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他策马往南城门飞奔。

玉轻烟的确是去和刊印的工坊谈加印之事。凌云记的掌柜将《花间集》摆在铺子的显眼位置,没想到买的人还不少,存货都卖光了。更稀奇的是,不少小姐、妇人来问《花间集》是否有卖。掌柜将这些情况向她汇报,她决定加印五十本。

可是,她派去的人说,刊印工坊不愿通宵作业,她只好亲自去谈。

刊印工坊故意刁难,只不过是嫌工钱太少,她多给了一些工钱,他们才愿意赶工。

谈妥之后,她立即回城。

经过南沟时,她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马车停住了,南欢撩起车帘往外一看,微微吃惊,立即放下车帘,“二小姐,流民包围了马车,很多流民。”

玉轻烟急中生智,低声吩咐侍婢,然后取出钱袋交给她。

南欢拿着两只钱袋出了车厢,在车夫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玉轻烟从车窗往外看去,流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脸庞脏乱,眼睛露出饥饿的光,好像能将一头牛吞入腹中。她叹气,由于出来时太过匆忙,一时没想到流民之事,否则,她就会找几个会点儿拳脚功夫的小厮随行。

南欢倒出碎银子,朝左侧抛去。

流民见之,蜂拥而去。

她撒完了所有银子,车夫立即扬鞭赶车,马车疾奔,后边没捡到银子的流民追来,人数者众。

玉轻烟从车窗望向后面,流民追不上,可是,马车又停了。

“二小姐,前面不少流民挡住了去路。”南欢急道。

玉轻烟惊愣,又有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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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口辩

南欢嗓音发颤,慌张道:“二小姐,流民走过来了。”

玉轻烟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这数十个流民凶神恶煞一般,说不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冲过去!”她发号施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车夫扬鞭催马,骏马快速往前冲,南欢往里头坐一点,保护二小姐。

胆向恶边生,这些流民相当的彪悍,越跑越快,而且不怕被撞上,就这么直冲过来。

车夫担心撞到流民,胆怯了,马车缓了些。

这等危急时刻,绝不能心软,否则,流民会疯狗一样扑上来。

“快!冲过去!快快快!”玉轻烟大声命令。

流民从两侧没命地扑上来,又抓又扯,企图跳上马车。南欢早已备好应对之策,用手中的木棍打他们…流民人多势众,且有的人会点儿拳脚功夫,不仅伤了骏马,还跳上马车,最终,马车停下来。

玉轻烟和南欢被迫下了马车,南欢挺身护在主子身前,怕得发颤,“你们想干什么?”

车夫摆出身家,“我们家小姐是平阳县主,你们不能乱来。”

流民围拢过来,虎视眈眈,其中一个左脸有刀疤,是个瘦子,面目凶恶,道:“平阳县主?那就更好了。兄弟们,我们便绑了这个平阳县主,好好玩她,让朝廷知道,我们流民也是人。”

有人起哄道:“今晚我们便轮着玩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妞儿,兄弟们,好不好?”

“好!好!”

“老子几个月没开荤了。”

“干她娘的!”

四个流民率先走上前,玉轻烟灵机一动,喝道:“且慢!”

他们止步,她扬声道:“我知道,江南水患令你们家园尽毁、家破人亡,家人的离开,令你们伤心难过。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被迫离开家园。这天灾人祸,谁也不想,但令你们伤心、气愤的是,朝廷不管你们的死活。”

这番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伤心与绝望。

“在江南水患善后一事上,朝廷的确做得不够好,我身为平阳县主,只要今日你们放过我,我必定向朝廷进谏,好好安顿你们,让你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睡。之后,朝廷还会重建你们的家园,你们就可以回家继续过以往的日子。”她继续道,抑扬顿挫的声调充满了感染力,“我绝不食言,你们要相信我。”

“真的吗?朝廷真的会安顿我们?真的会为我们重建家园?”某些人激动地问。

“真的,我保证。”玉轻烟信誓旦旦地说道。

南欢见他们被二小姐的三言两语说动了,不由得佩服二小姐的机智与口辩之才。

流民欣喜不已,互相说着话儿。

“咱们就快有热腾腾的米粥吃了。”

“很快就能回家了。”

“太好了。”

流民中有几个面目阴沉的汉子,全无欣喜之色,他们对视一眼,像在密谋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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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英雄救美

玉轻烟看见了,深感讶异。

果不其然,那个刀疤瘦子道:“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县主,根本不可能见到陛下和长公主,怎么可能向朝廷进谏?她只是为了脱身才说这些好听的话,她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们不要被她骗了!”

