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杜西泠翻了个身,左手正好搭在枕边的手机上,闭着眼睛精准的一摁,振动闹铃顿时偃旗息鼓。
她迷糊了半分钟,眼睛一睁,就立刻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给吓到。才早上七点钟老天爷就摆出烈日当空火烧火燎的架势,八月的上海,果然只适合宅在有空调的房间里。
不过就算再难熬,杜西泠还是得起床,还有人在眼巴巴的等着自己。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随手关掉冷气,每晚十点到第二天早晨六点电费半价,她已经超支使用了一个小时。
刷牙、洗脸,杜西泠绑了个利落的马尾,镜子里的她一身T恤牛仔,看起来像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她捏捏自己的脸,苍白而嫩滑,算是差强人意吧,她给自己下了评语。
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准备好的莲子龟苓膏,又把早就买好的记步器放进帆布包,杜西泠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勇敢的打开门——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像是突然掉进了一锅热泡饭里!锁门之前,她注意到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地板,决定傍晚回来的时候就去超市买一块不透光的窗帘。
“雪儿?”
杜西泠去敲对面的房门,无人应答。
看来这女人又是彻夜不归。
杜西泠摇了摇头。
她和欧雪儿合租了这间老石库门房子的二楼,欧雪儿是香港人,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就一个人跑到上海闯荡,可惜大陆的就业形势比港台只差不好,她最后只能凭借一口不错的英文在“思雅”培训找了份口语教师的活儿,也因为这个才认识了杜西泠,两个单身女人很快从同事进展成了合租加好友。
不过,她和欧雪儿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欧雪儿尽管屡战屡败,但她依旧有着一颗成为人上人的雄心壮志;而至于杜西泠——她只想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
*上海君颐疗养院*
杜西泠拽着大包小包下了“摩的”,摩托车立刻绝尘而去,她抹抹额头上的汗,觉得自己又热又脏,已经到了濒临发酵的地步。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养老院都要选在这种城乡结合部,先不说老人们住在里头闷不闷,家属们来探望一次都是好大的周折。
“你来啦!”戴着粉色帽子的护工冲杜西泠一笑,“佟老伯从接到电话就开始念叨!”
“是嘛…”杜西泠不急着进房间,“老人家最近身体还好吧?”
“还行,就是夜里老醒,昨天半夜三点还摁铃叫人,来了又说没事儿,”护工如实汇报,跟着又指指身后的房门,“佟老师的弟子在里头,你们都认识的吧?”
“弟子?”杜西泠有些意外。
“挺帅的,看着还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门虚掩着,杜西泠敲了几下,刚准备自己推门进去,门却已经开了。杜西泠怔了一下,立刻对门后的男人绽出一抹微笑:“你好。”
“你好,”他也随即点了点头,“佟老一直在等你。”
“丫头!”房间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快进来!”
“来了!”杜西泠连忙走进屋,发现坐在藤椅上的老人虽说削瘦,一双向上挑起的眼睛却还带着当年叱诧舞台的精气神儿,稍稍放下了心,却依旧埋怨,“王大姐说您半夜里摁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什么不舒服,小王就喜欢大惊小怪!”老人年逾古稀,脾气还是倔,“不小心碰到的!”
杜西泠抬眼看了看床头的按钮,觉得那个高度不管怎么翻身都不可能碰到,“怎么会…”
“外面热吧?”老人毫不犹豫的打岔,“要不要喝可乐,冰的!”
杜西泠哭笑不得的瞪了老人一眼,“我带了龟苓膏,吃那个比冰可乐好!”
“好啊!”老人听说有东西吃,立刻两眼放光,“哦,给秋原也盛一碗!”
杜西泠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她冲一直坐在旁边的男人笑了笑,他也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杜西泠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眼神很清澈,看起来是个正直的人。再一想,觉得这张脸的确是似曾相识。
她正琢磨呢,老人已经开始介绍,“这是陆秋原,你一定听说过吧?孩子不错,跟着小尚不到两年就学了个八分像…算起来,也该是我的徒孙了…那倒是比你这丫头要小一辈儿…”
难怪呢!
