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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他批阅奏折到天亮,李申几次请他休息,赫连卿却不予理睬,他更不敢再进去。

“三嫂那里还是不肯答应?”赫连孝早早入宫,看来情况并没有改变丝毫。

“可不是,王妃那里是天天派人过去,就是一字不说,王爷也气着,可对王妃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换做是我,也会如此。”赫连孝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三哥推迟登基的日子,三嫂不肯接受皇后的册封,为了镇南王的事,两人就这般耗到现在。

“七爷,您去王爷那里说几句吧,奴才劝说他都没有用。”

“好吧,爷就试试看。”赫连孝硬着头皮进去,见了赫连卿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三哥,然后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身边。

“你不在府中休养,跑这里做什么?”赫连卿见他来了,最终放下手中的笔,赫连孝的身体始终没有完全康复,他得知曾经有解药,老七让给了安紫薰。

这次一战,与太子同谋的几位兄弟,赫连卿一个都没有放过,虽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却流放到荒野之地,有的没有挨住,丧命在半路。

唯独身边还剩下老七,对这个兄弟,他心中一直珍惜。

“睡怕了,总要出来松松筋骨。”赫连孝嘿嘿笑着,“三哥,你别老是忙这些,把日子都忘记了。”

“登基一事,你不用再多说什么。”赫连卿冷了眉眼。

“这事我可不敢多说,不过我早上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三嫂才到西楚,我那么捉弄她,她一直都没有怪我,所以想着进宫来瞧瞧她,最近我得些稀奇的小玩意,正准备给三嫂!”他顺势又道,“三哥,一同去看看三嫂,还有我那未来的小侄子。”

赫连卿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却离开书案朝外走去。

储秀宫安紫薰没有搬进去,而是住在留影殿一侧别院。

入宫这些天,他替她安排好一切,就连皇后的朝服凤冠也一并准备好送去,她却命人退回,他几次去见她,可她总能找到借口托辞不见,最后干脆说让他暂时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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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早上还是有些微凉,安紫薰一向怕热,加上有了身孕比平时更贪凉,天不亮她就命阿端将美人靠搬出来放在院中一汪莲花池边,打着羽扇,她睡的安稳。

赫连卿进来时,她侧着身子还在睡着,手里的羽扇摇摇欲坠,阿端小心的替她盖好毯子,接着拿过羽扇在一边轻轻扇着。

“王爷……”她见到赫连卿立刻起身行礼,话才出口被赫连卿制止。

这段日子她反应厉害,御膳房准备的东西再是清淡,她一口都吃不下,靠着东方开的几味方子勉强支撑。

拿过阿端手中羽扇,他站在她身边慢慢摇着,她睡的不太舒服,慢慢转过身子,洁白光滑的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眼睛以下的部分却被面纱遮住。

赫连卿眉间一皱,转而看向阿端时,他手中摇动的羽扇被人按住。

“劳烦王爷了。”她淡淡的说着,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赫连孝,“七爷也在。”

“三嫂,我带了些东西送与你,你等等我吩咐下人送过来。”赫连孝一向识趣,见三哥神情不对,他连忙转移话题顺带道,“阿端,和七爷一起去!”

四下无人,只听见赫连卿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哦,好像长斑了,我擦了药不想吓着旁人就遮住了。”她摸了下面纱,擦去汗珠,继续摇着手中羽扇,对身边的赫连卿一点都没有想再理会的意思。

“宝宝……”

“王爷还有事吗?这个时候你该在御书房或者是金銮殿,而不是在我这里呆着。”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慢起身,三个多月的身子,还不见肚子,她瘦的委实厉害,连手腕上的绮凤镯都大了一圈,晃荡着似乎能从手腕褪下来。

赫连卿心疼,刚想伸手碰她,安紫薰却下意识的避开。

“如果没事,我想进去再睡会。”

显然她这个动作令赫连卿目光沉下,“你想躲着我到什么时候?你说要时间一个人静静的,这些天我按你说的不到你这里,我并不怕等待,只是怕得不到你的回答!”

