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来,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时刻:珍惜,郑重,用最大的克制力温柔待她。
她全部感受到,因此尽量放下近乎本能的羞涩、矜持。
坚硬抵着柔软,粗粝摩挲着娇嫩。
一点一点,进占。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抚着他坚实的背。深深吸进一口气,心绪竟忽然平静下来。
就要成为他的人了。并不害怕。
感觉到他的迟疑,留意到他背上沁出了薄汗,她手臂攀上他颈子,勾低他,亲一下他的唇,香软的舌滑进他唇齿间,笨笨地吻着他。
他呼吸一滞,心尖儿一颤。精灵一般的小女子,在这时候如此勾人心魂,又因笨拙青涩让他动容。
他喉间逸出一声轻轻的满足的叹息,一面回应着她,一面坚定而和缓的,要她。
疼痛来得真切,一度让她蹙眉不已。他手下辗转,是安抚,亦是撩/拨,让她慢慢动了情,不适渐渐有所缓和,却多了些别的感触。
起落由轻缓慢慢加快,再变得急促。
这令人心醉神迷的生之欢喜,分外清晰地告诉他:血脉就此相融,生涯就此相连,他和她,完完整整地拥有彼此,成为至亲至近之人。
第53章 百宜娇
053 百宜娇(一)
好一阵了,室内安安静静的,只闻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因为怡君对他说,让她缓一会儿。
程询抱着她,手指把玩着她缎子般顺滑的长发。
怡君蜷缩在他怀里,脸埋在他胸膛。
终于,她身形动了动,搂住他。
程询这才问她:“怎样?难受么?”
不舒坦?当然有。现在么,“没什么了。”从小就不怎么怕疼——反正比起姐姐、玩伴是这样的。别人手指划个小口子就疼得掉眼泪,生病时这儿疼那儿疼的就更别提了,恨不得哇哇大哭。她就不会,相近的情形,感受总与别人不同。也知道,并不是别人娇气,是自己比较幸运,对疼痛不太敏感。
程询要托起她的脸。
她不肯,“不给看。”
程询想一想,柔声问她:“疼?生气了?”有一阵,实在是把持不住,担心那般的孟浪让她恼了。
“…”怡君挠了他脊背一下,“烦人。故意让我难为情,是不是?”
“只是为这个,才懒得看我?”他语气里有了笑意。
怡君诚实地轻轻点头。大胆、主动,是当时的勇气,这会儿,那勇气全跑到了爪哇国。
“说你什么好?”程询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那你就别说。”她又挠了他一下,仍是没怎么用力。
程询托起她的脸,这一次,没管她的不情愿。
他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唇。
他抚着那曼妙的身形,手势迂回。
怡君一次次打着他的手,不奏效,索性咬了他一口,往一旁挪了挪,“你,混帐。”
他却笑起来,把那柔滑如鱼儿一般的身形揽回到臂弯,“近到不能再近了,日后只有更亲密。谁难为情谁吃亏。你看着办。”
“…”怡君啼笑皆非。
“你是我的了。”
“…”所以呢?她扬了扬眉。
“我也是你的了。”程询和缓地道,“相互的事儿。你要是难为情,我是不是要反思欺负了你?”
“不用。”怡君立时接话,停一停,笑了,“你才不会。”
“怎么不会?”程询笑说,“打量我就不会患得患失?”
怡君道:“以前或许会,现在人嫁过来了,你不就有底气了?”说着话,又往一旁挪了挪,用半边被子裹住自己。
程询揉揉她的脸,“我还真不敢。惹得你一高兴,让我后院儿起火怎么办?想想都腿软。”
怡君被逗得由衷地笑了,那点儿不自在全然消散。放松下来,她开始顾及眼前事,“我得去沐浴。”
“我去给你唤人。”程询坐起来,麻利地穿上衣服,又回头看仍旧躺着不动的怡君,“你就这样等吴妈妈来?不穿衣服?”
“…”怡君皱眉,“让吴妈妈叫水就行了,谁让你把人唤来了?”