杜西泠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眼熟了!沪上昆曲泰斗佟铁生的弟子,自然也不会是无名之辈。眼前这个安安静静的男人,不就是最近昆曲界正当红的小生陆秋原啊。不过陆秋原能走红倒也不只是因为他唱得好,据说他其实是做IT的,偏偏爱上了古韵悠然的昆曲,还拜在了南派名角尚秀芳的门下,上个月沪上搞艺术节,陆秋原和师父一起登台演出新版《牡丹亭》,技惊四座之余,嗅觉敏锐的媒体也都闻风而动。
IT精英变身昆曲名伶,儒雅俊秀的小生柳梦梅其实是满脑数据的软件开发高手!不用说各大媒体了,就连杜西泠都忍不住多看了几份报纸。
杜西泠想起那张新版《牡丹亭》的剧照,上面陆秋原穿着湖绿色的长袍,长眉入鬓,眼角特意勾得微微上翘的样子,姿态神情带了些婉转,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模样。却想不到他现实中其实很有男子气,大概有一米八那么高…
“小心!”
“啊?”杜西泠一愣,才发觉自己舀了一勺龟苓膏正准备往桌子上倒,脸有点红,“不好意思。”
陆秋原递过一只碗,“给。”
“谢谢。”杜西泠盛了一碗递给佟铁生,老人家还在琢磨着辈分,看到满满一碗入手沁凉的龟苓膏,心里高兴,指着杜西泠对陆秋原道:“这就是我前头跟你提的,杜西泠,唉,说起来也能算我半个弟子,可就是不好好学,连早晨起来吊嗓子都不肯坚持…”
杜西泠假装生气,“佟老师,您要是再损我,我下回就不给您带东西吃了!”
陆秋原接过杜西泠递过来的碗,“其实你的嗓音条件很不错。”
杜西泠一愣,却发现陆秋原看上去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好意思的道:“哪儿啊,就胡乱唱几句。”
“那下次也来票友沙龙吧?都是志趣相投的朋友,”陆秋原很诚恳的道:“我们在昆剧院有个沙龙,每半个月搞一次活动,还有昆剧团的老师过来讲课,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杜西泠抿嘴一笑,没吭声。
佟铁生却抢在她前面开口,“对对对,就是该去听课,多认识点朋友都是好的!”
“还是算了,最近课程很忙。”杜西泠听出老爷子话里话外大有给自己做媒的意思,当然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也没心思。”
“忙什么!不过是兼个课而已…”佟铁生本想扯着嗓门教育一通的,见杜西泠神情黯淡淡,忽的想起什么,声音也低了下去。
陆秋原发觉气氛不对,干脆收拾起桌上的空碗就往外走,“你们先聊,我去把碗洗了。”
杜西泠忙赶上去,“还是我来吧…”
“没事!”陆秋原朝门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道:“陪老爷子说说话吧,我来了半个小时,三十分钟都是在聊你。”
杜西泠有点意外,睁大眼睛看着陆秋原。
“放心,没说你坏话…”陆秋原一笑,又慢悠悠补上一句,“就忙着让我把公司里的未婚男性全都描述了一遍。”
杜西泠的脸“噌”得红了,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爷子就喜欢瞎说…”
“丫头!”爱瞎说的老爷子又直着脖子嚷嚷。
“来啦!”杜西泠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跑进屋,刚准备埋怨老人家两句,却见佟铁生神色有异,比之前严肃了许多,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佟铁生指了指窗台,杜西泠知道他是要那三个保健球,忙拿了送到他手里,景泰蓝质地的小球,里面还嵌着空心铃铛,在老人家劲瘦犹如松枝的大手里飞快的转动起来,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康啷”、“康啷”的响声。
杜西泠坐到藤椅对面的沙发上,蓦地发现老人家的头发,她知道佟铁生最崇敬的便是梅兰芳先生,一生讲究体面干净,往日在昆剧院工作的时候,西裤的两条缝都是锋利的吓死人,头发也一直染得乌黑,看着特别精神,然而现在…杜西泠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下回我陪您出去走走…”
“先不忙这个,”老人家摆摆手,脸上的沟壑却像是一瞬间变的更深了,“丫头啊…”
“嗯?”
“还在想着关尹呢?”
4、小镇上来的杜西泠
杜西泠迟疑了一下,“没有。”
佟铁生倏地回头看向杜西泠,眼神锐利而直接,毫无一丁点老眼昏花的迹象。他像是在杜西泠的脸上一寸寸细细寻找着,直到他发现那里没有任何的忧伤或者担心——杜西泠非常坦然的与他对视,眼珠黑白分明,平静的如同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
老人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嗓子多了几分暗哑,“还是没有消息,前两天我给他北京那个表弟打了个电话,听到我提他就吓得跟什么似的,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杜西泠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也怪不得人家。”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这心里头…总有些难受,他那表弟的房子还是关尹当年送给他的…”老人家右手的三个保健球依旧飞速旋转着,左手却渐渐颤抖了起来,像是在强行抑制心里的愤懑,“人情冷暖!人情冷暖哪!!”说罢重重的拍了下藤椅的扶手。
杜西泠在茶杯里加了点热水递给佟铁生,他大手一挥,声音却又洪亮了起来,“我就不明白了,关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犯那样的错误?水灾那年他捐了多少钱,这是电视台都报道过的!他家的老邻居得了大病,一天一粒800块钱的药足足吃了半年,全都是靠他供着的,也不过就是小时候抱了抱他而已!这样的人会犯法?我不相信,我第一个不相信!!他们家人为什么就不继续上诉呢?!”