安紫薰停下脚步反问道,“仗已经打完,天下已经是王爷的,是不是也到时候该给我一个交代?”

“除了自由,其他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

“都给我?你有什么能完全给予我的,赫连卿就是你的心也早就分给了几个女人。”她笑了笑,可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小鸾、花浅幽,以后你的后宫还有更多的女子……”安紫薰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我和你说过,我对小鸾根本没有感情,除去你之外,我的身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我会给她另外好的安排,那是她这些年帮我做事所得到的!”

“那花浅幽呢?”

有美一人(一)文/雪芽

赫连卿怔了怔脸色有些愠怒,“她敢私自来见你?”.

“你将她送到宫外安置,其实不必忌讳我,她是你的侧夫人全西楚都知晓,将来也会生下你的孩子,你对她好也无可厚非。”

“你听好了,我只会让你生下我的子嗣,他们才有资格继承王位,无论男女!”他声音坚定平稳,手掌用力攥紧她纤细的手腕。

安紫薰却摇头道,“你真的想孩子好,就将孩子排除在储君继承人之外。”她如今能体会到影贵妃当时为什么不让赫连御风立赫连卿为太子。

她是亡国公主没有强而有力的家族支撑,她靠一己之力保住赫连卿到十四岁,哪怕得到赫连御风的疼爱,还是避免不了他被人暗地下毒,没有娘亲的保护他活到今天不易。

安紫薰只想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她与姬云裳的约定,如果她可以活的更久一点,或者她能看着孩子一天天健康的长大……

“王爷时辰不早了,你该处理国事,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没有必要再争执下去。”

“孩子的事我们不再争执,那我们继续之前你说的话题。”他心中记挂很久,他不愿意再继续猜想,他要得到安紫薰的答案。“你心中爱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王爷就这么想知道?”

“是!”他紧紧凝视她那双浓丽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他并不个逃避的人,这种感觉却令他难安。

“我嫁给王爷一年,王爷第一次会主动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相比最初的岁月,再看看现在,夏天的棉袄,冬天的纨扇。”她说笑着将羽扇丢在一边。

“我确实欠你很多……”

“如果可以你放我爹爹一条生路,他不会求你,可我不想再失去爹爹这个亲人。”她缓缓走到赫连卿面前,轻轻福了福身子道:“王爷送来的东西,我暂时收下,王爷想要的答案,我会全部告之!”

有美一人兮(二)必看!文/雪芽

皇后朝服上绣着凤凰于飞,精巧大气。.

阿端小心的将朝服摊开,还有皇后才能佩戴的凤冠,她一一将这些放在安紫薰面前。

“几更天了。”安紫薰对镜梳妆。

“王爷,哦不,皇上的登基大典还有半个时辰。”阿端有些恍惚,镜中人的容貌她也有一年未曾看见。

曾经她问小姐为什么要遮掩容颜,她想小姐的容貌必定能令王爷喜欢。可小姐却说,为何要讨得他的喜欢?

阿端声音有些哽咽,悄悄转身擦着红红的眼睛,大喜的日子,她不该哭。

“傻阿端。”安紫薰轻轻一声,站起身子,“伺候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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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声起,钟鼓齐鸣,满朝文武分别站在两侧。

赫连卿一步步走进金銮殿,踏过他儿时就熟悉的几层白玉台阶,转身立在那金龙宝座前氯。

他目光深远,凝视远处。

直到远方飘来一抹嫣红,红似朝霞明媚,长裙逶迤曳地,如墨的发挽起端庄的发髻,金步摇随着她身形走动,摇曳生姿,更衬托那双眸子亦如初见时那般浓丽婉转,红色的面纱遮住眼下的容颜。

他记得,一年前,金銮殿上的女子,也是这般妆容,在众人注视下走向他。

那般自信张扬的笑着,有那么一刻,迷乱了他的眼眸。

“臣妾叩见皇上。”她婷婷而立于赫连卿面前,上前浅浅福了福身子。

赫连卿扶住她,眸色暗沉的厉害,她并没有穿他送去的皇后朝服,而是一年前嫁给他时的喜服僮。

她站直身子抬起头仰望赫连卿,嫣然一笑间,面纱翩然垂落在地,近在咫尺的距离,赫连卿再是能控制自己,也禁不住身子无可自抑的重重一怔,僵硬在那里。

怎样的一张容颜?

