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梓慕瘪瘪嘴,有点委屈,“那你给我说你还记得的嘛。”

赵端泽:“有什么好说的,你个小女孩知道什么。”

他是觉得妹妹也坐在这呢,他和这些人说的热闹,妹妹一句话都听不见,只能茫然地看着他们,那该多委屈,他才不让妹妹受这个委屈。

魏梓慕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耐烦,又问了几句见他不搭理,只好自顾自坐在一边生闷气。男主角林二少林琅,和魏梓慕年纪差不多大,他对水银没什么感觉,却挺喜欢魏梓慕的,一直试图跟她搭话,“你喜欢舞狮子啊,我们那边元宵好像也有舞狮子的,你到时候要去看吗?”

魏梓慕斜眼看他,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啊!”

拒绝林琅的态度,和赵端泽拒绝她的态度是一样的。

水银默默看着一群小孩子,吃了一个哥哥放到她面前的云片糕,心想,哪怕剧情在她的改变下已经有了不同的走向,但这个单箭头的追逐关系却仿佛没有太大变化。

聋哑八

这个故事里, 称得上主角的只有四个人, 锁儿、赵端泽、魏梓慕、林琅。

如果想结束这个世界, 就必须至少死两个,但这些人还没坏到她必须去杀的地步, 按照原剧情看他们都还能活好些年, 所以水银从最开始就明白,自己大概还要在这个世界度过更漫长的时间。

水银从前是个遵守社会规则的守法公民, 如果不是穿越到这些世界里,她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去杀人, 她毕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狂。

如果在混乱的世界, 有人切身伤害到了她或者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 她会提前做好措施应对, 必要的时候也会为了活下去动手。

但是这不代表杀人就是对的, 让她为了尽快结束一个世界,主动去杀两个跟她没有仇恨的人, 她不会去做。再者, 去下一个世界又怎么样?对她来说, 这个世界和下个世界, 任何一个世界都没什么区别。

这是她的底线,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 做人都该遵守自己的原则, 才不至于在漫长的“旅程”中迷失自己。

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漫长的时间,就好像是钝刀子割肉,并不像第一个世界那么激烈, 甚至带着一种仿佛“岁月静好”的气息——平凡生活远比激烈冲突更容易令人屈服,放弃自己的坚持。

特别是在这个世界,她的灵魂被困在一具虚弱的躯体里,无法拥有上个世界的自由,每一日都平淡且寂静,这样的孤独感几乎可以逼疯一个人。水银不得不让自己沉浸在某一件事中——她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读书练字。

不断接触新的事物,学习新的知识,哪怕她这具脆弱的身体让她只能留在这个宅子里,她的心也是自由的。

从八岁到十五岁这几年中,水银翻遍了赵家所有的藏书,又扩建了一个书房,经史子集经典国学也好,如今流行的那些明清话本也好,她都会翻看。

有些书能让她学到新的知识,有些能开阔她的眼界,有些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但能带给她放松的时光和愉快的体验,还有些虽然无聊也没什么用处,不过也算是加深了她对世间百态的了解。

每日的练字坚持了几年后小有成就,最开始只是一种稳定情绪的方式,后来慢慢变成习惯,成为了她喜爱的一种放松方法。看着墨色的字在白纸上淋漓流动,那种畅快感不下于舞者的舞蹈跳跃,歌者的尽兴高歌。

而耳聋的缺陷在这个时候,又成为了她专注于某件事的助力,令她可以不为外物所扰。

赵老爷每次看到她的字都赞不绝口,拿出去和老朋友们显摆,她写的最好的两幅字一幅被赵老爷拿去裱了挂在大厅里,和著名书法大师的作品摆在一起,一幅被赵端泽拿去,裱了挂在他那屋子里,一进门就看得见。

赵老爷和赵夫人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夫妻和父母,虽然比不上上个世界唐爸爸唐妈妈那样开明,但无疑也是疼爱她的。

但很多时候,坏人反而无法伤害你,爱你的人才更容易伤害你。这对夫妻虽然爱她,可他们之间的观念相差得太多,注定不能互相理解,而水银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好意去走他们为她准备好的路。

