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张了张口,喉咙里都是苦涩。
那个字眼,她的记忆里从来没叫出口过。
沈之曜有妈妈,无条件的维护他。
陆衍泽有妈妈,她为了他可以忍辱负重。
她从前那么嫉妒,就连两个妈妈对她说出尖刻的话让她离开她们儿子的时候,她感觉到的也是嫉妒,要是她有妈妈,别人就不能这么欺负她了吧?
星空看着童锦,艰涩的叫她,“妈…”
童锦笑着,眼角也红了起来,把她搂进怀里,重重的拍着她的背,“笨孩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要生小孩了?我竟然要当外婆了?”
星空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她搂着童锦的腰,偎在她颈窝里,母女天性在,她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只觉得贪恋。
她想马上告诉沈之曜,她有妈妈了,以后他和吴知玉再欺负她,她有人撑腰了…
捧着星空的脸,童锦看着她,啧啧赞叹,“我的女儿长得真漂亮…你现在是叫什么名字?”
星空眨眨眼睛,“你给我取的叫什么名字?”
童锦摸着她的长发,“你爸爸姓方,知道这个就好了——你跟妈妈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孩子的爸爸,是救我出来的那个小伙子吗?丫头,妈妈为你高兴,那个小伙子很棒,他很勇敢,而且我看得出,他很爱你。”
星空吐吐舌头,钻进她怀里,抱着她,“妈,我叫沈星空…好奇怪,竟然要跟自己的妈妈解释自己叫什么名字…”
“都是我和你爸造的孽,害你受苦…”童锦揉揉她的头发,满眼疼惜,“得罪了杨森,我怕你丈夫也会受牵连,星空,你叫他万事小心,杨森那个混蛋,什么都做得出来。”
星空仰头看着她,脸红红的,“妈,他不是我丈夫…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爸爸不在我身边…”
童锦眉梢一蹙,摸着她的耳垂,“怎么?你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不在你身边?”
星空躺在她怀里,揉着她的衣摆,淡淡叹息,“我们吵架了,我被陆衍泽带过来,我想,他应该生我的气了,而且他的妈妈生病了,他分身乏力——他打过电话过来,可是陆衍泽没接,我们没法联系,我只有在这里等他来接我…”
拍拍她的头,童锦用指头梳理她柔顺的发丝,“女儿,说说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星空撇撇嘴,“他?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坏,心肠最狠,最小心眼,最爱记仇,年纪最大的臭男人——总之他很坏。”
童锦笑笑,“可是为什么提起他,你的眼神都变了?他要是那么坏,你干嘛还要给他生小孩?你才几岁。”
星空摸摸肚子,“没有办法,都怪当初不小心——妈,你生我的时候,出了危险吗?我听医生说你受了很多苦…”
“生了你就不觉得苦了——”童锦掀开她的衣服,去摸她的肚子。
星空怕痒,急忙笑着滚动,“不要摸啦!好痒!”
童锦看着她,眼底带着慈爱,“真好,看着你都这么大了,女儿,救我的那个小伙子,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我记得当时,他中了两枪。”
星空脸上的笑容消失,有几分沉重,“妈,我欠他的要怎么还…医生刚才跟我说,他腿的关节伤了,恐怕不能恢复到正常了,我觉得我要欠他一辈子了…”
童锦拍拍她,“别这样想,一个人肯这样帮你,就不是为了求回报,你好好的就是他的希望了,我们母女日后的时间还长,总会有可以回报的地方。”
星空点点头,钻进妈妈的怀抱,好温暖。
“妈,以后没人敢欺负我了…”星空搂着童锦的腰,笑着入梦,“沈之曜再敢欺负我,就叫我妈妈打他…”
叹息着,童锦搂着星空,看她骄傲的样子,她心里跟着刺痛。
明明是如此平常的事情,可是她却如此稀罕,真让人觉得心疼。
夜色慢慢的融化,世界一片安然。
第二天早起,星空陪童锦吃完饭,就去了陆衍泽那看他。
远远的走着,就听见那边传来瓷片碎裂的声音。
她心头一突,急忙小跑过去。
一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怒吼。
她站在门边上往里看,就见陆衍泽把碗碟砸了稀巴烂,摔着一支拐杖骂佣人,“你瞎了是不是!我好好的,用什么拐杖!我一枪崩了你算了!简直是白痴!
