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和东海龙王,这两人加起来都快两万岁的人了,就这一事非争到底了,当面说不妥两人各自打道回府,索性有寄灵术来通讯,几乎是日日要吵上两三遍。

老龙王脾气犟是满天神佛皆知,而玄女娘娘说一不二也是无人不晓。为了一桩婚事还搭上了两人面子问题了。

离悠遥暗自叹气,再这么吵下去,她要何时才能嫁呀?

白岩似是很懂她心事,笑问道:“怎么,急着想嫁我了?”

离悠遥白了他一眼,不予理睬。她发现这一招比跟他斗嘴有用多了。自从他们分隔三百年之后,白岩最怕就是悠遥对他视若无睹、不理不睬,生怕一转身就失去了她的踪影。

这可不,一看悠遥不搭理他,他立刻就垮下脸来了:“你不急着嫁,我可还急着想娶呢!不管了,随我走。”

“哎?你拉我去哪里?”

就这么一句话,白岩将悠遥从平顶山带下了凡间,回到了丹城。

三百年前那套旧居如今已是换了一副面貌,庭院错落十分富丽堂皇。在丹城的棺材铺照样开着,一开就是三百年,连白岩都不禁赞叹杜泉得了他的真传,骗起人来十分专业,居然骗了丹城老百姓整整三百年,还真以为这棺材铺主人离家豪门大户,不仅一门棺材铺的生意,还有其他生意都红红火火,丹城不过是个小地方,东主不常来,一座离府宅院乃是闲来无事避暑所用。

杜泉和芷兰三百年中换了不少样貌扮作离家管事一直守着离悠遥的棺材铺和他们的家。这让白岩和离悠遥心中感动不已。

两日之后,白岩和离悠遥的喜帖发了出去,他们的婚礼就在丹城办!

于是,在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晴天,许许多多俊男美女、富贵人不知都从哪里聚到了丹城为他们贺喜。其中不光有龙王、玄女、龙族、玄女一族,还有不少仙家,白潇承顺利出了关,第一件事便是来喝喜酒,最要命是连云崖、绿姑娘、青雨和炽煌都来了,这一众神仙妖魔居然分外和谐,实在让离悠遥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好云崖便把哪个神君、上仙给劈了。

这么一场婚礼,多少故人久别重逢,各自心头是喜是忧是嗟叹是唏嘘。悠遥和白岩不敢放松警惕,目光时刻扫过众人。他们听见了绿姑娘唤炽煌师傅、看见了白瀛之瞧云崖的眼神中带着薄怒,还有主意到其他的一些人事、一些尘封的过往。

悠遥在来客中寻到了翊圣真君袁颢。

她看向他,他回以浅浅一笑。悠遥心里对他当日毁去她所造分/身是感激的,虽不是她当初所求他的事,他却依旧帮了她。若当初当真有一个跟离悠遥长得一模一样还深深爱着他的女子出现在容子瑜面前,他怕是没有心思修道了吧。

丹城上下千年历史之中,唯有这一日格外热闹,这一场婚礼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怎么能有这么多看来富贵逼人、又或仙风道骨、又或样貌俊美的人来观礼呢?

婚礼过后,离悠遥和白岩非常有默契的选择了留在丹城,她做她的甩手掌柜,他只做她的小厮仆从。

偶有一日,杜泉不知为何说起来从素,白岩和悠遥互看一眼,故作神秘地说道:“他该回到来处去了。”

【全文完】

番外 上

丹城有一间棺材铺,开了几百年,大部分时间门庭冷落,不过做棺材的师傅手艺地道、店中伙计干活麻利,这间棺材铺年岁已久感觉跟丹城的城墙一般,是丹城少不掉的一个标志。

丹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平日无甚特别事发生,若要问及有何事能让丹城百姓谈论超过三个月,那只有数年前的离府的一场婚宴。离掌柜,便是那棺材铺的东家,听闻离氏家底殷实,却少不与城中其他乡绅往来甚是神秘,那场婚宴也没有邀请任何丹城内的有名人士,就连县老爷都没收到喜帖,可那日婚礼可是场面十分大,离府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偏是无人知晓那些客人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离开的,总是就是一个谜,一个百姓津津乐道的谜。

