的甚是不雅,然后对他的侍卫一顿怒吼。
车门阖上,车厢内只剩三人。
听五皇子适才的嚎叫,袁慎颇觉解气,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背后的女孩也交出去让霍不疑教训教训。少商察觉未婚夫眼神不善,卖力赔笑:“我就那么一说,戏耍之言嘛,谁愿意嫁他啊,就是说着玩的,反正也没旁人听见嘛……”
袁慎深呼吸,决定先御外敌再理内患,于是拱手道:“霍侯明鉴,我知道你对少商知之甚深,既然如此,你也该清楚,少商与我的亲事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并非如对东海王与五皇子一般的胡闹。君侯以为如何?”
少商在他背后用力点头。
霍不疑长眉斜飞,凝视女孩,浓褐如晶的眼眸半晦半明:“……有时候,少商说的话,做的事,亦非她心中所愿。”
袁慎忍气:“君侯这话,未免强词夺理了吧。少商心中想做什么,她自己不清楚,难不成你清楚?”这姓霍怎么不去论经台跟那群老学究打嘴架!
“也可以这么说。”霍不疑道。
袁慎气结,少商拍着他的臂膀,安慰道:“我看他是癔症了,你别理他。”
袁慎诤声道:“君侯狂言,在下万难领受。今日不必再说下去了,诸事到此为止,我与少商这就下车了……”
“我说的句句属实。”霍不疑抢言道,他再看向女孩,“涂高山御园中,有一种冷泉虾,少商甚是喜爱……”
“胡说八道!”少商忍不住打断道,“那种虾我吃过好几次,并未特别偏爱。”
谁知霍不疑坚定道:“不,你很喜欢。”
“难道我连爱吃什么,自己也不清楚吗?”少商都被气笑了。
霍不疑转而看袁慎:“少商头一回吃到这种冷泉虾是宣太后在长秋宫设宴,然而翟媪在奉上菜肴前,已对她唠叨过‘这虾甚是美味,偏偏娘娘吃不得,便是偶然沾到也会起红疹’,之后少商再不曾向庖厨要过这种虾。”
少商不服气道:“那是因为我的确不爱吃这种虾!”
霍不疑没理她,继续道:“少商对人人都这么说,可袁侍中若细细查看,就不难发觉她的食性。有时翟媪馋口,有时陛下赐我几桶水养的活虾——每当食案上有这种冷泉虾,无论清煮,盐烤,酱渍……少商总能多用好几碗,甚至会将虾汤都拿去拌饭。”说到最后半句,他心头扬起一阵轻悄的疼意。
车内已是寂静,袁慎怔然,少商也有些愣神,不禁怀疑自己真是这样吗,不过……当年分赐到霍不疑府里的冷泉虾,好像,的确,全进了自己肚子。呃?
“自己爱食之物主君不爱,这在宫中是常有的事。”霍不疑继续道,“不过寻常人多是两条路。有心机些的,假作隐忍,但会叫别人知道自己是为了娘娘忍耐,顺带能传出贤名;厚道些的则默默忍下,至此不提便是——可少商不一样,她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她亦不爱食这种虾。”
袁慎侧头去看未婚妻。
他能明白女孩这种深沉隐晦的善意与骄傲,善意是她不愿宣太后因此‘疼惜’她的隐忍,骄傲是她不愿人家以此为缘由来称颂她。
霍不疑看着少商,一字一句道:“只要是她认为无益之事,她会骗自己骗到深信不疑——她就是这样的傻姑娘。”
少商避开他的眼神,扭头大声道:“君侯莫要混淆视听,温泉虾与终身大事能一样么——我与善见不会上你当的!”
袁慎则联想更多。当年,萧夫人慢待亲生女儿,少商不止一次表现出毫不在意,并且所有人都深信如此——所以,其实未婚妻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样,‘真的’毫不在意?
“尝闻霍侯沉默寡言,今日一会,可见世人所言未必属实。君侯虽以武勋立身,如今看来,口才本事更胜一筹。”袁慎缓缓道来,他十五岁起便以辩经博学而名动天下,这些年在论经台与尚书台来来去去,打交道的不是爱争辩的博士儒生,就是心机深沉的权臣显贵。
如今,最初的震惊退去,他收拾好心情,整肃以对强悍情敌,“然而霍侯再巧舌善辩,却有一处,你怎知少商答应我家亲事,是自欺欺人还是真心诚意?三言两语就想叫对手投诚,君侯未免托大了吧。”
霍不疑再看少商,淡淡道:“若我的对手真是袁侍中,就好了。”他的对手从来不是袁慎。
袁慎不解,霍不疑却扣动车壁:“近日朝中为了度田令争执不休,我得回去议事了——程府就在眼前,步行一里路即可,我就不再多送二位了。”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袁慎与少商自是赶紧下车。
站在幽静的市坊北侧,身后站着袁程两府的家丁侍卫,目送霍不疑的玄铁马车走远,袁慎与少商一时无语。
“这人果然好本事。先出其不意的进攻,将人说的意乱慌张,待对手要发起反击之时,他却利落打断,退避三舍,待来日再计较。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此一番,对手自然落于下风!”袁大公子长袖背手,如同点评战事般评价霍不疑。
少商望望天,低头:“那个……你要和我退亲吗?”不是她灭自家威风,霍不疑发作起来,都城里没几个人能抵挡。
袁慎坚定道:“自然不退!之前是我轻敌了。前几日我看他意气消沉,还当他死心了,没想到今日忽然发难。当初你与他有婚约时,我尚想过如何拆了你们,如今怎会退缩!”
