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想去看白又胖, 可是抬头看了看嵌着水晶的窗子, 发现这会儿太晚了,过去的话怕是要给她惹麻烦。
林岐想了想, 道:“你让李飞回话, 就说我很好。”
李青答了声“是”, 自去安排不提。
林岐起身, 负手在屋子里踱步:怎样才能光明正大地见到白又胖呢?
总不能还扮作林女官吧?那样头皮和太阳穴都被勒得狠难受。
要不换个别的身份?
换什么身份过去, 才不会给白又胖带去麻烦呢?
似锦早上起来,正在梳妆,幽客进来禀报道:“启禀姑娘, 门房的李飞过来回话, 说金石街李掌柜的主子很好,让您且放宽心,不用挂念。”
似锦怔了一会儿, 心道:小凤凰很好就行,这阵子他定是在殚精竭虑忙碌国事,我可不能打扰他。
想到这里,似锦道:“我知道了。”
又吩咐素心:“拿个荷包给李飞, 他辛苦了。”
她房里备了不少荷包,都是丫鬟们做的,里面塞了些小银锞子或者碎银子, 用来打赏。
妆扮罢,似锦刚到了明间,二门的婆子就来禀报,说韩姑娘到了。
得知韩贞这么早就到了,似锦忙出去迎接。
韩贞今日妆扮比平时素净许多,发髻上只插戴了一支红宝石花,耳朵上则是一对红宝石耳坠,身上则是白绫夹衣,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外面罩了件大红遍地金比甲,越发显得俏丽精神。
似锦笑盈盈道:“你穿红色可真好看!”
韩贞也打量了似锦一番,见她也是简简单单打扮,只插戴着一支翡翠簪,一对翡翠耳坠,身上穿着白银条纱夹衣,系了条鹅黄色裙子,越发显得发如乌云,肌肤白皙,眼如水杏,便道:“你也很好看,很清新。”
两人互相夸赞了一番,彼此都很开心,便一起去惠畅堂见周夫人。
周夫人得知似锦要和韩贞一起去看王菁,思索一下,道:“曹家应该是在僻巷子里,不免有些简陋......这样吧,让韩勇媳妇跟车过去,再多派几个家人跟着。”
似锦答了声“是”,和韩贞一起退了下去。
待马车齐备,礼物也装好,似锦便和韩贞登车出门,往曹家住的小银匠胡同去了。
曹翔带着衙役去乡下办案了,王菁和婆婆曹太太及小姑子曹希灵在二门内接了似锦和韩贞,彼此相见。
曹太太几年四十多岁的模样,长得又高又胖,眉眼慈和,笑眯眯的,不是很爱说话的样子。
曹希灵今年才十三岁,生得清秀可爱。
见嫂嫂的两个闺中好友如此美貌,曹希灵眼睛睁得圆圆的,接着就用手捂住了嘴。
王菁笑着揽着小姑子道:“我们希灵是没见过你们两个这样美貌的人,所以惊讶。”
曹希灵有些害羞地笑了。
似锦道:“咦,我什么时候也有资格与韩二姑娘并称美貌佳人了?”
韩贞得意地笑了,故意道:“能和我并列,你就知足吧!”
王菁道:“那我呢?咱们三人不是说好,韩贞是带刺红玫瑰,似锦是白牡丹中的玉楼点翠,我呢,则是盛开在春风中的一株白玉兰,为何变成你二人独秀了?”
