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培打量着她的脸色,对商雨道:“你先借她三两银子。”
她心里一松,忙道:“谢谢师父。”
邵培目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转过身来。
水晶屏风后转出一个高挑秀逸,气度雍华的年轻人。紫色锦袍,祥云盘蛟。他一撩袍角在紫檀椅上坐下,清雅如画,气定神闲。
邵培略一蹙眉:“你看中她?”
年轻人淡淡一笑:“她很合适。”
邵培沉吟片刻,道:“这丫头很诚实。可是,钱是没有主人的。”
“不错,钱无主,易手如流水,今日河东,明日河西。可是,她这样说,说明她很诚实。再者,她进屋来,曾打量过屋内的摆设,眼中明明露出惊叹,却没有刻意在某一件物件上流连。你看书时,她一直垂目静侯,并没有再抬眼看一看这屋中的物件,更没有露出垂涎的神色,可见她是见惯了富贵的人,若我猜的不错,她眼下正处于困境之中,急缺钱用,倒未必是贪财之人。”
邵培道:“若论动机,仇恨倒比金钱的动力更大,我更看好林西燕。”
“林西燕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她容貌平凡,日后跟在我身边,反倒容易让人生疑,猜测她的来历。而她么,美丽灵秀,容易让人误会是我的侍妾之类,更便于掩人耳目。”
邵培颔首:“不错,以你的身份,身边带个美人才显得合情合理。”
商雨带着她从修庐西侧的偏门进了另一层庭院,穿过月亮门,是一道巨大的一字影壁,气势雄威。影壁上五彩琉璃盘了七条飞龙,在云海中翻腾,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转过影壁,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天井之中,又各有四个院落独立。门匾上依次按照方位写着“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他在朱雀院门处叩了几声。
门开了,一个女孩子露出脸来,容貌端庄,和司恬年纪相仿,但却没有少女的青涩和灵气,一脸的严肃冷漠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他指了指身后的她,道:“林西燕,这是司恬。师父让你们住在一起。”
那女孩好象愣了一下,眉宇间有一丝不悦一闪而过,如果是过去,司恬一定看不出来那丝轻微的不悦,可是经历了世态炎凉,她对此已经烂熟与心。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有在一个人远离了无忧无虑之后才会水到渠成。
他领着她进了院落。独立的小院落里井井有条,回廊下种着一水儿的花草。山上春晚,始绽初蕾,隐约可见来日的芬芳。
院子正中一棵高大的菩提树,象一把巨伞笼罩着庭院。阳光斑驳,从枝叶间零落而下,象是细碎的小金叶子。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汗颜,果然是穷疯了,连阳光都能看成金叶子。
他领着她走进右侧的房间,指着屋子道:“这里就是你的住处,林西燕比你早来七天,住在隔壁,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去问她。”他草草交代完毕,转身就走。
她顾不得打量屋子,忙喊住他:“大师兄。”
他回头看着她,神色似有些不耐。
“那个、那个、银子。”她磕巴着说完,脸红不已,捏着衣角恨不得将衣角捏成铜钱。借钱这
种事,她已经做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她都不可避免的脸红羞涩。有些事可以习惯,有些事,做过再多却永远也无法习惯,比如借钱。
他眉头皱了皱,简短地说道:“跟我来。”长腿一迈,就到了屋外。
她尴尬地跟着他的后面,出了朱雀院,他径直走进了青龙院,她也跟了进去。
青龙院和朱雀院的布局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院子正中并不是高大的菩提,而是一座假山。假山的形状并不是平常富贵人家特意造出的高耸奇异,与瘦,怪,嶙峋,通透等风格都不同,简单平拙。但一池清水绕着假山,机警小鱼在水里倏忽游弋,显得静中有动,拙中通灵。
他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出来时,手里拿着银子,象弹珠一般在手心里转着。
果然是有钱人啊,对待银子的态度简直是浑不在意。
他迎着她悠闲洒脱地走过来,宽阔的肩上落满了阳光,象个踏春的贵公子,举步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倜傥。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银子,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他站在她的面前,并没有急着把银子递给她,反而眯着眼打量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认真又严肃。
