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辰做了她的伴娘。
婚礼上,姜锦年偷偷问她的丈夫:“你认识那么多人,有没有那种性格温柔,工作稳定,懂得怎么照顾女孩子的单身适龄男青年?”
许星辰听见这句话,惊讶地望着姜锦年。
姜锦年的丈夫名为傅承林。傅承林出身于金融业,也经营着连锁酒店,交际广泛,性格偏沉稳冷静。他的那帮朋友们,几乎什么种类都有。
姜锦年挽着傅承林的右手:“正好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来了很多客人。”
她作为新娘,没有扔高捧花,直接把捧花给了许星辰。
“我最希望你幸福。”姜锦年开口道。
许星辰握着捧花,心中百感交集。
但她对“幸福”的定义早已不是找到一个男人,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和他携手此生。她有自己的乐趣和追求,也能在独处中收获快乐。
傅承林还是介绍了一些青年才俊。
他察觉许星辰的抵触,游刃有余道:“大家相互认识,交个朋友,不会有任何损失。”
姜锦年也说:“你不是告诉我,我搬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在家经常做噩梦,没人说话吗?你可以跟朋友们聊天。”
许星辰心想有道理,听从姜锦年的建议,主动拓展交际圈。她自称是一名“游戏陪练”,可以上线代打,不收费不惹事,谁要玩游戏,招呼她一声就行了。
因为她话少、操作强、技术高超,很快就将一位单身男青年发展为网友。那人名叫赵景澄,他比许星辰大一岁,也是傅承林的朋友之一。
赵景澄相貌俊朗,比较安静内向,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本人专做投资,也开了一家饭店,许星辰经常称呼他为:赵老板。
最开始,她打出那个“赵”字,偶尔会有些走神。
赵景澄不知道她的那一段前缘。他工作不算忙,也不算轻松,偶尔没事,就爱宅在家里,痛快地打几盘游戏。
许星辰与他意气相投,配合默契。两人做了五个多月的网友,他终于忍不住问:“我能去见你一面吗?”
许星辰反问:“这么一直打游戏不好吗?”
她讲出理由:“游戏里有关卡、等级、攻略,我们没事就一起玩,每天也能很开心。”
赵景澄竟然被她说服:“好吧。”
可是,两天后,他又很委婉地邀约:“我的一个好哥们,他也有社交恐惧症…我和他见面会选在气氛好一点的地方,实在不行,面对面用手机发微信也可以的。”
许星辰被他逗乐,终于同意见面。
赵景澄比她早到半个小时,还带着一捧浅红色的玫瑰。他把玫瑰摆在餐厅的木桌上,安静地等待。而许星辰好不容易挤进公交车,半路又遭遇一场交通拥塞。
她焦急地给他发微信:“我迟到了!我要迟到了!”
他秒回:“堵车?”
许星辰说:“是的是的!真的堵车了!我拍照给你看。”
赵景澄打趣道:“北京的堵车日常。你不急,离饭点还早。”
又过了一个小时,许星辰飞奔向餐厅,问他:“你等了多久?”
赵景澄摇头:“没多久。”
许星辰感到愧疚。
赵景澄只字不提。他招来服务员,等着许星辰点菜。他其实也有些紧张,双手一会儿放在桌沿,一会儿又搭在腿上。
赵景澄并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这一次格外的不同寻常。
他和许星辰网上交流了六个月,在虚拟游戏中,他们是并肩协作的队友。在微信上,他们是轻松聊天的朋友。当二次元与三次元交接,他盼着两人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那一年,许星辰二十六岁。
家里一直在催她找对象。可她一点都不着急。赵景澄或许是摆在面前的最好选择,就连许星辰的表姐也劝她:你不小了,要考虑现实因素,哪有那么多好男人等着你挑啊?
许星辰自由惯了几年,不喜欢被人约束,她有点不开心。
赵景澄看透了她的想法。他做投资时,很讲究短期回报,但他告诉许星辰:“我们慢慢相处,有感觉了再说。”
他接着问她:“你在什么条件下,会考虑和一个男人交往?”
他说话时,和她一起坐在公园里。两人各拿着一袋玉米,一小把一小把地喂鸽子。鸽子“咕叽咕叽”地叫着,扑棱翅膀飞向一旁,许星辰双手护头,赵景澄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他没等来她的回答,就不再追问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她愿意讲,他会听,她不愿意讲,他也不强求。
许星辰反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呢?”