“没人管你?——那成什么了?”他继续逗她。
怡君长睫忽闪一下,半截手臂探出去,对他招一招手,“你过来。”
“要怎样?”程询俯身凑近她,“我帮你穿?”
怡君搂住他,亲了他的唇一下,“你太会说噎人的话了,我得贿赂贿赂你,省得日后总是灰头土脸的。”
程询逸出低低的笑声。
她又亲他一下,随即加深亲吻。没过多会儿,咬住他的舌尖,用了些力气。
程询仍是笑着,就知道她有这一手。
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不免泄气,松了口,打算让他快些走人的时候,反被他吻住。有点儿蛮横的,似是作为小小的惩罚。
怡君扯着他的衣襟,模糊地没好气地咕哝着。
他隔着锦被拍拍她,“让你淘气。”
怡君皱了皱鼻子,“我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程询哈哈地笑起来,又狠狠地亲了她一下,方举步出门。
两人分头沐浴更衣之后,下人已经重新铺了床。
怡君裹着绒面斗篷转回来的时候,见他穿着纯白的中衣,盘膝坐在大炕上喝水,听到她进门,问:“饿不饿?”有点儿歉意,回来就该顾及的事,可他忘了。
“不饿。”怡君走到他跟前,“小厨房里准备得齐全,吴妈妈单独给我做了饭菜。我吃过了。你呢?”
“不饿。”酒喝得太多,实在吃不下东西,“倒是渴得厉害。”
“哥哥喝醉了,都是倒头就睡,你倒是不一样。”这一点,怡君也是很服气的。最怕的就是男子酒后失态。
程询就笑。这样的日子,怎么样的人才能睡得着?他转头看一看窗户,“今日天气很好,月色很美。”
今日是十六,月正圆。怡君随着他的手势望过去,看到的却是贴着大红喜字的窗纱。
程询放下水杯,下地,“去外间看看?”
“好啊。”
携手走到外间,程询开了窗,又让她站到身前。
夜风徐徐入室,含着花香。
皓月当空,清辉笼罩庭院。
花树随风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程询担心她冷,将她披着的斗篷裹紧,再将她拥住。
她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切,感受着他给的温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在想什么?”他问。
她双手伸到斗篷外,覆上他交握的手,“人长久,共婵娟。”
他低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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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程夫人就唤红翡去请程清远。新人早间要过来请安、敬茶,他不露面可不成。
过了些时候,程清远回来了,跟在身后的小厮,捧着两个锦匣。进门后,程清远示意之下,小厮把锦匣放到炕几上,随后躬身退下。
程夫人命人上茶点,和声道:“今日大喜的日子,还望老爷给我几分体面。”
程清远从容落座,笑着颔首,“只管放心。”又指一指带回的东西,“我给长媳准备的,敬茶时赏一件,认亲时再赏一件。你看看。”
程夫人逐一打开锦匣来看,都是程家历代相传的宝物:一颗翡翠白菜,一对儿红宝石手镯。
她目光微凝,蹙了蹙眉。
“怎么了?”程清远问道,“不妥?”