“您别激动…”杜西泠轻轻抚着老人家的肩,“别再把哮喘招出来。”
“丫头,你说,他家人为什么不继续上诉?”老人家猛地转过身,动作大的差点把杜西泠手里的茶杯给扇出去。
杜西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要她告诉老人家,他家人之所以不再上诉,其实是为了叫关尹顶缸?难道要她告诉老人家,关尹曾经打过一个电话给她,叫她不用再寻找自己?
“佟老师…”杜西泠艰难的道:“其实,他走了也好。没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杜西泠想起在新闻里常看到罪犯们戴着手铐从飞机上走下来,如果、如果有一天看到关尹在那样的画面里出现,那该怎么办…
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应该是担心关尹的吧?还是…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
才两年而已,难道自己真的是没心没肺?
杜西泠盯着那三个高速旋转着的景泰蓝球,她听见自己的脑子里和那些球一起嗡嗡作响。
“…你总算也想得开!”佟铁生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妥当,拍了拍杜西泠的手,“老了,说话不着调,你别跟我老头子计较!”
“不会的。”杜西泠如梦初醒。
“你说的没错,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佟铁生咳嗽了几声,喘了口气道:“既然关尹是一定没消息了,那你也该好好给自己打算、打算了,陆小子人不错,工作也好,跟你兴趣也相投,我打听过了,他还没女朋友!”
“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怎么能没有呢!你今年多大了?我记得关尹把你带到我眼门前是几几年来着…零五?零六?反正挺长时间的了,女孩子家…经不起耽搁,你也对得起关尹了…”
杜西泠起初还安静的听着,听到那句“你也对得起关尹了”,突然觉得周遭的氧气一下子被抽空了,嗓子眼又干又涩,“我…我到楼下小卖部买点东西…”就逃命似的拉开门就往外跑去。
疗养院的每一层楼都有着长长的走廊,杜西泠顾不上别人奇怪的眼光,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的大落地窗前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窗外只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周围便是大片整洁的草坪,这棵梧桐树无牵无挂的站在那里,每一根枝杈都在艳阳的照耀下肆意舒展着,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寂寞。
杜西泠强迫自己瞪着树干上那块白色的斑驳很久,直到眼睛里那股酸涩慢慢的褪去,这才移开了目光。
她吸了口气,想到自己这样跑开,老人家不知道得多担心,才一转身,却发现两米外竟赫然站着陆秋原。
“你…”
“看到你往这边跑,就忍不住跟过来了,”陆秋原走了几步,到杜西泠面前停下,他打量了杜西泠几眼,这才笑道:“你跑得真快,以前练过体育的吗?”
杜西泠一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没学过。”
“那就是天赋异禀!”陆秋原接的顺畅无比,嘴角一抹狡黠的笑。
“哈哈,是的是的!”
杜西泠眯起眼,兴许是刚才对着阳光看了太久,陆秋原的脸上多了一块光斑,她的目光移到哪里,那块光斑就跟着移到那里。她决定让那片光斑停留在陆秋原的鼻梁上,这样让他的鼻子看起来特别的挺,配上他非常认真的表情,很有点传说中青年才俊的意思。
“怎么了?”被杜西泠看得有点发毛,陆秋原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口红印啊…”
杜西泠大笑起来!
“我记得出门前照过镜子的…”陆秋原见杜西泠实在笑得不行了,轻轻咳了一声,“回去吧,别让老爷子等太久!”
“好。”杜西泠顺从的答应。
她觉得原本皱成一团的心,正慢慢变得平整起来,就像窗外那棵梧桐树一样。
***
车窗外是许许多多棵新种的绿色植物,她们有着女人手臂般修长柔软的枝条,顶部则开出洋红色碗口大小的花朵,说不上有多美丽,却足够将这条风景单调的高速公路点缀出几分生动。
杜西泠将脸贴在窗玻璃上,看着一栋栋房子从眼前飞速闪过,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座城市,居然已经足足五个年头。
五年前的那个八月,十八岁的杜西泠做了很多事情。她平静的为奶奶举行了一个简单到几乎简陋的葬礼,然后请来邻居作证,在几位暴跳如雷的叔叔婶婶面前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遗嘱,上面是用圆珠笔写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房子留给小玲子”!