赫连卿想起一句: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这张脸陌生却也熟悉,若是她穿的是男装……

他笑了笑,突然的冷了眉眼高声命令,“都给朕退下!”

一时间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却动作迅速的退出金銮殿外。

赫连卿的声音轻柔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他甚至还能笑起来,“你到底是谁?金痕波、安紫薰还是我的宝宝?”

安紫薰面对着他,明黄色衣衫,绣着腾起的五爪金龙,他很少将发束起簪住,他笑起来还是那般孩子气,浅浅的梨涡……

不过他不再是一年前的庆王赫连卿,那般冷漠狂傲的男子,如今的他是西楚皇帝,稳重深沉。

“四年前我是金痕波,一年前我是安紫薰,曾经……我是你口中的宝宝,”她慢慢的回答。

“好,很好!”赫连卿连连说着这几个字,双手指节被捏的泛白,他唇角弧度被拉扯的上扬,妖冶的瞳眸却停留在她面容,有控制不住的光影纷乱挣扎。

震惊、迷乱、沉痛、甚至带着惶恐……复杂难辨。

突然的,他从惶恐中骤然惊醒,伸手钳制她双肩,眸中甚至闪过一丝绝望。

他有多用力,甚至捏痛了她,却连一字都说不出,安紫薰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发抖的厉害。

“八岁那年,我爹爹为我定下一门婚事。我并不愿意,爹爹说我未来的夫婿并非庸才。十七岁时,我出海遇见了一个人,我将他放在心中却深深藏起来;三年后我双十年华如约嫁来西楚,我的夫婿将我拒之门外抗旨不婚,大婚当天,他同时妻妾入府;一年之后,他再问我,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其实,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说过,我一定是个美丽的姑娘,心底善良,他虽然看不到,可他却将我的模样烙印在心中,不会忘却!”

安紫薰深深的吸气,尽量将话说的完整。

他手指发抖的厉害,几乎快要握不住她的肩头。

“我曾经想着若是能相见,一定要问他一句,当时的他是否真的将我的模样烙印在心底,不会忘却?!”

赫连卿颓然的松开手,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天地中只剩下一片寒冷。

------我们是夫妻,我不会害你!

------赫连卿,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你这个混蛋,我就不该救你!

------你这般对我,你没有良心!

“关于我的一切就这样简单,我想,此生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再也不会了……他不记得我了……”她紧紧闭起眼睛发出一声叹息,止不住的潸然泪下。

他定定的站着,想上前替她擦去眼泪,却唯恐被她厌恶,所以迟疑了一下。

张开眼睛安紫薰一步步朝后退去,赫连卿的样子在她眼中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再对她说话,说什么她一字听不清。

“去叫东方非池来,快去!”赫连卿几乎颤抖着朝外喊着,抱紧昏倒在怀中的人。

他一直叫着她的名字,却连道歉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他对她都做了什么呀!

她的寒症是因为救他,她受不得一点风寒,他拿她来为花浅幽试药,他曾经将她抛在冰冷的营帐里,甚至差点亲手杀了她……

------三皇叔,阿薰有什么错,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她!?

赫连春水曾经质问他,是啊,她根本没有错,错的是他!

即使他心中千百次的想过她会对他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直到亲耳听见,赫连卿才发觉,那些话哪怕是一句,都足可以令他懊悔一生!

有美一人兮(三)文/雪芽

听赫连孝叙述完金銮殿上一幕,木棉的心渐渐凉了。.

赫连孝没有察觉木棉不对劲,只是替安紫薰惋惜。

“王妃现在怎么样了?”木棉关切的追问,上邪大法她略知一些,哥哥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放过王妃。

“东方非池赶来替三嫂诊治,这次他倒是来的积极。”赫连孝说着感觉有些困乏,木棉服侍他躺下休息。未曾想他伸手拉住她,木棉半边身子倾倒在床榻,被贴过来的他抱了满怀。

“七爷。”她低低一声。

赫连孝头抵在她后背,木棉瘦弱纤细的身子染着熟悉的药香,她也不敢动任由他抱着,身子绷的直直的氯。

“三哥抱着三嫂出来时,整个人变的我几乎不认识,自小到大,我也没有见过他着急的发抖!木棉,以后七爷我若是真的活不长,一定要在你之前先离开!”

