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让我们见识一下这家伙到底有多可恶。”
“好吧。”梁音本来也不是矫情的人,这便开始讲述,“那是我们上高三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我和男朋友一块去学校附近的街边摊吃夜宵,没想到遇见了陆风平。那家伙和

几个小地痞坐在一块,已经喝了不少啤酒。他看见我之后就喊我妹妹,还让我们俩坐过去一块吃。我当然不理他。我男朋友拖着我想走,但我觉得没必要怕那家伙。”
“没错!”陈嘉鑫深有同感地说道,“不用怕他!这种人,你越怕他他就越得意。”
梁音略一点头,感谢对方的支持:“我不但没有走,还故意紧挨着我男朋友,时不时做些亲昵的动作来给他看。”
罗飞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没必要了嘛…何必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呢?”
梁音倔强地挺着下巴:“我就是要让他死心嘛!”
罗飞无奈地摇着头,暗想:你倒是不怕他,可你男朋友的处境就不太妙了…于是又问:“后来呢?”
梁音继续讲述:“后来陆风平拿了一瓶啤酒来到我们桌上,要敬我男朋友喝酒。我说我们是学生,不能喝酒。陆风平就自己吹了一瓶,一边喝一边坏笑,还用眼睛瞟我男朋友。喝完之后

他冲着我男朋友说了句:‘你行,有眼光。’我男朋友是有点怕他的,只坐在那里不说话。这时陆风平又拍拍自己的肚子,说:‘哎呀喝多了,得撒泡尿去。说完就一个人跑到了马路对

面,拐到墙根里去了。’”
陈嘉鑫评价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们,后面肯定还憋着坏招呢。”
“没错。他刚走了没一会儿,和他在一块的那几个地痞就围过来了。其中一个瘦猴模样的家伙开始骂我男朋友,说我们大哥敬你酒你敢不喝,存心不给面子啊?我忍不住和他们吵了起来

。瘦猴有些火了,他突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噔’的一声扎在了桌面上。”
陈嘉鑫道:“还亮了家伙?这也太嚣张了吧?”
“当时那把刀就扎在我男朋友旁边,离他的胳膊只有这么一点点距离。”梁音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半寸左右的距离,瘪着嘴说道,“这可真的把我们吓坏了。我不敢再说话,我男朋

友更是脸色苍白,一动也不敢动。就在这时陆风平撒完尿回来了,看到我们僵持的场面,他便阴阳怪气地问了句:‘怎么了啊?’那瘦猴说:‘没什么,就是让这小子把欠大哥的酒补上

。’陆风平走到桌边,他盯着我男朋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他接过一瓶啤酒,对那瘦猴说:‘他们是学生啊,不能喝酒,我们也别勉强,还是想个变通的方法吧。’”
“变通?怎么个变通?”陈嘉鑫把眉头一皱,猜测道:“肯定没好事!”
“那还能有什么好事?”梁音恨恨地咬着细牙,“陆风平把一整瓶全倒在了我男朋友身上,还说了…说了特别下流的话。”
罗飞追问:“他具体说了什么?”
“他说:‘你大头不能喝,那就让小头来喝吧。’”虽然已时隔多年,梁音回想起那番情形仍然是又羞又怒,粉脸涨得通红。
罗飞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所谓“大头”“小头”的寓意。可以想象,陆风平当时定是把啤酒倒在了梁音男友的裤裆里,对一个男孩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
陈嘉鑫在一旁听得按捺不住,愤然一拍桌子:“简直是无赖,就喜欢玩这种流氓手段!”显然他是联想到自己在酒吧里遭受的屈辱,因此大生同仇敌忾之心。
罗飞也说:“这确实有点过分了。难怪你会这么讨厌他。”
“就是啊!”梁音嘟着嘴,带着点撒娇的口吻说道,“如果不是看在飞哥的面子,我怎么可能给那家伙当助手,我这次可真是忍辱负重呢!”
罗飞淡淡一笑:“我的面子不算什么,大家都是为了破案嘛。”说完这话他忽然抬头向右前方看了一眼,随即起身道:“老杨来了。”
陈嘉鑫和梁音也跟着起身,一同顺着罗飞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饭店门口四下张望。罗飞高举起右手喊了声:“老杨,这边!”那名男子在召唤声中转过

