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被他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赶紧回道:“二位少奶奶刚才一起去了那边的林子里,说是待会儿就出来,我与大少奶奶跟前的丫鬟在这儿等了许久没等到人,她就去找人了,刚进去。”

文昭凌点了点头,转身朝林子里走去,车夫唤了他一声,有些迟疑的看着他。文昭凌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撞见什么不雅的画面,安抚的看了他一眼,“我只在外面看看,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车夫不敢多言,也就不再说话了。

文昭凌拨开杂草走入了林子,刚走几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李氏,他下意识的就在她周围仔细的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到玉枝的踪影。

“六娘,玉枝人呢?”

李氏上下看了他一眼,“大哥觉得大嫂在哪儿?”

文昭凌皱了皱眉,“六娘,你在玩儿什么花样?玉枝在哪儿?”

李氏笑了笑,“大哥,我之前一直怀疑你那些病态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看看果然是这样,你是骑马来的,看来是真的很担心大嫂的安危。”

文昭凌冷静下来,静静的看着她,“先前是很担心,不过我相信你不是会做傻事的人,你把我引来这里,到底有什么话说?”

“你倒是了解我,我自然不会害大嫂,只不过不这么说,担心你不来而已。”

“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吧。”

李氏抬手理了理鬓角,“其实我基本上已经知道答案了,你会这么不管不顾的赶过来,一反常态,必然已经做好了要暴露自己实际情形的准备了,为了她放弃了十几年的隐藏,光是这点我就比不上了。”

文昭凌笑了笑,“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之前那些病态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只不过后来养好了身子我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至于你说的一反常态,反正也到了时候了,我原先也没打算再隐藏下去了。”

“如此,倒是我促成了你这件事了。”李氏看了看他的身后,笑了起来,“原来小叔也来了,我们大嫂的魅力实在是大的很。”

文昭凌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季礼正站在车边朝他的方向看着,似乎是听了车夫的话,并没有立即走过来。他转头看向李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说完我就去见玉枝。”

李氏脸上神情有些凄凉,“从我叫福琴说那件事情时就已经是在孤注一掷了,今日跟你说了这些话,我更加知道自己再难回头了。我只想问你,当初…你可有对我有一点心动过?”

文昭凌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一向恭谨守礼的李氏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李氏问完这话自己也有些不自然,垂头继续道:“你曾经说的那个姑娘定然就是玉枝了,她与你有婚约,你说自幼就知道要对她负责,定然就是指她。可是我不明白,你与她相处的时日还不及与我在一起的时间,为何会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文昭凌听完了李氏的话,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了一句:“你问这些还有何意义?你是我的弟媳,这是事实,我如今是有妇之夫,也是事实,无论你说什么,我与你都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问这些又有何意义呢?”他原先就风姿卓然,站在林中,山风将他的衣裳吹得当风鼓舞,更显得他风采不凡,可是他的神情却肃然的很,让李氏有种无法对视的感觉。

她偏头看向别处,轻笑了一声:“也许只是想要个答案而已,我也知道做什么都是徒劳,可是总是不甘心,若不能得到个说话,总觉得一辈子也会不安心。”

文昭凌点了点头,“那好,那我便给你答案,我对你一直以来都只有兄妹之谊,再无其他。”

李氏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像是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一样,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果然如此。”她笑了起来,“我也算是做了努力了,甚至也耍了手段,但是结果仍旧如此,这么看来,倒也没有遗憾了。”

文昭凌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也没有什么异常之态,微微放松了些。

“大嫂就在里面不远处,你去见她吧。”李氏说着朝外走来。

文昭凌闻言不再迟疑,立即朝里面走去,远处季礼见到他的动作,也赶紧跟了上来。文昭凌在里面走了一段路,远远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加快脚步朝那边跑了过去。玉枝跟鹊芽儿正朝这边走,很快就看到了文昭凌,先是惊讶,接着就明白过来他是跟李氏说过话了。

刚才李氏说有话跟她说把她带到了林子里,结果又一言不发的走了,弄的她狼狈无比,根本找不到出路,显然李氏知道她是路盲的事情,让她极为挫败,这样的糗事让人知道,她自然心中不舒服。要不是鹊芽儿来找她,她可能就要在林子里过夜了。所以看到文昭凌朝自己跑过来,她心里也是一阵惊喜,赶紧也提起裙角朝他跑了过去。

刚到跟前,玉枝还没站稳,人已经被文昭凌揽进了怀里。玉枝怔住,耳贴着他的胸膛,只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声,慢慢心安下来,但是想到鹊芽儿还在,又赶紧推开了他。听到鹊芽儿在一边捂嘴低笑,她越发觉得羞赧,刚想开口说文昭凌两句,一抬头却看到跟在文昭凌身后的季礼,顿时惊讶莫名。

季礼神情惨淡,神情落寞,刚才文昭凌与玉枝就这么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实在叫他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心里清楚他们已经是夫妻,可是亲眼见到他们之间的亲密,还是让他心生不快。

文昭凌看了看两人,开口打破了僵局,“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天都快黑了,不然娘该担心了。”

玉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对季礼道:“我们先回去吧。”

季礼默默地点了点头,率先转身朝林子外走去。

几人到了道上,李氏已经上了车,掀开帘子看着走过来的几人道:“我就不随你们回去了,请大哥大嫂跟婆母禀告一声,就说我想要去明月庵小住一段时日,请她无须担心。”

玉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文昭凌,不知道他跟她说了什么,居然弄的她要去明月庵了,这是要去出家么?