自那之后,丹城里头开出了一个喜铺,东主仍是姓离,掌柜的是个年轻貌美女子,店内伙计称她作“兰掌柜”。

杜泉照看着棺材铺,芷兰满心欢喜地自己学着离悠遥的样子开了间喜铺,他们倒还真没有丝毫凡人的忌讳,红白事放在一起搅和了。这两人各自有事忙乎,偌大个离宅无限冷清。

白岩轻轻摇着折扇推门走进房间。

“悠遥,该起了吧,现在可都过了正午了。”白岩走到床边推了推仍窝在薄被中的离悠遥。

自从做了甩手大掌柜,离悠遥越发懒散,近来更是嗜睡,常常睡得忘了时辰。

悠遥翻了个身不理他。

“啪”白岩收了折扇,俯身低在离掌柜耳边说道:“快些起来吧,我刚给你买了城南陈记的烤乳鸽,吃点吧?”

悠遥动了动肩膀,闷声道:“乳鸽?虽非我族类,亦是飞禽,你太狠了,竟叫我吃它。”

“呵呵,”白岩笑道,“曾是你自己说爱吃的啊,这么快就腻了?反倒是我不好了?”

“嗯嗯…”悠遥翻了个身,“白岩你自己吃吧,我好困。”

“困?都睡了超过十二个时辰了,你还困?”白岩有些心疑了,每日好吃好睡,不斗法不静修,她为何就这么困?

悠遥仍闭着眼睛,喃喃说道:“白岩,陪我再躺一会儿吧。”

白岩叹了口气,褪去外衣鞋袜钻进被窝里伸手将悠遥抱进怀里。

才刚抱住她,她却伸手要将他推开:“白岩,你身上好凉。”

“凉?现在可是三伏天,你还嫌弃我身上凉?”白岩更觉得不大对劲,冷热对他们来说并无太大影响,即便是在大雪山里寒潭之下,以悠遥的道行都是不会觉得冷的,怎么如今倒嫌他身上太凉了?

离悠遥自己都觉得奇怪,最近不光是嗜睡,还很贪吃,尤其爱甜的,几乎每日让白岩出去给她买糖糕、酥饼之类,吃起来还没完没了不知道饱似的,吃完了几乎立刻就会犯困。更让白岩不开心的是,她不爱抱他跟他亲热了,有一日夜里不知闹什么脾气竟把他赶出了房。

“悠遥,你是不是病了?”白岩问出这话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又不是肉体凡胎,哪里会得病?

“除非是中了什么妖法邪术,不然我哪里会得病?若然真是我中了什么妖法邪术,那也定是你下的咒。”悠遥忍了他身上冰凉不舒服的感觉,往白岩胸膛里拱了拱,“终日只与你在一起,可是你想害我?”

悠遥忽然多了种莫名其妙的小孩子脾气,从前爱挑剔他,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了,似乎做什么都不能让她满意,即便是将她宠上天去了,她都不领情,很让白岩哭笑不得,撩起她额角凌乱的发丝,轻轻吻落,叹了一声:“疼你都来不及,我何时害过你了?”

“嗯…”悠遥闷闷应了一声,转眼便又睡了过去。

白岩搂着悠遥躺了一会儿,她是睡得很熟,可白岩却睡不着了,大白天的什么事都不干光睡觉…真是,太无聊了。

躺久了白岩不觉也有些困了,便闭上眼打了个盹,再醒来时已近黄昏,怀里的悠遥竟连翻身都没有一直就这么安睡着。白岩伸手捋着她的长发,心里觉得很安宁,这样的日子虽无所事事却很安逸、让他很喜欢,平平静静就很幸福。

夕阳昏昏的光芒渐渐淡去,天都黑了,她竟还在睡。白岩无声叹息,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睡颜总让他觉得很美很满足,每一日睡前看一眼他才睡得着,醒来也必定要看得见才会放心,或许直到现在他仍感觉这些幸福很虚幻,像是一个美梦,会有突然梦醒,一切美好都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只有怀中拥抱着她,那种实实在在拥满怀的感觉才能令他放心。

痴痴看着悠遥,白岩忽然吃惊的发现她越来越不对劲了,指间的发丝渐渐变成了金色,不是因为落日余晖的关系,而是她的头发真的自己变回了原本的金色。

白岩惊吓地推醒她:“悠遥,悠遥!”

“嗯?”悠遥醒过来皱了皱眉头,睁开眼迷糊地看着他,“什么?”