视线,他先挥手回了礼,然后便带着温暖的笑意向着桌边走来。
来人正是高岭派出所的所长杨兴春,他先是和罗飞热情握手:“罗队,好久不见啊。”然后又拍拍陈嘉鑫的肩膀,“怎么样,在刑警队干得还不错?”
梁音在一旁笑嘻嘻地插话:“跟着飞哥混的,那还能错得了?”
杨兴春转过脸来看着梁音,笑道:“哟,刑警队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朵警花呀?”
“我们刑警队哪有这个福气。”罗飞介绍说,“这是法医中心张雨的徒弟。”
“美女法医——”杨兴春上下打量着梁音,赞叹道,“这可更稀罕了。”
梁音主动伸手和杨兴春握了握,自我介绍说:“杨所长你好,我叫梁音。”
“都别站着了,坐吧坐吧。”罗飞招呼众人坐下,然后又冲不远处的服务员唤了声:“服务员,上菜!”
这时杨兴春主动问道:“罗队啊,案子是怎么个情况?”
罗飞便把相关情况向对方讲述了一遍,末了把刘宁宁幼年时的照片递给了杨兴春。
杨兴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没错,是囡囡,我记得这个女孩。”
“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一直没找到吗?”
杨兴春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估计永远也找不到了。”
“哦?”
“这事是这样的,”杨兴春讲述道,“囡囡的生母应该是个外来的打工妹,年轻时被一个男人骗色,未婚生育有了囡囡。后来这个男人抛弃了母女二人,一去不返。囡囡的母亲独自抚养

女儿,本来就很艰难了,后来她自己又患上重病,更是雪上加霜。这个女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囡囡遗弃在本市林翠路的肯德基店内,自己一个人回老家去了。她临走前写了封信留在

女儿身上,大概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恳求好心人能收留自己的女儿,把她养育成人。这封信里并没有留下关于孩子亲生父母的任何联系方式,这叫人怎么去找呢。所以只能把这孩子送到

福利院。”
原来是未婚生育,那就是连户口都没有啊。罗飞心知这事更加难以查询,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继续问道:“孩子的父母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不知道啊。”杨兴春看着罗飞,很直接地说道,“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那个男人就是个负心汉,在他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女儿。那个女人的去意也非常坚决。另外从信里描述的情况来

看,那女人当时病得很重,现在是否还在人世都不好说呢。”
罗飞继续追问:“囡囡的大名呢?”
杨兴春摇摇头:“信里就说这孩子叫囡囡,没提大名。”
“那封信还在吗?”罗飞还不死心,希望能从那封信里找到某些蛛丝马迹。但这最后一丝希望也很快被扑灭了。
杨兴春把手一摊:“十多年了,这还上哪儿找去?”
罗飞默默地叹了口气——那就真是没办法了。
查不清刘宁宁四岁前的身世,也就无法知悉她所畏惧的“黑娃”到底是什么。用催眠治疗来唤醒对方记忆的工作只能停滞不前。
黯然片刻之后,罗飞强迫自己调整心情。“算了,不说这些了。”他露出笑脸招呼大家,“来来来,吃菜吧!”
老街饭庄的几道菜做得还真不错,众人吃得有滋有味。
罗飞不再提及案子的话题,只当老朋友见面般相聚寒暄,他问杨兴春:“最近怎么样?”
杨兴春呵呵一笑:“还是那样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啊?您还是个单身王老五哪?”梁音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呢,这么帅的大叔!”
杨兴春身高将近一米八,一身制服精神抖擞的,确实很帅。面对梁音的质疑,他借力打力般看着罗飞说道:“罗队不也单着呢?他可比我优秀多了。”
“是啊。”梁音也转头看着罗飞,“你们这些优秀的大叔,都不需要女人吗?”
罗飞一怔,不知想到些什么,精神略恍惚了一会儿。随后他很生硬地切换了话题:“老杨,你在高岭所多少年了?”
“一分配就在那儿。”杨兴春粗粗一算,“得有十几年了吧。”
“没想过动动吗?”罗飞以前也在基层派出所待了好多年,后来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调任市局刑警队。
杨兴春摆摆手说:“待得越久越不想动,习惯了。”
各人的性格不同,这事倒也不能勉强。而且罗飞也不是真心要劝对方,他只是想把先前那个话题岔开而已。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众人便又进入随意闲聊的节奏。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饭局进入尾声。罗飞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便主动起身去吧台结账,其余三人则各自收拾随身物品,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大厅内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啊——”
职业的敏感性让罗飞立刻做出反应,他迅速扭过头来,循声查看。这一看颇为意外,发出叫喊的人正是梁音。
就在罗飞等人聚餐的那张桌子旁边,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这男子用左手抓住梁音的右臂,将后者从座椅上拉了起来,动作粗鲁无礼。梁音对此毫无心理准备,她先是惊

