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大概是怕她知晓得太详细,会造成上个世界一样的意外。
她现在这具身体,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她叫木香,一个听上去很温柔芬芳的名字,但她的人生对她并不温柔。如果这是个故事,那这个故事的名字应该叫做后妈,一个当后妈的女人,拼命想要成为亲妈,得到继子们的认可和周围人的认同,为此奉献了一生用尽了心血的故事。
是那种放在电视剧上,会被写上“可歌可泣的母爱史诗,一个女人伟大奉献的一生”这类标语的悲情电视剧。
木香出生时爷爷奶奶死了,三岁时又死了父亲,六岁时母亲也死了,于是成为了别人口中的丧门星。她跟着叔叔婶婶生活,但是一直被他们嫌弃,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繁重家务,到十六岁都没能去上过一天学,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她十六岁时被婶婶做主嫁给了一个带着女儿的鳏夫,有了一个两岁的继女,可是没想到四年后,他的丈夫遭遇意外瘫痪,她不得不自己开始辛苦赚钱抚养女儿并照顾丈夫。她二十四岁时丈夫死了,被迫带着继女离开家乡讨生活。
又过了四年,她认识了第二任丈夫,和他产生感情结婚,两人都是二婚,第二任丈夫贺东鹏有一个十一岁的儿子,所以木香又有了一个继子。结婚一年,贺东鹏出去进货的时候出了意外,同行的人说他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回来。
系统给水银的信息只到这里为止,之后会发生什么都没说,非常简单。
【系统将不会告知宿主之后的发展,宿主只需要按照本系统所说的去达成事件即可,当前世界任务一:找回离家出走的继子贺承祖,劝他继续上学】
【你的最终任务是和继女何小莲、继子贺承祖和解,劝他们走上人生正确的道路,为他们遮风挡雨,对他们不离不弃,感动他们,并得到他们的喜爱和尊敬,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母亲】
[你还真是不依不挠想让我当妈啊,这回直接给我两个拖油瓶想改造我,你对让女人当妈是有什么样的执念]
【宿主对本系统有误会,本系统只是一个矫正系统,用来帮助女性正确地认知自己,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没有生儿育女的女人,人生是不完整的,没有当妈的女人就是浪费了自身的身体资源,女人之所以会有子宫,都是为了繁衍,不然女人为什么要长子宫?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宿主不应该这样排斥】
[我排斥的不是生孩子,而是你。伟大?你给我少放这个屁,没有什么人应该生来就是伟大的,所有想让别人“伟大”的人都是自私自利想要占便宜的无赖和恶棍,是既得利益享受者,我去你妈的伟大。]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她们已经进化到不只是为了繁衍而活,女人会长子宫也不是为了满足那些只想着传宗接代的low货,女人长子宫是自然界为了让更优良的一性拥有自主选择繁衍的权利,这是所有能孕育生命的自然体与生俱来的权利,这么多的生命形态,只有人类的女人失去了这个权利,而把这个变成她们的义务的,就是文明进程之中的畸形产物封建男权]
【请宿主理智发言,不要…】
[害怕了是吧,你看看这几千年来的驯化多成功啊,所有女人都被这个男权社会驯养得温顺可人,不仅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还有优秀的管理他人意识,自己不敢出格,看到别的女人出格就吓得不行。]
[可惜现在有的人已经不想被圈养了,想跳出圈外,难怪有人害怕。像是你,你是个什么东西造出来的恶心东西?虽然你把我带到这些世界,虽然你可以电击处罚我,但我从你身上只看到了害怕]
【检测到极端发言,警告一次!二次极端发言将予以惩罚!】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害怕死了吧啊?这个世界还没开始你就迫不及待惩罚,可以,你可以继续惩罚,但是你除了惩罚还能做什么呢]
【宿主思想太过极端,系统并非害人,只是为了帮助心理异常女性恢复正常,让宿主能更好的融合进社会人群,这是一种让人心理恢复健康积极的温和治疗,为了让宿主更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价值观,被社会主流所认可】
[你这个冠冕堂皇的话语翻译一下,就是“你和别人思想不一样,你有问题,所以你该死,系统大发慈悲,愿意改造你把你变得和大家一样”]
【检测到极端发言两次,予以惩罚!】