这种情形下的沉默和注视,她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烤化了,心里泛起微妙的尴尬。
他终于开口了,极其慎重地说道:“司恬,你太胖了。”
她惊异地抬起了头,对上他澄亮的眼眸。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说她胖的人。怎么会呢?她已经瘦到睡觉都觉得床板要咯着骨头了,他居然还说她太胖?可是,他的神情一本正经,不象是在开玩笑。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递过来三两银子,极其严肃地说道:“你要是再瘦一点,就可以钻进钱眼里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遗憾,情真意切。还以一声幽幽的叹息,强调了自己的遗憾。
二债主
司恬的脸色,立刻如胭脂轻抹。
他刚才就站在邵培的书房门外,一定听见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了,而且自己一来就找他借钱,实在很难不让人把她当成财迷。她想气,想恼,却无可奈何地承认他说的没错。是的,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钱。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又怎能不让人这么想?想到这里,些微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她也不去反驳,低头羞赧的看着他的脚尖。
她红云翩跹的俏丽脸颊,如明烛映照下的春睡芙蓉,他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就有这样的成果,把她的手抓过来,慎重地放上三两银子。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师兄,我会还你的。”态度非常真诚,恨不得想写个借据放他手心里,以表示自己还钱的决心和诚意。
可是,他却无所谓地“恩”了一声,扭头就进了屋子,好象这三两银子已是有去无回。
她噘了噘嘴,转了身从青龙院出来,在院门处险些撞上一个人,一个少年。
他好奇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瞪的又亮又大,带着惊讶和惊艳。
“你是谁?新来的?”
司恬惊住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嗓子突然很哽。他的眼睛,那么象小岸。
“你不会说话?”少年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摆摆手,很顽皮。
她咽下嗓子间的哽咽,微笑道:“我叫司恬,是今天刚来的。”
少年呵呵一笑:“我叫齐扬。奇怪,师父不是已经选了一个朱雀么,怎么又选了一个?”
司恬正欲说话,身后传来商雨的声音:“师父的事是你能操心的么,你的七星飞雨针练的怎样了?”
她略一扭头,只见商雨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偎在门上,眯着眼看着齐扬。
齐扬吐吐舌头:“大师兄,你一见我就知道问功课,比师父还凶。”
商雨冷着的脸立刻浮起了笑,对他招招手:“过来。”
齐扬走了过去,又回头对她笑了笑。
她手里握着三两银子,心里已经急不可待。一转身出了青龙院,又折回到邵培的书房。
还好,他还在。只是,已经不再看书,负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轩窗前竹叶婆娑,几杆瘦竹探进来细嫩的叶子,拂在他的肩头,他身材高挑,亦如墨竹般修雅。
他应该一早就听出她的脚步,还没等她走近,头也不回就问道:“什么事?”
她忙紧上几步,小声道:“师父,我想下山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依旧没有回头,淡然答了声“好”。
司恬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说话,连问都不问就一口答应,倒让她一愣。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不会跑掉,我大概一个时辰就回来。”
邵培转过身,看着她,居然笑了起来。
他一身玄衣,淡泊清冷,突然展颜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和煦动人,似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他浅笑道:“丫头,七势门还怕你拐带三两银子逃跑么?”