“你…你的眼睛…是金色的。”

“嗯?”悠遥尚未睡醒,对白岩的吃惊很是不解,她的眼睛本就是金色的啊,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白岩坐起身,将她也扶起来,十分正经严肃地又解释了一遍:“你的眼睛、你的头发都变回金色的了!”

悠遥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在肩头胸前的长发,果然是金色的!这一回轮到她自己吃惊不已了,以她的道行要维持人类的样貌是没有任何难度的事情,若她不刻意化出原型来,根本就不会显出原本的模样,现在这是怎么了?她的法力没有任何缺失,怎么头发和眼睛就变回了金色呢?她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

“悠遥?”

“白岩,我想我得回平顶山一趟,这太奇怪了。”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离悠遥准备越过白岩翻身下床,却被白岩拦住。

“我陪你去。”白岩又一次重申,口气极为坚定,几乎是一种命令。

悠遥瞧了瞧他的神色,心想自从他轮回了一世回来就几乎成了她的影子,能寸步不离就绝不会把她跟丢,实在没办法甩开他,只好点点头答应了。她心中其实略有害怕,她也能确定自己是怎么回事,不过看起来白岩比她自己更紧张,弄她心里越发毛躁不安了。

说走就走,他们不及等芷兰和杜泉回来就离开了丹城,只留下张字条告诉杜泉他们的去向。

回到平顶山他们才被府里的人告知玄女闭关了。大约是因为离悠遥比她这个做姑姑的更早悟到了混沌境界,玄女方才发现自己这千年来确实没有好好修行,刚把自己侄女嫁出去就忙不迭地闭关了。

白岩牵着离悠遥的手问道:“现在要怎么办?”

“姑姑不在,总该有人知道我是怎么了。”离悠遥几乎没有想,就决定了该去找谁。

平顶山玄鸟一族中法力最强的九天玄女,可最年长的却是另有其人。

离悠遥对白岩说道:“翠姨一直住在幽谷之中,素来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也从不离开平顶山,你就在玄清府里等我吧。”

白岩拉着离悠遥的手不肯放:“不能让我陪着?”

“放心吧,这是平顶山,你还怕我被山老虎吃了不成?”离悠遥笑道,“你就乖乖等我回来吧,不会很久的。”

离悠遥说着不会很久,可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白岩本就不放心,时间越长他就越是坐立不安,光在院子里团团转,几乎要把院中的草皮都踩秃了。

而离悠遥坐在翠姨的院中捧着热茶眼观鼻、鼻观心,正不知在想些什么。

翠姨含笑道:“丫头,你心中分明已猜到了怎么回事,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反而躲到我这儿来?”

“翠姨,”悠遥仍低着头,说道,“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怕,又有些烦,一来怕自己猜错了,二来,若真让我猜对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哈哈,傻丫头,有什么怎么办的,安安心心养着不就好了?”

“怎么养?”悠遥望着翠姨,问了一个她最不明白的问题。

翠姨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还能怎么养?平日怎样就怎样呗。你呀,太过紧张了。”

“是吗?”悠遥喃喃自语。她从小就没有爹娘,一直是姑姑带大的,谁都没有教过她怎么作娘,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何止是紧张,简直就是惊吓。起先她只以为是日子过得太无聊她才越发贪吃贪睡的,后来有些疑心却也不确定,直到今日头发和眼睛都变回了原本的金色,她才意识到自己怀孕了,否则她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了。匆匆回来平顶山也是想确定一下,毕竟她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玄鸟一族人口稀少,远远比不得龙族,她活了近两千年从前还真未遇上过其他玄鸟怀孕生产的事,能不慌张才奇怪呢。而更让她无措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她生下来的会是只玄鸟还是一条龙。

翠姨坐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的肩头,令人放松一些,慢慢说道:“生儿育女是本能,傻丫头,别太紧张了,这是欢喜的事,怎么愁眉苦脸的呢?”

“翠姨,我真的不需要注意些什么吗?人类女子生产时不是会很痛苦的嘛?还要怀胎十月。我都不知道自己怀孕多久了,还需要怀多久,我该是个很不称职的母亲吧?”

“我们不是人类,他们生老病死,我们一概没有,你想太多了。”翠姨笑着说道,“想起来,你娘怀你时也不自知,知道快要生你了才发现不对劲,生了你也只是刚开始好奇了一阵,新鲜劲过去了就又开始疯玩、静下来就是看书,留下你爹守着你,一直等到你破壳而出,你娘还窝在书堆里研究阵法。”

悠遥听得愣愣的,她娘就这么不关心她?

