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水珠滴落。

是头发没吹干吗?

她抓了抓蓬松凌乱的头发,并不潮湿。

她又搓了搓干涩的面庞,却在眼角抓到了大片水滴。

哭了?

为原智瑜不知好歹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

从七年多前孤身在南京闯到现在,也算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事了。——就算生活太平淡,她江菲也能闹出拿板砖砸破男生头之类让别人惊心动魄的事。

一定……还是因为孤单。

求学四年,打拼三年,也该累了。

也许,也到了告别孤单生活的时候了。

凌晨一点。

吴捷的单身公寓里。

枕边的手机忽然在黑暗中响起,激昂的音乐把刚睡着的吴捷惊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一边责怪自己不该把接听音乐设置成这么慷慨激昂的曲子,一边骂着哪个神经病半夜三更扰人清梦。

“喂!”发现来电显示是原智瑜的手机号,他几乎对着电话在怒吼。

原智瑜在那头懒洋洋地笑,说话时却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吴捷,过来帮我付钱。”

“付……付钱?”

“我……多要了几瓶酒,忘了……忘了没带现金。信用卡已经透支了。”

“你醉了?现在在哪?”

“我在……”

他总算还能报出一个地点,不短的路程让吴捷发出一声哀鸣。

等他挂了电话,看清时间,他又发出了一声哀鸣。

一小时后,吴捷终于把烂醉的原智瑜送了回去。

到了自己家门口,原智瑜好像清醒了些,居然还能拿了钥匙颤巍巍往锁眼里塞。

吴捷夺过钥匙开着门,骂道:“现在又不用应酬客户了,没事把自己喝成这样,你丫的吃错药了?”

原智瑜扶着墙摇头:“我没醉。我就是心里不痛快,对着那头蠢猪我恨得心里快吐血!”

CHAPTER11 快乐的时候说分手(六)

原智瑜扶着墙摇头:“我没醉。我就是心里不痛快,对着那头蠢猪我恨得心里快吐血!”.

“哪头蠢猪?恨她就抓起过来痛扁一顿,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原智瑜指着自己的脸颊,狼狈的模样不知是笑是哭。

“我没敢扁她,因此被她扁了一顿!”

“谁敢扁你?栗”

吴捷开了灯,把他高大的身躯往里拖着,忽然明白过来了,“江菲?你遇到江菲那妞儿了?”

“江菲……是猪。”

原智瑜愤愤,推开吴捷的手,扶了墙自己往卧室踉跄着。

醉得不是很厉害,还能自己走。

只是进一步,会退两步。

吴捷抱着肩看他表演,说道:“你不也是猪吗?喜欢人家就告诉人家,躲躲藏藏,还有事没事和人家吵上几架,还想人家喜欢你?公猪打母猪的主意还知道把食盆让给母猪呢,你丫的脑袋锈钭了,连猪都不如!竣”

“谁躲躲藏藏了?”

原智瑜睨着吴捷,不知是愤怒还是屈辱,“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特别是江菲那样好强的人,明明笨的要命,却自以为聪明得不得了……啧啧,也许的确聪明吧,她要选对她未来最有利的出路,我何必自讨没趣?又何苦耽误了她的发展?随她,随她……”

他没能走回卧室,却抱着房门哧地坐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喘气。

吴捷纳闷了,“既然决定随她了,你又在郁闷什么?”

原智瑜好久没说话。

正当吴捷猜他是不是睡着了时,原智瑜忽然撑住了头,又开口了:“我想着随她,可又实在不甘心。凭什么黑锅要我来背!我不是这辈子都被她看扁了?可她真的笨,太笨了,就……一点都听不出我的暗示?他妈的她活的这二十六年是怎么活的?全给猪活了去!”

“暗示?江菲?”

吴捷明白了,一边把他往卧房里拖,一边冷笑,“你也真的笨,太笨了……对牛弹琴的人,还能怪人家牛太笨?你直说了会死啊?”

“我直说了……我直说了我算是什么?以一个外人身份,挑拨他们这对如胶如膝的亲密爱人?刻意毁掉她即将到手的财富和地位?他妈的我这样做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终于把原智瑜拽到卧室,吴捷满头大汗把他扔到床上,指着他大骂:“你二十八年也是活在猪身上了!出了个伪君子还不够,你也要自命清高当个伪小人啊?原智瑜,你真是标准的冤大头!别说江菲瞧不起你,丫的我都瞧不起你了!”

原智瑜翻了个身,舒服地伸展了下手脚,嘴里咕哝了两个音节,便不再动弹,渐渐发出沉重却均匀的呼吸。

吴捷瞪着他无可奈何,只能过去给他脱了鞋袜,胡乱盖上被子,才揉揉自己疼痛的太阳穴,嘀咕道:“这小子最近在忙什么呢?一边失恋一边泡妞?”