一旁的满子边哭边伸手打他,“你发什么脾气!医生说你现在就是要静养,你急什么急!沈星空又不会跑掉!她在她屋子呢,你干嘛总往那边跑,你腿不废了你不消停是不是!”
陆衍泽憋闷的看了妈妈一眼,“我就去看看怎么了!我年轻力盛,怎么会废了腿——”
星空在门口看着他撑着腿要站起来,急忙走进屋,看着他,“伯母叫你别乱动就别动吧!坐好!”
陆衍泽看着她,立刻坐了回去,抬眼瞅她,“你这么大肚子还来回的跑,你也不怕出事,明天给你那院锁上门!叫你乱跑!”
星空给了他一个爆栗,“你个乌鸦嘴!你管好你自己的脚吧,包的像粽子一样还要出去,我看你是想往身残志也残的方向发展了!”
陆衍泽揉着额头,蹙紧眉头,“臭丫头,敢打我,信不信我的手下多的可以吓死你。”
星空撇撇嘴,“别吹牛了,你的手下那么多,可你还是伤成了这德行——”
“那是他们没有接应好!”陆衍泽梗着脖子,“那个死杨森太恶心了,我没有把他的心挖出来真是悔恨,不过你放心,我早晚要把他塞进绞肉机里做肉馅!”
陆衍泽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啪地一声脆响。
陆衍泽怔住,星空也诧异的看着一旁一直安静的满子。
此刻,她的手缓缓的攥起来,看着被自己重重的给了一个耳光的儿子。
“伯母…”星空看着陆衍泽肿起来的脸,有些吓到了,柔弱的满子竟然会下了如此的重手。
“你再敢去惹杨森,我就先跳进绞肉机里给你看!”
满子眼睛有些红,又在陆衍泽的头上打了一巴掌才稍微平静了一下,骂着他,“你给我躺着,你敢下地试试看!你走一步我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陆衍泽蔫蔫的揉了揉额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凶悍起来的妈妈。
“星空,你跟我来一下。”
满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星空看了眼陆衍泽,他低声的说,“我妈要是说你什么,你别理…”
星空怕满子听见,急忙跟了过去。
院子里,潺潺的水声流到耳朵边,惊鹿发出一声轻响。
满子的木屐踩着石板路,慢慢的往前走,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着星空。
“对不起…”星空攥了攥手心,低低的说道。
“不用说对不起。”满子摇摇头。
“星空,我问你,你会嫁给阿泽吗?他为了你,断了条腿。”
星空惊骇了一下,“我…他…”
“其实我知道你的答案。”满子笑了笑,“他也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可是他就是不肯承认。我不知道要怎么让他解脱出来,这些年他跟疯了一样,我虽然盼着他有出息,可是当他变得杀人不眨眼,我也会觉得害怕,他像个恶魔,我知道他是为了你,可是这种透支的付出并没有结果,所以我希望,你来帮他结束吧。让他过正常的日子,你的心并不在他这里不是吗?”
星空看着满子忧愁的样子,心里阵阵自责。
“不是你的错,你爱着自己爱的人,有什么错。”满子握握她的手,“沈之曜打过电话来,叫我照顾你几天,他就过来了,他母亲这次生病很重,他也需要你在身边,回去吧,你带着你妈妈回去过好日子。阿泽得离开你过新生活。”
星空回头看了眼敞开的某房间,点点头,“我也打扰的够久了。伯母放心,我收拾一下就走。”
满子看着她给自己鞠了一躬,心里面酸酸的,“星空,你要是我儿媳妇也挺好,你这姑娘脾气多好,其实我觉得你和沈之曜在一起未必幸福,他对你付出多少,你看不透,可是阿泽对你付出多少,世界上所有人都能看到,他是个傻小子,而沈之曜不是。就拿这次你母亲的事情来说,拼命去救,总可以救出来,而他没有,去拼命失去一条腿的,是阿泽。可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你的心。”
星空低着头,攥着拳头。
“算了,说沈之曜的坏话也没用。”满子摇摇头,“你心里的天平应该很清楚。”
满子握了握星空的手,“谢谢你带给阿泽这么多美好的回忆,但是从今往后,把他还给他命里真正的女人吧。”
星空看着她转身走开,在原地久久怔着。
命里真正的女人…
她是应该把他的心清空,还给别人了。
看着童锦收拾东西,星空从后搂着她脖子,“妈,对不起,让你身体还没好就跟着我奔波。”
童锦拍拍她的手,“说什么话,这么客气,讨打。”
星空伏在她肩膀,“你可以适应国内的天气吗?现在是正冷的时候。”
想想自己的妈妈被囚禁了这么久,星空觉得体内的怨恨就直线飙涨。
“没那么娇气就是了。”童锦把行李袋拉好,“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是不太想回去?”
