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屏住呼吸,白夕羽下意识地挨近端木惊鸿,不让自己的任何一点影子暴露自己的行踪。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归海流枫手里抱着的琴,正是彩凤流光琴,应该是他从三哥手里夺来的吧?
琴,他已经找到了,他也该离开了吧?
大柿子,快走吧,不要再想着你的羽弟了。
她已经死了!
过去你对她造成的伤害,她也已经原谅你了,就这么结束了吧……
她注视着归海流枫的身影,沉思着,没有注意到端木惊鸿一直在低头注视着她,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叹息,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们之间一定有故事!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或许是他最大的情敌,他们之间拥有他所不知道的秘密……想到这个可能性,妒火在他心口肆意地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右手突然搂上她的纤腰,霸道地将她搂入怀中,强行拉回她的注意力,像是在宣誓他的主权。
白夕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被人用力一抱,撞进一个微凉的胸膛,她先是一怔,抬头对上他不满的表情,她忽而有些读懂他的表情,心底莫名地一暖,却又哭笑不得。
对于他,连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而他却在为自己的注意力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而萌生醋意,这个男人,真是有一点点幼稚,一点点霸道,又有一点点可爱呢!
近距离地相对着,白夕羽忍不住细细打量他的眉眼、他的五官,他有着非常精致的五官,它们组合在一起,时而温和、时而邪魅、时而霸道、时而幼稚,他和归海流枫、慕容青峰都不同。
慕容青峰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心思深沉,让人永远无法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归海流枫看似冰冷无情,实则爱憎分明,心思最简单不过了,他爱的人和物,便会爱到极致,他讨厌的人和物,便会讨厌到极致,所以,她永远都不需要去猜他的心思,这也是她愿意和他交朋友的原因,但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但端木惊鸿和他们二人都不同,他很热情,热情似火,他很生动,总是变着法地来逗她开心,却又体察入微,总能洞悉她的心思,用他的方式来为她设想安排。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情绪总会被他不自觉地牵引着,总能让她暂时地忘却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跟着他一起时而嗔怒时而开心时而幼稚。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第一次被她这么认真地打量,脸庞上的每一处器官都没有放过,向来淡定的端木惊鸿竟有些局促起来,但又强装镇定,唯有搂在她腰间不断缩紧的手臂,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白夕羽抿嘴一笑,似乎有些把住了他的脉门,虽然他总是表现得很主动,但其实他也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得那么大胆豪放,内心里他也是害羞紧张的吧?
两人久久地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
而归海流枫的身影渐渐远去……
“他好像已经走远了,你可以把手放开了。”白夕羽出声道。
谁知端木惊鸿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一开口却是低哑的声音:“阿羽,不要走了,留在我身边好吗?”
他微微暗哑的声音,像是夜的呢喃,在悄然地诉说着最动人的情话,一字字落在白夕羽的心间,她心潮翻涌。
“和你分开后的每时每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你一定是在我身上下了毒了。”
“我……”白夕羽刚要开口,被他的食指抵住了嘴唇。
端木惊鸿深深地注视着她,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在我身上下毒,我怎么会发了疯一样地想你,身上像万虫噬咬一样,只有见到你之后,这种症状才稍稍得以缓解。你还敢说,你没有在我身上下毒?”
“我……”白夕羽的话再次被打断,端木惊鸿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语调更加轻柔婉转:“阿羽,我第一次这么疯狂地想念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呢?”
白夕羽听着他动情的告白,心底柔软一片,化成一滩柔水,缓缓流淌着,遍布全身。
“我要怎么做,才能少想你一点?你可以教教我吗?”
“端木惊鸿……”一出声,连白夕羽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的声音柔媚酥骨。
“不要喊我的姓,叫我惊鸿。”
“惊……惊鸿……”白夕羽试着挣脱他的手,“惊鸿,你先放开我。”
“不,我不放!我一放开,你又会离我远远的!”端木惊鸿紧紧地抱住她不放,两个人紧密地相贴着,没有一丝缝隙,“阿羽,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上了多少把锁,把自己牢牢地锁在了里面,但我会一把一把将它们全部撬开!在那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让其他人驻进你的心里?”
