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轻轻笑了起来,在福琴耳中听来,觉得她似乎是真心在高兴的,可是她始终不明白她把自己叫来这里的目的。
“对了,福琴,听闻你家中出了点事情,可是有困难了?”
李氏突如其来的话让福琴吃了一惊,“没、没有的事,奴婢家中很好。”
李氏抬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了笑,“你这么慌张做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的。”
她动手将那副画轴一点点卷起来。福琴也认识几个字,在她卷到最后时,眼睛瞄到昭凌两个字,顿时明白这是出自大少爷的手笔。
“福琴,你也不能一直做个丫鬟,那样实在是可惜,可有想过以后?”李氏将手里的画轴卷好,用一根缎带细致的扣好。
福琴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垂着眼低声道:“福琴只是个丫鬟,好好的做好本分就好了。”
李氏笑着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附耳在她耳边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只要把一件事告诉婆母,相信很快就有机会出头了。”她伸手拍了拍福琴的肩膀,“福琴,你该知道夫人叫你送那些药的用意,下决心要趁早。”
福琴稳住心神,尽量不露出吃惊的神情,静静的问她:“三少奶奶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李氏露出真面目了,嗯哼,看你们还一直盯着文夫人那对,扭转视线中…
41
清明修谱 ...
转眼清明将至,文家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首要的大事便是将季礼添入文家族谱之内。季礼改了名字,上报了朝廷,自然是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但是圣上倒是没说什么,反而还对季礼委以重任,一入官场便进入了大理寺任职,专职司法,可见对他的器重。这么一来,文家更要对他重视,清明之时不过是要添个名字进族谱,却还是兴师动众的从苏州请来了几位族中的长辈做见证。
清明的事宜仍旧是由太夫人口头吩咐的,不过实际安排还是由文夫人经手的,显然太夫人已经放手让她自己去应付这一切了。期间吴氏一直耐心的等着文家对她做出个合理的安排,却不曾想根本没有人问起过她。她觉得文家至少得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吧,现在纵使丫鬟们叫她一声“吴姨娘”,却总是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可是要她主动开口去要这个名分,她又说不出口,更何况现在安排一切的都是文夫人,她自然不愿在文夫人面前低头。
而吴氏之所以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文偃之对她的态度。自她进入文家以来,文偃之就没有出现过。她倒不指望文偃之再宠眷她,毕竟她已经不再年轻貌美。可是她发现文偃之就算不来看她,身边也没有其他的女子相伴。
吴氏年轻之时见到文偃之时,只觉得他是风流倜傥之人,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是那样。她以为文偃之风流成性,现在不喜自己定是因为自己人老珠黄,那么总该有年轻貌美的其他姬妾才是,只是看来看去,又发觉不是。
吴氏觉得很失落,这种失落不是因为文偃之没有来看过她才产生的,而是她觉得自己对这么多年一直在守望着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当初那个偶然相见对她伸手一笑的年轻公子,风流张扬,耀若骄阳,现在到了文家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以前的那个文大人了。
也许唯一能给她安慰的就是季礼了。起码现在因为季礼的关系,整个文家上下都是对她毕恭毕敬的。吴氏微微一想,也就释怀了。她这样的年纪,还有什么可以奢望的呢?
清明当日,丫鬟一早就给她梳妆打扮好了,请她去前厅,说族里的长辈们都到了,负责修谱的先生也到了。丫鬟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很恭谨的,明显是在讨好吴氏,可惜却看不出吴氏有什么高兴的地方,甚至还有点不自然。
前厅里众人都到了,文偃之向族里的长辈们大致说了季礼的身世,几个长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事情毕竟是不光彩的,可是偏偏季礼如今的身份地位又不一般了,加上文偃之现在还在朝为官,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好打着哈哈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之类的场面话。
今日在场的女性几乎只有太夫人和文夫人加上季礼的生母吴氏三人,而玉枝和金氏这几个媳妇儿没有到场,只有文昭凌和文昭冶兄弟在。季礼坐在他们两兄弟身边,照例给老三叔全留了个位置。
太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修谱先生问了吴氏的姓氏和籍贯,在谱上添上了她的名字。吴氏原先有些不稳当的心情就安稳多了,好比一个终年漂泊在外的人突然找到了一个归属之地一般。
文昭凌也是成婚不久,玉枝的名字还没添上去,因此这次也一并添了。最后才在文偃之下面几个子嗣边上准备写上季礼的名字。文夫人站在太夫人身边,与下面坐着的修谱先生离得不远,看到谱上的“文昭冼”三个字,眼神微暗,垂眼不语。太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叹了口气。文夫人抬眼勉强朝她笑了笑,一转头看到文偃之正看着她,又移开了视线继续盯着修谱先生写字的手。
谁知修谱先生刚写了一个“文”字,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众人转头看去,吴氏捂着胸口喘息不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季礼赶紧走到她身边扶住她,急的脸色都白了,“娘,您怎么了?”