她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早就有了自己的规划。

在水银十二岁时,她主动要求和赵老爷学管账,了解店铺里各种事,如何运营管理之类。

疼爱她的赵老爷并不想教她,毕竟在他看来,女孩子学这个有什么用,日后赵家是她哥哥的,又不归她管,女人还是该嫁人,学这些没用。

可他拗不过一双儿女的坚持。

水银要学,赵老爷不教,赵端泽这个好哥哥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教。他是向来不想学这些的,赵老爷逮着他要教,他能逃就逃,跑去武馆就能混一天,搞得赵老爷无比后悔送他去武馆。

不过他承担了要教妹妹的责任后,主动向亲爹学生意上的事,扭头再去教给妹妹——就好像当初习字一样。

赵端泽同样不理解妹妹作为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学这些,但作为一个好哥哥,只要妹妹想学,管她什么原因呢,想办法满足她就是了。

赵老爷看到儿子终于肯跟着自己学生意,对他们这个二次教学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他们了。

几年学下来,毫不意外,又是水银学的更好,她比自己的哥哥更优秀,惹得赵老爷不知道多少次扼腕叹息感叹女儿怎么就不是个儿子,要是儿子,他这诺大家业肯定要给小儿子,谁叫大儿子快二十了还玩心甚重。

水银其实并不是非要学做生意,这只是她迂回让赵端泽学做生意管家的办法而已。这哥哥逼他做什么是没用的,非得让他愿意主动去学。

摸准了赵端泽的性格,她就用出了老套路。套路不在新,管用就好。赵端泽乖乖学了三年做生意,家里的事也能稍微上手了。他学的没有水银好不是因为他不聪明,是因为他不感兴趣,不愿意认真去学。

在这个时代里,家族的作用是很重要的,所有人都依附于家族生活,不像现代人那么“独”。水银很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要想继续生活得自由,赵家就要一直兴盛下去。

赵老爷和赵夫人在原故事里的死亡一直是她想要改变的事,然而她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死的,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只能一边反复提醒他们每次出门都要当心,一边想办法让赵端泽在赵老爷那里学更多东西。

万一她没有能阻止赵老爷和赵夫人去世,也要让赵端泽更好地接手家业,处理赵家的生意,让赵家不至于像剧情里那样迅速败落。

可是她的准备在意外面前,毫无用处。

水银十五岁生日没过多久,赵老爷和赵夫人出了事。

赵老爷是去邻城谈明年的绸缎生意,赵夫人则是和他顺路过去邻城看望一位病重的伯娘,结果两人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条山路,遇到山体塌方,连货物带人一起被山石埋了。

赵端泽带着人,不眠不休挖了好几天,才把爹娘的尸体挖出带回。

这是一场纯粹的意外,**还有因由,但天灾就是不讲道理。

赵端泽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到处去玩,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什么都不管。他把爹娘的尸体带回来,给他们请人做法事,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安排各处店铺的生意。

一夕之间失去了庇护的年轻人在妹妹面前,连颓丧和痛苦都不敢表露出来,可是水银看到他半夜跪在灵堂父母棺木前哭得悲痛欲绝,看见他面对着赵家的众多生意焦头烂额。

赵家强势又能干的当家人连同夫人都死了,留下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还有个年纪尚小的女儿。

“赵大少爷向来不爱管这些生意,赵家交到他手里,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年轻人什么都不会,就怕他瞎指挥,到时候店铺里损失了还要我们来担这个责任。”

“还有咱们合作的那些商家,人家都是看在赵老爷的信用和面子上和咱们确定的买卖,换了赵大少,也不知道还留不留得住生意。”

赵家各处店铺的掌柜们来参加赵老爷和赵夫人的葬礼,私下里聚在一起讨论,都不看好赵大少爷。

这样的时候,少不得人心浮动,赵端泽根本压不住这些油滑的老掌柜。赵老爷去的太突然,没能给儿子铺好路,留给他的局面并不好。

固然有忠心的掌柜愿意好好扶持这个年轻的少爷,可更多人都蠢蠢欲动准备另谋出路。依附在赵家这棵大树上发展了这么多年,他们当然也想有机会走得更高,有更好的去处,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独立出赵家,自己当大掌柜。

赵端泽还未从父母死亡的痛苦中走出来,又迎来了另一波打击,赵家各处的生意都出现问题,虽然都并不是什么大事,却让他每日忙乱,疲累不堪。再有因为赵老爷去世,一些商铺不愿和他们继续合作,今年的绸缎订单也没能谈下来。