星空在一旁坐下来,“回去住哪是个问题——我想我和沈之曜见面的时候,有的解释了,他以为我误会他,不信他,和陆衍泽跑到日本来,可能他现在也疲于理我了吧,他妈妈生重病了,他忙不过来管我。我也觉得回去没什么意思,总有人来破坏我们,根本就有没几天好日子过。”
童锦拍拍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他对你不好吗?”
星空摇摇头,“他对我好,可是我觉得很累——妈,我们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你养病,我养胎,过了冬天我就可以生宝宝了,现在国内好冷。”
童锦蹙眉,“就知道你想躲,有矛盾要去解开,不然总是逃,矛盾会越滚越大。你不见他,他不会更疲乏管你吗?明知道他妈妈生病了,你还不回去看看,怎么都说不过去!”
星空努努嘴,“我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他和他的妈妈分离的比我们母女还要久,他妈妈也为了他吃了很多苦,所以他对妈妈非常的宽容和体贴,我都嫉妒了。偏偏他妈妈不喜欢我,有矛盾的时候,他总是向着那方,我有时候想不要他算了,谁让他一直让我受委屈…”
童锦叹息,“你就是大小姐脾气,谁家都有自己的难事,哪能全世界的人都捧着你?一点委屈也受不了,被惯坏了!”
星空躺在床上,烦躁的捂着脸,“总之,我们先去一趟北海道吧,我爸…我是说我的养父,他打电话来,说他在那边。”
童锦也想见见这位对自己和女儿有恩的养父,想了想,“先去可以,但是这不是你逃避的理由,想好了之后的打算,不许当鸵鸟。”
星空皱着脸,捂着耳朵往外走,“你太罗嗦了妈妈!我不听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庭院里很安静。
星空在宽敞的院子里慢慢的踱步。
走了会儿,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转头就往回走。
“沈星空你站住!”
因为腿不方便,陆衍泽拄着拐杖,很吃力的一边跳一边往这边走。
星空边跑边回头看他那样子,心一软,脚步不禁停了下来。
看着她尽在咫尺的身影,陆衍泽丢掉拐杖,身子往前猛地一倾,重重的搂住了星空的身子。
星空一颤,被他冲的差点摔倒,她觉得手臂好痛,他的气息落下来,瞬间将很多年前的情景一一勾起来。
在某个晚上,他们一起从夜市回来,在荒郊里,他连唬带骗的夺走了她的初吻。
星空挣了挣,低低的警告,“放开!让伯母看到,你又要挨打!”
“你要走?”
陆衍泽粗重的在她耳边喘息,声音里带着咬牙的恨意,“我为了你变成了残废,你连句再见都不说就走是吗?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星空捂着耳朵,“跟你说了有什么用!我就是这么没有良心,我不能给你什么,我怕我多说一句话都会让你有什么幻想,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的,你去恋爱啊,别再守着我了,我都这样了,我还能跟你做什么?”
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脸,陆衍泽眼神透出冷芒,“我要是能去恋爱我还用等到今天要拄着拐杖去?我谁也不要,我就想看着你…”
星空摇着头,心里酸的厉害,“我现在有自己的感情了…我没法兼顾你,我只会更耽误你,我走了就好了,以后再也不见面,慢慢的你就忘了…”
“忘不忘不是你能决定的!”陆衍泽低吼,“我就应该死在那里,死在那里你就记得我了是不是!死了你就不会这么冷漠的对我了!”
星空按着他的手,眼眶泛红,“你干嘛乱说话…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我现在怀着沈之曜的孩子!我能跟你怎么样!你觉得可以,我却觉得羞耻!陆衍泽,别怪我,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不伤害你只能浪费你的感情和青春,我明天就走,你好好养伤,然后找个好女朋友,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陆衍泽死死的勒着她的肩臂,“我想掐死你算了——我哪点不如沈之曜,我付出的不比他少,我也不是做不到像他那么疼你,为什么我就是不行!沈星空你给我个信服的理由,不然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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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泽死死的勒着她的肩臂,“我想掐死你算了——我哪点不如沈之曜,我付出的不比他少,我也不是做不到像他那么疼你,为什么我就是不行!沈星空你给我个信服的理由,不然我不甘心!”