翠姨大概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继续说道:“对于凡人延续生命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可能会有许多意外,甚至母子都保不住。可我们不一样,虽然不易成孕,但绝不会有胎死腹中的事发生。所以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听了翠姨的话,悠遥觉得自己心里安稳许多,将手放在小腹处,她却一点摸不出来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她真的要做母亲了吗?

“你摸不到的。”翠姨含笑说道,“你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才开始变化说明你怀孕并不久,绝不会超过半年。照理,你需要怀胎三年,不过放心你的好身材不会走样的,然后孩子还要在蛋中再待三年才会破壳。不过我听说,龙族是五年怀胎,五年破壳。所以你这个孩子,我还真说不准了。”

“翠姨,你能多给我讲讲我爹娘的事情吗?我娘生我,我爹养我的事情。”这是第一次离悠遥真正想知道关于爹娘生养她的事情。在她约莫四百岁的时候,以狐族为首,数个兽族联合起来反对天庭治下,她的爹娘和姑姑都是站在玉帝这一边参加了战争,她年幼便被留在平顶山由翠姨教养了两百多年,战争结束之后回到平顶山的只有姑姑,而她的爹娘却没有回来。她伤心了许久,后来便渐渐淡忘了伤痛,惶惶然自己竟也要做娘了,才发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翠姨同她说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关于她爹娘的故事,她听得很入神,一天一夜都觉得听不够,甚至想让翠姨从她爹娘出生开始说。

翠姨实在是受不了她了,终于开口要将她赶走:“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般烦人,我素来喜静,你却偏不让我消停,折腾了我一天一夜还未够呀?莫要怪我不招待你了,你再不回去,龙太子可该要急疯了吧?”

悠遥这才想起来白岩还被她扔在玄清府里。

“走吧走吧,快些走吧,我真没什么好告诉你的了。”翠姨板着脸要赶她走。

离悠遥站起来走了几步就回过身来,想再多问几句,还未开口就被翠姨先抢白道:“孩子,顺其自然吧,真遇到了什么事,记得你不是一个人,这孩子是有爹的。”

翠姨这最后一句话,恐怕是悠遥听了一天一夜感觉最窝心的一句话了,是啊,不是还有白岩在她们母子身边吗?

回玄清府的路上,悠遥一直在想象白岩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会有多欢喜,想着想着她便忽然觉得好开心,似乎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和幸福。

白岩在玄清府等得坐立不安,总算把离悠遥等回来了,什么话都不及说先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搂紧了心里才觉得踏实。

“白岩,我有事告诉你?”

白岩揉了揉她的头,埋怨道:“你要告诉我的事可太多了。这一天一夜上哪儿去了?为何现在才回来?你的头发和眼睛究竟是怎么了?”

悠遥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说道:“别担心,翠姨说等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我就能恢复完全的黑发黑瞳了。”

白岩愣了愣,问:“你说什么?”

离悠遥撇了他一眼,怎么忽然成笨蛋了,这么简单的话都没懂吗?于是她很直白的告诉他,她怀孕了。

可白岩愣是将“你说什么?”这句话问了三遍,气得悠遥以为他在胡闹什么,甩手就往自己屋里去了,可快走到院门口了也没听见白岩唤她,回身一看,他竟还愣在那里。

离悠遥只得又走了回去:“喂!真傻了呀?!”

白岩猛然一抬眼瞪着眼睛瞧着她,下一刻伸手就又将她抱了起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白岩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的笑,紧紧搂着他最爱的女子大笑。

待他像疯子似的笑完了,忽然又开始紧张起来:“你头发和眼睛都是金色的,丹城是决不能回去了,你姑姑不在留在平顶山也没人好好照顾,走,跟我回东海去。不行,我母后虽生了我们三兄妹却都不会照顾孩子,潇承和瀛之小时候还都是我照顾的,嗯,得让瀛之从渤海回来,有她陪着你会好些。也不对,瀛之没有经验,怕照顾不好你,要不我去把西海太子妃请来陪你住些日子?”

