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告公司出来,开始下雪。零星的雪花乱飞在空中,像是谁没心没肺地撒着盐,又像是夏天路灯下的虫蛾,胡乱地绕着灯柱飞扑。高架桥上的车已经排成了长龙,大家都减了车速。文昕把广播调到调频,开始听音乐台。电台里放的情歌很好听,蓝牙又扔在车前台,导致她半天都没有听到手机在震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于是连忙拨回去。

  电话是小于打来的,告诉她说费峻玮皮肤过敏,现在在医院,医生开了药要挂水。

  “严不严重?”她问,“在哪家医院?”

  小千告诉她医院的地址,她心急火燎地赶过去。急诊室里人声嘈杂,走廊那边的输液观察室里更是坐满了人。她一眼看到费峻玮,虽然他戴了帽子口罩,外套的领子还竖着,一条围巾更是将睑捂得严严实实,不过她还是一眼认出他来,就凭他的那两条长腿,也比其他病人占了更多的地方,这么大只,当然很醒目。

  她不做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是她,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他旁边还有个位置空着,她坐下来问他:“小千呢?”

  “拿药去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高他的袖子,看他胳膊上起的红疹:“你吃什么过敏了?”

  “不知道,那天火锅煮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两,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他却像是渐渐高兴起来,有心情跟她说闲话,“刚刚医生要看我的脸,我没给他看,就给胳膊他看了。”

  不然也不能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早两年他去医院看病,老老实实在病历上写“费峻玮”,结果轰动得半个医院的护士都来要签名,后来终于学乖了,每次都用司机的名字挂号。

  果然没一会儿,小千拿着药水来了,护士闻:“张大志?”

  费峻玮点了点头。

  护士又瞧了他一眼:“四十六岁?”

  费峻玮又点了点头。

  护士三下五除二扎起静脉,狠狠拍了几下,疼得他差点跳起来,身子刚一动,护士就瞪了他一眼:“别动!”

  针扎进去的时候费峻玮只差没哭了,别着头,只顾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文昕的手,把她的手都几乎捏青了。文昕知道他最怕打针,所以一声也没吭。等护士固定好针头,费峻玮全身仍旧绷着,哭丧着脸不敢看手。

  文听觉得他像一只奓了毛的猫,连尾巴都竖起来了,紧张得不行了,所以主动地安慰他: “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护士说:“多大的人了,还怕打针?也不怕你们家孩子笑话。”

  护士说完就扬长而去,费峻玮都傻了,半晌才说:“她刚刚说什么?”

  文昕板着脸孔: “我没听见。”

  “欸‘四十六了……”费峻玮自言自语,“是该有孩子了……你说……是女儿好呢?还是儿子好呢?”

  文昕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一记:“都挂着药水了还不安分。

  马上就要进组了,又弄出这样的事来,你也真不着急。”

  费峻玮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就说:“我要吃蛋糕。”

  文昕抬头叫:“小千!”

  “她买的不好吃。”他说,“你去买,你知道哪种好吃。”

  文昕无可奈何,只得去替他买蛋糕。结果附近没有他爱吃的那家蛋糕连锁店,开车跑出老远才找到。她想了想,选了一块芝士蛋糕,又多买了块布朗宁。

  回到医院药水才刚刚挂了一半,费峻玮缩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却突然抬头看她,口罩没遮住的眼睛弯弯的,看得出来在笑。

  文昕将芝士蛋糕打开,又给他叉子。他左手拿叉子甚是别扭,半天戳不出一块,文听看不过去,拿过刀叉将蛋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他一脸期待地问:“你喂我?”

  “想得美!自己吃。”

  他把那块芝士蛋糕吃完,又看着文听手里的布朗宁。

  文听说:“我吃过的……”

  “我不介意。”

  文听没有办法,只得将那块自己咬了一角的蛋糕又给他。

  他吃得津津有味,说:“真小气,叫你买蛋糕就只给我买一块。”

  “现在吃得痛快,明天形体教练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他忽然顿了顿,将手里的叉子都放低了。文昕看他神色不于是问:“又怎么了?”

  “你说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到医院看病像做贼,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报;吃块蛋糕像犯罪,时时刻刻算卡路里;一举一动得防着狗仔队,怕偷拍,怕埋伏,怕圈套……谈恋爱更是天大的禁忌,,做入做到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意义?”