星空站在那里,轻叹,“不用比,如果要我说区别,你们根本不是一种人,感觉也不同,就像你不喜欢你未婚妻一样,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一颗心,只能完整的给一个人。陆衍泽你再这样,你妈妈要伤心的,她希望你过正常的日子,你快回去休息。”
“我要是两条腿都断了,你会不会留下来照顾我?”
他在她耳边轻轻的问出可怕的假设。
举星空用力的去掰他的手,“你再说这种话我就再也不理你!我要去北海道找我爸,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随你,你觉得对得起谁你就尽管这样自暴自弃!放开,我要走了!”
陆衍泽在她颈窝蹭了蹭,轻叹,“你还是关心我的——是吧,不然你不会这么生气我说这些。”
星空按着他的手,“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关心和爱情无关了…”
煌“看在我的腿为你断了的份上,答应我个要求好吗?”
星空侧脸,看着他。
陆衍泽轻轻一笑,“你没有回国之前,我陪你吧——我叫人弄个轮椅过来,我虽然是伤了腿,但总不至于是废人,我陪你去散散心,最后一次,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你回国找沈之曜,我回来结婚或者是怎样——好不好?就最后的几天。”
星空垂眸,沉默。
“你太狠了沈星空——”陆衍泽嘲弄的笑起来,松开她,“换成别的女人,看着一个男人这么哀求,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我想最后看你几眼怎么了,我想陪着你一起做个分手的告别怎么了,我想在永别之前留下一点值得珍藏的美好记忆怎么了?你就这么绝情的拒绝我?”
星空拍拍脑门,回头瞪他,“好了别说的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反正这是你的地盘,你想去哪里谁也拦不住你!你非要跟着,我管不着!但是我警告你别有别的心思!我跟你没可能了!”
陆衍泽看着她快速的跑回房间,淡淡的勾起了唇角。
豁达只存在于理想状态里,他有无数次的想过,爽快的放手,大方的祝福——
可是寂静下来,只要一想,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拥有她,从此以后他将和她再无瓜葛,想想就觉得窒息,无法呼吸。
在庭院里站了会儿,腿有些无法支撑,他慢慢的捡起拐杖,拍了拍灰尘,嘴角露出苦涩,以后如果真的要靠这玩意儿了,可真是糟糕——
第二天星空和童锦出发去北海道。
说来惭愧,明明答应了满子要和陆衍泽诀别的,可是他几句低微的话让她实在是听不进去,嘴巴一软就说出了无法收回的话。
坐上车子的时候,满子看着伏在车窗上朝自己微笑的陆衍泽,翻翻眼睛,“你这死小子,你最好别回来,否则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陆衍泽笑笑,朝她敬了个礼,“妈,别这样,我就送她们一程——我爱星空爱了那么久,就当是给自己的念念不忘做个告别。”
星空在一旁听着他的话,心头莫名的有些感慨。
不好意思和满子说话,星空也躲在车里,看着童锦和她告别。
车子缓缓上道。
一路上风景很美。
星空过目即忘,她的魂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阿泽。”童锦看着前座上的英俊小伙子,眼底都是赞许,“这段路有些颠簸,你的腿怎么样?”
星空在一旁撇撇嘴,“偏心!我还是孕妇呢,你也不问问。”
陆衍泽哈哈一笑,丢给她一袋梅子,“快吃吧,梅子都没有你的语气酸——”
星空愤愤地咬住梅子,就听见童锦问陆衍泽,“阿泽,你日后有什么打算,杨森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会给你带来后续的麻烦。”
陆衍泽冲她摇摇头,“这地方就不他能只手遮天的地方了,这可是我的老家——伯母放心,我们也打过交道,我不会对他没有一点掌握,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他也不敢把我逼得太狠,现在能在全世界撑起来这一行的,也没多少人,就像是鼎一样,缺了腿,这个集团很快就会倒下。”
童锦拍拍他,“总之万事小心——阿泽,伯母和星空都视你为救命恩人,我们衷心希望你可以平安健康的生活。”
星空拉拉童锦的衣角,“妈,你为什么一路都说他好,你可不可以稍微的关心我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