似锦笑得眼睛弯弯,伸出右臂揽着王菁的腰肢:“走吧,白玉兰,快请妹妹吃杯茶去。”
曹太太见她们姐妹如此和睦,笑得合不拢嘴,忙吩咐丫鬟:“赶紧把点心水果都送到大=奶奶房里去。”
一时似锦她们在后院王菁房里安顿下来,曹太太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曹希灵离开了。
王菁陪着似锦韩贞饮茶聊天,说起婚后生活,她眼睛发亮,道:“我先前在娘家的时候,出一次门好难,即使出去了,也是婆子媳妇家人一大堆簇拥着,跟傀儡似的,做不得主。如今嫁到曹家,我才知道,原来一般人家,女眷是可以随意出门的,只要戴了眼纱,带着家人跟随就行。”
又道:“我昨日还和小姑子一起出去了一趟,想着你们要过来,就买了些草编的蛐蛐,竹丝编的鸟笼、花篮和小簸箩,还有成套的绣花绷子,反正好多,你们俩来挑吧,这些在街市上虽然常见,可是深宅大院却难得见到。”
从门第上来说,王菁其实算是低嫁,不过她很会调整自己,婚后生活颇为愉快。
似锦很喜欢王菁这种对待生活的态度,暗暗记在心里,提醒自己也得这样。
似锦和韩贞跟着王菁去了西暗间书房,发现书房分为两部分,用一个梅兰竹菊屏风隔开,屏风南边是曹翔的领地,屏风后面则是王菁绣花看书的地方。
曹翔那部分除了书案书架之外,还摆着一个多宝阁,上面是各种奇奇怪怪的用具。
王菁笑吟吟道:“那些是我相公查案用的,我可不敢动。”
韩贞发现王菁和她相公曹翔真的感情很好,笑着道:“王菁,你们夫妻俩能平分一个书房,这得多融洽才能这样啊!”
王菁一向大大方方的,这会儿却有些害羞了:“夫妻嘛,就是这样子的,你们不懂!”
韩贞笑她:“别以为我不懂,我爹爹的书房,都不让我娘进,像你们这样恩爱,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她娘和她爹也是非常恩爱的,只是韩朝身为首辅,事务繁忙,自然不能时时陪伴妻子。
似锦随着王菁到了屏风北边,心道:我和小凤凰在一起了,我们俩也能平分一个书房。
小时候,她和小凤凰都是一起读书的。
转念一想,似锦又觉得不可能。
因为小凤凰得处理好多家国大事,要不停地见人议事,她怎么可能跟他平分一个书房?
这样一想,感觉好遗憾啊!
屏风后摆着一张罗汉床,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编簸箩,里面果真放了不少精巧玩意儿。
似锦和韩贞见了都很喜欢,各自挑了几样。
似锦选的是成套的绣花绷子,韩贞则选了竹丝编的鸟笼和花篮,两人选好让丫鬟收了起来。
午饭是曹太太亲自下厨做的,三荤三素六道菜,一甜一咸两道汤,再加上王菁命人从醉春风买来的卤猪蹄、卤排骨、卤鸡爪子和卤鸡翅拼盘和家常桂花蜜酒,真是美味又丰富。
曹太太很是开明,并不过来打扰儿媳妇和两个好友的聚会,命丫鬟摆好菜,招呼了两句,便带着曹希灵回前院去了。
似锦、韩贞和王菁吃得很是痛快,三人吃酒猜枚,热闹得很。
玩到了傍晚,曹太太热情得很,又命人送了四样精致菜肴和一壶玉楼春酒进来。
似锦、韩贞和王菁难得聚会,彼此都依依不舍,不免多吃了几杯酒,都吃得微醺。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似锦和韩贞这才扶着丫鬟,别了曹太太、王菁和曹希灵,告辞登车离开。
马车在西宅二门外停了下来。
似锦晕乎乎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扶着车门就要下车,口中道:“我头好晕,腿上一点劲儿没有,春剑,你再叫一个人来扶我......”
外面静悄悄的。
似锦觉得有人把自己打横抱了起来。
她以为是春剑,伸手去摸春剑的脸,口中道:“春剑,你力气变得这么大?”
“咦?你的脸好软好细滑......”
似锦摸了两下觉得手感不对......怎么摸着像是小凤凰的脸?
也只有小凤凰的脸颊,才有这样婴儿般细嫩柔滑的手感了?
她竭力撑开了眼睛,看了过去,庭院里灯笼光晕黯淡,可小凤凰洁白如玉的脖颈脸颊,那完美的下颌弧度,却是光线再黯淡似锦也能辨认出来的。
似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怔怔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还把鼻子凑过去,在对方胸前深深吸了一口——真是小凤凰身上的味道呀,这梦可太真实了。
似锦喃喃道:“我是太想小凤凰了么?居然梦到他了......”