随着系统出声,水银这才有了对这个世界真实的触感和观感,她彻底沉入了木香的身体,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掌控者。与此同时,熟悉的疼痛击中脑袋。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时间,她终于恢复知觉,猛地喘了一口气。
最先感受到的是酸软乏力的身体,除了电击震荡的后遗症,似乎还有这具身体本身的问题。
妈的,本来不想跟这个破系统啰嗦这么多,都是这东西太欠骂,不骂不舒服。
水银勉强伸手摸了摸额头,果然是发烧了,大约还烧的有些厉害,整个人都精神不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她躺在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观察这个世界。
【当前世界任务一:找回离家出走的继子贺承祖,劝他继续上学】
[滚你妈的,要是想惩罚我就继续来,不想就闭嘴]
水银用力按着抽疼的额角,她所在的是个很一般的房间,墙面刷了白,但是有些年头了,墙角和窗框附近,都有斑驳脱落的痕迹,头顶是木头和一种木板隔出来的,吊着一个灯泡。
屋里除了她身下睡着的木床,还有一张木桌,一个带着镜子的衣柜,角落里还放了木头箱子和柜子,上面盖着挡灰的薄布。
玻璃窗上贴了报纸,屋内光线黯淡,令人感到压抑,湿润的潮气和木头腐烂的味道也让人不愉快。
水银躺在那看着周围一切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矮小瘦弱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缝补过的旧衣服,头发泛黄,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这小女孩是这个家庭里的第三个孩子,就像之前那一个继女一个继子一样,这个小女孩同样不是木香生的,她是差不多一年多前,木香和贺东鹏在外面进货回来时捡到的,当时这孩子高烧不退,她们把她捡回来治了很久才好,之后就留在这家里,取了名字叫贺小燕,现在应该是六岁。
这个孩子在系统给的简单介绍里是最简单的一个,比不上这家里另外两个子女,连最终任务里也没提到她的名字。
这表示她并不重要,在“剧情”里不需要改造,或者很早的剧情里就会死,才没什么戏份。
她怯生生的,像只怕生的瘦小老鼠,来到床边,个子也就比床沿高上那么一点。
“妈妈,你好了吗?”她小声地问。
水银淡淡地看她,“没好。”她的嗓音嘶哑,说上两个字就痛,于是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这小女孩。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倒水的声响,睁开眼睛,看到贺小燕蹲在墙角,抱着一个红色的热水瓶,正在往搪瓷杯里倒热水,她很快端着那杯已经不太热的热水过来了,“妈,喝水。”
水银喝了几口水,躺回去又不知不觉睡着了。她睡得浑浑噩噩,还做了几个梦,醒来只觉得身心俱疲。
“妈妈、妈妈?”
她被贺小燕喊醒了,小女孩端着一个蓝边碗,放到旁边柜子上,那是一碗米汤泡饭,上面放了炒青菜和一小块沾着辣椒粉的霉豆腐。
“妈妈吃饭。”
“你做的?”水银瞧了她一眼。
“嗯。”贺小燕大概误会了她的意思,又说:“用了两筒米,跟昨天一样的,我没有多用。”
看到水银没什么表情的脸,她觉得妈妈比起往常好像变凶了很多,越发胆小,又小声加了句:“我给哥哥姐姐留了饭。”
水银没胃口,但她还是爬起来吃饭了,冷漠地说:“不用给他们留,你自己吃。”
贺小燕诧异地看着妈妈。
她从来没听妈妈说过这样的话,妈妈平时对哥哥姐姐特别好,什么都会想到他们,和他们相比,贺小燕虽然也叫妈妈,但她完全不敢和哥哥姐姐那样对妈妈发脾气。在贺小燕的认知里,妈妈是爱笑的,就算是很难过,她也会勉强朝她笑,从来不像现在这样,看上去有点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还说不用给哥哥姐姐留饭。
虽然贺小燕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为什么,但她是个听话的孩子,水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天黑了,水银又睡了一觉起来,这回她是被人吵醒的,门外有人在大声说话,还有人在细细地哭。
水银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感觉好了很多,她起床穿鞋走出去,看到贺小燕站在墙角下哭,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少女指着她骂:“你是不是故意不给我留饭的,我今天会回来你不知道吗?我们家养你是让你在这享福的?”