“什么什么?”少商不信,“你居然还打过这个主意!”
袁慎毫无愧色:“我敢跟你担保,当年你第一回 定亲时,霍不疑必定也想过如何拆了你与楼垚。不过是顾忌太多,没动手罢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俩倒是同路人。
“你们还是真是惺惺相惜啊!”少商无语。
“别忙着挖苦我,先想想如何对付霍不疑罢,莫不成你真要改换婚约?!”
少商面无表情的呵呵两声。
想起适才完全被霍不疑掌握谈判节奏,袁慎懊恼道:“总之,霍不疑这人真是可恶!”
少商叹道:“我早和你说过,这人看着不声不响,一张口毒的很!他若想活活气死你,绝不会留你一口气!我以前吃过他不知多少次亏了!”
“你也是,和五皇子的事怎么没告诉我,害我被打个措手不及!”袁慎玉颜肃色,开始秋后算账。
少商无奈道:“那阵子听五皇子在那里胡吹大气,什么‘就藩后天高皇帝远,想怎样就怎样’,我一时心动,又闲极无聊,才试探了他几句嘛,当不得真的!”
袁慎板脸:“婚姻大事岂能玩笑!”
“好啦,知道啦!”少商道,“也是你不好,跟蔡家磨磨唧唧五年还没完,谁敢把你列入郎婿人选,我当然要另找出路啊!”
“总之以后什么都要告诉我,霍不疑摆明了要抽空子杀进来,你我应当齐心协力!”
“你说他会出什么招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少商想的是无论霍不疑怎么讨好道歉,自己绝不动摇;袁慎却想霍不疑会不会以势压人,暗中打压,不过他袁家也不是吃素的。
两人边走边说,直至走到程府巷口,少商忽然想起一事:“诶诶,霍不疑要去议论度田令,难道你没有事吗?”
袁慎一拍脑门:“咳咳,都被他气糊涂了!明日陛下要开大朝会,我要去大司空府上商讨奏对之事,你……”
“行啦行啦,你先过去吧,都到这里了我自己回家就是。”少商挥手道,“你不是将来要位列三公吗,这么坏记性怎么行!成了,快走吧,我等着做不知哪位公卿的夫人呢!”
袁慎赶紧跨上侍卫牵来的马,刚起蹄数步又停下回头,只见未婚妻双手负背,很是老成持重的往巷子里走去,他不由得莞尔一笑。
他想:这辈子自己难得喜欢一个人,总不能因为敌手强大,就双手奉上。他可不愿意像恩师皇甫夫子一般,懊悔半生,然后跑去人家墙下唱歌。
第158章
少商背脊挺直的进了家门,回自己居所途中,程少宫凑上来八卦,“怎样怎样,霍不疑脱罪了吗?你作证可管用?”少商气不打一处来:“还作证呢,人家威风八面无所不能,早就留好了证据!今日我就是不去,他霍不疑也能平平安安的从廷尉府出来!”