似锦有一个特性,不管是坐车,还是坐船,还是坐轿子,只要有那种晃晃悠悠的感觉,她很快就能入睡,更何况如今又有了酒意。
此时她被人抱着,晃晃悠悠走着,很快就睡着了。
林岐把似锦抱回了卧室,放在了床上,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似锦犯愁。
似锦这家伙过得可真是逍遥自在啊,他还以为似锦会因为思念自己衣带渐宽人憔悴呢,好家伙,一个多月没见,她不但没衣带渐宽,反倒又胖了些!
林岐悻悻地探身过去,隔着衣服在似锦腰肢上捏了一下——果真软乎乎的都是肉,不像他的身上没肉。
似锦被捏了一下,有点疼,翻了个身道:“我要睡了,小凤凰,别烦我。”
林岐:“......你是猪啊,吃饱就要睡。”
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任劳任怨帮似锦脱了绣鞋,又脱了白绫袜,然后又帮她解开裙带,帮她把裙子脱了下来。
似锦鞋子和裙子被脱掉了,觉得舒服了好些,没了那种拘束感,在床上打了个滚,四肢摊开躺在床上,伸手拽了拽衣领,口中道:“还有上衣,领口那里有些紧......”
林岐:“......”
似锦如今真是胖了好多,怪不得上衣也紧得慌。
他叹了口气,伸手帮似锦解衣带,解开了外面的衣带,又去结里面的衣带。
衣襟全都松开了,似锦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闭着眼睛喃喃道:“有点冷,帮我盖上被子......”
她夹衣里只穿着件浅粉色抹胸,这会儿就觉得有些冷。
林岐没有立即给她盖被子。
他坐在那里,看着烛光中饱满雪白的似锦,这才发现自己是个傻子——怪不得似锦上衣紧呢,他还诬赖她,说她变胖了......
林岐拿过锦被,展开帮似锦盖上。
他正要为似锦把被角都掖好,忽然觉得鼻孔痒痒的,似有什么流了出来,伸手一摸——啊,是血!
他流鼻血了!
天果真太干燥了!
似锦正迷迷糊糊睡着,忽然就被人给摇醒了:“似锦,我流鼻血了!”
是小凤凰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似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坐起来,看向床边——果真是小凤凰!
见林岐用手捂着鼻子,似锦忙从枕边抽了方白绫帕子,爬了起来,跪在床边:“你松开手,我给你擦血。”
林岐松开了手。
似锦跪坐在林岐身前,左手捏着林岐的下巴,右手拿着白绫细细擦拭了一遍,道:“还有些血,得蘸水才能擦掉。我让人送热水进来。”
林岐“哦”了一声,道:“还流么?”
似锦凑过去看他鼻孔:“不流了。估计是天太干,上火了。咦?怎么又流了?”
又道:“哎哟,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都十八岁了,毛孔还看不见......”
她手贱得很,忍不住又捏了捏林岐的脸颊。
林岐只觉得一股馨香直透过来,柔软饱满的感觉令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他闭上眼睛:“白又胖,你离我远一些。”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表白
似锦正麻利地给他擦鼻血, 闻言反驳道:“离远了我怎么给你擦?用意念擦么?”
小凤凰气得不说话了, 不理似锦, 而且仰着脸尽力离似锦远一些,
擦完后, 似锦正要下床叫人送热水和手巾进来,却发现自己虽然下面穿着浅粉纱裤, 可是上面却只穿着抹胸, 腰肢都露了出来, 再加上忙了半日, 抹胸有些松动, 往下落了不少......
她这才意识到小凤凰为何流鼻血。
看着小凤凰跪坐在床边,仰着脸捏着鼻子,生怕再流鼻血的样子, 似锦觉得实在是太好笑了——哎呀, 小凤凰真是又凄惨又好笑!
她忍不住捶着床笑了起来。
林岐气急:“白又胖,你等着!”
似锦忍着笑,起身拿了件小袄穿上, 隔着窗子叫素心和春剑送热水、洁净手巾和香胰子进来。
吩咐罢,似锦拿了条玫瑰红缎裙围上,一边系裙子,一边走到镜前, 揭开镜袱,对镜照了照,见发髻有些乱, 索性又解开发髻,重新挽了挽,这才又去笑林岐:“小凤凰,你怎么会在这儿?”
又问:“是你把我抱进来的?有没有被人看见?”
小凤凰这会儿很气,气她刚才笑自己,就是不理她。
一般女孩子,遇到刚才的情形,不是应该含羞带怯嘤咛一声扑进他怀里么?
