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学生们喜欢给学校的老师们配对,像沈明瑗和陆晨风这样的高颜值稀有人物,早就成为学生心目中的“般配Top 1”。这时就能发觉,其实网络上的生活和现实之间是有很深的鸿沟的。陆晨风在微博上的动作,虽然网民们纷纷猜测,但是放到现实生活里,大家只会把它们当成捕风捉影的谣言。
绝大多数人在看到沈明瑗和陆晨风这样各方面都很匹配的俊男靓女的时候,就会把网上的那些“疑似海神恋爱”的粉色传闻全都忘掉,坚决拥护陆沈组合。
当然,这里面一定不包括当事人夏桐。
她胸口发闷,陆晨风和沈明瑗快成校园热门话题了,但迟钝的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在学生心目中,陆晨风应该和沈明瑗这样的“白富美”女神在一起。
夏桐吃完之后,对陆晨风说:“陆老师,我吃好了,你们继续聊,我约了朋友,先走了。”
“夏桐。”陆晨风喊她。
她快步向外走,裙摆荡起,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她现在什么话也不想听。
“陆老师!”沈明瑗被他们俩抛弃在餐厅,脸色铁青。
“你等我,小桐。”
夏桐头也不回。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
“夏桐,我头晕……”陆晨风捂住胸口,单手支撑着墙面,看起来嘴唇发白,毫无血色。
夏桐听见他紊乱的喘息声,回头一看,差点出大事,她连忙小跑两步,搀扶陆晨风靠坐在树下休息。
“你生气了。”陆晨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上落下一片虚影。
夏桐泄气地在他身边坐下,靠着树干,对陆晨风示弱的行为毫无抵抗力,她说:“没有。”
“嘴巴都噘上天了,还说没有,小猪鼻子噘得都没你嘴巴这么高。”
夏桐没绷住,忍不住笑起来:“照你这么说,你每次亲的都是猪鼻子。”
“猪鼻子就猪鼻子,我喜欢。”陆晨风的手指抚平夏桐眉间的皱纹,他说,“不要为无关要紧的人皱眉,皱眉要调动面部的四十二块肌肉,你要是这么早就变成小老太太该怎么办?”
“你好烦。”夏桐打他。
陆晨风倒吸一口凉气。
“对不起,没弄疼你吧?”夏桐连忙承认错误。
陆晨风举起胳膊:“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你疯啦?这里是学校,师生恋影响不好。”
“我是先认识的你,后来才当的讲师,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都不介意,你干吗要有这样的烦恼。”
夏桐耸肩。
后来,她和尤琳逛街的时候说了这段插曲,尤琳拉着她在咖啡店坐下来:“这个沈明瑗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什么来路?”夏桐咬着沙冰里的吸管,漫不经心地问。
“我已经替你打听过了。沈明瑗,美国海归党,她这个Ph.D学位拿得有没有水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家非常有钱。你看到对面那栋楼了吗?”
那栋楼是全H市最值钱的商业大厦之一,也是十年前的第一高楼。
“就是她家的。”
夏桐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我要是把那栋楼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尤琳摸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你知道那栋楼有多贵吗?”
夏桐无辜挑眉:“贵吗?总不会比加勒比海岸的群岛更贵吧?”
尤琳一脸拿她没辙的表情:“那能比吗?首先你要有一个岛,才能说这话。”
夏桐点头,矜持微笑,可是她确实是岛主啊。
如果尤琳知道,一定会吐血。
尤琳此时还沉浸在夏桐遇到强劲情敌的巨大担忧之中,关心地说:“你一定要把陆晨风盯紧一点,万一海神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跟沈明瑗跑了,你到哪里哭去?当然,我也不是说海神穷,看他也是家境不俗的人,但是比起沈明瑗恐怕还要差点儿。万一他俩来个联姻啥的,你们这一出好好的清新青春偶像剧,就要变狗血豪门剧了。”
“跑就跑了吧。”夏桐说。
“什么?”尤琳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了沈明瑗这么点钱,就跟着她跑掉的人,还能指望跟着他有什么未来?”夏桐的手指上沾了一点焦糖奶油,她仔细擦干净。
尤琳瞠目结舌,好像第一次认识夏桐:“那可不是……一点钱。”
“钱多钱少,到了一定程度,就只是数字而已。你觉得,没有这一串数字,我就那么不堪,在沈明瑗面前,就毫无竞争力吗?”夏桐问。
“当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
“你这种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腿哥给的。”夏桐眨眼,盖棺定论,愉快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信任,是一段感情的基础,不是吗?
另一边,陆晨风正在进行的谈话可就没有夏桐这样轻松了。
门铃响起的时候,陆晨风还以为是夏桐回来了,他叫阿姨去开门,只听阿姨问:“先生,你找谁?”