水银看着那个十六岁的少女,她就是木香第一次婚姻里继承的债务,继女何小莲。青春少女模样总不会差,她长了一张鹅蛋脸,头发乌黑,穿着的衣服好看又体面,和这个破院子格格不入。
何小莲原本在骂贺小燕,见到水银扶着墙出来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瞪向她,“原来你在家,还以为你去找贺东鹏了呢,怎么,现在就贺东鹏是你亲生的,我们都是捡来的是吧,你在屋里睡觉,连饭也不愿意做,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你直说啊。”
她冷嘲热讽的姿势很娴熟,看上去就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贺小燕也不敢哭了,站在那里用脏兮兮的袖子抹眼泪。
水银满脸冷漠地看着这个骄纵的少女,声音不大,但绝对能让人听清楚,她说:“我是不想要你这个女儿,你本来也不是我的女儿,滚吧,想去哪去哪。”
何小莲僵住了,她好像没听清楚,满脸惊愕,然后她很快就在水银冷冷的目光下反应了过来,脸涨得通红,愤恨地瞪她,大声道:
“你什么意思啊你!你有没有良心,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克死了我爸,我会没有爸爸吗?你欠我的,你就要一辈子养着我。我爸死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现在才过了多少年,你就原形毕露了,我就说你以前都是假装的,装得那么好就是为了有个好名声,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水银笑起来,靠在墙边,“对啊,我是很恶毒啊,谁叫我是后妈,你不知道后妈很恶毒吗。你要是说够了就滚,不要在这碍老娘的眼。”
“你!你这个泼妇,你疯了吗,你叫我滚?!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何小莲恼羞成怒,一把摔下布袋子做的书包。
水银一把将旁边一个木盆踹飞,砸到何小莲脚边,“我让你滚出去!”
何小莲吓了一跳,被她气哭了,跺跺脚冲出了院子。
水银上前把门栓上,对墙角目瞪口呆的贺小燕说:“去洗洗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试图在水银身上找所谓主角应该有的三观端正和善良,她不是某个人,她就是愤怒本身。
后妈二
水银休息了一晚上,终于感觉好多了,只是还有点头晕。她起身出了房门,发现天才蒙蒙亮,贺小燕已经在厨房里烧火熬粥了。
原本的木香对这个孩子并不坏,只是相比贺承祖和何小莲的大脾气,以及他们动不动作妖的性子,年纪最小的贺小燕格外听话懂事,越是听话懂事的孩子,在家庭之中就越是受苦。
木香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十分困难,她在这小地方开了个小卖铺,卖些小零食生活用品什么的,收入不是很好,偶尔还会有一些二流子来找麻烦,家里两个孩子上学,她们花费又多,一年前失去了第二任丈夫的女人不得不拼尽全力去为了生计打拼,难免疏忽很多事。
这个捡回来没多久的小女儿,让木香想起自己小时候,同样是六岁失去家人去了叔叔婶婶家生活,每天天不亮要起来干活,吃的最少,做的最多。别人都说她是丧门星,专门克亲,说得多了,她自己也相信了。
贺小燕来了这个家没多久,贺东鹏就意外失踪死亡,木香心里不能说没有心结,她隐隐觉得,贺小燕也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才会给这个家带来灾难。
她甚至后悔过,要是当初没有和贺东鹏一起把人捡回来就好了。可是她终究还有良心,不想迁怒这么一个小女孩,于是她对贺小燕的态度就格外复杂。
水银经过一晚上整理,对木香的心态很清楚,但是她对这个人无动于衷。这个女人对继子继女那么好,是真的因为对她们有什么母爱吗?不见得,能对那样的两个小畜生生出母爱,除非圣母再世。
说到底,木香想要的是他人的肯定。她在悲惨的童年生涯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否定和骂声,所以她自卑惶恐,哪怕到了三十岁还是由衷惶恐,为此她一直在为了得到周围声音的认可和赞许努力,想讨好一切可以伤害自己的人。