“惊鸿……”白夕羽紧紧咬住唇瓣,眼睛尽量地向上抬起,只有这样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惊鸿,我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多!
而且,我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美好,我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对不起!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双拳紧握着,垂在大腿两侧,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第七十二章 要死一起死
“阿羽,看着我……”端木惊鸿抬手,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无法逃避他的目光,“我不逼你,但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心!人生这一世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倘若遇上了对的人,就要牢牢去抓住她,不要等错过了才后悔!”
“惊鸿,我……”白夕羽的眼神逐渐被动摇,余光处忽然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她吃了一惊,到嘴边的话立刻又收了回去,伸手将端木惊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直视着站在眼前不远处去而复返的归海流枫,全身警惕。( .L.)
“琴你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不走?”
端木惊鸿也看到了归海流枫,隽秀的眉头深深一皱。
归海流枫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白夕羽,目光来回巡视,仿佛要看透她:“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和羽弟感觉这么像?”
原来是因为这个……白夕羽镇定下来,道:“什么羽弟,我根本不认识她!”
归海流枫陷入困惑,纠结地摇着头,嘴里喃喃低语:“你不是羽弟,可为什么跟她这么像呢?”
趁他陷入思索之际,白夕羽拉起端木惊鸿的手,试图悄悄离开,没走几步,归海流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阻挡了去路。
归海流枫冰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清扫而过,最后落定在端木惊鸿的身上:“你可以走,但他不行!”
白夕羽惊讶地看看端木惊鸿再看看归海流枫,不解:“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拿到琴了吗?”
归海流枫面无表情道:“本座此次来南楚国,受人所托,是为了来办一件事……”
白夕羽忽然有些紧张:“什么事?”
“杀一个人。”
“什么人?”
归海流枫冰冷的目光直视向她的身侧,慢慢抬手,修长的手指伸出:“他,端木惊鸿!”
白夕羽心中一震,诧异地看向端木惊鸿,端木惊鸿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
“托你来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我只负责杀人,其他的一概不管!”归海流枫道。
白夕羽:“归海流枫,你什么时候也沦落为他人的刽子手了?你不是说过,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命令你,你只听从你自己吗?”
归海流枫眯眼:“本座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样的话?”
白夕羽心虚:“这个……你不用管!惊鸿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对方手里,所以才不得不听命于他?”
归海流枫:“告诉你也无妨,本座之所以答应帮他,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有恩必报,是我归海流枫一贯的原则。”
白夕羽见自己无法说服他,心微微一沉,冷声道:“那如果我不许你杀他呢?”
归海流枫注视了许久,忽然目光一寒,露出几分杀气:“那本座就连你也一块杀了!”
二人的目光猛然撞上,对峙着,谁也不肯相让。
一直保持沉默的端木惊鸿从白夕羽的身后走了出来,轻轻握住白夕羽的手,浅浅一笑:“阿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吗?”
白夕羽摇头:“惊鸿,你受了伤,不是他的对手。”
端木惊鸿伸手,温柔抚摸她的脸颊,微笑道:“你这么关心我,说明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不过,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让我的女人来替我阻挡危险!更何况,他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转首,他面向归海流枫,淡淡勾唇:“能够请动你这样的高手,普天之下没有几人,我想我已经大概猜到对方是谁了。”
归海流枫凤目微微一眯:“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虽然我和你无冤无仇,但答应别人的事,我必须做到!你出招吧,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归海流枫一手抱琴,一手抽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杀气瞬间弥散开去。
白夕羽看他亮出软剑,顿觉不妙,归海流枫手里一共有两件兵器,一件是千云凌霄剑,一件是金蛇软剑,对付一般的敌手,他通常用的都是重剑,唯有面对强敌时,他才会亮出软剑。由此可见,在他眼里,他把端木惊鸿视作了强敌,丝毫没有轻视他!