他走到窗口异常凌乱的书桌旁,纳闷,“怎么乱得跟遭了贼一样?”

细看看,其实也不是太乱,只是有不知几个月的手机通话清单凌乱地堆在一些文件上,倒占了大半张书桌。

他把通话清单抓过,便看到了下面的两份文件。

居然是东极和创媒两家公司的投标书复印件,厚厚的,应该是从宸华内部托人复印出来的。

“我就知道这家伙放不开。”他皱眉,留心看那两份标书,以及标书上用水笔标记出来的一些段落。

然后,他理起了那些通话清单,忽然间恍然大悟。

他找文件袋收起清单和那两份资料,向沉睡的原智瑜笑了笑:“你是伪小人,我是真小人。智瑜,晚安!”

他关了灯,带上了房门。

卧房便沉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第二天,许彦霖和江菲去了位于江北浦口的珍珠泉。

入秋不久,天还没怎么冷,山峰环合下,树木依然葱翠,谷深石美,泉水潺潺,珠泉串串,很有情趣。

两人提起精神把溪林山泉间的景点转了几处,天便暗了下来。

挑了野营区一处地势开阔的泉水边,他们赶在天黑前匆匆扎了帐篷,租了炉子、铁架等烤具,又买了几捆干树枝作燃料去引火炉子。

两人都是平时不做家务的人,等收拾得差不多,已是满天星斗,终于有空直起腰来时,都已是乌嘴黑鼻,满手灰尘,连衣服都皱巴巴脏兮兮的,不觉相视大笑。虽然很是疲倦,但连日来的郁闷已经消散了大半。

到泉水边洗了手和脸,许彦霖拿出从城里带过来的肉串、鸡翅、鸡腿等物,分给江菲一些,笑着说:“不知多少年没吃自己烤的东西了,希望吃了不会闹肚子。”

江菲不以为然,“没事,大学时我和同学过来,是买的大块猪肉带过来,自己用刀子切了,有大有小有厚有薄串在一起,胡乱一烤,抓来便吃,也没听谁说吃了肚子不舒服呢!”

“是啊,那时……我们还真年轻,我也喜欢闹。不过还是没你厉害,我认识的几个你们班男生,走路都是绕开你的。”

江菲笑了起来,也有了点岁月不饶人的感慨:“大学时我的确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嗯,现在我也改了好些了吧?”

许彦霖微笑,“改了吗?还为别人出头和小偷打架?”

我读者中有南京人吗?

珍珠泉,露营。。。写这篇时我想到我的大学时代了。忽然觉得好遥远,然后感觉自己好沧桑~~叹气~~

CHAPTER12 钻石的光芒让心底的那人无所遁形(一)

“抓小偷是一回事……”.

江菲一失神,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可能没以前那种自以为是了吧?”

是因为年龄大些,懂得更多人情世故了,还是因为经历多了,心也开始变得麻木?

“菲儿,糊了,糊了,快转动一下。”

许彦霖忽然催促她。

江菲忙看手中,因为盯着一面烤,已经半面都焦黑了。

“没事。栗”

她笑着看另一面,说,“这半边还可以吃的。”

“别吃,烤焦的肉制品都会产生有毒的致癌物,不能吃。”

许彦霖差不多是抢了她的肉串扔到火中,然后把自己手中刚烤好的两串递给他。

他虽出身富家,烹调水平不佳,可比江菲耐心也细心得多,两串肉都烤得十分均匀,熟而不焦。

江菲接过,尝了一口,点头道:“呵,到底用调料腌过的,味道比我们那年纯天然无盐猪肉串好多了!”

她做了个鬼脸,把另一串没尝过的递回许彦霖手中,说道:“你尝尝看。竣”

“多着呢。”

许彦霖虽这样说着,却微笑着接过,慢慢咬了一口。

咸,鲜,微辣。

的确味道不错。

接着烧烤时,两人有了点野外烧烤的经验,开始拿了几根肉串在手里慢慢烤着,看着烤出的油水一滴滴地凝结,渗下,“滋啦”“滋啦”地一声声消失在火焰中。

一串串肉串的鲜香,甚至把旁边两个帐篷里的几名大学生都吸引过来,拿了他们的鱿鱼串、饼干和水果来交换。

一边烤,一边吃些饮料和零食,其实也没吃几串,江菲便舒展着四肢笑着说:“我够了。再吃就腻了。真奇怪,那时我们也才五六个人一起玩,连调料都没,怎么就把那么大的一块猪肉吃得干干净净,还觉得是难得的美味?”

