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蔚磨了磨后槽牙:“等老子出来了,你们这群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等您出来再说吧啊。快,何礼,你进去全程跟着他啊,不允许放水,要实时播报。”

何礼也笑不出来了:“妈的,是看得起我还是想整我啊?”

咬牙的何礼和舒蔚被一起塞进嘈杂的卧铺里。

舒大公子从小娇生惯养,成天纸醉金迷风流快活,在食物链顶端声色犬马,这地方哪来过,一进来就连连皱眉。

他妈的,这还是人待的地方吗。

光是进来了三十秒,他都觉得非常窒息。

狭小的空间,并不好闻的气味——起码和空气清新还喷高档香水的日常出没地是不能比的。

他深深蹙眉头。

都怪那个傻逼赌,他妈的,那是他第一次赌输。

要不是输了,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您别老皱着眉头了,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上山下乡呢,”何礼跟在他后头苦口婆心,“你想想你那宝贝妹妹,她出去调研活动什么的,都得跟学校一块坐火车呢,还是坐两天一夜的,比你惨多了。”

“她皮糙肉厚,耐磨。”

何礼嗤:“得了吧,不到二十岁的女生,皮肤嫩得跟能掐出水儿似的…”

舒蔚忽而回头,神色不善。

“你怎么知道她那么多?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何礼道:“我没有啊,这他妈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警告你,不可能,”男人眼尾一抬,凛声,“她有男朋友了。”

何礼:???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何礼不平,“有就有呗,有个对象还了不得了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妹这都稳定下来了,你怎么还…”

舒蔚听都不想听:“闭嘴。”

“得嘞。”

话题结束,舒蔚抬腿继续走,由于刚刚在这站定了一会,他再开始的时候,就理所当然以为刚停住的地方是自己的位置,把刚随手拿的杂志扔到床上,坐了上去。

何礼也没确认,想着两个人位置相邻,隔着一道墙也坐下了。

向沐抬头看了一眼。

她并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自己室友的亲哥。

只是觉得这人的洁癖比她还严重,她顶多是不睡觉,他连坐下都要垫本杂志。

看了一眼,她就又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啃菠萝包。

何礼一个人在那边坐了会,有点无聊,就找到舒蔚旁边的一个椅子,靠过来坐下,想看看舒蔚在干嘛。

男人抄手,眉头皱着,闭眼休息,看起来像是在渡劫。

何礼笑着给他发消息:【怎么睡觉,好不容易来了,不看看窗外的麦田?】

舒蔚拿出手机看了眼,回:【窗子太脏。】

所以不想看。

何礼:【…】

【处女座的男人洁癖居然已经令人发指到这种程度,绝。】

舒蔚:【少给老子说屁话。】

何礼正想说什么,又收到舒蔚发来的——

【这破地方就没一个顺眼的。】

何礼道:【没有啊,你看看你对面那妹子,挺顺眼的。】

舒蔚皱着眉正要抬头,冷不丁听到一道女声怯懦地响起:“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好像是我的。”

何礼赶紧拿出票一看,“哦,好像是,我们在隔壁,往前了一个。”

舒蔚以不爽至极的眼神问他:找个位置这点屁事你都干不好?

何礼懵逼:这他妈不是你找的吗哥??

然后这位公子哥就没说话了。

挪位置之前,他又想起何礼那句话,说对面有个妹子,便侧头看了一眼。

正好和她视线对上。

床榻易主么,向沐很自然地就被对话声吸引了视线,和舒蔚来了个三秒的视线交汇。

但她并没记住他的脸。

很快,位置就换好了,她低头继续玩手机。

舒蔚在隔壁坐下,眼睛一阖,就想到方才女生扫过来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眼珠跟玻璃球似的,边沿透得发亮,上眼沿有睫毛的倒影。

尤其是手上的菠萝包,看起来很美味。

///

入夜,十二点半。

除了玩手机,在这逼仄狭小车厢里,没有任何乐趣。

就连玩手机都变得无聊起来。

舒大公子起身,烦躁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想找个干净的车窗看看夜景。

结果也没什么干净的车窗,夜景也没有香榭的好看。

他长吁出一口气,感觉自己非被这火车给逼疯了不可。

何礼这小子倒是睡得鼾声迭起,他在各种睡眠声中,格格不入得像个外星人。

正当舒蔚强忍着怒气转头的时候,看到了窗边晒月亮的小姑娘。

她好像也睡不着——或者就根本没打算睡,枕在桌布边凝望外面。

皎洁月光点在她脸上,朦胧绰约,像拢了一层柔和的纱雾,淡黄色的。

他有点意外,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大抵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也没有睡着的人,虽不能陪伴他,却真让他好受了不少。

又有可能是,这姑娘,比较养眼。

第二天晚七点,火车抵达向沐的目的地。

她提着箱子从他们车厢经过,舒蔚瞥过去,眼眸动了动。

何礼跟他待一块多久了,一看他这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要个微信呗,否则以后可就江湖难见了。”

向沐走出车厢,出站需要上楼,一边是手扶梯,一边是楼梯。

手扶梯那边挤了太多人,楼梯又需要提着箱子往上爬,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手上的东西被人接过了。

她一愣,转头看。

男人清隽削瘦的侧面一晃而过,只是侧头淡淡瞟了她一眼,打招呼一般。

他拎着箱子的掌背隐有青筋,掌骨分明。

她本来以为是抢劫的,可后来一想,人这么多怎么明目张胆地抢劫,这人应该是在帮她提东西。

太久没睡,脑袋也有点懵,她就跟在男人身后走了上去。

舒蔚一口气爬了几十格台阶,气都没喘一下,把她的箱子放在了地上。

小姑娘就站在对面,眼睛眨了下,似乎准备道个谢。

他微微倾身,桃花眼一挑,十足十的风流纨绔,揉着一抹化不开的春意,倒叫人招架不住了。

“微信?”