文夫人见情形不对,赶紧叫人去请大夫。一时间厅中一片混乱,族里的几个长辈面面相觑,修谱先生也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所有人都关切的看着吴氏。
季礼将吴氏扶到旁边坐下,替她顺了顺气,“娘,您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从未有过啊。”
吴氏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想必是年老不中用了,你无须担心。”
季礼一向最是孝顺,听到他娘这么说,眼中已经泛起泪光,文昭凌从他后面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我看看。”
季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虽然不知道文昭凌能不能治病,但是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是点了一下头,让开了身子。
文昭凌对吴氏笑了笑,“姨娘请伸手,我为你把把脉。”
吴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文夫人,脸色有些不好。文昭凌也不在意,蹲□子自己探出手搭在她的脉上,细细的诊断了一会儿,眼里的黑色浮浮沉沉,最终又回归了平静。
撤了手,季礼立即就问他娘怎么了。文昭凌安抚的对他一笑,“只是忧思过重而已,依我看,姨娘的身子是要好好调理调理了,可能以前在外受的苦太多了吧。”
吴氏眉头微挑,看着文昭凌,他虽然话说的关切,却仍旧是一副淡淡而笑的模样,怎么着都让她觉得不舒服,加上越看越觉得跟他娘长得像,就更加让她不舒服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先生背着药箱走了进来,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吃惊的道:“咦,今日是有什么要事么?”
文昭凌笑着让开了些,“顾叔叔快来给姨娘瞧瞧,我这点本事,可能瞧不出什么的。”
顾先生见众人都是一副沉凝模样,也不耽误,上前看了一眼吴氏就伸手搭脉细细诊断起来。不过一瞬他就撤了手,摇了摇头。
季礼见他摇头,脸上血色完全褪尽,几乎说不出话来。顾先生瞧见他的神情,笑着道:“不是你想的那般,我摇头是说她没事,只需好好休养便是了,再用些滋润调理的补品,身子便会没事的。”
文夫人立即在一边接口道:“我这就吩咐下去,季礼无须多虑。”
季礼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吴氏在一边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其他人也看出这是人家家里人在闹矛盾了,一时间也不好插话。
眼看时间就要到中午,文偃之便干脆叫下人去准备酒席招待长辈们和修谱先生,其它的事情先放一放,季礼便陪着吴氏回去休息了。
文偃之请顾先生也留下来一并用饭,顾先生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忙,实在耽搁不得,当场便告辞了,文昭凌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外。
顾先生在门边站定,看了看文昭凌,笑道:“你似乎是有话要问我,是要问那个吴姨娘的病情?”
文昭凌摇了摇头,“我没有话要问你,我是想请顾叔叔你给我查一件事情。”
顾先生哼了一声:“清明连鬼都清闲了,你还来折腾我这个人!”
“顾叔叔这话说的,”文昭凌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的情分,总不至于请您帮个忙都不肯吧?”
顾先生无奈的点了点头,“我遇上你跟你叔叔,就是倒霉,你说吧,什么事情要我查?”
文昭凌走近一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顾先生皱着眉听完,点了点头,“好吧,我帮你去查查看。”说着就要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转头上下看了他一眼,笑的很暧昧,“伯玉,观你气色红润,心情舒畅,想必是好事已成了吧?”
文昭凌被他这话说的脸蓦地红了起来,不自然的咳了两声,笑道:“那还多亏了顾叔叔你送的良药啊,那么滋补,好事不成也难啊。”
顾先生哈哈大笑,点了点头,“甚好,甚好,我等着抱侄孙子了。”
文昭凌朝他拱了拱手,“承您吉言。”
顾先生摆了摆手,“光说没用,等我回去再给你送几味好药来。”
文昭凌失笑,顾先生已经背着药箱一路远去了。
文昭凌转身进府,刚走了几步,突然听见有人唤他:“大少爷…”
文昭凌一愣,转头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再仔细看了一遍,原来在一边的树后面站着个人,只是穿着绿色的衣裳,隐在树丛里,一时间竟没看出来。
文昭凌朝附近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在才走了过去,奇怪的看着她,“福琴,你这么神秘做什么?”
福琴咬着下唇犹豫了一阵,低声道:“大少爷,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网络突然出了故障,汗,现在是突然而来的灵光时刻,所以赶紧更文,明天要是没有修理好就后天更,要是修理好了会保证日更的,嗯,就这样,之前的分都送上了,要是还有没送上分的筒子,等我回来查漏补缺…
42
一一掌握 ...
文昭凌没有回去陪那些长辈们用饭,而是直接回到了伯玉居。玉枝正倚在榻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话本,见他回来,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结束了?”
文昭凌摇了摇头,“没有,吴姨娘突然身子不适,回去休息了,修谱的事情暂时搁下了。”他笑着在她身边坐下,“不过你的名字已经添进去了,就在我名字旁边,董氏。”
玉枝故意斜睨着他,“笑成这样,有这么美么?”