“对了的环境,对到对了的人,胃口就特别好。”许彦霖又拿过几串来烤着,俊秀的面庞被跳跃着火光映着,有着平常很少见到的顽皮,甚至偶尔会把鼻子眼睛挤到一起,向江菲做着鬼脸。

CHAPTER12钻石的光芒让心底的那人无所遁形

许彦霖带了两条薄被,晚上两人便各裹了一条睡觉。

虽然很少有这样露营的经历,也很少和异性挤在同一个狭小空间里入睡,但两人玩得累了,倒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江菲醒了,却是给冻醒的。

到底是秋天了,又是郊外,薄薄的被子没法让人抵御后半夜的寒冷。

江菲借了手机的光线查看许彦霖时,也没醒来,却把被子紧紧地裹着,眉峰也皱着,估计也是嫌冷了。

她悄悄爬出帐篷,找出晚上用剩的干树枝,费了好大劲,才重新引燃火炉。

正围着火炉抱搓手时,许彦霖已听到动静走出来,坐到她身边问:“冷得厉害?怪我,以为这样的天,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呢!”

他把身上的风衣解开,披到江菲身上,又试了试江菲手心的温度,“可别冻感冒了,那可就糟了。”

江菲笑道:“也不算太冷,好歹都睡了半夜了。大学来的那次,比这季节也只晚了几天吧?我们差不多一整夜围着火堆坐着,一离开火堆,嘴里能呼出白色的雾气。”

她讲起大学时的趣事,兴致上来了,指着后面的山丘笑道:“我们冷得受不了,还在半夜爬过这里的长城呢?”

“就是据说明代修的那段万米长城?半夜?那里让爬吗?”

“当然不让。白天我们还去过一次呢,因为要收门票,我们算算生活费都不够了,就决定不去了。后来不知听谁讲,夜里值班的总是睡觉,就可以偷偷溜上去啦!”

“真的偷偷溜上去了?”

许彦霖好笑地望着她比手划脚时的生动面庞,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温柔。

“是啊,我们还在那里拍了好几张照呢,不过背景全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不过好多年前的事了,估计现在没法偷偷上去了吧?”

江菲一边说笑,一边随手抓了树枝要往火炉里添。

这时指尖扎痛了一下,应该是碰到枝上的尖刺了。

“哎呀!”她忙缩手回来看时,有小小的血珠正从指肚子上涌出。

“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彦霖抱怨,却迅速倚到她跟前,握起她的手,将受伤的手指送到自己口中。

温暖湿润的唇舌包裹住了她的手指,疼痛在小心翼翼地吮舐中渐渐消失。

江菲傻眼,好一会儿,才能很煞风景地冒出一句:“我还没洗手呢!”

许彦霖放开她的手,“噗”地笑了出来。

“傻子!”

他把江菲拥到了怀里。

江菲倚在他胸前,听得到他平稳的心跳,夜间的寒冷,又让她禁不住靠他更紧了些。

原智瑜说她是傻子时,她差点没气炸了肺;而许彦霖这声满怀宠溺的“傻子”,却让她格外地安心了些。

周围很安静,近处柴枝燃烧时的哔剥声,远处丛林里啾啾的虫鸣声,似让周围显得更安静了,仿佛听得到旁边的泉水里一个接一个珍珠般的水泡轻轻散开的悉索声。

许彦霖在低低地说话,她便能听得到他胸腔的震动。

他叹息着告诉她:“其实我姐不是感冒,她是怀孕了。她有心脏病,虽然一直控制得很好,可怀孕相当危险。可因为吴捷想和他离婚,她居然和我说,她要生下这孩子,也许有了孩子,吴捷就会回心转意了。”

偷偷溜上那个长城的是我和我的同学~~当时我们好穷啊!半夜也没有卖票的,就从门口悄悄爬了进去。我们还听到值班的人在打呼噜呢!拍了好几张照片,可惜洗出来背景黑乎乎的。

CHAPTER12 钻石的光芒让心底的那人无所遁形(二)

“啊!”江菲抬起头,“她……她不要命了?”.

“我不喜欢吴捷,可我不能不为姐姐打算,所以我昨天曾打电话,低声下气请吴捷跟我姐姐和好。如果吴捷承诺不离开她,她一定会珍重自己,打掉那个胎儿。”

“吴捷……怎么说?”

“他只说,让她打掉,他没打算要我姐姐的孩子。”

“就为你在公司打击了他?”

在创媒呆了几年,江菲对吴捷多少也有些了解,一向认定是原智瑜差不多的人物,看来她没看错。

一对自以为是睚眦必报的活宝栗。

“应该是吧!”许彦霖低头,“我只想教训教训他,让他别以为我母亲一手创办的公司可以轻易被他转到自己名下。没想到他居然敢为这个和姐姐离婚。他这算是……借了我姐姐来要胁我们家吗?如果我现在提出让母亲立下遗嘱,把家产全留给姐姐,他可能立刻就会回到姐姐身边吧?”

江菲没法回答。

这些问题对于她似乎太过复杂。

许彦霖说道:“我姐姐温柔聪明,可以算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了。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就对吴捷死心塌地。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吴捷都不是她最好的对象。”

“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江菲脱口而出竣。

说完这么有哲理性的话,两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