  文昕安慰他:“怎么会没有意义?一个广告代言够别人挣十年,哪怕在家数钱,也格外有成就感。”

  他I白了她一眼:“跟你讲真心话,你还打趣。”

  “我没有打趣。”文昕说,“外面成千上万的入羡慕你,许多人做梦也想成为你这样的大明星,你就别自寻烦恼了。”

  “真的让他们来试一试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以后就再也不羡慕了。”

  她歪着头看他:“你今天牢骚真多。”

  “我病了,心理比较脆弱。”

  她“扑哧”一笑,他悻悻地说: “你已经好儿大个理我,也没对我笑过,现在我拿自己开涮,你才笑了一笑。”

  “谁说我不理你,你有什么事情我没有理?”她有点好笑,“你看你一过敏,我马上赶到医院来,还给你买蛋糕。”

  “文昕。”他忽然叫了她一声,用乌黑的眼珠看着她,却又静静的,半晌不说话。

  她有点招架不住:“别放电了,知道你电眼无敌。”

  “嫁给我,好不好?”

  她愣了一愣,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在发烧?”

  他气恼地躲过她的手,说:“你简直不是女人!”

  文昕讪讪的,站起来去看药水:“就快要滴完了,我去叫护士来拔针。”

  开机仪式非常的低调,正是江导一贯的风格。虽然早就宣布不举行发布会,但现场仍有无数媒体聚集,记者们都被挡在酒店外边没能进去。幸好第一个镜头是拍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保

  安严密,娱记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混进拍摄现场。

  文昕眼皮眺了一上午,Vickie问她:“左眼跳还是右眼跳?”

  “没睡好。”文昕一点也不迷信,只是说,“这次剧组有我们的两个艺人,一定要盯牢一点,不能出任何差错。”

  “小费倒也罢了,我真担心汪海。”

  文昕没有做声,Vickie说:“小费拍过好几部这样的大戏,他自然有分寸。汪海这几年一直在栽跟头,心又浮,眼皮子又浅,真怕他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文听说:“不要说得这么刻薄,汪海最近好很多了。”

  vickie耸耸肩: “但愿。”

  话虽这样说,但文听其实也放心不下,到了晚上的时侯给汪海打了一个电话,是他的助理接的,告诉她说:“汪海正在听导演讲戏。”

  文昕问:“哦,我也没别的事,就看看今天他顺不顺利。”

  助理很乖巧,告诉她说一切都挺顺利的,汪海状态也非常好。

  文昕稍微放了一点心。汪海好几年没有遇上这样的角色和这样的机会了,他想必会很用心地去揣摩,不至于自毁前程。

  她想想又给小千打了一个电话,小千说费峻玮正好在候场,问她要不要叫他接电话。文昕犹豫了一会儿,说:“不用了,免得干扰他的情绪。”

  难得准时下班,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夜空呈现出一种隐隐的孔雀蓝色,两北角的天幕上却看得见细碎的星基,在这城市里非常罕见。文昕想到家里的冰箱都空了,于是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才开车回家。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班的高峰,又是周末,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文听换车道的时候没留意,正好后头一辆商务车要超车,只听“嚓”一响,商务车就跟她的车蹭上了,文昕本能地一脚急刹,商务车也刹住了。文昕车后本来还跟了一部黑色的沃尔沃,差点追尾撞上她的车,幸得沃尔沃的司机应变极快,方向一打避让过去,绕到了文听的车前,刹得“吱”一声,也跟着停下来了。

  三辆车打了双闪,停在车道上。

  “怎么开车的你?”商务车司机一下来就怒气冲冲,“你下来!你看看你把我的车刮的!”

  文昕只好赔笑脸: “您看这马路中间多危险啊,要不我们把车挪到边上再说?”

  后头的汽车全在按喇叭,那人只好也把车子挪到一边。还没说上两句,文听的电话又响了。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文昕心急火燎,一看手机上竟然是费峻玮的私人号码,知道他一般不会用这个电话联络自己,不由得越发着急上火,走得老远避开人,电话一通就问:“出什么事了?”

  “你撞车了?”

  “什么?”文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收工,正巧从你对面的车道经过,看到你撞车了。”

  文昕立刻往对面车道张望,没看到那部熟悉的保姆车,想必已经去得远了,不由得松了口气,说:“没事,刮了一下而已。

  你明天没有通告吗?”

  “有。”费峻玮的声音在电话里似乎变得远了些,他好像在跟比人说话,”前面立交绕回去……”

  文昕不由得大叫:“把电话给司机!”

  “什么?”费峻玮似乎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

  “我没事,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文昕迅速地冷静下来,“但如果你绕回来就不好了,你叫司机往前开,该干吗干吗去。”

  “可是刚刚那个男人指着你的鼻子在跟你吵架。”

  “我有保险,再说两辆车只是刮了一下,你也看见了,我没事,顶多赔点钱就行了。”文昕放重了语气,“你去做你的事情,正事要紧,刚刚你告诉找说明天有通告,对不对?”