程少宫大失所望:“我还当那个叫张要的有一击必胜的把握呢,原来这么没用,连一个回合都没能走完。”
提起那个一直追问自己细节的废物,少商更加来气:“别提这混账了,这会儿纪大人估计正给他量刑呢,听善见说,这样无端诬告功勋重臣,至少是个革职流放。”
“如此说来,霍不疑这会儿没事了?唉,嫋嫋你白跑一趟,人家也不用感激你。”
少商停步转身,皱眉道:“三兄这阵好奇怪,先是无缘无故不赞成我与袁善见的婚事,待霍不疑回来,更是一天到晚旁敲侧击他的境况——我记得三兄以前十分惧怕他,就是路上不小心碰上了也要装不认识绕道溜掉。”
程少宫打个哈哈,边说边跑开去:“嫋嫋这话怎么说的,如今长兄次兄都不在,家中我居长,自然要关怀妹妹了……呵呵,呵呵……”
少商瞪了胞兄的背影一会儿,继续往回走,直至踏进自己屋内肩头才垮下来,阿苎察觉到女孩忧虑,关怀道:“女公子怎么了,这才出门小半日就这般疲倦。”说着,她又吩咐桑菓去端汤水,让莲房去装个烫热的沙袋来给少商敷着解乏。
少商轻叹息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将要有不妥之事发生。”
阿苎觑着女孩神色,轻问:“是因为霍大人么。”
少商过了半晌,才道:“是。”
霍不疑手握大权时袁慎正在蛰伏,待他流放了袁慎才在政事上崭露头角,然而,仅仅旁观终究隔了一层,非要真正公事过敌对过绞尽脑汁应付过,才能切身领会对方的手段。
如果只是理论够用的话,将帝王心术权谋策略成体系编纂出来的韩非子,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于李斯的诡计了。
与袁慎不同,少商和霍不疑毕竟相处过数月,此人手段之凌厉心机之深沉行事之果敢她是深有体会的。有句话霍不疑说的对,倘若他真要不管不顾起来,大约只有更加老奸巨猾的皇老伯能拦住他,太子都未必够力——这才令人绝望。
朝廷上,霍不疑是皇帝最好用的臣子,可于婚配一事上,皇老伯是霍不疑的忠实狗腿,霍不疑若想将自己红烧,他会立刻递酱油的那种。所以别说皇帝不会拦着,他不要在旁加油呐喊就算很有节操了。
万般烦躁涌上心头,少商只好给自己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于是便去问亲妈第五壮士感化如何了,萧夫人自得一笑,轻描淡写的表示,胜利不远了,若是操作得当,以后你兄弟子侄的拳脚师傅都预定好了。
少商对程萧夫妇刮目相看,忙问如何办到。萧夫人简单讲述经过。
先将第五成关进空荡荡的地窖,给吃给喝但不与之说一句话,将他憋的发疯,等差不多了程老爹再进去搭话,第五成便不会装的冷若冰霜,而是暴跳如雷,痛骂程家十八代祖宗。
——会愤怒咆哮就好,第一阶段圆满。
接下来程老爹拿出当年忽悠乡亲造反(划掉,起义)的本事,开始演讲——话说当年邻县的官吏贪暴,经常欺侮凌虐百姓,一位无名侠士从天而降,一夜间屠尽县衙众吏,却无人能将其逮捕归案,此后再来上任的都不敢太过分。
也导致程家乡野附近几个县的官吏都很识相,税收徭役也适可而止,就怕哪天睡梦中全家被杀;而后程老爹扯旗起事时他们也是睁眼闭眼,装聋作哑,当暴匪兵祸四起时,还能和程老爹联手应对,官民关系十分和谐。
“……彼时我还年幼,却也知道了,原来不止明君贤臣能救民倒悬,仁义豪侠的壮士也一样能扶危济困!”作为直接受益者的程始说的很是动情。
“听闻第五壮士的授艺恩师乃前朝著名侠士,曾一月之间踏平七座匪寨,只为替一对孤苦无依的老夫妇寻回孙女;为了不让官府屠灭数座疑似染有瘟疫的村庄,暮年出山,一人一剑遍身染血,从某王府中劫出名医给村民诊治。听闻那一带的百姓,至今还供奉着尊师的长生牌位,香火鼎盛。唉,这才是‘盖大丈夫当如是’啊!”
程老爹拍腿赞叹,一脸向往敬佩,第五成面带羞惭,不安的挪动手脚。
——知道自己这二十几年一事无成就好,第二阶段圆满。
到了这时,程老爹才开始替袁家说话。
当年的袁家的的确确已在覆灭边缘,反旗已经扯开了,戾帝兵马在前边喊打喊杀,稍有差池就是全族老幼无一幸免。这种情形下,作为唯一成年且有能力的直系男丁,袁沛是绝不可能跟第五合仪走的。而对于不知轻重只缠着袁沛要长相厮守的第五合仪,忧心如焚的袁氏族老恨不能生痰其肉。
程老爹生来一副忠厚老好人模样,说起窝心话来药效翻倍,第五成终于打开了心扉:“父母早亡,妹妹从小跟着我走南闯北,被我宠坏了,也野惯了,养的性情骄烈,宁折不弯。”
当年一得知袁家出事,第五成已知义弟袁沛是非回去不可的,于是他对妹妹说,要么你去袁家做妾,要么就一刀两断。然而从未受过挫折的第五合仪认了死理,非要心上人遵守承诺,与她双宿双栖,一径的纠缠不休。第五城闯荡江湖多年,饱经事故,也知道妹妹这样十分不妥,直如在袁家人的伤口上撒盐。
——开始反思当年袁家之事了,很好,第三阶段圆满。
“……我观壮士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既然壮士心里都明白,当年为何不劝阻令妹呢。若是劝住了,后来也不会酿成惨事了。”程老爹问。
第五成长久沉默。
他不是没劝过,但也的确没下狠心管教妹妹。
一来他疼爱妹妹,不忍见妹妹伤心欲绝,二来他也暗暗希冀,义弟对妹妹用情甚深,说不定他会愿意抛下家业选择妹妹呢?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念头卑劣无义,万分对不住袁氏一族,是以他非但不敢宣之于口,连想都不敢多想。
这时就轮到萧夫人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