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到阮沁阳坐在笼子里空洞的眼神,吹熄灯火前,赵崤俯身道:“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你活着我不一定会放过阮家,但若是你死了,你的爹,你的弟弟,都会跟你一起消失。”

灯火熄灭,屋内漆黑一片。

阮沁阳趴在笼子里半晌,才缓缓坐了起来。

白日的时候不觉,现在坐在着铁笼子里,就像是坐在寒窟窿。

阮沁阳觉得冷,牙齿无意识的打颤,细微的震动牵扯铁链,铁环相碰的声音,阮沁阳才意识到赵崤上床睡觉也没松开另一头。

怎么,难不成是怕她跑了。

还是在睡梦中也不忘侮辱她。

阮沁阳看着挂在笼子上没取的钥匙,等到赵崤熟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用在栓脖子的铁链把他勒死在床上。

“我不是她。”

阮沁阳靠在铁笼低声地道,这几天哭的太多,她的眼泪都干了。

她不是原主,也没伤害过女主,没伤害过他心爱的人,她也不想要他的命,他就不能放过她。

寂静无声的床榻传来赵崤的声音:“我知道。”

阮沁阳一怔,猛地仰头抓住了铁杆,铁链震动,在屋里发着哗啦的回音。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伤害阮姀的都不是我,我没做错任何事。”

“但你用了她的身体。”比起阮沁阳的激动,赵崤毫不在意地道。

他当然看得出她不是阮沁阳,第一天可能疑惑,但看多了她的眼神,就能分清两人的不一样,知道她是另外的人。

可不管是什么孤魂野鬼,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反正这身体是阮沁阳的无误。

“在算什么?”

阮沁阳不明白赵崤是什么逻辑,他竟然知道她不是原主,还要这样折腾她。

“安静。”

赵崤淡淡提醒。

提醒完感觉到铁链还在震动,拿起桌上的鞭子,凭空一挥。

皮鞭并没有打到铁笼,而是挥向了边上的空处。

不过掀起的风让阮沁阳僵了身体,她感觉到飞絮扑面,赵崤躺在床上的随意一鞭就把地毯给打破了。

这个神经病,变态,疯子。

阮沁阳蹲在角落,赵崤软硬不吃,思维根本不能用常人的推测揣摩。

正常人知道身体里面换了个魂,哪里会像是他那么镇定,说什么用了她的身体就要替她偿罪。

赵崤的呼吸声太轻了,阮沁阳努力听只觉得窗扉缝隙的气流还要大些。

安静了一会,阮沁阳忍不住又低声开口:“我唤你哥哥,是因为我的脑海里时常会闪过你温柔待我的画面,你叫我‘沁阳’,搂着我说万事有你,让我不必害怕。”

说着,阮沁阳一阵恍惚,觉着脑海中的画面甚至清晰了不少。

床上的赵崤同样轻声回她:“在我身边,为何要害怕…十岁时我在院中练武,听到阮沁阳在外院嬉戏,她说我日日被关在院中习武练字,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狗。”

赵崤轻笑,只是这笑意在黑暗中幽的渗人:“你比她讨我欢喜,只要乖乖的做我的狗,我不会宰杀你,嗯?”

赵崤翘起的尾音没得到阮沁阳的回应,而他大约也不需要,感觉到她这次是彻底安静了,握着铁链闭眼休息。

阮沁阳比起睡更像是晕了过去,身上冷热交加,脑海里时不时闪过各种画面,不属于现代她的记忆,也不属于原主,不过她努力细想又回归平静。

第117章 07

视线大亮, 阮沁阳却不怎么睁得开眼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 感觉到有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阮沁阳忍不住朝上面蹭了蹭。

只不过手指的主人似乎不喜欢她的撒娇,一下子就把手指撤开。

阮沁阳蹙起了眉,眼睛睁不开, 但嘴却委屈地撅起。

这次换做整只手掌覆上来, “烫。”

手掌的主人说完并未抬手, 阮沁阳等了等, 过了一会忍不住蹭了蹭。

手掌的温度熟悉, 让她好想抱着撒撒娇,告诉他这几天她做了一个好恐怖的噩梦。

大夫看到两人的互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是着凉伤风,喝几帖药, 好好调养就能好了。”

“去开药。”

赵崤的视线一直落在笼子里,闻言启唇吩咐。

大夫应声下去, 只是走了几步,回头看到笼子里盖着赵崤被子苍白一张脸的姑娘, 忍不住道:“殿下,这位姑娘会伤风跟她体质有关, 她体质娇弱,这段时间甚少进食, 又郁结在心, 老朽以为若想让这位姑娘痊愈, 最好是让她从那…里出来。”

他还从没想过会给睡在笼子里的人看病。

而且把脉还是胳膊从铁笼的夹缝伸出来。

赵崤回头见那老大夫看着阮沁阳, 心中涌出一股不舒服,迈步挡在了阮沁阳的身前。

随着他的移动,挂在他腰间的链子敲击铁杆,大夫抖了抖,想起笼子里的姑娘脖子上还拴着铁链,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他多嘴多舌也不知道会不会闯出什么祸事。

“你是说她生病的主因是我把她关在里面?”

