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反过来,就是他们太自私了。

还记得洛洛小姐说过,她娘很自私,自私的只记得这世上有个叫李伯仲的是男人,她爹爹更自私,因为根本就不给她娘认识其他男人的机会。这样的两个人不在一起,太祸害世人了。所以,他们必须一生一世一双人。

番外——李洛

我是李洛 一

数十年战乱,苍茫大地,早已一片狼藉。

放眼五洲,桃红柳绿稀,狼烟尘沙密。

暮春的下午,青合城外,帐篷林立,马鸣乌啼,看上去一场恶战是再所难免了。

城门楼的观景台上,一青衣男子扒着女儿墙眺望城外驻扎的大军,看了好半天才回过头来,一看就知此人是女易男装,“阿扬,你能打过他们吗?”

被称作阿扬的人就站在女子身后,是个年轻后生,面貌俊逸,但是蹙起眉来,却显得阴狠。

“一个一个来,没问题,不过需要点时间。”阿扬答得很认真,目光扫视着远方的军队,似乎是在确定人数,并计算时间。

女子不禁莞尔,她就喜欢他的认真劲,“说笑呢!我跟他们又没仇,干什么要杀他们!”女子说罢翘脚跳下观景台的台阶。

台阶下还站着一位身披铠甲的中年人,手跟脚都被五花大绑着,不过表情却很肃穆,一点惧色都没有。

从帽缨跟铜剑来看,此人在军中的身份绝对不低。

“你是于将军吧?”女子问那中年人。

中年人觑她一眼,鼻子里一声冷哼,不愿理她。

“不否认,就是说我猜对了。”女子围着这姓于的人转了一圈。

“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女子笑笑,“我与你无怨无仇,杀你干嘛?我来是为了救这青合城里的百姓,因为你是这儿的统帅,才找你来商量一件事。”

听她这么说,姓于的将军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商量什么事?”

女子伸手指了指城外驻扎的大军,“以你现在的实力,恐怕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吧?”被围城几个月了,弹尽粮绝,更无人来营救,还有什么实力可说?

“我于郎誓死与青合城共存亡!”声音嘶哑,凄厉,颇为悲壮。

“你确定青合城的百姓跟你的想法一样?”女子掩去笑意,她对这人到是颇为尊敬,毕竟孤军奋战这么久,还能有这份气魄,实属不易。

“我汉北儿郎绝不怕死!”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就算你想取义,难道要让这满城的老幼陪你一起赴黄泉吗?”

这于将军似乎有所动容,但最终还是打算一意孤行,决不投降。

女子并没有再劝,只是回头从那个阿扬的腰上拔下一柄长剑,剑尖指着那于将军的鼻尖。

那于将军怔愣地望着剑身,忽而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因为那剑他认识,他怎能不认识?当他还只是个兵丁时,他就是顺着这把剑指的方向,在那人的指挥下,所向披靡——

“王爷,于郎有负您的嘱托——”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于郎涕泪纵横。

哭了好一阵儿,于郎才停下悲痛,抬头,“请问姑娘是哪位?”能有北王剑的人,这世上没几个。

“我是李洛。”女子只说了四个字。

李洛于郎思绪转了一大圈,才道,“四小姐?”北王李伯仲一生育有两子两女,唯有幺女李洛不曾在世人前露面,但她的名字还是有很多人知晓的。

“既然于将军称呼我一声小姐,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来是希望将军开城门,放青合百姓一条生路。”青合是她母亲长居过的地方,也是佟婶一家定居的地方,更是她的第二故乡,她不希望这儿变成废墟。

“恕于郎不能从命,于郎是北王的旧部,绝不做投降这等龌龊事!”

李洛将剑尖抵在城砖上,“我不是不能杀你!为了这满城的性命,我杀你的理由很充分,但我不想杀你!”因为他对她父亲的忠诚,“于将军,我父亲已经不在了,他所造就的汉北也将会消失,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能会流传长久,唯有霸权不可以,无论□还是低谷,总有一天都会消失,英雄也好,奸雄也罢,都只是个传说,普通人始终还是要过普通的日子,你放过他们吧。”

于郎呆呆地望着李洛手里的那把长剑,剑身依旧寒光逼人——他们曾经的辉煌碍

最终,青合城城门大开,向汉东军投降。

在一片欢腾声中,李洛用父亲的那把长剑,挑开了绑在秦军将领身上的绳索——她不只绑了于郎,也绑了秦军的将领,为的是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立誓,不动青合百姓分毫。

秦将大声立誓之后,李洛托着父亲的长剑,走向城门的旗杆前,仰头望向父亲那面黑纹的旗帜。

爹爹,敢砍你旗子的怕是只有洛洛了吧?