其他几人立刻附和,“不要被她骗了!我们要抓住她,把她玩得体无完肤,再向朝廷要挟!”

话音方落,他们就大步走来。

南欢伸臂护着二小姐,惊惧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一个流民抓了南欢,她剧烈地挣扎、反抗,还是被推倒在地…

刀疤瘦子抓住玉轻烟,她不喊叫、也不反抗,他倒是奇了,正想撕开她的衣衫,便听她道:“你是流民,但今日拦我马车,是收了某人的钱财,替人消灾吧。”

这话沉着冷静,他又见她神色自若,不由得佩服这小姑娘的胆色。

“嘶”的一声,她的衣衫裂开,露出抹胸上绣的碧叶衬粉芙蓉,香艳得令人喉头紧涩。

刀疤瘦子两眼放光,将她摁在马车驾驶座上,欲行不轨。

那边,南欢惨烈的叫声刺人耳膜,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玉轻烟以谈判的口吻道:“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刀疤瘦子的眼珠子转了两下,显然正在考量她的话。

忽然,响亮的马蹄声传来,半瞬便有一骑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奔来。

他转头望去,其他流民也看向来人,玉轻烟惊喜交加,是宇文策。

他纵马而来,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玉面将军,又像从天而降的天神,手持神剑来拯救她。

神剑一挥,凌辱南欢的流民的背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南欢得以逃脱。

刀疤瘦子赶紧后撤,宇文策纵马追去,剑尖横扫。

“郡王,不要乱杀无辜!”

玉轻烟及时阻止,他本想砍下刀疤瘦子的两只胳膊,因为,这两只胳膊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

刀疤瘦子与同伴一对眼,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然后四散逃窜。

宇文策下马奔至她面前,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摩挲她的后背。

“郡王,我没事,你先放开我。”玉轻烟偏过头,南欢已经没事了,和车夫走远点,背过身去。

“受伤了吗?”他握着她的胳膊,从上到下检查她的身躯,担忧的神色一览无余,“衣衫破了,那人侵犯你了?”

“没有。”她望了望四周,一个流民的影子也不见,“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吧。”

二人上了车,南欢和车夫坐在车头驾车,宇文策的坐骑跟在后头。

玉轻烟用手按着裂开的衣衫,以防春光外泄。

那个刀疤瘦子和几个流民应该被人收买了,是玉轻雪吗?或者是玉轻莲?

她亲自前往南城与刊印工坊的老板协商事情是匆促之间做的决定,玉轻雪或玉轻莲提前收买流民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们见她匆匆出门,得知她要去南城门一带办事,派人快马加鞭去南沟收买几个流民。之后,她谈妥事情回城,经过南沟,遭遇流民的围堵,收了钱财的刀疤瘦子不会放过她,欲行不轨。

那么,她们如何知道她的行踪?

今日三更完毕,祝阅读愉快!

54厮磨

只有一个可能,她们在天心苑安插了耳目。

而玉轻莲有这样的好头脑吗?八成是玉轻雪做的。

宇文策静静地看她,想想真是后怕,如若他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他猛地抱住她。

“烟儿,当我听说你前往南城找刊印工坊的人,我慌了,我担心你…”他目光深沉,沉得可怕,“往后不许再去南城!”

“下次我会小心的。”玉轻烟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胸膛是铜墙铁壁,“郡王,不要这样…”

“没有下次!”他霸道道。

“你先放开我…”

宇文策陡然吻住她的芳唇,手掌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闪避。

她紧紧闭唇,剧烈地挣扎,他的吻越来越强硬,企图攻破城墙。

挤压,厮磨,吮吸,可总是攻不进去。

仅有一帘之隔,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南欢犹豫着要不要帮二小姐,却又觉得,就这么掀起车帘,会令他们更尴尬。

玉轻烟拼了全力推他,他慢慢地减了力道,不再强迫她。

见她满面怒容,他毫无悔改之意,却也致歉,“烟儿,是我不好…不该冒犯你,可我是情不自禁。原谅我,可好?”