叫了一声,随即问道:“你干吗呢?”
男子并不回答,拽着梁音就要往外走。梁音赖着身体反抗,同时提高声调喊道:“干吗呀?放开我!”不过她的身形和对方相比实在是娇小,那男子只稍稍加了点力道,她便被拽得趔趄

起来。
桌边的两位男伴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陈嘉鑫率先起身,他一个跨步拦在男子身前,呵斥道:“干什么你?快松手!”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去推男子的前胸。那男子略一侧身,左手撩起来抓

住陈嘉鑫的手腕顺势一带,脚下又使了个绊子。陈嘉鑫失去重心,身体向前方一栽,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杨兴春一看这架势,知道对方练过,顿时便警惕起来。他盯着那男子,暂且稳住身形,只用劝解的口吻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嘛。”
男子的情绪却极为暴躁,他把右手探入怀中,竟摸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你们全都让开!谁挡着我,谁死!”他一边嘶吼着,一边挥舞着那柄匕首,表情狰狞至极。
陈嘉鑫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往上冲呢,却被杨兴春一把拉住。
“都别冲动!”杨兴春这话既是说给那持刀的男子,也是说给陈嘉鑫和梁音听。他的语调低沉,透着一种稳健的力量。在这股力量的支撑下,陈嘉鑫冷静下来,梁音也不再惊慌。
杨兴春又转过头,目光往吧台处搜寻,很快他便看到了罗飞——两人的视线短暂一触,旋又分开。
“让开,让开!”持刀男子挥舞匕首在身前开路,只想尽快离开现场。杨兴春和陈嘉鑫退到一边,给对方让出了一条通路。男子粗暴地拉着梁音,迈步向饭店门口走去。杨兴春刚想跟上

去,那男子却又回过头来,大喝了一声:“你们两个别过来!”
杨兴春和陈嘉鑫只好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那男子走两步便回头看看,极为警觉。梁音忌惮对方手里的凶器,也不敢过分挣扎。一行人便这样对峙着,一步步来到了饭店门外。
男子在门口停下脚步,扭头往四下里观察。这时正好有一辆出租车贴着街边驶来。男子立刻挥动手臂,做了个拦车的动作。
出租车徐徐靠边,停在男子和梁音身前。男子探出一步,伸右手去拉后排的车门。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的杨兴春和陈嘉鑫,时刻防备对方上前抢人。
车门被拉开的瞬间,忽地有个人影从后排座位下方钻了出来。持刀男子只顾盯着杨陈二人,全没料到车内竟藏着埋伏。那个人影借着开门之势冲到车外,随即使出擒拿手法,双手一分一

搅,锁住了男子的右臂。男子转头“啊”的一声大喊,他松开了梁音,腾出左手去反扭对方的胳膊。
从车内钻出的人正是罗飞。此刻他已经锁住了男子的右手,但对方力量奇大,竟兀自死攥着匕首不肯撒手。于是双方的四条胳膊纠缠在一处,形成了角力之势。
梁音已经获得了自由,她也不逃开,手脚齐上,对着那男子又捶又踢。可惜她的力气实在有限,那些拳脚落在对方厚实的肌肉上,全然起不到伤害的效果。
这时杨兴春也抢到了车前,他从男子身后扑过去,用胳膊肘勒住了对方的喉咙,然后又下胯伸腿一扫,将那男子掀翻在地。男子脸朝下被按在了地上,右臂被罗飞锁着,左肩则被杨兴春

的身体死死压住,任凭他再强壮,一时间也无法挣脱了。
陈嘉鑫也过来骑压在男子身上,同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铐。罗飞双手继续发力,把男子右臂几乎旋过了一百八十度,那人终于吃痛不过,撒手弃了匕首。随后三人一同将男子的双手扭