提剑,剑指长空,砍向那碗口粗的旗杆——

她力气小,砍起来很费力,但她不要任何人帮忙。

咔嚓——旗杆断裂,黑纹旗飘飘荡荡地随风而去

时代总会更替,即使它再美,依旧抵不过时间的脚步。

爹爹做得事,不会空前,也不会绝后,只是开始——这是李伯仲对她的小女儿说过的话。

“不会空前,也不会绝后,只是开始——”一个旧时代变新时代的开始。

“北王——”于郎等三四个汉北将领望着飘落的旗帜单膝下跪,起身后,均自刎于青合城楼之上——

李伯仲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由弱小变成诸侯霸主,不是没有道理的,端看他的旧部作为就能知晓一二。

李洛提剑望着于郎他们的尸首,叹息——娘说的不错,爹爹是个恶魔,他太有蛊惑能力了。

手一抬,李洛将长剑掷向长空,望着剑身在夕阳下闪烁不定,神情肃穆,颇有乃父之风。

其实,在李伯仲的四个子女中,李洛才是最像他的那个,也最像白卿,只可惜她生为了女儿身,不过白卿倒是非常庆幸。

***

夕阳之下,阿扬拽着马缰,李洛则拽着阿扬的手指,他们要回家了——回他们的大秦川。

“阿扬,我们生个孩子吧?”

阿扬低头看看她,“不继续四处游走了?”

“生完孩子可以继续嘛。”忽而,李洛蹙紧眉头,“遭了,我把爹爹给你的彩礼给扔了。”彩礼就是她在青合城上扔掉的那把长剑,那把长剑不但是父亲的佩剑,还是铸造名士白致远亲手铸造的,据说价值连城。

“你要干嘛?”阿扬拽住欲转身回头的李洛。

“去把剑找回来。”不然他不会跟她生孩子的,这男人某些方面很固执。

“不用了。”

李洛瞧他一眼,“真的不用了?”不大相信,这男人的思维一直跟正常人的有差别,何况他一直很重视那把剑,因为那剑是他对父亲承诺的证据。

“不用。”阿扬答。

他等她等了十年,如今她终于说要给他生孩子了,还要什么彩礼

完结——我是李洛 二

阿扬有名无姓,因为他的父母就是无姓的人。

他第一次见李家人时,只有七岁,那是父亲第一次带他离开秦川,据说是为了拜祭祖师爷,不过在这之前,他见到了东立真正的主人。

也就在那时,他才明白,原来,他的父亲并不是东立之主。

那是个非常幽静的地方,夹山谷中开满了白色的花儿,那香味他一直都难以忘怀

他就是在那里遇见洛洛的,当时,她才刚会走路,在她的父亲身边绕来绕去,抓父亲的衣服,揪父亲的袖子。这都是他从没做过的事,因为他的父亲不允许他这么腻歪人。

“叫什么?”问他话的是洛洛的父亲——东立真正的主人,父亲叫他李伯仲,连名带姓一起叫。

“阿扬。”他回他的话。

“难听。”这是李伯仲第一次评价他,看上去并不怎么好。

阿扬看看自己的父亲,毕竟这难听的名字是父亲取的,不过父亲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饮茶。

“你大老远跑这儿来干什么?”李伯仲转头看了看阿扬的父亲——东立名义上的主人,银翼。

“看你死没死,你死了,我就可以自立门户了。”银翼如此答。

东立得到的消息——李伯仲在巡查西大营时被暗箭所伤,据说还伤得不轻,汉北一边对外说伤势不重,一边又一再封锁消息,甚至对东立都有所保留,可见里面的内容不少,所以银翼才会不远千里来探。

“就算我死了,你也未必有这机会。”李伯仲笑笑,随手将女儿放到石桌前,让她围着桌子走。

小丫头到也勇敢,扶着桌子一路走到阿扬跟前,先是看了看他,随即揪了他的腰带一直扯,扯得他一个趔趄。

“好。”李伯仲不但不阻止女儿调皮,还送了女儿一声赞,只是不知道他在夸赞她的力气大,还是夸赞她敢挑衅比自己大的孩子。

“洛洛——”一道女声阻止了小丫头继续调皮。是个穿紫衣的妇人,她的眼睛会说话,似乎就在你耳边窃窃私语。

她是洛洛的母亲。

“吃吗?”她捧了一盘甜藕送到他面前。

他不喜欢甜食,更不喜欢藕,不过还是忍不住拿了一片,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

洛洛就站在他的腿前,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嚼藕片,她的眼睛也会说话,像她的母亲