她脸红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这样想,也一定想不到这一点。因为以前,她从没为钱操心过,三两银子不过就是一件春衫。她从不知道钱可以让人的心生出许多可怕的念头,可以让人之间产生许多的隔阂和猜忌。经历了许多,她也变的有点多虑了。七势门财大气粗,的确不会担心她拿了三两银子就跑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邵培的浅笑让她很不好意思,她道了谢,一转身就望外走。
跨出山门,来时的石阶从上往下看去,惊心动魄。她顾不得害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腿很酸,刚下了百十阶的时候她就累的气喘吁吁。可是一想到寄养在杨婶家的母亲和那一吐就是一盆的血,她无法停步。
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年轻人。
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身上的紫色长衫。
她对紫色很偏爱。因为母亲说她肤色白皙明亮,穿紫色很漂亮,所以给她做了许多深紫、浅紫、粉紫的衣服。她穿上的时候,林一枫的目光总是格外的晶亮,似乎写着赞赏二字。林一枫,她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个名字。
从那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闻见了一缕清淡的气息,很好闻,不是香料也不是脂粉气,倒象是某种植物的天然馨香。
她匆匆越过他,径直往下跑。
跑到已经遥遥可见山脚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翘起了唇角。山脚下的山路拐角有个包子摊,她一定要买几个包子,好饿。那三文钱她终于敢花了。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腰里的荷包。
心狂跳起来!荷包居然不见了,荷包里是她刚放进的三两银子和舍不得花掉的三文钱。
她急的要疯掉,在全身摸了一遍,仍旧没有。
她几乎要哭出来。立刻起身朝来路看去。触目可及的台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提起裙子往上跑,心里狂乱而慌张。
一路往上跑,一边跑一边看,可是找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掉,她顾不上擦去,一边出汗一边发冷。
紫衣的年轻人从她身边经过,清淡的气息象一缕晨风。
她心里一动,忙问:“请问公子,可见到一个荷包?浅紫色的,绣着荷花。”
那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面容清雅,神色镇定闲适,却有种贵不可言的气势,是那种只有富贵荣华才能浸淫而出的风华气度。
她眼巴巴地瞅着他,盼望着他给她一个希望。几颗汗珠挂在她光洁的额上,象清晨的草叶上,一夜凝霜而成的露珠。她的眼眸亮的惊人,水色莹莹。
他微一蹙眉:“荷包?没看见。”
司恬有些绝望了,腿开始软。
他又问了一句:“是丢了钱么?”
她点头。
他顿了顿,说道:“姑娘,这石阶上上下下跑着很累。你丢了多少钱?”
“三两银子。”
他“哦”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说道:“我这里有三两银子,姑娘先拿着用吧。”
她连忙摆手:“多谢公子,我不能要。”
他笑了笑:“姑娘,你从七势门出来,想必是邵门主的弟子吧?我和邵门主私交甚好,这银子算我借你的,回头你将银子还给他就是。”
司恬喜道:“真的么?”
他微微颔首:“真的,我还会骗你一个小丫头么?”
“多谢公子。”
她已经顾不得客气,虽然很不好意思,却很动心他的提议。
他递过了一只金色的荷包,荷包下的手指修长白皙,象是从没做过活,就象半年前她的手指一样,干净而秀气,如上好的净白瓷、温润的羊脂玉。
她无法拒绝,接下了荷包。
“我随身也没多带银子,这里还有一块玉佩,姑娘若是急着用钱,可去典当,来日一并还我就是。”他又递过来一块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司恬吓了一跳,忙道:“多谢公子,三两银子足够了,足够了。”
她一转身就急匆匆跑下台阶。跑了几级,她又觉得不对,赶紧转身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裴云旷。”他站在一级石阶上,黑发如墨,星目生辉。山风轻拂他的衣角,他长身玉立,清逸不群。身后群山如青云,虚构一副山水丹青,他在画中,如飞龙腾空时的一笔点睛。
这副画卷让她愣了一瞬,她感激地对他笑着,跑下了几级台阶又觉得不对,又转身迎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叫司恬,司马的司,恬静的恬,我一定会还公子的钱的。”
他有点好笑,看着她郑重的神色,也郑重地点点头,好象三两银子,是好大一笔数目。
她对他客气而感激地笑了笑,又赶紧跑了下去。这一次,她不敢将荷包放在怀里,放在腰里,紧紧地抓在手心中。
最后一级台阶下等候着一辆轿子和四个男子。司恬看了一眼,发现轿子很华丽,应该是等候那紫衣男子的吧。
她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细看吓了一跳,荷包上用金线织就了二龙戏珠。那龙之鳞片全用金线填满,又多又密,迎着日光熠熠生辉。二龙之间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光这个荷包,至少要值五两银子!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收好荷包,回头看了看石阶。远远只见一个紫色的影子,象是山间的一抹紫烟。
谁占谁便宜?