向沐轴住的脑子缓缓运转着。

…微信?什么微信?

脑子里一闪而过最多的,是学校门口商家结账时的询问:“微信还是支付宝?”

噢。

她反应过来了。

之前就听说车站会有帮忙提东西,但是需要收费的,没想到今天被她碰上了。

于是她就抬头,目光直直看着他,意思是都可以。

舒蔚舔了舔唇角,逸出一道气音。

她这是在等他自报?

也行。

男人面不改色,报出自己的微信号:“188xxxx6688。”

这号码挺好记,看起来应该也不便宜。

做这一行这么赚钱吗,向沐迷迷糊糊地想着。

然后她点开支付宝,转账五十,说了声“好了啊”就提着箱子往前走去,俨然一副买早点付款成功后的样子。

舒蔚看着她背影,轻飘飘笑了声,暗叹果然没有女生不吃这套——

结果一打开微信空空如也,连个申请都没有。

这她是怎么坦然说出“好了”的?

结果上头的弹窗拉下来一看,有个别的什么东西——

【支付宝到账50.00元。】

舒蔚:“…………”

什么东西。

抬头看女生没走远,他迈开长腿跟上。

坐这火车都这么让人不舒坦了,连个妹子的微信都没要到,更让人觉得这趟除了徒增烦恼一无所获。

他总也想找点乐子的。

向沐快出站的时候刷了下微博,结果意外发现姜艺把她取关了。

不止是微信,qq姜艺也互删了,支付宝好友也删了——只要当初加过好友的东西,姜艺都删了个干干净净。

向沐莫名又有点堵着的气。

走了几步,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

她琢磨着自己的包也不重,就那么一小段路,五十难道还不够,那个人还穷追不舍?

本来还以为是帮忙,结果一转眼就好像被盯上了,还被狮子大开口,五十都不够?

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向沐摸到包里的钱夹,打开一看,两张百元钞票。

现在移动支付时代,要不是琢磨着可能会需要纸币,她也不会随身带现金。

不过现在也派上用场了。

她可不想一直被人跟出车站,尤其是天也渐渐黑了,谁知道这人会不会起歹念,想对她做什么。

抽出那两张现金,她骤然换了个方向,回头朝他走去。

舒蔚正琢磨着怎么直接而不失委婉地表达诉求,一抬头,看到刚还懵懵的小姑娘气势汹汹朝他走来。

下一秒,衣领被扯开,白皙手指夹着两张鲜红的一百块,塞进他外套领口。

“够了吧?”他听到她低声说,“别再跟着我了。”

舒蔚:………

74、向沐X舒蔚

在过往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里, 舒蔚自诩也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人,十八岁那年无聊去打零工,只是当个低调的收银员,结果去了之后带着整个店营业额涨了百分之三十, 每天都有女生组队来看他。

酒吧里低调地过一遭, 只要是坐在外面,十分钟之内必被要微信号。

现、在、倒、好。

心血来潮想把个妹, 帮人拎了箱子, 还给了自己的微信号,转眼间,被人塞了两百块钱进衣服里。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套路???

他是真的没回过神来,等从衣服里拿出那两百块钱的时候,女生早不知走哪去了。

纸币还是热的,带着他胸膛的温度, 还有她指尖…无情的凉薄。

此时正是入夜, 稀薄灯光盘旋在头顶, 橘色灯光伴着黑暗无穷无尽地延伸,舒蔚感觉自己他妈的是不是被嫖了。

除了“被嫖”, 再没有更适合的词来形容他此刻心境了。

这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力, 另一个人不带任何感情地给钱——除了嫖, 没有更贴切的词了。

舒大公子就那么杵在原地杵了三分钟,直到何礼一通电话打过来。

“要个微信号要到太平洋去了吗?怎么还没回来啊??”

舒蔚启唇,半晌半晌, 道了一句简单干脆的:“操。”

何礼:???

“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出站口。”

“你发个定位过来,我去找你。”

舒蔚传了个定位,何礼顺着找来的时候,发现这位大爷正坐在某快餐厅门口,翘着二郎腿,蹙着眉出神。

“怎么了啊,”何礼掸掸他肩膀,“看你这萎靡的样儿,被骗财骗色了?”

舒蔚冷笑了声。

没被骗财,没被骗色。

“还倒赚了二百五十块钱。”

何礼问:“倒赚了二百五??他妈的咋回事??”

舒蔚抬眼:“我,帮那个妹子提了箱子,问她微信,她让我先给。我报了手机号之后,她他妈的支付宝给我转了五十块钱。”

何礼:???

“这他妈是把你当车站赚外快的了??”

“这还没完,”舒蔚不爽地舔了舔后槽牙,“我跟过去,想把话说清楚,她倒好,二话不说抽了两百块,塞到老子衣服里。”

“然后洒脱地拉着箱子走了。”

走了。

“……”

何礼惊了:“塞了你…两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