在一处,“咔嚓”一声,铐子上了手腕,这场惊心动魄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
罗飞长长地吁了口气,伸手在杨兴春肩头拍了拍。后者抬头和罗飞对了个眼神,嘴角微微浮现笑意。之前他们在饭店里就对过一次眼神,当时杨兴春正在和凶徒对峙,罗飞则不动声色地

去屋外埋伏。双方仅凭目光交流,便已拟定好协同作战的策略,这份默契颇值回味。
梁音又在男子屁股上踢了几脚,脸通红的,余怒未消。罗飞起身把女孩拉到一边,低声道:“围观群众多呢,注意点影响。”
梁音意识到自己的警察身份,这般泄愤确实不妥。不过刚才的情形实在令她又气又怕,这股情绪总得找个发泄的渠道。既然罗飞不让动武了,她只能愤愤地斥责道:“王八蛋,叫你欺负

女人!”
“打得好!”围观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引得众多人纷纷附和。梁音骄傲地扬起头,如英雄般享受着喝彩。
杨兴春扶着出租车慢慢起身,他咧着嘴,有点吃痛的样子。罗飞注意到这个细节,立刻询问道:“怎么了,老杨?”
杨兴春摆了摆手:“老伤,一使劲就会疼。”他一边说一边撩起制服衬衫的下摆,露出了左腹处的一道伤疤。那道疤不算大,但有很深的内陷。
罗飞是个行家,见到这伤疤颇为惊讶,叹道:“这一刀扎得狠啊!”
“十多年前的事——”杨兴春解释道,“当时追个小偷,一时大意被扎了。”
“啊!”梁音在一旁追问,“后来呢?那个小偷抓住没有?”
杨兴春道:“当场击毙。”他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语气却是既有力又干脆。梁音赞了句:“漂亮!”看她那副兴奋的表情,就差要鼓掌叫好了。
听杨兴春这么一说,罗飞依稀想起此事。那会儿他还在南明山派出所当片警,杨兴春身负重伤仍击毙歹徒的先进事迹曾在系统内流传。罗飞很有兴趣和对方详细聊聊,只是地上还趴着一

个凶徒,这才是眼下的重点。
“你认识这家伙吗?”罗飞看着梁音,冲着脚下的那个壮汉努努嘴,把话题扯了回来。
梁音非常无辜地把手一摊:“不认识啊。”
陈嘉鑫一直骑在那男子的背上,他用手掌在对方后脑上拍了一下,喝问道:“哎,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从被制伏之后,男子便老老实实地趴着,既不挣扎,也不说话,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会儿听到陈嘉鑫的问话,他蓦地一扭脖子,看着梁音说道:“我是她爸,我要带她回家!”
罗飞等人全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梁音身上。女孩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对那男子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男子和梁音对视着,毫无退缩的意思,反而冷笑道:“女儿啊,你真是鬼迷心窍了,连老爸都不认!”
看着男子这般言之凿凿的模样,围观的群众禁不住窃窃议论起来。就连陈嘉鑫也皱起了眉头,目光在梁音和男子之间来回打量,似乎有些难以判断。
罗飞蹲下身,把脸凑到那男子面前问道:“你说你是她爸爸?”
男子梗着脖子,态度坚定:“是啊!”
罗飞伸手在对方裤兜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钱包,钱包里夹着男子的身份证。信息显示男子名叫胡大勇,本地户口,今年四十八岁。
罗飞晃晃那张身份证,问道:“你叫胡大勇?”
男子说了声:“对。”
罗飞“嘿”地一笑,指着梁音道:“她叫梁音,你们俩姓氏都不一样,你怎么会是她爸爸?”
“你骗鬼呢?”胡大勇扯着嗓门驳斥道,“她姓胡,叫胡盼盼!”
罗飞冲梁音咧了咧嘴,心想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女孩则耸耸肩膀,表情既郁闷又无奈。就在这时,陈嘉鑫却诧异地“咦”了一声,似乎有所发现。
罗飞闻声转过头来,询问:“怎么了?”
陈嘉鑫把身体往罗飞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南城那个失踪的女孩,好像就是叫胡盼盼。”
“哦?”罗飞想起来了——昨天陈嘉鑫就提起过这起失踪案,因为陆风平也是涉案的嫌疑人之一。难道这个胡大勇就是失踪女孩的父亲?可他干吗要纠缠梁音呢?罗飞觉得这事颇有蹊跷