文昭凌赶紧出言阻止,“六娘,你这是何必,明月庵都是出家人,你去那里,莫不是也想出家?”

李氏笑了笑,“大哥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有些道理还需要自己去参悟,也许在佛祖跟前,会有所领悟吧。”她转头吩咐了车夫一声,放下了帘子。

文昭凌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阻拦,也许让她一个人想想清楚了也好。

马车缓缓驶离视线,文昭凌这才想起来没有马车,玉枝和鹊芽儿便难回去了。这里只有两匹马而已,他倒是可以带着玉枝,但是叫季礼带着鹊芽儿,怕是不合适。

玉枝也看出了情形的窘迫,笑着道:“我看我们不如慢慢走回去好了,反正平时也没有机会散步。”

文昭凌笑着点了点头,“说的是,那便走回去吧。”说完自然而然的伸手牵住了她,带着她走到了那匹马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牵着她,率先朝前走去,鹊芽儿在后面跟着。季礼看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怔了许久才牵起缰绳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几乎什么话都没有,走了很久一段路玉枝才总算开口说话,跟文昭凌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似乎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她不知道之前季礼与文昭凌之间的谈话,两人之间已经开始彼此防范,缓和只能局限于表面而已。

季礼一直默默地听着玉枝说话,带着淡淡的笑意,仍旧是那样略带俏皮的语气,说的事情即使无趣也让人觉得有趣。他闭了闭眼,他的真心,终究还是成了执念,他是真的不愿放弃。再抬头看向前面两道相依着的背影时,他终究是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李氏其实也是有个执念,看到这里应该就能明白文昭凌按兵不动的心情了,多年相处,总有些了解,李氏不是个狠毒的人,虽然感情会蒙蔽人的眼睛,但是如果真的对玉枝做了什么,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李氏还不至于那么傻,更何况还有人跟着呢…

对她来说,该做的做了,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了,也就没有遗憾了。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她只要往前一步或者退后一步,所带来的结果都是极其不同的…

还是那句话,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都是相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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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无奈之举 ...

李氏的事情很快便被翻了过去,文夫人得知她去了明月庵也没有说什么,加上文昭凌说她是因为思念叔全,心情抑郁才去了那里,理由也说得通。

文家一切都没有异样,但是似乎有些东西变了,只是极其细微,细微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比如季礼在外好几天才回来一趟。

文昭凌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明白季礼还在查他,而一旦有了缺口,很快便会让他找到证据。他给叔叔文偃齐写了一封信,告诉了他在这里的事情,让他千万要注意,然后又写信给顾先生,请他暂时不要在文家出现。好在季礼现在还没有查到顾先生那里,不然他会更加顺利的得到证据。

文昭凌和季礼两人暗暗的较着劲,多少都引起了玉枝的怀疑,她最近总看到文昭凌在忙碌,还时不时的露出愁容,心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文昭凌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还找过文偃之,但是他试探过后,发现他根本没有一丁点辞官的念头。而他的举动已经在季礼的监视之下,他刚找过文偃之没多久,多日未曾现身的季礼就到了他面前。

文昭凌正在书房中看书,对他的到来似乎没有一点惊讶,只抬眼看了看他,就继续低头看书。

“大哥真是悠闲啊。”季礼走到他跟前,笑着道:“想必是最近生意不忙了吧。”

文昭凌抬头对他一笑,“那也对亏了四弟,不是你出手,我也难得有空闲啊。”

季礼不理会他语气里的嘲讽,反问了一句:“大哥找父亲商量过对策了?”

文昭凌心中一紧,放下了手中的书,“四看来是决定动手了?”

季礼勾着唇轻轻笑了笑,“倒是取得了一些证据,不过还要看大哥怎么决定了,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动手。”

文昭凌站起身与他平视,“所以你今日是来与我谈条件的?放过我和文家的代价就是玉枝?”