在那个小镇上,所有的人都叫她“小玲子”,连学校的老师都这么叫!直到高中的时候学校新分来一个男老师,他总是字正腔圆的叫每个同学的全名。于是杜西泠渐渐变得酷爱在语文课上举手发言,并不是想出风头,只是因为她喜欢听到“杜西泠”三个字从那位年轻英俊的男老师嘴里说出来。
“请杜西泠同学回答这个问题。”
原来普通话也可以说得这么好听的。
不过那一次,终究还是“小玲子”帮到了她!如果不是这三个字,杜西泠又怎么可能从满脸愕然的叔婶手里得到那间房子!如果没有那间破破烂烂的房子,杜西泠又哪里来得钱到上海这样昂贵的城市上四年大学!
即使后来遇到了关尹,最初那贴身藏着的四万块钱曾是她有信心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
“在想什么?”
“嗯…嗯?”杜西泠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陆秋原的车上,有钱真是好,三十八度高温也可以长途跋涉而清凉无汗。“我在看那些房子呢。”
“房子?”陆秋原朝外看了一眼。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房子有区别?”
“区别…哦,有些是两层楼,有些是三层楼,还有几栋平房…”陆秋原挠了挠后脑勺,“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哈哈,不是,”杜西泠好笑起来,“是我说的不清楚,你看他们的房顶,基本上就是两种,一种上面是平顶,另一种是尖顶,有的上面还镶了几颗圆球!”
“对哦,好像东方明珠!”陆秋原好奇的道:“我以前还真没注意这个,有什么讲究吗?还是…平顶的是简洁主义,有尖顶外加东方明珠的是哥特风?”他说出来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困惑的道:“怎么现在农民造房子也讲究这些?”
杜西泠笑得前仰后合,“看不出你对建筑还有研究!”
“我瞎说的…还请杜老师赐教!”
“我告诉你吧,平顶的说明这家生的是女儿,尖顶的就说明这家生了个儿子!”
陆秋原张大嘴,“这样啊…那尖顶上面镶圆球的呢?”
“尖顶镶圆球…那是在强调,他家生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大、胖、儿、子!”
“…”陆秋原无语了半天,忽的灵机一动,“那要是生了龙凤胎怎么办?”
“以儿子为主!”
“那要是一个也没生呢?”
“一个也没生…那急着盖房子干啥!”
陆秋原差点下巴砸到方向盘上,“你你你…你行!”
他腾出手,冲杜西泠比了比大拇指,头一侧却看见她明媚的笑脸,车里凉快,她把头发散开了,又细又密的贴在脸颊两边,越发衬得她下颌尖尖。
杜西泠见陆秋原看向自己,忽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V”贴在自己腮边,眼睛瞪得大大的,还微微探出一点舌尖,“Cheese…”
陆秋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杜西泠已经大笑起来,“新学的Pose,我学生教我的!”
陆秋原也跟着笑。
“哈,你怎么笑得那么傻!”
“嘿嘿…”
5、突如其来的邀请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思雅”培训的门口。
陆秋原看了看时间,皱眉道:“你们一直晚上上课的吗?”
“培训学校都是这样,学生们只有晚上和双休日才有时间来补习,其实还好啦,省的我早起,”杜西泠解开安全带,“谢谢你的顺风车。”
“应该的,”陆秋原看着杜西泠下车,终于忍不住道:“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你晚饭还没吃呢!”
“不用啦,超市里买个三明治就好!”杜西泠冲他摆摆手,“走啦!”
“思雅”培训是本城赫赫有名的英语培训机构,其中“雅思”和“中高级口译”是这家的王牌,杜西泠教的“高级口语”和那些考试培训项目比起来并不热门,然而好在学生都是真心想学好口语,功利心并不是那么强,所以杜西泠也觉得教起来轻松。
杜西泠和几个擦肩而过的同事打着招呼,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她在办公室里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培训中心不实行坐班制,所以老师们也没有固定的座位。杜西泠拆开刚买的火腿蛋三明治,咬了一口,却觉得并不是很想吃,摇了摇头又重新包上了。
“杜老师,郑总找你!”
“找我?”
杜西泠有点奇怪,她在“思雅”培训教了一年半,和那位郑总一共也就见过两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他怎么会指名道姓的要见她?
跟通知的人确认过后,杜西泠顾不得多想,匆匆离开办公室就朝总经理办公室走。
杜西泠端详了下眼前这扇白色的门,敲了两下。
“请进!”
杜西泠推门而入,“郑总,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