文昭凌俯□子揽住她,“自然是美,在我名字旁边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你名字旁边的人是我,也不是别人,还有比这更美的么?”
玉枝捶了他一下,“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文昭凌笑着抱紧了她,“听说你叫福琴以后不要再惦记我了?”
玉枝“啊”了一声,“她居然告诉你了?真不够义气,我还帮了她呢!”
“哦?你帮她什么了?”
“没什么。”玉枝觉得福琴那事儿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文昭凌低笑了一声,瞬间明白过来,难怪福琴会告诉他那些话了,原来是因为玉枝之前帮过她,也实在算是她运气好,碰上个施恩图报的。
玉枝怕文昭凌再盯着福琴的那事儿不放,就想转一下话题,对他道:“今天六娘来过,眼睛红红的,我看她似乎是想起叔全了。”
文昭凌垂眼看着她,语气有些紧绷,“她可说些什么了?”
玉枝不知道他因何突然这么紧张,老老实实的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想要去祭拜一下叔全,顺便再去明月庵上个香,她一个人无人作陪,希望我陪她一起去。”
“你答应了?”
玉枝点了点头,“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如何能不答应?”
文昭凌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玉枝拽了拽他,“你怎么了?”
“没事。”文昭凌摇了摇头,又恢复了脸上的笑容,“玉枝,你觉得六娘为人如何?”
玉枝抿了抿唇,半晌才说了四个字:“深不可测。”
文昭凌一怔,“你倒是看得透彻,那为何还要与她来往?”
玉枝无奈的看着他,“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来找我,我总不能莫名其妙把人赶走吧?”
文昭凌叹了口气,“也是。”他想起什么,又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大概就是最近吧,听她的语气,好像也没定时间。”
文昭凌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你要小心些。”
玉枝看他神情凝重,没有迟疑就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说话,玉枝窝在文昭凌的怀里继续看话本,文昭凌却在出神的想着福琴对他说的话。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一眼看到相拥着的两人,“哎呀”叫了一声,捂着眼睛就要退出去。玉枝抬眼看到来人是阿芹,连忙叫住了她。
阿芹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手,玉枝已经坐直了身子,与文昭凌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怎么会来?”玉枝有些惊喜,前几日见她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今天却见到她主动来找自己了,真是稀奇。
阿芹朝两人走近了些,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了点,但精神还是不错的。她朝玉枝笑了笑,转头看向文昭凌,“大哥,你在这里,是家谱修好了么?”
文昭凌笑了一下,“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谱倒是还没修好,吴姨娘突然身子不适,耽搁了一下,应该会稍后再修吧。”
阿芹抿了抿唇,没有做声,在他们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玉枝看了看她的神色,又看了看文昭凌,有点莫名其妙,“你来就是问这个的?”
阿芹默不作声。
文昭凌见她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模样,想了一下,对她道:“阿芹,我看你在家也没事,不如过两天跟你大嫂和三嫂一起去祭拜你三哥吧。”虽然他觉得李氏不至于对玉枝怎么样,但是保险起见,让阿芹跟着去,她是肯定不敢做什么的。
没想到阿芹却摇了摇头,“怕是不行,先…四、四哥说就这两日若是有空会带我出去游湖的。”
玉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难怪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为了这个?”
阿芹点了点头,“四哥这般示好,已经完全将我看成了妹妹,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去。”
文昭凌笑道:“这是好事,你放宽心吧,兄妹之间的情感岂能少的过男女之情呢?”
这还是文昭凌第一次这么明显的说出这样的话来,阿芹难免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听进去了。她原先也是拿不准主意才想来跟玉枝说说话的,现在听了文昭凌的话,心情也开阔了些,便起身告辞了。
玉枝见她走了出去,心里也放松了些,好在季礼先走出了这一步,不然以阿芹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阿芹出了门便去了季礼住的院子,原先是打算叫小丫鬟去跟他说一声自己答应了就好了,可是现在想想,反正已经是兄妹,何必弄得这般心虚呢?于是稍稍一想,还是决定自己去。
季礼刚从他娘那里回来,正在书桌边忙碌,抬头见到阿芹进来,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笑,“如何,可是答应随四哥去游湖了?”
阿芹看了看他的神情,自然的很,当初做西席时还觉得他斯文青涩,如今在官场稍稍混了些时日便已经圆融得很了。她点了点头,“四哥诚意相邀,做妹妹的自然要去。”
季礼像是很吃惊她会这么说,但随之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温和起来,“那好,那我看哪天有空便安排好了再告诉你。”
阿芹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要说的话了。
季礼起身到她跟前,引她在桌边坐下,替她倒了杯茶,“对了,你今日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件事情要问问你。”
阿芹奇怪的看着他,“什么事?”
季礼在她对面坐下,微微一笑,“上次与你一起的是叔叔吧?”
阿芹并不知道文偃齐在苏州经商的事情,本来这些事情也不会随意的告知别人,何况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所以她一直都以为文偃齐只是不被祖母所喜才去了苏州老家,一年也只回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