“下不为例。”她还能说什么?打他一巴掌咩,那样太矫情了。

“是,下不为例。”他俊朗的脸庞漾着微笑,下次还是要突袭,虏获她的芳心。

“郡王怎么会去南沟?”

“我去府上找你,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侍婢说你去了南城,我担心你出事,便赶过去了。”宇文策心有余悸,“若非今日凑巧,只怕…烟儿,我找两个武艺好的侍卫近身保护你。”

玉轻烟道:“多谢郡王关心。今日遇到流民只是凑巧,我不再去南城便是了。”

这拒绝的话虽然轻淡,却不容反驳。

他见她面色坚决,无可奈何地依了她,“对了,我将你说的几点整理成奏折,名曰‘赈灾三策’,长公主听了我的陈述,决定照这‘赈灾三策’来善后江南三城水患。”

“如此便好。”她笑了笑,这兰陵长公主颇有治国安邦之能,否则,执掌朝政三年,魏国早已被她搞得鸡飞狗跳。

“长公主说,明日开始募捐筹款,待款项一齐,便封我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南赈灾。”

“恭喜郡王。”

“二小姐,到了。”

外头的南欢提醒道。

玉轻烟起身,宇文策剑眉微凝,“你衣衫破了,就这么出去?”

她不以为意,“就几步路,无妨。”

刚刚下马车,她就觉得身上一热他脱了象牙白轻袍,将轻袍裹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而他身上,只着雪白真丝中单。

“郡王,无须如此。”

她想脱下来,他不让,道:“在大门口拉拉扯扯,让人见了不好,先进去吧。”

宇文策揽着她的肩往前走,她腹诽,他是故意的。

这一幕,轻雪会不会看到呢?妒火会不会熊熊燃烧呢?

55阴毒

他们一起回府,他还将外袍给她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已私定终身。

走到大门前,玉轻烟停步,“时辰不早了,不如郡王先回去吧,这袍子,我让侍婢洗了晾干了再送到府上。”

“我送你到天心苑,就几步路。”他坚持道。

“郡王,奴婢会伺候二小姐的。”

南欢走过来,伸手搀扶二小姐,他却不松手。

这时,南欢看见阶下站着几个人,夫人谢氏,玉轻雪,玉轻霜,侍婢。南欢微惊,行礼道:“夫人,大小姐,三小姐。”

玉轻烟从容地一挣,宇文策慢悠悠地松手,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微微福身,语声平淡如水,“母亲,姐姐,三妹。”

玉轻岚朝宇文策甜甜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活脱脱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玉轻雪声色不露,妩媚的容颜显得分外的冰冷而艳丽,逼人的眼。

谢氏含笑走上来,展现了当家主母温婉、大方的风范,“可是郡王送烟儿回来的?”

“夫人,烟儿在南沟遭流民围袭,我正好从那经过,便护送烟儿回府。”宇文策语声沉朗。

“母亲,是郡王救了烟儿。”玉轻烟淡然道。

“谢郡王出手相救,但郡王为何…”谢氏故意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南欢适时道:“夫人,二小姐的衣衫被流民撕破了,郡王便将袍子让给二小姐遮身。”

他本想不解释,让谢氏母女俩误会,此时却不得不道:“确是如此。”

玉轻烟将袍子交给南欢,微一福身,“母亲,烟儿先回天心苑。郡王请便。”

宇文策望着她,直至她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告辞离去。

玉轻雪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阴毒的目光盯着玉轻烟消失的方向,恨不得将敌人化为乌有。

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那贱丫头!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宇文策,我比那贱丫头好千倍、万倍,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好?

沐浴更衣后,玉轻雪坐在堂中主座,优雅地饮茶,目光扫向下面跪着的两个粗使丫鬟。

不到半个时辰,冷天晴就查知,最有可能是奸细的,只有菊清、菊芳。

“二小姐最心善,只要你们如实招来,便还有一条活路,否则,就寻个错处,将你们卖到暗昌处,过暗无天日的日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冷天晴面无表情地说道。

“晴姑姑,派人去找她们的家人,就说她们在府里得了急病,不中用了,以后不必再来将军府探望。”玉轻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菊清、菊芳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她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