那些曾经面对他时无比慈祥的掌柜们都变得阴阳怪气,从前托着他喊赵大爷的人也不见了。

赵端泽累极了,脾气也越发不好,那些赵家大大小小的掌柜们来报账的时候,有人故意做假账蒙混过关,还有不少倚老卖老,要替赵老爷“指点管教”他,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孤立了起来。

算盘一摔,赵端泽当场骂人,又惹来了一群人苦口婆心地劝告。

等到人全都离开了,赵端泽坐在一片狼藉的书房,看着面前一堆账本,想到那些人轻蔑不信任的目光,忽然抬手把那些账本撕了个粉碎,重重摔在地上。

水银病了一场,也许是因为给赵老爷赵夫人守灵的时候冷了,又要帮忙迎来送往太过劳累,她这身体受不住,躺在床上昏沉了几日。

等到她身体稍微好些,问起哥哥的情况,照顾她的丫鬟们露出为难的神色。

“大少爷他,最近很忙,脾气也非常不好,前面经常传出他骂人的消息,听说连咱们赵家的老掌柜他也骂,惹得掌柜们很不愉快。”

她身边的丫鬟是她特意教了写字的,告诉她这些消息之后,水银让她们去请赵端泽过来。

以往她生病,赵端泽很爱来看她,这回却没有。恐怕不仅是因为太忙,也是不敢见她。

赵端泽确实不太敢去见妹妹,他这段时间挫败得很,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用,所有的事都处理不好,他也不想把糟糕的一面展现给妹妹看。

水银没能请到赵端泽,听说他出了门。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她心下狐疑,遣人去查赵端泽的行踪,一查之下发现他这几日都在顺隆赌场。

那是胜叔开的赌场。

这几年赵端泽基本上没有再和胜叔来往了,没想到赵家刚出事,这牛鬼蛇神又全都冒了出来。

水银散着头发倚在床上,一颗一颗点自己手腕上的珠串,一张犹带稚气的脸上是八风不动的神情,良久,她招手让人拿来笔墨。

聋哑九

“好!赵大少厉害!”

“漂亮, 赵大少还真是什么都上手快。”

“赵大少, 您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今天都赢了几把了!”

顺隆赌场里人头攒动,赵端泽坐在一张椅子上点骰子,身边围了好几圈人, 瞧见他摇出的骰子就是一阵哗然,夸赞惊叹之声不绝于耳。胜叔也在他旁边, 笑眯眯地拿着水烟袋吸了一口,拍着赵端泽的肩道:“不错啊,很有天赋, 天生就是做我们这行的嘛。”

他朝身边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也立即连声捧起赵端泽。

赵端泽身上还带着一点酒气,一手倚在椅子扶手上,微微眯起眼睛,把手边那一堆的筹码全部往前一推, 露出个笑, “那就看看我的运气能不能一直好下去了。”

“好, 赵大少大气!”

“快快,赵大少开了看看, 让我们见识见识!”

赵端泽在这些欢呼喝彩声中找到了一些过去的轻松感,身边花团锦簇,到哪都能玩得开。在这里,他想不起那些掌柜们失望轻蔑的目光,也没有一件又一件困难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他感到一阵难得的轻松。

胜叔看着他的神情, 露出一个笑。这位赵大少,如今可算是入了套了,他几年前试图做的事没能做成,现在也不晚,不如说现在的时机更好,少了管束赵端泽的赵老爷和赵夫人,如今这年轻人又一副逃避的模样,等把他哄好了套牢了,赵家的万贯家财,还不是要双手奉上。

正暗自得意着,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吵闹。

“让开!”

“外面怎么了?”

“好像有人来找麻烦。”

外围的赌徒们交头接耳,看向赌场门口,一些沉迷赌博头都未抬的人则被身边拥挤的人潮推得东倒西歪,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片闹声里,赌场里守场子的人挤过去大喝:“做什么呢!哪来的人敢在胜叔的地盘撒野!”