阿扬在这儿住了三天,直到三天后父亲做完他要做的事才回来接他,在这三天里,他过得可谓天上地下——

这家的男人喜欢折磨人,因为听说他的剑术不错,每天就让他练那把根本拿不动的剑,似乎很享受看他痛苦的表情。

这家的女人很会照顾人,而且爱笑。

他觉得男人配不上女人,可能是因为男人太爱折磨人了吧。

第三天的夜晚是他在这儿的最后一晚,从水潭中清洗完,提着鞋子路过主屋时,无意间,他窥到了一些不该窥的场景。

就因为那不留神的一窥,让他乍然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不同——

屋里的烛光很亮,因此即使隔着窗纱,依然可见里面的男人、女人。

男人光裸着上身——

他平生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身上有那么多伤疤,张牙舞爪的,看着都让人汗毛四立。

“不要乱动,已经开始结疤了。”女人散着一头长发,跪坐在男人身前,给他上药。

男人并不答话,只是搂着女子的腰,看着她轻柔的动作。

“我在这儿多待两天,你晚点再去青合看佟嫂她们,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很低,却很有穿透力。

“你不是急着跟赵家拼命?”女人并不去管他越收越紧的手臂,依旧细细给他的伤口擦拭。

“那又不急于一时,我想你了,不行吗?”

“行。”女人放下草药,顺手拾起蒲团上的绷带,慢慢给他缠上。

“你就不想我?”

女子随意点着头,“想。”

“不要敷衍。”男人霸道地摆正女人的视线。

女人给绷带打上一个结后,伸出双手勾住男人的脖颈,笑道:“想,非常想。”

男人咬了女人的脖子——直到多年之后,阿扬才明白,那不是咬,那是滞在男人胸口的欲望跟疼爱。他知道自己这么窥视是不对的,可脚就是抬不开。

“进来吧。”屋里的男人在咬过女人那粉白的颈子后,对着窗外喊了一声。

阿扬知道他喊得是自己,没有逃避,提着鞋子跨进了屋里。

屋里很干净,只有他脚丫留下的一行泥印子。屋里很好闻,四下都透着淡淡的花香。屋里很安静,只有风吹窗纱的声响。

女人正躲在屏风后整理长发,转出屏风时,一头长发已经绾成了髻。

“坐。”男人朝对面的蒲团指了指。

阿扬放下鞋子,长跪到蒲团上,与男人正对面,正好可见他胸口那树根状的伤疤。不知为什么,他竟突然敬佩起了这个男人,比对父亲还敬佩。

“读过书没?”男人问他。

阿扬点头。

“先生没教你什么叫非礼勿视?”

阿扬不吱声,他当然知道,只是腿脚不听使唤而已。

男人笑笑,开口问道:“刚才很好看是不是?”

女人微蹙眉,看过男人一眼,但没出声责备。

男人大笑,“那把剑喜欢吗?”指了墙上一把佩皮革鞘的长剑,是铁剑。

阿扬看着墙上的佩剑,点头,比起父亲教授的功夫,他更喜欢剑术。

“等你哪天能打败你爹,我把剑和东立都交给你,怎么样?”男人说话时很恣意,却又透着一□惑,让人难以抗拒。

是吧,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阿扬有了一定要打败父亲的念头。

“穿这个吧。”在他提着鞋要出门时,女人递了一双青靴给他。

阿扬看看女人手上的青靴,再看看自己的脏鞋,摇头,这鞋是娘亲手做的,虽然做工很差,不好看,但不能丢。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是你娘亲手做得?”

阿扬点头,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可鞋子都破了,不好再走远路,你先穿这双,旧的我帮你补好,你可以带走。”

阿扬最终还是没有要女人给的新靴子,不过到是给女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拎着旧鞋跑了

***

白卿望着男孩的背影笑着摇头,把靴子放到一边,随手合上门,转过头——

李伯仲正半靠在矮桌上。

“你说给洛洛找个护卫,就是这孩子?”

李伯仲点头。

“可他年纪还这么小。”

“雷拓他们当年跟我时都不大,年纪大的人不安全。”

“他父母同意?”她的记忆里,银翼、风行都不是轻易会低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