“不是。”程夫人叹了口气,“我记得,阿询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你带他去库房,他很喜欢这两样东西。你就跟他说,这些早晚都是你的,等你娶媳妇的时候,一定赏你。”
“对,我还记得。”程清远笑容里有了淡淡的讽刺,“既然记得,就不食言。”
程夫人深深地凝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难过。
他也曾做过慈父,也曾打心底宠爱过孩子,也曾以长子为荣。而到如今…
“这样的日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程清远说完,端茶呷了一口。
不可否认,这个人的涵养极佳,只要可能,就会把场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凭谁也挑不出错。
“的确。”程夫人抿出个笑容,不消片刻,便神色如常。
程询与怡君过来请安。
程清远与程夫人到厅堂落座。
程清远留心打量了怡君几眼,样貌没得说,最难得是那份儿高雅从容的气质。多才多艺或饱读诗书的女子,因着性情、城府的深浅,气质有很大的不同,有些书卷气浓厚,有些则因自恃过高变得傲慢。像他这儿媳妇,该是心思灵活、反应敏锐之人,而这样的人,大多性情复杂,但处事圆滑通透。如今欠缺的,只是年纪不大,少了一些阅历。
一事归一事,他得承认,程询眼光的确很好。
程夫人的视线则梭巡在小夫妻两个之间,越看越是欢喜。这样的一对璧人,着实赏心悦目。
怡君遵循着规矩,毕恭毕敬地给公公婆婆敬茶。
程清远和程夫人分别赏了见面礼。这时候,程译、程谨过来了——程府迎娶长媳之故,姜道成给学生们放了三日假。兄弟两个给双亲请安之后,又与大哥、大嫂见礼。
怡君落落大方地还礼。
几个孩子落座之后,程夫人问兄弟三个:“用过早膳没有?”
“当然没有。”程询反问,“您用过了?”他是觉得,除了成亲相关事宜,该一切如常才是,包括只要有空就陪母亲用饭。
程译接道:“我也是饿着肚子来的。”
程谨一向有些怕嫡母,便只是点一点头,表示自己跟两个哥哥一样。
程夫人笑嗔道:“说的什么话?我是想说,不管用没用早膳,等会儿也要陪着我吃一些。”说完,望向怡君。
怡君笑着点一点头。
用饭的时候,婆媳两个一桌,父子四个一桌。
虽然奉行着食不言的规矩,程夫人还是很周到的照顾到了怡君,以眼神示意她尝一尝哪种早点,眼神透着慈爱。
怡君欣然接受了婆婆的好意,亦不着痕迹地留意,做到一起放下碗筷。毕竟是第一次坐在一起用饭,做派都不大可能如平日。
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母亲。今日,父亲、哥哥一定会陪着母亲用饭。希望母亲不会难过得掉眼泪。
她压下了那份酸楚,强迫自己专心应对眼前事。
饭后,程清远与程译、程谨相形去了外院。
程夫人笑着对怡君、程询道:“先回房去安排一番吧,午间再过来用饭,我们说说话。”
两人称是,笑着行礼道辞。
怡君要见一见分来静香园当差的下人,分别打赏。
回到房里,程询取出一沓封红、几个钱袋子,交给怡君时道:“早就备好了,双份儿的,等会儿一并赏下去。”
怡君想都没想就说:“不用。”
“要用谁的?”程询揉着她的脸,“体己银子只管留着,我养得起你。”
“怎么这么爱揉人的脸?”怡君皱着眉掰开他的手,“本来挺好听的话,这一闹,我都懒得夸你了。”
程询笑出声来。
怡君安排诸事的时候,他到了外院书房。
程禄进门,笑嘻嘻地看着他,问:“大少爷,今日要听外面那些事么?”
程询睨了他一眼,牵了牵唇,“你说呢?”
程禄笑道:“那您还是听听吧,省得回头发作小的。”说到这儿,敛了笑意,正色道,“凌婉儿那档子事有后续了。是在昨日傍晚,冯仁宇以为一切如常,到白云庵接她,连夜赶往地方上。长兴侯世子和英国公世子两位的眼线径自禀明舒大人,舒大人当即派出锦衣卫抓人。人已抓到。”
看起来,朱鸿、顾景年是真把凌婉儿收拾服帖了,不然的话,不会有昨日的事。程询颔首,“仔细说来听听。”
第54章 百宜娇
054 百宜娇(二)
开春儿起,朱鸿、顾景年就被安排到锦衣卫,成了锦衣卫小旗谢正的跟班儿,平时不过是做些打杂跑腿的事,没正式入职,连俸禄都没得拿。
一次,锦衣卫指挥使蔚滨陪着皇帝说话,提了提这两个世家子这档子事。
皇帝就奇怪,说你这不是欺负人么,难为长兴侯和英国公也肯受着。
蔚滨就说了说两个世家子常犯浑惹得长辈跳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