赵崤沉声问道。

大夫不敢点头,只道:“老朽只是认为若是离开里面,在外头养病,姑娘的病可能会好的快些。”

“也就是说在里面,只要喝药,人死不了?”

赵崤都这般说了,大夫把心里话忍了回去,只有点头:“服用了汤药,等到温度降下去,姑娘大概就醒过来。”

大夫说完犹豫了下,“若是方便,可以喂一些米粥,饥饿过度也会引起发热,药石发挥的效果也会制限。”

大夫退下,赵崤突然弯下了身子。

若不是大夫说他都忘了她问他要过水,却没要过食物。养狗自然是要投食的,她怎么不要呢?怕他不给?

赵崤打量地看着阮沁阳的脸。

现在看着她,他快忘了阮沁阳原本是长什么样子。

天蚕缎的雪被还不如她的脸白腻,巴掌大的脸被被衾包裹,下巴瘦的快没了肉。

赵崤皱眉,抬手捂住了心口,用力按压也没把涌起抽疼压回去。

昨晚鞭子划过的伤痕已经结了疤,赵崤手指碰触,觉得这疤子在上面格外刺眼。

“真叫人心疼。”

赵崤淡声说完,倒是明白了他心中涌出来的莫名情绪叫做什么,起身看了圈,去了书房把之前让阮沁阳取出来的毛绒垫子又铺回了笼子。

底下有了软垫,身上有了他的被衾,赵崤看着稍微顺眼了点。

给阮沁阳喂食的是小梨,小梨进了门见阮沁阳的样子,走到笼子边就颤抖的跪着:“殿下把姑娘放出来吧,不然姑娘晕着,奴婢没办法喂她。”

若是赵崤不在,她可以偷偷把人抱出来喂了再送进去,但现在这个样子,她手伸进铁杆里面也喂不进阮沁阳的嘴。

赵崤扫过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丫头:“东西留下,下去。”

小梨听着,以为赵崤是不打算阮沁阳吃了,立刻道:“奴婢试试,说不定能喂进去。”

“下去。”

赵崤皱眉重复了遍。

小梨依言下去,步伐格外沉重,想起了之前在夜里,阮沁阳说她撑不下去了,会不会再过几日她见着的就会是阮沁阳的尸体。

人走了,赵崤看向食盒,把食盒放在了地上,弯腰不方便,就坐在了地上。

打开笼子,把阮沁阳的头扯了出来。

抱着她的脑袋不知道放哪,干脆让她倒在了他的胸前:“张嘴吃饭。”

不管阮沁阳是不是昏迷,赵崤提醒完,就端起了装粥的瓷碗。

赵崤没喂过人,拿起勺子觉得不方便,又把粥碗放在了地上,看着闭着眼倒在他怀里的阮沁阳。

倒是可以掐住她的骨头,把粥倒进去。

像是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呛死的命运,阮沁阳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虽然身上没毛,但倒是软软的。

赵崤换了只手端碗,举着勺子把粥送到阮沁阳的嘴边。

没等到他暴力往里头戳,阮沁阳张开了唇,吧唧了一口。

赵崤盯着她的嘴巴,又看了她紧闭的眼。

放下碗,手指戳了下她的腮帮子,嘴里粥没吐出来,大约是吧唧吞了,脸反倒又蹭了下他的手。

赵崤微微扬起了唇,觉着好玩,揉了揉她的头,继续喂粥,盯着她的唇,不知为何每次看她张嘴,他身体总会跟着紧绷。

莫名的情绪,却是舒服的滋味。

喂了小半碗,阮沁阳似乎是吧唧累了,不再张嘴。赵崤想着还要喝药,就把食盒放在了一边。

喝药的时候,阮沁阳没喝粥那么好对付,似乎是嗅到了苦味,怎么都不张嘴,甚至突然一转身,蹭到了赵崤的怀里。

赵崤看着洒了一身的乌黑药汁,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抬手撑开了阮沁阳逼着的眼,里面倒是有颗发红的眼珠子,只是他松手,眼皮子又落了回去。

反复几次,阮沁阳人倒是没醒,眼泪倒是溢了颗出来。

赵崤盯着那颗晶莹的泪水:“不睁眼睛,却还会哭。”

“药再煮一碗甜的过来。”

老大夫又被赵崤传唤,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事,听到了赵崤的要求,老大夫愣了愣,再看洒了一地的药汁就懂了。

“药加了糖会毁了药效,再者良药苦口,就是加了糖喝着滋味也不会变好,反而会毁了药效。”

老大夫说完,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神志不清,可以让婢女用细管对嘴送进去…”