  “我是明天有通告,不是今天。”他坚持不肯作罢,“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凶……”

  “拜托你了,小祖宗!”文昕只差没有哭了,“你要一来不更是给我添乱?他再凶又不会吃了我,这是环线,下班高峰,车来车往,你要下车被人看见,随便谁去网上一爆料,还不立刻上头条?这种头条你想要吗?”

  “我不想。”

  “很好,乖乖回家去。”文听知道他的脾气,又随口哄了他一句,“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明天就去探班。”

  他果然高兴起来:“真的?”

  “嗯,快回去吧,晚上早点睡。”

  挂掉电话,走回去看开商务车的那个男人,足足有一米八,身材魁梧,正瞪着她。怪不得刚刚费峻玮说他看上去很凶,果然有点凶巴巴。

  她勉强笑了笑:“先生,我车买了全保险,您看要打122吗?”

  “车都挪了,还打什么122啊!”那男人口气仍旧很冲,“我的车刮成这样,我约了人吃饭谈事,耽误了我的生意你配得起吗?你看怎么办!”

  “她打过转向灯。”

  不紧不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那人瞪大了眼睛,说:|limengjun111手打,转载请注明|“什么?”

“我说,这位小姐事先打过转向灯。”黑色沃尔沃的驾驶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车了,就站在文昕的车旁边。这样的大冷天,他西服领带,衣冠楚楚,看上去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却词锋尖锐:“她很早就打了转向灯,我的车本来在你车子后面,都看到了,你自己没注意,超车的车速太快,所以才刮到她的车。”

“怎么说话的你?你跟她一伙的?想挨揍是不是?”

沃尔沃的驾驶者看了看商务车司机那“醋钵大的拳头”,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机:“我已经打了122,这事让警察来处理。”

“报警我怕你吗?到时候算误工损失我这个合同几千万,你负得了这种责任吗?我要打电话给我的律师!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悉听尊便。”沃尔沃的驾驶者无动于衷似的,“我本人就有律师执照。我毕业于耶鲁大学法学院,有法学博士学位,既然是民事诉讼,我相信自己的能力足够处理。如果您真的要起诉我和这位女士的话,我愿意为她提供法律援助。”

警笛声由远及近,蓝白色的警灯闪烁,在夜色中分外显眼,交警已经快要到了。沃尔沃的驾驶者看了看膛目结舌的商务车司机,说道:“现在给你的律师打电话还来得及。”

这种小事故交警处理起来很快,首先问是协议解决还是走程序,倒是那商务车司机悻悻地同意私了。其实他的车也就掉了点漆,反而文昕自己的车门凹进去一大块。从当时的情形来讲,文昕并线的时候明明打过转向灯,就算论起责任来也要算对方超车的时候不小心,可是文昕也没心思再理论了,给了对方五百块钱。

交警走后,商务车司机很快就走了,好像怕那个法学博士真的找他麻烦似的。文昕局的挺不好意思,连声道谢:“今天真是谢谢您了。”

“你不应该给他钱,助长这种人的气焰。我可以替你当证人,证明你没有错。”

文昕无可奈何,说道:“破财免灾,真要去交警那里走程序,一晚上就算埋进去了。那人明显是个无赖,我的电话号码什么的再给他知道,说不定没完没了。再说陌路相逢,我耽误您这么久,已经觉得挺不好意思了。”

“没有关系。”他仍旧风度翩翩,从车内拿出大衣,取出名片夹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那个无赖再找上你,我随时可以替你作证。”

文昕接过去,看了看头衔,是外资银行的法律顾问,名叫梁江。出于礼貌,她也给了对方一张名片。

“余小姐……原来是经纪人……真是挺有趣的行业。”他看过之后微笑,将名片收起,向她告辞,“我得走了,再见。”

“谢谢您,再见。”

他驾车离去。文昕正打算上车,突然发现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借着车灯一看,是个男式的钱夹。文昕拾起来一看,黑色的小牛皮,只有细细一行LOGO,非常低调,但文昕知道这个牌子不便宜,正是费峻玮代言的品牌。她想八成是刚刚那位梁先生掏名片夹的时候掉的,抬头只见沃尔沃早就去得远了,无影无踪,于是匆忙上车拿电话,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打给那位梁先生。

结果电话已经转到服务台。

文昕没有办法,只得打开钱包看了看,里面除了数张信用卡,还有一叠现金,不仅有人民币,更有美元和港币,金额不小,看来是不便给他快递回去了。文昕重新打电话给他留言:“梁先生,我是余文昕,我刚刚在车边捡了一个钱包,应该是您的吧?要是方便的话,你给我回个电话,我好把钱包还给您。”

Starry sky

一直到她到家,那位梁先生也没有回电话。

她随便做了点吃的,费峻玮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刚才的事故。”

“哦,早就处理好了。”文昕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担心了,小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

文昕下了一跳:“你闯什么祸了?跟导演吵架了?”