端木惊鸿放开白夕羽的手,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阿羽,你先走!”
白夕羽摇头,决然地看着他:“不行!要死一起死!”
端木惊鸿闻言一怔,旋即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狂喜,他伸手,想要握住白夕羽的手,中途,又收了回来,强自镇定:“你在这里,会让我分心的,走!”他突然一把抓住白夕羽的手臂,用力一送,将她远远地抛甩了出去。
白夕羽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起,远离了二人的战圈,回过头去看时,以端木惊鸿和归海流枫二人为中心,无形的气场如球状般不断扩大,迫使白夕羽不住地后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对峙。
她最担心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就在白夕羽心烦意乱之际,远处宫殿的屋顶上,一名弓箭手正在悄悄拉开弓弦,向假山旁的端木惊鸿瞄准!
“咻!”
夜色中,一支利剑泛着幽亮的光,破空而至,对准了端木惊鸿的背心。
也是在同一时间,归海流枫的金蛇软剑向他刺了过去,游蛇一般的软剑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直逼端木惊鸿前胸。
一时间,端木惊鸿腹背受敌。
情势危急,无论他选择去迎击哪一方,都无法阻止另外一方的攻击,但他别无选择!
关键时刻,端木惊鸿果断地回身持剑相挡,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长剑击落暗箭。下一刻,他反手回剑,去迎击归海流枫时,眼前突然一个人影投下,用力扑在了他的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端木惊鸿低头看向身前的白夕羽,整个人顿时僵住,如遭雷击。
伴随着她的一声咳嗽,一腔烫热的液体喷洒在了他的颈窝。
他顿觉不妙,抓住白夕羽的双臂,将她推开一段距离,却见她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阿羽?阿羽?”
越过白夕羽的肩头,他看到归海流枫手里的软剑刺穿了白夕羽的背心,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一个无比压抑的嘶哑的声音从他嘴里破喉而出:“不——”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炽热的心
白夕羽艰难地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归海流枫,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大柿子,如果你杀了他,我会恨你一辈子!”
归海流枫浑身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你喊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夕羽:“玲珑仙府的豹子肉好吃吗?我说过,我很擅长烹饪的,我、我没有骗你……”
话落,白夕羽整个人瘫软在了端木惊鸿的怀中,失去了知觉。( .L.)
归海流枫松开了手里的剑,向后连退三步,如五雷轰顶,整个人三魂去了七魄。
“怎么会,怎么会,我亲手杀了羽弟,我竟然亲手杀了羽弟……”
时光倒流。
玲珑仙府。
火堆上,烤肉发出滋滋的爆油声,香味四溢。
宫夕羽拿起其中一串烤好的豹子肉,递给归海流枫:“给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很擅长烹饪的,你碰上我,算你有口福!”
归海流枫有些迟疑地接过,左右翻看了几遍后,才终于张嘴尝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举止动作,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高贵。
宫夕羽期待地看着他,美目轻眨:“味道怎么样?”
归海流枫面无表情,淡淡地回了句:“还行!”
宫夕羽气馁,撇嘴:“怎么会还行呢?你这人到底会不会品菜?分明味道一流!”气呼呼地吃烤串,不再甩他。
归海流枫状似探究地打量着她,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的评价很重要吗?”
宫夕羽没好气地冲他翻白眼:“你可真无趣!一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吧?”
归海流枫却非常认真地回答:“美食美女只会削弱一名剑者的意志,从很小开始,师父就告诉我不能被任何美好的事物所迷惑,越是美的东西往往越毒!所以,我吃的肉通常都是生肉,不需要任何的烹饪技巧。”
说着,拿起一块还没烤熟的生肉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宫夕羽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歪理,换作她的师父,不天天大鱼大肉的才怪,他老人家的口头禅,就是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虽然他总是自称出家人,但其实就是个打酱油的挂单和尚,甚至连和尚也算不上,因为他舍不得他那一头乌黑亮丽的三千烦恼丝!