他们涌过去想着先动手再说,却被那几个气势汹汹人高马大的男人一棍子掀开,这些人带着长棍,显然是有备而来,也不说话,冷着脸就把赌场里那些胜叔的手下全给打到一边。

在这些男人身后,还站着个十几岁的姑娘。一身素净的白色衣裙,胸前挂着精致的银色长命锁,手上戴着玉镯,乌黑的发间簪了几朵细碎白花。人长得尤其好看,脸颊尖尖的,一双眼睛仿佛氤氲着烟气一样朦胧,比一般人的眼睛颜色更淡些。

这个瘦弱又漂亮得过分的年轻姑娘就像一枝白色的山茶花,和这充满了男人汗味的喧闹赌场格格不入。但她好像对于这样的环境并不害怕,也完全没有在意那些赌徒们或惊艳垂涎或惊异好奇的目光。

她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一般,在那群护卫似的男人开路后,一路走到赌场最里面的位置,找到了赵端泽。

赵端泽原本还没发现她,只是沸腾的赌场里忽然间冷却下来,他也不由得往后看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瞬间醒酒,从那微醺的舒适状态中清醒过来,吓得手上的骰子都掉在桌上,堆得高高的筹码被他惊慌之间推倒在地洒了一地他也没管。

方才还大爷模样的焦点中心赵大少,顷刻间怂地恨不能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妹妹,你怎么来了。”他贴在椅背上,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

赵端泽没想到妹妹会来这里,他的妹妹从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哪能来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想到这,他终于站了起来。

“额,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你还病着呢怎么能起身,我们先回去…”他还想和旁边的胜叔说什么,却见妹妹抬手丢过来一张纸。

赵端泽发现那赫然是几年前自己写给妹妹的保证书,妹妹竟然留着,还亲手丢到了他面前,赵端泽尴尬地捏着纸张,去看妹妹的神情。

她的神情很平静,从被人贩子抓过一次回来后,她就一直是这样,变得成熟又冷淡起来。只是,赵端泽发现妹妹的眼圈有些红,仿佛是哭过一般。

他心里一下子就后悔起来,他想,我是不是让妹妹失望了?

水银说不出话,她也不和赵端泽交流,看见他露出犹疑后悔的神色,抬手拿过身边一个男人手中的长棍,扬起来就往赵端泽身上打。

“别!妹妹!”赵端泽被亲爹打过,被亲娘打过,还没被妹妹打过,他一下子觉得很丢脸,可躲了几下,看到妹妹那细细的胳膊,和她毫无血色的面孔,他就躲不下去了。

妹妹身体不好,她好像还病了,追到这里来找他,怕是气的狠了,要不干脆就让她打一顿出出气算了。这么一想,赵端泽也不躲了,那么大个人耷拉成一团,被打疼了也不喊。

水银半点力都没留,用了最大的劲在打人。但她力气太小,赵端泽又练武好几年,打在他身上的力道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只是他心里都要难受死了,又羞臊又丢人还后悔。

爹娘死了,他唯一最亲的亲人就剩下妹妹,可妹妹现在对他失望,肯定也不喜欢他这个哥哥了。

赌场里只听得见小姑娘一棍又一棍落在赵大少身上的砰砰声,那声音听得周围的人肉疼不已,众人先是被这场面惊住,旋即嘘声一片,忍不住嗡嗡议论起来。

“这小姑娘谁啊?”

“怕不是那个赵家小姐,就是赵大少的亲妹子。人长得文弱,打起人来竟然这么凶。”

“嗨,不是听说她又聋又哑吗,不敢出来见人的…”

议论的人一时没注意说话声音太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位被妹妹打得抱头的赵大少忽然暴起,掀起桌上的木盘子砸到了他脑袋上,“你他娘的说谁呢!老子的妹妹你也敢说闲话!”

你妹妹还在打你呢,你这就护上了…周围的围观赌徒一时之间都给这赵大少震惊了。

“好了!”胜叔看着面前的闹剧黑了脸,“你们把我这当什么地方!”

他是知道赵端泽很疼爱妹妹的,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这个很疼爱究竟有多么夸张。从前马家兄弟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小女孩闹脾气搞得不可收拾,现在眼看着他赵端泽要入套,这小女孩又来了。

简直就是在故意和他作对!

赵端泽正想说什么,见胜叔替他拦住打在身上的长棍,往旁边一摔。就在这一刻,水银也被胜叔这动作一同带倒摔在地上。

赵端泽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胜叔了,几乎是扑上去把人扶起来,“妹妹,你怎么了,有没有摔到哪里?”

水银把嘴里含了一路的那口血吐了出来,耷拉下眼皮,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赵端泽亲眼看着妹妹倒在那里吐了一口血,这下子是真的被狠狠吓到了,声音都有点走调:“怎么会吐血呢!妹妹,妹妹?!”