季礼笑着摇了摇头,“大哥错了,我没有说要你拿玉枝来交换,也没有说要放过你和文家。”

文昭凌脸色一变,季礼接着道:“所以我说最终决定还是看大哥,大哥是决定让玉枝跟着你一起遭殃,还是给她留一条退路,我想大哥会清楚的。”

文昭凌心里一片震惊,想了想差不多明白过来,想必他已经给他和他娘留好了退路,何况照他所说,他进文家不久,本来也可以不受牵连,何况还是大义灭亲的那个。

季礼的话很清楚,他一定会去揭发,所以文家这一劫是在所难免了,所以要保住玉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她不再是文家人。

文昭凌对季礼的心思缜密感到吃惊,把他逼到这一步,简直是退无可退。他甚至想过要带着玉枝一走了之,但是文家不能放下不管,更何况这一切还是因他而起,要是仔细追究起来,他叔叔也会被揪出来,到时候肯定会更严重,因为这无疑是知法犯法。文家一大家人,他不能这么自私。

文昭凌转头看着窗外,对面的屋子静悄悄的,此时玉枝一定是躺在软榻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

他叹了口气,对季礼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吧,我放手,你也放手。”

季礼眼中一亮,“你愿意放手?”

文昭凌紧紧地盯着他,“只要你愿意放手。”

季礼抿了抿唇,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好,三日为限,三日内若是你没有做什么,那么就修要怪我无情了。”

文昭凌冷笑了一下,“季礼,你小心越陷越深。”

季礼脸色一沉,默然不语,转身走出了门。

文昭凌坐回椅中,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起身走到门外,想要去看看玉枝在什么,却发现顾先生背着药箱走了进来。他心里一惊,连忙迎了上去,“顾叔叔,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叫你最近不要来文家走动么?”

顾先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担心,是夫人找我来的,你这个相公是怎么当的?自己娘子身子不适都不知道,还要你娘操心。”

文昭凌愣了一下,“玉枝身子不适?我怎么不知道?”

顾先生白了他一眼,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道:“所以说你大意啊,来禀报的丫鬟说她今日去问安时觉得身子不爽,你娘便找我来看看,我一时走不开,直到现在才来,却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文昭凌一听,赶紧道:“那便快去瞧瞧吧。”

顾先生已经先他一步进了门,把药箱放在桌上,示意文昭凌进房去叫人。

没一会儿玉枝就被文昭凌拉了出来,看到顾先生在,玉枝有些惊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早上问安时有点不舒服这件事。

顾先生看了看她的脸色,“似乎是没什么精神,大少奶奶请伸手,让我替你把把脉吧。”

玉枝在桌边坐下,听话的伸出手,顾先生伸出手指搭在上面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文昭凌看得真切,瞬间明白了什么,对上顾先生向他投过来笑意盎然的眼神,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顾先生撤了手,笑着对玉枝道:“大少奶奶放心,这可不是什么病,是好事。”

玉枝一愣,文昭凌突然拉了一把顾先生,“顾叔叔,请这边走,我有话要与你说。”

顾先生莫名其妙,“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文昭凌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出了门,留下玉枝一个人坐在原处奇怪。

顾先生被文昭凌拉出了门,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的束缚,“伯玉,怎么回事?”

文昭凌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神情也是忽喜忽忧,“顾叔叔,如果我没猜错,可是玉枝她…有了身孕?”

顾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我还道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为何不让我告诉她?”

文昭凌紧抿着唇没有说话,顾先生看出他神情不对,笑容敛去,颇有顾虑的问道:“莫非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对了,可是与你说的那件事有关?”

文昭凌看着他叹了口气,“不错,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急着说,因为…我打算休了玉枝。”

“什么?”顾先生差点惊叫出声,“她好端端的你怎么能休她?她可没有犯七出之条啊。”

文昭凌别过脸,“我知道,所以才想请您帮忙。”

顾先生迟疑的看着他,“伯玉,事情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了?”

“一旦下定了决心,便不可收拾了。”文昭凌摇了摇头,“我万万没有想到会走到这样一步,早知道我不如不去碰那些生意,甚至去老老实实的考取功名也好。”

顾先生皱了皱眉,“如今说这些已是无用,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你若是休了她,可叫她一个女子有何颜面生活下去?”

文昭凌转头朝他点了点头,“我也想到这点了,所以现在一切只是缓兵之计,只不过要先委屈她一下,事后我会同她说清楚的。”

顾先生点了一下头,“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便帮你,只希望这一劫能早点过去。”

文昭凌抬眼看了看天,“但愿如此。”

顾先生看了看门口,“那你现在就要去说?”

文昭凌想了想,突然开口叫了一声鹊芽儿,鹊芽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就听他吩咐道:“去把夫人请过来,就说你家小姐身子不适,请她过来看看。”

鹊芽儿点头应下,转身去禀报了。

顾先生恍然,“你还要把事情弄大?”

文昭凌无奈的看着他,“事情不弄大,如何使人相信?”

顾先生叹息着点了点头,“也是,那你让我做什么?”

文昭凌沉吟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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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枝在屋中等了一会儿,已经按捺不住要出去找两人了,就见文昭凌与顾先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刚想说话,又见文夫人带着福琴赶了过来,阿芹也来了,甚至吴氏和金氏也到了。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围着自己的一圈人,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顾先生脸色沉凝,文夫人看了心里忍不住一慌,赶忙问道:“顾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顾先生咳了一声,瞟了一眼文昭凌,心一横,开口道:“实不相瞒,的确有事情要说,正是有关大少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