,必须问个明白,他盯着胡大勇上下打量了一番,吩咐道:“把他带回队里!”
第三章 4
晚九点十七分。刑警队讯问室。
胡大勇坐在特制的讯问椅上,鉴于之前严重的暴力表现,他的手脚都被加上了械具。
罗飞已经通过公安内部网站核实了胡大勇的身份,此人确实就是半年前南城那个失踪女孩的父亲,也是这起失踪案的报案人。资料显示,胡大勇年轻时是专业的柔道运动员,退役后一直

在本市体育局任职,难怪他的身体素质要远胜常人。
“我知道你的女儿失踪了,那你也不能劫持别的女孩啊。”罗飞看着胡大勇说道。这样的行事实在荒唐,他很想听听对方的解释。
“她就是我的女儿。”胡大勇瞪着罗飞,目光坚定,“你们快把女儿还给我!”
罗飞摇摇头,他拿出一张打印好的照片展示给胡大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梳着一条大辫子,容貌秀丽。
“这是你的女儿,胡盼盼,对吗?”罗飞指着照片问道。
胡大勇点点头,他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照片上,唏嘘不已。
罗飞又吩咐审讯的陈嘉鑫:“你去把梁音叫进来。”陈嘉鑫起身出去,不一会儿返回时,身后跟着梁音。
“这是我们刑警队的法医,叫梁音。你看清楚,她和你女儿是一个人吗?”罗飞一边说一边举着胡盼盼的照片,供胡大勇对比。
胡大勇看着梁音,两眼直勾勾的,眉头紧皱。
梁音等得有些不耐烦,她撇着嘴嘀咕了一句:“还没看够哪?这眼神得是多差啊!”
又过了半晌,胡大勇终于“哎”了一声,似乎作出了某种判断。然后他把视线转移到罗飞身上,眯着眼睛问道:“谁把她辫子剪了?”
这话一说出来,梁音的脸色蓦地一变,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胡大勇,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梁音的反应似乎给了胡大勇某种暗示,他高高举起双手,“啪”的一声把手铐砸在椅面上,然后愤怒地咬着牙齿,用愈发肯定的口吻说道:“你们把我女儿辫子给剪了!还整了容!以为

这样我就认不出来了?你们这帮畜生,我不会饶过你们的!”
梁音身体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旁边的白墙。陈嘉鑫注意到女孩的异常,赶紧搬了张椅子过去:“快坐下。”
梁音坐下来,呼吸急促得很。
“别生气了,跟这种人不值得。”陈嘉鑫先是劝慰了女孩两句,然后又掉过头对着胡大勇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吧!这里是公安局刑警队,不是菜市场!装疯卖傻?我告诉你,既然违法

了,就别想躲避打击!”
罗飞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胡大勇,暗自揣摩对方这般胡搅蛮缠的用意。他怀疑胡大勇是不是对警方的办案效率不满意,所以故意找茬捣乱来了?可是那起失踪案是南城所承办的,这股怨气

不该撒到刑警队头上来吧?
胡大勇一点不怵,他昂起头瞪着陈嘉鑫,针锋相对地冷笑道:“警察怎么了?你们和那家伙都是一伙的!我也告诉你,我根本不怕你们!”
“那家伙?”罗飞敏感地追问,“你在说谁?”
“陆风平!就是他把我女儿拐跑的!”胡大勇脸部的肌肉扭曲着,似乎积攒了满腔的怒气。
听到陆风平的名字,罗飞隐约窥到了这件事的端倪。胡盼盼失踪,陆风平不仅是警方锁定的嫌疑人之一,更是胡大勇心中确认的元凶。只是南城警方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所以这起案

子一直悬而未决。胡大勇愤懑之余,很可能自行对陆风平展开调查。这两天罗飞等人和陆风平来往密切,而陆风平和梁音之间更显出非同一般的关系。因此胡大勇会误以为梁音就是自己

失踪的女儿?这番逻辑倒也能讲得通。但先是当街暴力劫持,进而又抛出整容的荒唐说法,这种种举动实在是过于夸张,不合常理。
罗飞正斟酌之间,讯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杨兴春从门外探进半个身体,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他虽然没有开口,但那副姿态显然是带着话来的。
罗飞主动问道:“有事?”
杨兴春使了个眼色,罗飞会意,起身跟着对方来到了屋外。在走廊里杨兴春稍稍压低声音,对罗飞说道:“那家伙脑子有问题。”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往讯问室内瞟了一眼,所谓“那