赵景澄愣了一下。片刻后,他笑了,笑得很好看,眼中还有她的影子。
他说:“你爱开玩笑,活泼开朗,也容易心软,迁就别人。你在游戏里救人,好多次都是网络版的农夫与蛇,然后才学会了绕道走。我当时就想,要是我不来照顾你,你会让我心疼很多次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写过“破镜重圆,分手复合”的预告,大纲几个月前就写好了。从入V开始,作话可能一直在赶客,“虐文”不是男女主吵个架然后复合了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平常听人说“分手原因是性格不合”,可能会不太相信。但事实上,这是客观存在的。
如果一开始说男女主最后分手,算不算剧透?剧透可能不是好事。写这种类型的东西,确实有点吃力不讨好,我连续两个月每天只睡四小时。文案添上BE是因为我听说男女主不在一起就算BE。开个玩笑,我和我的大多数朋友们都经历过BE,我们都还活着。
失恋了也不代表人生就没有了未来。男女主的故事只是某一阶段的缩影,除非从出生写到死亡。哪怕一对夫妻结了婚,也有各自的路要走,前路开阔,就不用经常回头,念念不忘了。
第37章 罢休
许星辰记起很多年前, 她也问过另一个人: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那人回答:因为我和你在一起,轻松快乐, 无忧无虑。
当时许星辰听完很开心。可是后来, 偶尔也会怀疑:如果她无法让他永远“轻松快乐,无忧无虑”, 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事实证明, 确实如此。
远方的云朵被夕阳染成深红色。许星辰看得出神,又说:“周围的朋友们都不知道, 我前几年吃过抗抑郁的药。我不记得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了。赵景澄,我觉得你人特别好…”
赵景澄低下头, 专注地喂鸽子:“完了, 我听出来, 你要给我发好人卡了。”
他把外套给了许星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羊毛衫。在愈加昏暗的光色下,他那张脸显得更好看, 鼻梁挺直,唇线微抿, 目光垂落在地上。
许星辰见不得帅哥发愁,热情洋溢地鼓励道:“赵景澄,你是一个标准的高富帅啊, 会有很多女孩子欣赏你的。”
赵景澄认真看着她:“不需要很多女孩子欣赏我,只要有你就行了。你瞧我,这么宅的一个人,饭店只能经营一家, 投资也只是做短线。除了看书、打球和打游戏,就没有别的爱好了。”
许星辰回应道:“你喜欢打桌球和壁球,对吧?”
赵景澄含笑:“对啊,想学吗?”
许星辰考虑道:“我会桌球。有空的话,我们切磋一把。”
赵景澄撒出一大片玉米,无数鸽子扇着翅膀聚集到附近。许星辰又惊又喜,喊道:“鸽子,鸽子!我碰到它们的翅膀了!”
赵景澄趁乱,搭住她的衣袖:“小辰,小辰,我也碰到你了。”
他没接触她的手,连指尖都没挨上。许星辰偏过头,望着他,心念倏然一动。
当夜,赵景澄开车送她回家。
两个月前,许星辰搬家了。她独自搬进更小的一室一厅居室,房东是一位和善的阿姨,答应让她养狗。许星辰就养了一只白色博美,毛绒绒一团,可能是因为太小了,这只狗还不会摇尾巴。
赵景澄蹲下来,低声问:“它叫什么名字?”
许星辰挺不好意思地说:“艾欧里亚。”
赵景澄没听清:“什么?”
许星辰坦然道:“艾欧里亚。《圣斗士星矢》里,战斗力超强的那个角色。”
赵景澄接受了她的设定。他坐在冰凉的瓷砖上,念道:“艾欧里亚!”
白色的小毛球一溜烟跑向他,扑进他的怀中。他笑着抱住了艾欧里亚,还说:“它喜欢我。”
许星辰惊讶道:“它在外人面前是很凶的!上次我一个女同事来我家做客,它凶得汪汪叫。”
赵景澄摸着狗头,解释道:“它可能没把我当外人吧。”
他握住一只狗爪,悄悄约定:“下次再来你家做客,我带上宠物狗的罐头。”
许星辰问他:“你也养狗吗?”
“小时候养过黑色的猎犬,”赵景澄用手比划了猎犬的体长,“那会儿我家还在郊区,能养大狗。我跟你说个好笑的…”
许星辰点头,坐到他的身侧。
赵景澄转向她,面朝着她:“我家狗只是长得壮,胆子很小,比兔子还小。院子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立刻钻回狗窝。我爸本来指望它保护我,没想到它只能保护它的狗窝。”
许星辰哈哈大笑。
赵景澄接着回忆:“我小学六年级,有天晚上回家,在家门口遇见一只疯掉的流浪狗…狂犬病发作。”
许星辰竖起耳朵,看着他的双眼。他说:“我家狗第一次那么勇敢,像一道闪电,跑出来救了我。可是我宁愿它不要逞强。”
许星辰听得难过:“它想让你活下去啊。”又问:“那之后呢,你们搬家了吗?”
赵景澄沉默片刻,透露道:“搬家了。我家现在离你家挺近的。”
许星辰已经猜到他住在哪里。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家有咖啡、奶茶和啤酒。”
赵景澄客气道:“一罐啤酒就行了。”又问:“你一个人在家也喝酒吗?”
许星辰点头:“喝一点,晚上睡得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冰箱门,拿出冷藏的啤酒罐。
赵景澄喝酒的时候,许星辰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机。于是,赵景澄自然而然走过来,和她一起看电视。
她换了好几个台,全都是讲述婆媳纠纷的家庭连续剧。
许星辰轻咳一声:“找不到好看的。”
赵景澄提议道:“我们去片库里挑个电影?”