“没有。”他闷闷地说,“就是觉得帮不到你。像今天你出了那样的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文昕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又惹事了。都说了,真的没关系。只要你不给我添乱,就是帮我了。”

他不满起来:“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偶尔。”

他“哼”了一声,“啪”地把电话挂了。

文昕放下手机去盛饭,刚吃了两口,电话又响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又是费峻玮。

“又怎么了?”

“我知道,现在你有汪海了,所以不待见我了。”

“怎么会?”文昕舀了一勺汤,“你怎么这样没自信?不说别的,你每年替我挣的佣金比汪海多多少?看在钱的分上,我也会对你比对他好啊!”

一句话激得他又提高了声音:“看在钱的分上?”

“好好,还有你比他帅,这总行了吧。”

“我本来就比他帅!我演技也比他好!我还拿过影帝!”

文昕喝着汤,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你在吃什么?”

“西红柿蛋汤。”

他放软了声音:“我也想喝。”

“叫小千给你做。”

“她做的不好吃。”

“不要动不动就说助理这不好那不好,小千已经很好了。你那少爷脾气,一般人谁受得了啊?小千能忍你就不错了,不要还成天抱怨人家不好。”

“那你明天来探班,给我带汤。”

“明天去不了。”文昕说,“明天我约了人谈事情,过两天再说吧。再说江导的剧组,出了名的伙食好,你又吃的是小灶,还要我送汤去,也不怕人笑话你耍大牌。”

“刚才你还说明天来探班!”

“刚才那是哄你的。”文昕觉得好笑,“不然按你那脾气,要是真跑回去替我理论,可真要上头条了。”

他气得把电话又挂了。

到了第二天,梁江才给她回电话。他说:“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是去机场,就把手机给关了。现在正在东京出差,钱包麻烦你帮忙保管一下,回来我再过去取。”

文昕满口答应。

周一早晨有例会,开完会还要处理堆积下来的一堆电邮。每个人几乎忙到飞起,中午的外卖送来了,就在会议室里吃。文昕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手机就响起来了。

文昕看也没看就机械地按下接听:“您好,余文昕。”

“余小姐,我是梁江。”

“啊……”文昕脑子里还有点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不是挺忙?”梁江似乎有点歉疚,“我猜你周一工作特别多,所以特意选了午餐时间打给你。”

“还好,正在吃饭。”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只要不是公事,尤其不要是突发的公关危机,她就觉得这午餐时光还不错。

“那我就不多说了。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她觉得有点惭愧:“现在还不知道。”

“没关系,我托朋友订了两张话剧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话剧。剧名是《更好的时光》,听说还不错。这样吧,我晚上下班的时候再打给你,如果你有时间,我就过去接你,一起去吃饭看话剧,当做谢谢你,好吗?”

本来自己就应该去还他钱包,又还牵着他一个人情,一个男人这样温存地在电话里邀请,文昕实在不忍心拒绝。她说:“把东西还给你是应该的,真不用这么客气。”

“你不要太客气才是真的。”他笑着说,“包里差不多有一万美元,请你吃一顿实在是太便宜我了。”

文昕推辞不掉,只得答应晚上再约。

“好的,晚上我再打给你。”他说,“好胃口。”

文昕闷头吃饭,旁边的Vickie却笑嘻嘻地问:“是不是男朋友?”

文昕知道越描越黑,于是随口说:“一个记者,想约做访谈。”

“你对记者说话从来不是这种口气。”Vickie摇头晃脑地说,“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平常对记者说话是什么口气?”文昕不由得检讨,“难道凶巴巴的?”

“那倒不是,反正不是这种小女人口气。你平常跟人讲电话语速都快,像机关枪似的,三下两下就讲完了。”Vickie狡黠地一笑,“可是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温柔得很,从来没听过你用那种语气跟人将电话。”

“嗐……”文昕说,“那是因为对方说话温柔,所以我不知不觉也就变客气了。”

“唔……”Vickie略带陶醉,“一个说话温柔的男人,听上去真迷人……”

“谁迷人?”正巧另一组的同事王义走过来,“能有你们的小费迷人?”

“比小费更迷人。”Vickie促狭地朝着文昕笑,“别看小费是万人迷,可是这世上还是有人比他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