家伙”当然就是指胡大勇。
“哦,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问了南城所那边,这人早就是挂了号的。”杨兴春解释道,“精神分裂症,不是第一次犯病了,经常把不认识的女孩当成是自己的女儿。”
罗飞停下脚步:“那这事我们可管不了,得往医院送。”
杨兴春道:“我已经和医院联系过了,一会儿他们和家属一块过来。”
罗飞点点头:“那就等会儿吧。”又略带些歉意说道,“今天可辛苦你了。”
“嗨。”杨兴春把大手一挥,“你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吧!”
罗飞笑了笑,说:“还好大家都是单身汉,没有家庭拖累。”
这时陈嘉鑫和梁音也从讯问室里走了出来。
梁音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陈嘉鑫在一旁扶着她,愤愤不平地抱怨着:“看看,把梁音都气成啥样了。”
“你别生气了。”罗飞告诉梁音,“他有精神病。”
梁音“啊”的一声,颇感意外。
陈嘉鑫也眨着眼睛:“原来他是真疯,不是在装傻呀。”
杨兴春道:“是精神分裂症,估计是太挂念女儿,所以落下了这个病。”
“哦——”陈嘉鑫点着头,对胡大勇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他看看梁音,用理解的口吻说道,“说句实话吧,梁音和那个失踪的女孩,长得还真是挺像的。只不过一个是短发,一个梳着

大辫子。”
罗飞也点头表示认同。从照片来看,梁音和胡盼盼的容貌身材确实颇有相似之处,而她们之间最明显的区别,似乎就在于不一样的发型。
“那女孩的照片呢?我看看。”梁音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她开始对那个女孩产生浓厚的兴趣。
罗飞把照片递给梁音,后者看了一会儿,颇为愧疚地说道:“那我们都误会他了,我还用脚踢他了呢…”
“谁想到是这个情况呢。”罗飞有意开导对方,“而且武疯子其实也挺可怕的。”
梁音默然片刻,忽地冒出个主意:“要不我假装是他女儿,陪他聊聊,应该能让他高兴一点。”
杨兴春连忙摇手:“你可别了,这不更刺激他的病情吗?”
罗飞赞同杨兴春的判断:“嗯,还是等医生过来处理吧。”
于是众人便一同等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精神病院的两个男医生来到了刑警队。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女子,此人正是胡大勇的妻子黄萍。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黄萍一见到罗飞等人便忙不迭地开口道歉。她身形瘦小,满面愁容。
罗飞劝慰了黄萍几句,然后带着众人走进了讯问室。
医生的出现让胡大勇的情绪突然暴躁起来,他大吼道:“你们来干什么?出去,滚出去!”
领头的医生见怪不怪,他走上前若无其事地问道:“胡大勇啊,今天没吃药吧?”
胡大勇对医生怒目相向:“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那医生也不废话,直接冲身后的同伴招招手。后面那人打开随身携带的医药包,掏出了一支针管。胡大勇见状愈发狂躁,扭着身体大喊:“你们想害我!救命,救命啊!”他这般全力挣

扎,几乎要带着械具摇摇站起。领头的医生连忙招呼道:“哎,帮忙帮忙,快把他按住!”
屋内的三个男警察纷纷上前,协力把胡大勇按了回去。手持针管的医生抓紧时机,非常娴熟地将一针镇静剂注入了胡大勇体内。胡大勇继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药效发作,慢慢瘫倒在座

椅上。
领头的医生又指挥罗飞等人把胡大勇手脚上的械具除去,给他穿上了从医院带来的束缚衣。接着几个男人齐心协力,一起把昏迷中的胡大勇抬上了等候在楼外的救护车。
黄萍一直追随在众人身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法描述的复杂神色。梁音看着这个女人,恻隐之心大起,便走过去默默搀扶住对方的一只胳膊。
黄萍转过头冲梁音微微一笑,以示谢意——那笑容中却饱含苦涩。
当救护车渐渐远去的时候,梁音的目光久久跟随,叹道:“唉,这一家人真是可怜。”
杨兴春在一旁接过话茬:“你刚才和那女人走在一块的时候,还真像是母女俩呢。”看来梁音和胡盼盼长得像,这已经成了众人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