陆晨风条件反射性地握紧了手里的鼠标。
“这里是陆晨风的家吗?”中年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
“是。”
“请客人进来。泡杯茶,要铁观音。”陆晨风的声音随后传出来。
男人走进来的时候,只见陆晨风穿着一身雾灰色的家居装,端正地坐在沙发上。
如果夏桐此刻在这里,一定能够看出来,陆晨风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还有他紧绷的嘴角和挺直的后背,无一不说明着——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而且如临大敌。
“晨风。”陆晨风和中年男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他穿着考究,手腕上的男士限量款腕表价值不菲。
陆晨风没有回答。
“我叫管家来找你,你也不跟他回去,你这是铁了心要在外面漂一辈子?”男人问。
陆晨风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我现在挺好的。”
“晨风,这么些年了,还不够吗?你妈不会愿意看到我们父子俩变成现在这样。”
阿姨过来,战战兢兢地把茶递给男人。
“不。”陆晨风想也不想就否定了他。他斜靠在沙发上,打量着对面那个名义上是他的父亲的人。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即使看见彼此,也是在电视上,在网络视频里。陆晨风无数次猜想过,再次面对面时,他会是什么心情,愤怒、不甘、怨恨、绝望?甚至直接昏迷不醒,他已经做好了种种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过,原来还有另一种情绪,就是愤怒之后的平静,那是一片被烈风席卷的熊熊火焰焚尽、烧焦的废土。
燃尽之后,只剩下无尽的虚无和荒谬。
不会有人剖开陆晨风的心,看他这些年心上的创口反复溃烂,然后愈合。正如现在,没有人能从他冷漠坚硬的面孔中读出痛苦和依恋,对他一直憎恨的男人的依恋,一定是因为血缘关系的存在而产生的身不由己,陆晨风这么告诉自己。
他说:“你错了,妈不会想见到你。至于我,我会守着妈妈的房子,就这么过一辈子,不需要你操心。”
虽然不能斩断血缘,但是能够彼此不再相见,这也很好。
男人的眉间堆起不满,不怒自威地看着陆晨风,他似乎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最后叹气,换成一句无力的话:“儿子,你回来吧。”
陆晨风听到这句话,眉毛动了一下,太阳穴突突直跳,隐匿在阴影里的双眼悄然爬上红血丝,没人看见他雾蒙蒙的眼睛。然后,他的整个身体都松弛了下来,他单手撑着头,斜眼看坐在对面的男人,又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贵公子的做派。
他看着他父亲的脸,那是一张被皱纹侵占,被岁月无情碾过的脸,与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轻叹:“爸。”
对面坐着的人,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接着说:“这句话,你要是当初对我说,该有多好。”
这一刻的空气里都充满了叹息。
情绪很快剥离,陆晨风恢复如常,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特意跑来找我,说吧,有什么事?”
阿姨早早就躲进休息间,把门关上,客厅的空间,就剩这一对陌生疏离的父子。
中年人点开手机相册:“这是怎么回事?”
照片上赫然是夏桐和陆晨风手挽手走在街上的画面。
陆晨风说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有什么问题?”
中年人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气得要摔茶杯:“什么叫就是这样?你是我陆叙的孩子,我不能看着你自甘堕落,和这种一穷二白的女孩子在一起!游戏你也退役了,不打算学点真本事,来帮我打理生意吗?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
陆晨风扯开嘴角:“按你的标准,我早毁了。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更何况,你有什么立场插手我的感情?”
“沈小姐对你一见钟情,她来我们家的时候,已经和我说清楚了,这个小姑娘缠着你是不是?你的脑子怎么这么不清醒,不懂得审时度势,选择对你有利的一方。”中年人激动地说。
“说到最后,你最清醒,你最懂得选择对你有利的情况,所以我妈她……”陆晨风说到一半,有些眩晕,他死死抓着沙发扶手,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努力保持清醒,说,“陆先生,请回吧。”
难怪陆叙会忍不住直接上门找他,原来是不知道沈明瑗对陆叙说了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有人推门进来,看见家里坐着一个陌生人,愣住了。
夏桐回来了。
她一脸懵懂,搞不清家里为什么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氛,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成为别人口中影响陆晨风发展的穷鬼。
在她回过神来之前,陆晨风站起来走向她,搂住她的肩,说道 :“我的未婚妻,夏桐。”
夏桐一个激灵,杏眼瞪得溜圆,什么未婚妻?
比夏桐反应更大的人是陆叙,他豁然站起来,茶杯被他带倒,茶水泼洒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水渍。
“我不同意!”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陆晨风满不在乎:“我是告知你,不是询问你。我们举办订婚宴时会给你发请柬的,如果你愿意来,我欢迎。”
陆叙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被陆晨风气死,他的手颤巍巍地指着夏桐和陆晨风两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做梦。”
说完,陆叙摔门而出。
夏桐觉得莫名其妙:“这是唱的哪一出?老陆,你给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