许星辰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怎么看待那种…婆婆和儿媳妇的斗争?”
“这不是小事,”赵景澄若有所思,“最好让双方坐下来谈判,丈夫要偏向他的妻子…因为父母对儿子有宽容心,儿媳妇和他家没有血缘关系。”
许星辰反问道:“那对婆婆来说,不是不公平吗?”
赵景澄思索几秒,回答道:“如果丈夫也偏袒他的母亲,那就变成了一家人一致对外。调解矛盾是一个目的,缓和关系是另一个目的,大家都要兼顾一点儿。我们追求的是和平,不是公平,你说对吗?”
许星辰心不在焉:“对啊。”
赵景澄笑道:“我要是跟未来的妻子去她家,也想在她爸爸面前…有一点面子,不挨训,不用怂着做人。”
许星辰顺口说:“我爸爸是特别好相处的一个人。”
此话一出,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
赵景澄离她更近。
他的左手搭在沙发边缘,右手逐渐搂上她的腰。许星辰朝着沙发的内侧挪动,于是他仅仅抱了她一会儿,还问:“你平常都用什么香水?”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诚实地说:“从来没用过香水。”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了然道:“哦,我懂了,天生的。”
许星辰抵住他的胸膛,想将他推开。他自称是个死宅,但也没少锻炼,身量修长,肌理劲健有力,她能从他开扣的衣领中窥见一些脉络和轮廓。
她语调更轻:“赵景澄?”
赵景澄在她耳边叹气。
她又念:“赵景澄。”
他回答:“抓紧时间,我们打几盘游戏。”
许星辰每日上线,喊他开局的时候,会不断叫他的名字。
她常说:赵景澄赵景澄!我们快组队!
许星辰家里有两台笔记本电脑。她把配置更高的一台给了赵景澄,自己用的是一台跑得很慢的老爷机。
她介绍道:“这是我大一开学那年,姑姑买的电脑。”
赵景澄扫眼一看,又将自己拿到的笔记本塞回许星辰手中。
许星辰没推脱,直接打开网游页面。
她和赵景澄轮流控制同一个账号,差一点就通过了最困难的副本。电脑在他们二人之间传来传去,实在有些麻烦。到了后来,赵景澄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她急着通关,立刻爬上去了。
他左手搂住她的腰,单手操作…她以为他会很厉害的。可是他连续翻车,导致游戏结束。
许星辰茫然道:“你输了。”
赵景澄双手搂紧她:“我心里想的都不是游戏。”
她长发微乱,扭过头看他。正好,他帮她把发丝拨开,又问:“你在网上跟我聊天,挺热情的。咱们能不能把那种热情代入现实里?”
许星辰却道:“我、我下班回家,没事做,只好跟你聊天。”
赵景澄低声笑开了:“我有好多事要做,还是想跟你聊天。”
他握住她的腕骨,俯身靠近。许星辰明白他想做什么。这一瞬间,她忽然害羞,蜷缩在他怀里,三分顺从七分抵抗,整个人显得安静又紧张。
赵景澄亲了她的手背,向她告别:“九点多了,待在你家不好。我回去了。今晚喝了啤酒,车先停在你家楼下,我明天来取。”
许星辰送他出门。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等她关门了,他才按下电梯的按钮。
从那之后,许星辰和赵景澄每周约会三次。
赵景澄受父辈影响,喜欢钻研《易经》,偶尔也琢磨卦象,探测别人的流年大运。他担心许星辰会嫌他迷信,搞那一套封建主义的东西。
所以,每次许星辰到他家里玩,赵景澄会提前整理书房,不少古籍都被他收进柜子。
某天晚上,许星辰没打招呼就出现了。赵景澄来不及收拾,只能把一堆杂物扔到了书柜中。
许星辰探头一望,笑问他:“你背着我藏了什么?”
柜门被挤开,杂物掉落在地。
许星辰捡起其中一本,翻开一瞧,全是一片繁体竖排字。
她看得眼花缭乱,仍然兴致勃勃:“你会算命吗?快给我算命。”
赵景澄解释道:“我不会算命,只会推测一些规律和道理。”
许星辰问他:“那你推测过…我和你的规律吗?”
“没有啊。”他回答。
许星辰疑惑不解:“为什么不给我们算一下?电视剧里都会演,古时候一对夫妻结婚,要先算他们的生辰八字合不合。”
赵景澄盘腿而坐。好半晌,他说:“不算了,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许星辰试探道:“你是不是算过了,但是我们的结果不好?”
赵景澄如实说:“真没有。”
他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我们的未来,是你说了算。”
许星辰半低着头,按住他的手。他抽离一寸,她又按住,他挪动到另一侧,她按得更紧,一路不断追随着他,像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
于是他停止一切动作。
许星辰仰起脸看着他。
她的下巴被轻轻托住,他用力亲吻她的嘴唇。大概过了三秒,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浑身战栗,如同一只被扼住咽喉的兔子。
赵景澄一边吻她,一边说:“不怕,我不会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