可恨白又胖,反倒是捶床大笑,令人生气。
这时候春剑和素心送了热水、香胰子和手巾进来。
似锦先用香胰子洗了手,换了水,这才把手巾浸湿,细细给林岐擦拭了鼻子,又让春剑换了水,自己顺便给小凤凰洗了脸。
洗罢脸,林岐坐在妆台前,嘟着嘴,一脸的委屈,满心的旖旎不见影踪,只余羞恼。
似锦拿来青竹香露瓶子,倒了些香露在手上,均匀地敷在了林岐脸上,又用手轻轻拍了一遍,感受小凤凰脸颊那细滑柔软富有弹性的手感,心里不停赞叹着:喔,小凤凰的脸,可真好摸啊!
她又趁机摸了摸小凤凰的嘴唇,觉得更软,还挺想亲一口的。
林岐被她这样照顾抚弄着,方才的羞恼生气薄怒如同深秋清晨竹叶上的白霜似的,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
他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就是天气干燥的缘故,你还胡说八道......”
似锦这才想了起来,忙吩咐素心:“去沏壶金银花茶送进来,不用放蜂蜜。”
小凤凰就是血气方刚少年郎,憋的了,多喝些清热去火茶,应该就没事了。
素心答应了一声,和春剑一起拾掇了盆子、水壶、手巾等物,然后一起退了下去。
似锦最见不得林岐不开心,便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小凤凰,咱们去锦榻上坐着说话。”
两人隔了个小炕桌,在窗前榻上坐了下来。
似锦双手捧着下巴趴在小炕桌上:“小凤凰,我给你按摩脚,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好不好?”
林岐当即想了起来:“先前在西北勾砦,你打赌输了,还欠我一次洗脚呢!”
似锦:“......我是你的洗脚婢么?凭什么我给你洗脚?”
林岐眨了眨眼睛:“要不,你先给我洗,我再给你洗?你是我的洗脚妹,我是你的洗脚哥!”
似锦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刚要答应,忽然觉得不对:“哎呀,小凤凰,咱俩太无聊太低级趣味了!”
其实先前她和小凤凰在西北勾砦时常玩这个小把戏,还挺好玩的。
林岐瞅了似锦一眼,他倒不觉得自己无聊和低级趣味,反而觉得自己的提议还挺好的。
他靠着锦缎靠枕舒舒服服躺下,两条长腿先是长长伸了出去,又觉得不够舒服,就改为右脚压在左腿上翘着二郎腿,道:“先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我听说你向李青打听我,感觉到了你对我的思念,所以我来看你。”
“再回答第二个和第三个问题,是不是我把你抱进来的,以及有没有被人看见。”
“是我把你抱进来的,不过没人看见,我已经命人清过场了。”
似锦趴在小炕桌上看他,旁边的赤金枝型灯照得满室通明,灯光中小凤凰的脸和颈部如白玉雕就,好看极了。
外面起风了,窗前竹子随风摇曳,簌簌作响,窗纸上竹影参差,室内格外的温暖静谧。
似锦正要伸手去摸小凤凰的手,这时候外面传来素心的声音:“姑娘,茶点来了。”
似锦忙正襟危坐:“送进来吧!”
素心和春剑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素心把泡了金银花茶的水晶壶和两个水晶盏放在了小炕桌上。
春剑把盛着椒盐薄脆和桂花糕的两个水晶盘也放在了小炕桌上。
摆完茶点,素心轻轻道:“姑娘,我和春剑去茶阁看茶。”
说罢,她俩褔了福退了下去。
似锦私下和她们说过,小凤凰是她很重要的人。
素心和春剑对似锦忠心耿耿,似锦说什么就是什么,因此也不多问,也不多说,什么都听似锦的。
似锦提起水晶壶斟了两盏茶:“小凤凰,起来喝清火茶。”
林岐懒洋洋躺在哪里,穿着白绫袜的脚还摇了摇:“等茶放凉了再喝。”
似锦起身把小炕桌搬到东边,也靠着锦缎靠枕躺了下去。
她左手伸了过去把林岐的右手拿了过来,先用力把林岐手臂上的血都搓到了手指尖,然后再猛地松开手。
这是她和小凤凰小时候常玩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