“可是吃生肉容易得病,还是吃我烤过的吧,偶尔开次荤,你师父也不会知道的!”
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打破他那些规矩,硬将烤串递到他手边:“我好不容易烤熟的,你要是不吃,我可生气了!”
面对她的热情,归海流枫沉静无波的眼神逐渐被动摇,慢慢伸出手来,将烤串接了过来。
宫夕羽见状,立刻笑逐颜开,绽放出向日葵般明媚的笑容:“这才对嘛!以后跟着我,保你有口福!”忽然想到什么:“而且还有耳福哦!”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碧绿的玉箫,放在嘴边,悠扬地吹奏起来。伴随着箫声,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幅度地旋转着,微笑着,轻舞飞扬。
这是归海流枫有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箫声,它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千年幽谷里突然打进来的一道阳光,照亮了他的心田,又像是久旱的枯田遇到了甘霖,让他孤寂了二十多年的心,瞬间有了温度。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宫夕羽舞动的身影,他眼中的色彩越来越明艳,眼底的光泽越来越闪亮。
等一切归于平静,归海流枫问宫夕羽:“你来玲珑仙府做什么?”
宫夕羽想到此来的目的和经过,不由地感伤:“别提了!原本我是为了寻找玲珑玉心琴而来,可是半路遇到了一只凶悍的猛兽,我和两位哥哥走散了,我还身受重伤。现在琴是不想了,只希望可以快点见到两位哥哥,尽快和他们团聚。”
“玲珑玉心琴……”归海流枫反复默念着,若有所思。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宫夕羽已疲惫不堪,没多久就陷入沉睡。山里的气温骤降分明,她抱着双臂,身体蜷缩成一团,煎熬地度过一晚。
当第一缕晨曦照在她的脸庞上,她慢慢醒了过来,迷蒙地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忽然愣住,环扫一圈之后,她发现归海流枫不见了!
莫名的,有些愤怒,有些失落,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就这么不告而别,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走吧走吧,反正我们也不是很熟,没有你,我照样可以一个人下山!”
“可是,就算要走,至少也道个别吧?”
“像他那样的闷葫芦,我还指望他道别?宫夕羽,你脑子坏了吧?”
她一路拄着木棍下山,一路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在山里走了一整天,四周围都是参天耸立的古树,环境非常相似,走着走着,她有些迷路。腹中咕噜咕噜地叫着,饥饿难耐,她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昨晚吃剩下的烤肉,细吞慢咽地吃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闻到空气中传来血腥味,一个黑色的影子朝她身后方向笼罩而来,宫夕羽警觉地举起木棍,就要回击过去,谁知一转身对上的却是浑身沐血的归海流枫!
她惊呆了。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归海流枫遍体鳞伤,胸前、手臂、肩头,都有被利爪抓过的痕迹,严重的地方皮肉绽开,白骨森森。他像是站立不稳,朝着她的方向倾倒过来,她连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将他扶住。
“你怎么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归海流枫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解开了背在身上的一个行囊,将它送到宫夕羽的手中,专注地看着她,目带热切。
“这是什么?”宫夕羽不解地打开行囊,只一眼,她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玲珑玉心琴?!”
行囊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玲珑玉心琴!
他失踪了一整天,原来是去帮她找玲珑玉心琴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已经这么做了!
宫夕羽捧着手里打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玲珑玉心琴,却像是捧住了一颗火热跳动着的心脏,它是那么的炽热,炽热到它的温度几乎快要烫伤了她的手,让人难以承受。
在她的身侧,归海流枫高大的身影慢慢地滑落,像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突然之间崩塌坍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