杨婶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青烟,在空旷的天际间绽放着人间烟火气。青山是炊烟最好的背景,仿佛钱是富贵最好的陪衬。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闻见了饭菜的香气。现在的她,粗茶淡饭也能吃出一番香味来。
她加快了步子,先跑到厨房。
杨婶果然弯着腰在做饭。她的脚边是一只芦花鸡,正仰着头等着杨婶案板上的茶末掉下来。
司恬爱它甚过自己,因为它能下蛋给母亲补补身子。芦花鸡见到她咯咯叫了几声,凑了过来。她笑着拍拍它,唤了一声“杨婶”。
杨婶被烟熏红了眼,一转身看见她马上笑道:“阿恬回来了,你娘刚睡下,等饭好了再叫她。”
司恬洗了洗手过来帮忙。她一边收拾菜一边说道:“杨婶,七势门收下我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领十两银子。”
杨婶高兴地笑着:“太好了,这下你娘的药钱有了。七势门可真是有钱,你看城里谁家的学徒能给这个数儿?铁牛在赵铁匠那里,一个月才十文钱。你运气真好,我在这山脚下住了近十年,从没听说过他们收徒,收的还是女徒弟。”
司恬也是满心欢喜,忍不住又道:“等我学成了,听说可以领一千两银子。”
杨婶举着手里的菜刀呆住了,眼睛瞪的象案板上的大青豆。
“一千两!”
司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
“我的天哪,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司恬心里一涩,杨婶以前是她家的零工,一个月的工钱不过是八十文钱。而一千两银子,以前对她家来说,不过是绣坊和胭脂坊小半年的收入。如今,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需要她拿三年的自由去换,不过,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想那些青楼女子,耗尽青春,强颜欢笑,最终又能有几两银子在手呢?
她笑着:“杨婶,等我拿到了,一定让你看看,我还要送你一些。多亏你收留我们。”
杨婶笑笑:“那里话,过去,你娘不知道送我多少衣服。”
和杨婶闲聊了几句,简单的饭菜也做好了。
杨婶盛了饭,说道:“去叫你娘吃饭吧。”
司恬轻步走到右厢房,土坯的房子,采光很不好,即便是白天,屋子也一片昏黄。
一张土炕,半旧的棉被上红牡丹花因为陈旧,颜色暗淡阴霾,如同母亲的脸色。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前名满东都洛阳的席冉现在躺在乡间的一张土炕上,憔悴如风中残红。
司恬轻轻蹲下来,看着母亲。
她睡的不安稳,秀气的柳叶眉蹙在一起,薄薄的唇微微翕合,轻不可闻地念出一个名字,小岸。
司恬眼眶一酸,她赶紧仰起脖子,使劲瞪着眼睛,把那一股湿意逼了回去。她长吸一口气,低头轻轻推了推母亲的肩头,低声唤道: “娘,吃饭了。”
席冉睡的很浅,立刻睁开了眼。
“阿恬,你今早去那里了?”
“我去山上的七势门了,我昨天听隔壁的铁牛哥说他们要收徒。娘,我已经被收下了。”
席冉慢慢坐了起来: “铁牛去了么?要是和他一起,也有个照应啊。”
司恬笑道:“七势门这次只收女弟子,还有个条件就是要粗通医理。铁牛哥不能去,在河边生了半天气呢。”
“是么,你去学学武功也好,人善被人欺,娘就是明白的太晚了,才沦落到这般田地,还连累了你。”
司恬笑了笑,过去,已经遥远到仿佛都是别人的故事了。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恍惚。
“娘你别多想,养好身子要紧。”
席冉看着女儿,有句话堵着嗓间,却不忍心说出来,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等我病好了,咱们回洛阳。”
司恬扶着她来到外间,杨婶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盆稀粥,一碟青菜,还有一个煮鸡蛋。
司恬把鸡蛋剥好,放在母亲的碗里。席冉叹口气,又将蛋黄挑出来放在女儿碗里,低声道:“我一吃蛋黄就噎嗓子,你吃吧。”
司恬心里一涩,以前,母亲从没有这样说过。她把母亲的碗又拿过来,将蛋黄放在母亲碗里,仔细搅细了,放在席冉的面前。
“这样就好了。”
席冉无奈地苦笑,心疼地看着消瘦的女儿,家变之后,她似乎一夜间长大。她是她强撑到现在唯一的理由了。
匆匆吃完了饭,司恬将三两银子交给母亲。“娘,你一定要好好吃药,我以后每月都有十两银子。我住在山上,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请铁牛哥到山上找我。”说着,她又不放心,对杨婶道:“杨婶,周大夫来,你一定要记得让他用好药。”
杨婶羡慕地笑:“有个女儿就是好,多贴心。我家那小子,天天也不知道野在那里。”
“娘,我走了。有空我就下山看你。”
司恬急匆匆地往回赶,既然对邵培说了大约一个时辰赶回去,只能提前不能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