胜叔瞧见那血,眼睛一眯,他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刚才那一下不可能把人推倒,可这小女孩这么一摔,好像他方才有多用力一样。

“赵大少,你先别急,先听我说。”胜叔上前才说了一句,就见那从来好说话又好骗的大少爷目光凶狠地瞪过来。

“我妹妹要是真摔出个好歹,我绝不会这么算了!”说罢抱起人飞奔离开,理也不理他。

胜叔见他们一群人一窝蜂离开,气得把自己的水烟袋都给砸了,这小子,竟然变脸这么快,翻脸就不认人!

赵端泽才管不了胜叔怎么想,他现在满心的焦急,后悔得不得了。他为什么想不开来赌场这地方,如果他不来,妹妹就不会拖着病体来找他,也就不会受伤了。

“妹妹,我就你这一个妹妹了,你不要离开哥哥!”

水银在他怀里躺着,闭目养神。虽然听不到赵端泽说了些什么,但他这么大人了,眼泪都砸到她脸上,可见确实是吓坏了。

不过,还没完呢,不给他点大刺激,他学不乖。

赵端泽心慌意乱,完全没发现被人带到了一家医馆,那里的老大夫见了他们就将他们引到后面。

“大夫,我妹妹怎么了?她要不要紧?”赵端泽握着妹妹的手,紧张地问。

老大夫眉头紧锁,摇头叹息,“唉,她的情况不妙啊。”

“怎么会不妙,她是摔倒了,但是就只是摔了一下啊。”

老大夫再摇头,“她的身体太虚弱了,先前又病了一场还未好,再加之悲伤过度,思虑过重,脏腑有损啊。”

老大夫云里雾里绕了一圈,把水银的状况形容得非常严重,好像她时日无多——这是水银先前和他约好了的说辞。

赵端泽又不会医术,听老大夫这么一说,不疑有他,只当妹妹真的身体糟糕到这种地步,如遭雷击一般顿在当场,目光直直的看着妹妹,目中都泛起了血丝。他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关心妹妹,只顾着逃避,连她病得那么重都不知道。

水银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那老大夫见状,咳嗽一声,劝那双目泛红神情狰狞的年轻人,“你也不要难过,只要好好照顾,她的身体还是能坚持的,只是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再让她动气伤心了。”

赵端泽把妹妹带回家,亲自照看着她躺下,扭头就把自己锁在祠堂里。

“昏迷”的水银从床上坐起来,让人搬来小桌子,神情自若地翻看一堆账本,记录各地商铺的情况。

赵端泽把自己关在祠堂一天一夜,再出来后,仍旧是第一时间去看妹妹,见到她已经醒来,但脸色依旧苍白。踟蹰着走过去,赵端泽坐在床边,也不说话。

水银将床边的一张纸递给他,赵端泽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哥哥,不要害怕,爹娘走了,还有我和哥哥一起守着赵家。”

他忍住眼中的热意,将脑袋抵在妹妹的掌心,“是哥哥之前错了,哥哥临阵脱逃让爹娘和妹妹失望了,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真的再也不会了。”

水银平静地摸了摸年轻人的脑袋,行吧,这第一步算是走出去了。

聋哑十

赵家的大小掌柜们都认识赵家的大少爷赵端泽, 却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赵家那位小姐赵汀芷。

他们知道的只有这位小姐几岁的时候曾被人贩子抓走, 后来又奇迹般地被人救回来, 从那之后, 她就又聋又哑,还常年生病, 只能待在赵家宅子里修养,赵老爷赵夫人和赵大少爷都格外疼爱她。

有几个和赵老爷从前关系很好的掌柜, 则知道得更多一些, 譬如这赵小姐十分聪明, 一手毛笔字写得很好。

只是, 没人想过这位病弱且年轻的小姑娘, 会有这样的能耐。

这一天照例是掌柜们过来汇报各个铺子情况,从前赵老爷在的时候, 其实并不需要掌柜们经常过来, 只是换做赵大少主事, 很多事还没理清楚个头绪,就显得混乱了些。

这些掌柜们有自己的小心思, 时常过来主要不是为了给赵大少汇报工作, 而是和其他掌柜私下交流, 也好知道其他人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他们来了几次, 和赵端泽的相处并不愉快,因此也没几个人是认真准备来交接工作, 一群掌柜走到花厅门外的时候,还在嬉笑谈论着昨日出去喝酒时席间弹琵琶的歌女, 直到他们走进花厅,才发现今日的花厅和之前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