瞧着白岩自说自话的,悠遥也不禁大笑起来,他可比她还紧张呐。

番外 下

离悠遥怀孕这件事不仅把白岩给乐疯了,更让东海整个弥漫着喜气,龙王自从白岩带着媳妇回东海那一日起就一直嘴角带着笑,龙王一开心,不单整个龙宫所有人都跟着开心,就连东海一隅的凡人百姓都跟着受恩泽,一连十数年风调雨顺。

白岩说到做到,还真把白瀛之从渤海找了回来。可渤海也是需人管理的,白瀛之回来了,自得有人去替她,这件“苦差”自然就落到了白潇承的肩膀上。原本老龙王已不理东海事务,白潇承历经三百五十年才修成了应龙,回到东海后便接下了龙王的责任,谁让白岩只爱跟离悠遥一同做凡人呢。而今,白岩拉了白瀛之回到东海陪着离悠遥“安胎”,又硬要白潇承去接管渤海,东海的事务自然而然就得由白岩来担,他倒是没有意见,左右只要不离开悠遥,他怎样都好。可白潇承就不乐意了,他也想留下亲眼瞧着离悠遥给他添个侄儿啊,凭什么将他赶走?!

白岩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了好一阵子,白潇承才心不甘情不由地答应了去渤海,末了,临走前还要提醒一句:“待大嫂产下龙蛋,我定要回来瞧瞧!”

离悠遥听了这话,心中便不高兴了,为什么是龙蛋而不是玄鸟蛋?于是乎,每日离悠遥都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暗自念叨:“小乖乖,给娘争口气,定要随着娘啊,可千万别是一条龙!”

离悠遥在东海的日子甚是无聊,平时虽有白瀛之陪着说话聊天,但仍是无事可做,而且越发贪睡,有时甚至会一觉睡上两三日,起先白岩很是紧张,后来渐渐习惯了她的嗜睡也就好些了。也因为这样,白瀛之完全不必整日整夜的陪着她,在东海的日子反而比在渤海更轻松自在。

有一日,悠遥突然之间从睡梦中醒来,分明感觉到有妖魔之气在东海附近,而且她对这个气息还异常熟悉,是云崖在附近。或许是因为她怀孕了,感觉比从前更加灵敏,特别是对危险的警惕性是前所未有的敏感,她忽然惊醒,是因为察觉到了云崖的杀气。

云崖性子很静,大部分时间都很平和,极少有动怒欲杀,看离悠遥分明是感觉到了他的杀意。可这里是东海,云崖会对谁起了杀心?悠遥不大放心,便出了东海看看。

悠遥循着云崖的气息寻过去,没有找到云崖反倒是看见了白瀛之。

“三公主?”离悠遥到了白瀛之身边才发现她受了伤,她的右手手掌有类似烧伤一般的新伤,悠遥一眼就认得出来是云崖伤了她,“三公主,发生什么事了?云崖为何伤你?”

白瀛之低头瞧着自己掌心的血肉慢慢自己愈合,似乎根本不知道离悠遥就在她身边,也根本就没听见她的问话,好半天都不应答。

悠遥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悲戚的神色,心中直打鼓,她与云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云崖会对她起了杀意?又为何只是伤了她的手而没有伤她性命?

“大嫂,别告诉别人好吗?谁都不好告诉,就是大哥都不要说,好吗?”白瀛之第一次对离悠遥提出要求。

“好,”悠遥看她的模样心里有些猜测却不敢确定,问道,“那,你愿意告诉我吗?你和云崖究竟是怎么回事?”

“嫂嫂可知道云崖的原型是什么?”白瀛之没有正面答应离悠遥,不过她似乎有些说与离悠遥听的意愿,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她跟云崖之间究竟算是什么。

离悠遥摇摇头:“有过猜测,却从不曾确定。我也从未问过他。”

白瀛之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转而说道:“我们回去吧,若让大哥知道你出来了,又该瞎紧张了。”

“好,我们回去。”离悠遥看着白瀛之强装无事心中更是认定了她与云崖之间有问题。

此事之后,白瀛之几乎日日都陪在离悠遥身边,可她脸上的郁郁寡欢谁都瞧得出来,大约只有白岩一门心思都放在悠遥身上才一直无知无觉,让悠遥甚至有些气恼了,他自己发现不了自己妹妹不对劲,她又答应了瀛之不说,难道就让她一直这么下去?