“七爷你胡说什么!”木棉猛的侧过身子是赫连孝近在咫尺的脸,她没有料到他眼眶红红的。

被木棉瞧着他这副模样,赫连孝连忙掉转头眨眨眼掩饰情绪道,“说说而已,又不能当真,傻瓜!”

“说说也不行!”她冲着他声音突然提高。

“你这丫头,还没有过门,就敢对爷吼……”倏的,只见木棉扑向他怀中,软玉温香。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她紧紧伏在赫连孝胸口,声音闷闷的道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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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西楚伏天,动一动一身大汗淋漓。

安紫薰寒症发作,整个寝宫里燃着十来个银霜炭炉,像个小型的蒸汽室,别人热的快虚脱,她冷到骨子里,像只在热水里浑身熟透的虾子蜷缩着。

“宝宝把药喝了。”赫连卿同样湿透衣衫,端着熬好的药哄着她。

“不、不喝……”靠近了,赫连卿才听见她说什么。

“一口就好,听话。”他喝了一口低头覆在她冰冷的唇上,渡进她口中。

刚想再喂她一点,安紫薰当即就吐在被褥上,气若游丝。“我难受,好冷……”她几乎快脱力,说一个字都费力。

“再去加炭!”赫连卿立刻吩咐。

“皇上,再热下去,娘娘身体也支撑不了,还有小皇子……”

“都给朕滚下去!”

他一筹莫展,她浑身皮肤发红发烫,却一个劲的喊冷,她的寒症不易根除,发作的次数越多,人会越发痛苦,她如今连药都很少碰,生怕伤了孩子。

她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人却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从金銮殿登基大典之后,她身子一直虚弱多病,腹中的胎儿却生长的正常,所以她比其他怀孕的人更是辛苦。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稍微清醒点见了赫连卿却让他快些离开,“我这个是老毛病,其实……”

“对不起。”他撩开湿透的发丝,抚着她脸颊,“碧水寒潭那么冷,不该你一个人承受这痛苦。”

“都是以前的事了。”她长长舒口气,全身的寒意稍微褪去点,她终于能喘口气,“不提我都忘记了。”

赫连卿抚着她脸颊的手一顿,她现在不再躲避他,反而是那种冷冷淡淡的疏离。

“我记得。”

“是吗,皇上的记性真好。”

他随即笑笑,“备好了热水,我抱你去沐浴。”

“阿端去哪里了?还是让她帮忙吧。皇上又为了我罢了早朝,再如此下去,我就快成祸国殃民的妖姬了。”她冲赫连卿摆摆手示意不需要他帮忙。

赫连卿却不由分说小心的抱着她起身,“早朝天天都有,能为你做些事却很难得有机会。再说阿端力气小,你身子弱,还是我最为合适。”

她也不再拒绝,任由他抱着过去,赫连卿先试好水温,然后帮她褪去湿透的衣衫,她肌肤滑腻隔着氤氲水汽,晶莹白皙泛着诱人的绯色,腰肢虽然胖了不少,在赫连卿看来却是说不出的可爱,她的身体一览无遗在他眼底,他不是没有感觉,却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进吕风坐下。

他让安紫薰仰起头靠在吕风边缘,拿了水瓢舀了温水一点点自她头顶淋下。他喜欢她及地长发,乌黑如墨,柔柔的划过他脸颊。

皂液打出细腻的泡沫,一点沾在她耳垂,赫连卿替她擦去,她发出低低一声轻哼,水面上露出她精致的锁骨,水下是她不着寸缕的身子。

替她擦拭好身子,换上衣衫,赫连卿仔细的擦着她那头漂亮的长发,安紫薰动也不动,靠在他怀中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