她和沈秋婉一样,被周围的环境和人打碎了一身骨头。毕竟铁骨铮铮从来不是要求女人,她们只需要温柔似水。
“妈妈,你好点了吗?”贺小燕用抹布包着粥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水银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粥,端回了厨房。这个家又旧又破,只有前面一个卖东西的小铺面装修得还行,厨房比起卧房更加脏乱,贺小燕没开灯,厨房里乌漆墨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饭。
打开灯,水银把粥放在桌上,捞出墙角坛子里的咸菜切了,一起放在桌上。
“吃吧,吃饱了回去睡觉去。”
贺小燕茫然地看着这个表情冷漠的妈妈,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水银没有说第二遍的意思,她径自去打水刷牙洗脸,很快就回来一起坐在桌边喝粥。贺小燕不敢和她说话了,喝了一小碗粥就说饱了,要把碗捡去洗。
水银直接又给她舀了一碗粥。贺小燕扭了扭手指,还是把这碗粥喝完。
水银对这样破乱的屋子没有什么不习惯,除了最开始动作有些生涩,很快就自然起来。她收起碗,把灶里的火烧大,开始在两口锅里烧热水。
贺小燕站在灶边看她,并不敢像她之前说的回去睡觉。
水银也不管她,把两个碗放进盆里,舀了锅里的水,“不想回去睡觉就把碗洗了。”
贺小燕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蹲下去洗那几个碗。
水银烧水洗了一个澡。木香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可她在镜子里的模样看上去像是四十多岁,眉宇间写满了沧桑和粗糙,头发干枯,眉毛稀疏,手生老茧,皮肤发黄松弛,有很重的烟袋和黑眼圈。
水银把自己浸在热水里狠狠洗刷了一回,把这一场病的沉郁都洗掉了,镜子里的女人虽然看上去仍然憔悴疲惫,但一双眼睛冷静带着光亮,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就好像她正在焕发生机。
换上最好的衣服,扎好头发,指缝发黑的指甲被剪掉,水银再走出来的时候,贺小燕呆呆看着她,好一会儿没回神,在她的目光下局促地用袖子擦了擦鼻子。
看到她袖子上的黑色污渍和凝成一块的鼻涕水,水银沉默片刻。没有人管的孩子就是这样,因为没有人爱她,也不会把她照顾到多么细致。而水银和她们不同的地方在于,她从小就知道要怎么对自己好。
“还有水,你去洗澡。”水银发现和贺小燕说话,只能用命令的语气,不然她就会像听不懂人话的小鸭子一样站在原地,笨头笨脑的。
贺小燕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样子,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自己洗澡,但她看着干干净净的妈妈,也想让自己干净一点。
穷苦人家的孩子,这个年代也是不会经常洗澡的,大家都没有这么讲究。
看到贺小燕拿着干净的衣服去洗澡,水银眉毛微微一皱。贺小燕的衣服很破,其实木香自己的衣服也一样,她翻了半天才从箱子里翻出一身齐整衣服。
但是看昨天何小莲身上的衣服,洋气好看,料子也不错。
水银找到了属于何小莲的房间,推门。发现门被锁了,推不开。她退后两步,用力一脚踹过去,直接把那木门给踹开了,锁头掉在一边。
门砸在墙面上反弹回来,水银伸手挡了一下走进去,发现何小莲的房间布置的非常好。墙面贴了纸,平整好看,床上的被褥柔软蓬松,床单是小碎花,和木香那床老旧的红花喜被完全不同。
窗前还挂着鹅黄色的窗帘,桌上有个插着花的小花瓶,甚至桌上还放着一台收音机,收音机这个时候可不便宜。
水银大致扫了几眼,打开衣柜,找出了几套最好的衣服,然后她抱着这几套衣服出门敲响了邻居家的门。邻居家的大姐会帮人裁衣服缝衣服,水银拿着这些衣服过去,让她裁成小孩穿的,大姐听了她的话,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这不是你家小莲的衣服吗,你是要改成小燕穿的?”