说完这个方法,老大夫总觉着殿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渗人,立刻接着道:“还可以用力掐侧骨,使姑娘的嘴打开,灌药进去。”

只是这个方法就比较疼了,老大夫说完见赵崤挥手让他下去的模样,猜想他大概选择了后一种方法。

赵崤的确是选了后一种,掰开了阮沁阳的唇,不过他多看了阮沁阳洁白的齿贝两眼,才拿着药碗靠近。

“再弄脏我的衣裳,我就扒光你。”

狗是不需要穿衣服的。

赵崤的威胁不怎么起作用,药喂进去又吐了大半碗,上次他的衣裳只是溅了药汁,这次直接湿了一大块。

闻到呛鼻的药味,赵崤把阮沁阳的头放在了地毯上,又去拿了一碗药水过来,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她那张嘴,又把人抱进了怀里。

这回让她正面朝内,见她不像是之前那么蹭,压着她的头在他怀里摩擦了下。

阮沁阳觉得脸干疼,偏偏涌入鼻腔的味道那么熟悉,忍不住又往他怀里埋了埋获取温暖。

赵崤盯着她的脑袋,觉得差不多了,把她挖了出来,揉了揉她的头,再捏开了她的嘴。

这次比上次好不少,他灌的也轻,一碗只是返吐了一小半。

两次加起来算是喝完了。

赵崤看着阮沁阳嘴边的药汁,拿她的袖子给她擦了擦,顺道揉了揉她的头。

阮沁阳在睡梦中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软绵的窝,温暖舒服,她的耳畔隐隐约约能听到声音,但却听不清再说什么。

她知道她在睡觉,但是却不想醒过来。

下意识的觉得醒过来就要面对很不好的事情,要是可以能这样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一直就那么温暖的睡下去。

夕阳照入窗格,日光扑面许久,赵崤才反应过来。

不知怎么赵崤看了眼放在旁边的笼子,阮沁阳身上又包了干净的被衾,但眼睛还是紧闭,白嫩的肌肤在橙黄的夕阳里成了橘色。

赵崤想起她上次哭哭啼啼的在他桌下躲太阳,拧了拧眉,把笼子拿到了桌边,见还是会被照到,才放到了桌底下。

坐的位置前面多了个人。

赵崤笔拿了片刻就扔到了一旁,低眸看着漆黑的桌底,推开椅子坐在了地毯上。

“阮沁阳。”

赵崤抬高了声音:“阮沁阳。”

回应他的依然只有沉默。

赵崤盯着阮沁阳,开了锁,戳了戳她的脸。

吃了药反而不会蹭人了,赵崤多戳了会,见一直没反应,把人放进了怀里,手压着她的脑袋摩擦。

过了一会感觉她在他怀里蹭了蹭,赵崤看她的脸,见她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嘴巴也凸了起来。

“等会喂你吃饭。”

赵崤说完,把人放回笼子,不过他却没坐起来,低着头看着人,像是再沉思,黑眸幽深没什么波澜,又像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盯着个昏迷的人看。

躺的地方太小,阮沁阳偶尔会动弹,扭动碰到铁杆就会不舒服的嗯嗯唧唧,赵崤听到声音,就会低头看她一阵子,有次看到她的手从铁杆里伸出来,软软的摊在地上,他差点踩到了。

皱了皱眉,捏着她的手指送回了笼子。

不过虽然没意识,但阮沁阳无比向往宽阔的地方,没一会手又打了出来,这次恰好拍到了赵崤的脚上。

赵崤看着她手慢慢蠕动捏住了他鞋尖的尖角,用另一只脚戳了戳她的手指,见她没放就没管她。

第118章 08

“姑娘, 姑娘…”

别吵…

阮沁阳觉着一直有只虫子在她周围嗡嗡,怎么躲都躲不了, 阮沁阳觉得浑身没一处是舒服的, 格外不想睁眼,嗯嗯唧唧,朝旁边挥手:“阮晋崤!”

“姑娘?姑娘,你醒了。”

小梨听到阮沁阳的声音,惊喜地道, “姑娘你在说什么?你在叫谁?”

手扑了个空,阮沁阳摸索了空空如也的旁边,睁开了眼看到小梨放大的脸愣了愣。

“小梨?”

阮沁阳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觉得脑子那么混乱,看着小梨觉得陌生又熟悉。

“姑娘是我!”小梨惊喜地应了声,“姑娘你都昏迷三天了,大夫说你没事,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醒。”

小梨先跑出去叫人通知了大夫过来,回来见阮沁阳皱着眉坐在床上揉头,上前接了过去,替她揉捏轻按。

小梨比她按得有章法多了, 阮沁阳眯了眯眼:“阮晋崤呢?”

“姑娘, 阮晋崤是谁?”

阮沁阳问出口,自己就愣了愣, 听到小梨回问更是觉得莫名。

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小梨的茫然, 阮晋崤认祖归宗之后, 就弃了阮家的名字,而下头伺候的人大约都不晓得他在阮家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