可离悠遥也想不通,她跟云崖做了五百年同门都不知道他原型是什么,为何白瀛之不仅问起来而且还似乎知道一般?照理说,云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要想知道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去酆都玲珑塔里看他的无生火,不过云崖现在是魔界之主,绿姑娘绝不会让人进入玲珑塔看他的无生火,即便是龙三公主都不行;第二是知道云崖过去的人,这就更不可能,大概除了天溪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云崖是什么入的五行山,如今天溪已魂飞魄散了,还有谁能知云崖的过去?

悠遥猜想瀛之该是对云崖动了情了,不过云崖却伤了她,可能是他想断绝瀛之的念头。可他们之间的事情,白瀛之不说,她也无从知晓,更不好横加干涉,情这件事根本就是旁人说不得也说不清楚的,即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他们自己铁了心那便是谁劝都无用,就好像她跟白岩一样,多少痴多少疯的事情都做了,什么错什么罪都犯过了,仍是死不悔改,也幸好是这边执著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只希望瀛之和云崖若然当真彼此有情,即便是千难万险也能有个好结果。

离悠遥为白瀛之瞎操心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自从那唯一一次察觉到云崖来过东海之后,白瀛之和云崖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加上许是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离悠遥也越睡越多,最久一次竟睡了十日。

在东海待了快三年,在万众期待之下,离悠遥和白岩的孩子出生了。

离悠遥瞧着那颗只有白岩手掌大小的白蛋,眉头都揪起来了。刚产下这枚蛋时,蛋壳透着肉肉的粉色,而且摸上去还是软软的,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蛋壳就变得坚硬了,颜色也变成了白色。离悠遥和白岩看着都觉得神奇。一屋子人,龙王、龙王妃、白瀛之、白岩和离悠遥瞪着这枚蛋整整半日,它都没有半点动静,似乎她生的是颗石头似的。她一时好奇,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引得白岩几乎是抢一般的把他“儿子”抱进怀里,免得还未破蛋而出现被他的亲娘给玩死了。

离悠遥对白岩的过分保护嗤之以鼻,怎么她的孩子还不准她碰了?!真是岂有此理。

后来离悠遥慢慢明白为何翠姨说她娘只在她出生刚开始有一阵好奇劲,后来就不太搭理她了。因为一颗蛋横看竖看就那么回事,就是一刻不停的盯着,它也不会开出朵花来。不消半个月,离悠遥就不爱老守着它了。

不过白岩却完全不一样,他真是欢喜疯了,一定要亲自守着自己儿子,等他破壳,即便是有东海的公务要处理,也一定要让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让离悠遥很是不悦,他这算是有了孩子不要她了?过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如今是走到哪里都要抱着他儿子。话说回来,谁敢确定这蛋里就是龙子了?万一是龙女呢?不对!为何是龙?该是玄鸟才对!

离悠遥心思一动,也开始跟白岩一样爱守着自己孩子了。她三年多便产下蛋是不是意味着它是玄鸟而不是龙?只要蛋壳一日不破谁都不好说。万一那孩子日日对着白岩时间久了,反倒像他更多了,她这做娘的岂不是很亏?特别是白潇承常回来东海,向他的“侄儿”絮絮叨叨说许多“废话”,比如因为白岩和离悠遥都曾入过混沌境界,所以这孩子应该会是龙族中最早能修成应龙的龙子之类。离悠遥每次听到心中都很不愉快,凭什么她的孩子得是龙?!

为此,离悠遥暗地里跟白岩闹矛盾,每夜都将蛋抱在自己怀里睡,不肯让白岩碰。

白岩岂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得宽慰道:“无论是龙还是玄鸟不都是我们的孩子嘛?何须计较呢?不论他长成什么样,我定是一样疼爱的。”

原先白岩这话悠遥还算听得舒服,可真到了蛋破开的那一日,她却尖叫着差点将自己孩子给摔了,幸亏是白岩眼疾手快给保护好了。

“这…这…这…这不是我的孩子!!!”悠遥的叫喊声几乎整个东海都听见了。

白岩手中捧着刚刚破蛋而出的小家伙,心里是笑开了花,可面上还得顾及着悠遥,强作难为地说道:“这怎么不是你的孩子了?你日日夜夜抱他在怀,他可不曾离开过你的视线,怎么你就不认他了?”

“这,这…他哪里像是我的孩子了?!”离悠遥怒道,“龙角、龙爪、龙鳞、龙尾巴!!他彻头彻尾就是一条龙!!半根羽毛都没有!他有哪里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