“对,这是小莲不要的,她想买新衣服。”水银露出个疲倦而无奈的笑容。
大姐立马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行,我手快,很快就给你改好了。”
贺小燕很快穿上了新的衣服,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见过姐姐穿那些漂亮的衣服,但没想过自己也能穿上这些。
她犹豫着对水银说:“妈妈,这些衣服我不要了,姐姐会生气的。”
水银正在整理屋里值钱的东西,闻言头也不抬,“让你穿就穿,以后你没有姐姐也没有哥哥。”
“要是你想要那一对哥哥姐姐,就没有妈妈。”
虽然水银语气平淡,但贺小燕还是被她吓到了,立马换上了新衣服。新衣服一上身就发现,她还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小女孩,眼睛圆圆的,眼角有点下垂,看着人的时候像只小狗。
“妈妈,我帮你。”她看到水银在搬东西,连忙跑过去帮忙。
水银也没管她,她已经找出了家里所有的钱,连何小莲贺承祖的房间都搜了一遍,然后装好所有值钱的东西。
“我出去一趟,你关好门,谁都不能放进来,何小莲贺承祖也不行,听到了吗。”
贺小燕连连点头。
水银把那些东西全都推了出去,找了个回收店卖了,得了一笔不小的钱,一台缝纫机在半路上被人看中卖出去,得的钱比她预料中还多一点。
她回去之后,洗了一把脸,带上收拾好的东西,换上木香仅有的一双皮鞋,带着贺小燕出门。
“妈妈,我们要去哪?买东西吗?”贺小燕问。
水银牵着她往前走,“去沪市。”
沪市是哪里,贺小燕并不清楚,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生活了一年多的院子,院门关着但是没锁,好像主人随时都会回去。她回过头,抓紧了水银的手。
路上有人看到她们,笑着问她们去哪里,水银一律苦笑着说:“去看看承祖,学校老师说他和一些人跑出学校,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她就这么一路带着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往城里去,路上搭了个老乡的车,到了城里又坐客车,辗转到半夜,才到了市里,他们这里最近的一个火车站就在市里。
贺小燕从来没来过市里,她有些害怕这陌生的地方,只能紧紧抓着水银的手,生怕被她丢下。
到了这里,已经没人认识她们了,水银脸上客套的笑容早已消失,显得有些冷酷漠然。她在火车站窗口买票的时候,脑子里的系统又开始警告。
【当前任务是劝贺承祖回去上学,不要走上岔路,宿主不能继续偏离任务】
【宿主不能离开剧情发展地!不能离开目前主要人物剧情所在地!】
水银将钱递进窗口,拿了票。
她没有理会系统的警告,就像她还在当沈秋婉的时候,一意孤行乘船离开。只是那回她没能逃离,这一次却不一定。
火车是在半夜,简陋的候车室里人不多,水银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罐头饼干和奶,这都是在那个小卖铺里拿的,她除了这些路上吃的食物,也没动那小卖铺里其他的东西,实在是懒得去管那烂摊子。
分了罐头和饼干给贺小燕,水银自己也大口吃起来。中午没吃饭,她已经觉得非常饿。贺小燕捧了那罐头看她吃了一会儿,也准备动手吃,只是她拉不开罐头盖子,也不知道喊人帮忙,就不出声看着水银,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似得。
水银这才注意到这一点,接过罐头咔嚓一声拉开。
贺小燕满脸羞愧地接过罐头。
水银很清楚她在想什么,过分“懂事”的孩子,时常会因为自己做不到一些事,或者没达到父母要求而感到羞愧,这像是一种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经常在幼年形成,会伴随着人一生,而且很难挣脱。
贺小燕和贺承祖何小莲两人,就像是两个极端。
她没对贺小燕说什么,只是又拉开了一个罐头给她,“都吃完。”
贺小燕偷眼看她,见她盯着旁边的甬道没有看自己,脸上不由露出放松的神情。吃着嘴里甜甜的罐头,贺小燕感觉非常幸福,哥哥姐姐时常想吃什么就会去铺面里拿,但她是不敢的,妈妈自己以前也不会吃,她更不敢吃,每回都悄悄咽口水。
今天她能吃两个罐头,贺小燕忽然不太害怕这段不知道目的地的行程了。
半夜,贺小燕被摇醒,她看到旁边的妈妈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车。”
她也连忙起来,帮忙拿了个放吃的小袋子,紧紧跟着妈妈一起往甬道走。还有一些乘客和她们一样也在向同一个方向走,贺小燕忽然感觉身旁的妈妈停了下来,她扶着墙,浑身颤抖,面色煞白。
贺小燕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喊:“妈妈?你是不是哪里疼?”
水银按了按脑袋,在其他乘客好奇的目光中站直身子,带着贺小燕咬牙往前走。
【宿主既然愿意照顾贺小燕,为什么不愿意照顾另外两个孩子?只要好好教育,他们都会是孝顺你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只顾自己的女人太自私了】
[他们更适合被社会教育]
[还有,不要再跟我扯这些,不管你说什么屁话,我只会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你认可还是不认可,骂还是夸,都跟我没关系。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根本没有约束我惩罚我的权利,就是个黏在我鞋底想让我摔跤的垃圾]
水银带着贺小燕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火车很快往前开动。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知道那些试图对我进行写作指导的读者,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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