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站在办公室的玻璃墙前,俯视着一片密集的商业楼宇和繁忙的道路,最终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曾医生,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薛黎穿过满是消毒药水味的走廊,在尽头的房间处在背光处,白天里暗沉沉的,阳光丝毫照不到这里。

她脚步一停,慢慢打开门。

独立的病房,只有一张病床和各种仪器。

秦阿姨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姜阳回来了,转头看见是薛黎,愣了一下才笑了:“老先生,你看谁来了?”

床上的人艰难地转过头,颤巍巍地动了动右手,只抬起一点点就颓然落在身侧,勉强咧着一边嘴:“阿黎来了?”

薛黎看着病床上的人干瘪的脸,比上一次又瘦了很多,皮肤暗沉,青筋凸起,像是干枯的树枝,突然有种生机被抽走大半的感觉。

她眼眶一热,老先生还不到六十岁,现在却像八十多岁油尽灯枯的样子,咬着唇暗暗压下胸口的心酸,勉强笑着向两人打招呼:“我才听说老先生转院了,现在好点了吗?”

“还是老样子,”老先生跟薛黎招招手,让她坐在床边,拉起她的手:“你跟姜阳吵架了?那孩子从小就倔,有什么事还得你让着他。”

他才说了几句,就开始喘了,秦阿姨过来帮老先生顺气,也加入劝说的行列中:“是啊,姜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有点小毛病,心地却不坏,薛小姐看在老先生的面上能原谅他吗?”

薛黎一怔,低下头不吭声。

看着老先生这样,她心里难过,不愿意把两人分手的事告诉他。

可是要自己和姜阳和好如初,那曾经的伤害怎么办,那安茹又怎么办?

薛黎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出差特意提早回家,就是想给姜阳一个惊喜,可惜到最后被惊喜的人是她。

看着床上翻滚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曾向她承诺永远的恋人,在离开前还跟她情意绵绵的男人。

薛黎不能忍受,毅然分手,搬出了那里。

这些事她不敢说,也不想说。

抬头瞥见老先生眼底的祈求,薛黎张了张口,却把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

看他们的样子,姜阳肯定没有告诉两人就要跟安茹结婚的事。

他会隐瞒,一来是怕老先生会生气,二来很可能会影响病情。

不管姜阳如何,老先生对她颇为照顾,薛黎不想做那个背地里打小报告的人,更不愿意老先生为此而伤心难过。

感情的事,原本就没有对错。

姜阳选择了别人,薛黎选择断开这段关系,至今从未后悔过。

薛黎的沉默代表了一切,她没有说原谅姜阳,没有保证再跟他一起,也没有说他的不是,老先生却隐隐明白两人分开,原因肯定多半出在姜阳身上。

他知道薛黎为难,不想说好话骗自己,却也不想自己难过。

可惜这样好的姑娘,姜阳却没有珍惜…

老先生也不想逼她,拉着薛黎的手轻轻叹了口气:“阿黎,替我去看看你伯母好吗?”

薛黎犹豫了一会,老先生难得求她,自己没理由不答应,便点头了:“好。”

“好孩子,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不用顾忌我和你伯母。”老先生吃力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慢慢闭上双眼。

秦阿姨知道他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就累了,替老先生掖好被子,带着薛黎出了病房。

送到住院部门口,她只看着薛黎叹气:“那天看到你和那位先生在一起,我就有点明白了…”

那人高大英俊,笔挺的西装看着就价值不菲,开着高档的车子,以及披在薛黎身上的外套,都能知道那个男人比姜阳的条件更好。

人往高处走,秦阿姨不怪薛黎,有的只是惋惜。

她在姜家帮佣十多年,看着姜阳长大,看着姜阳四分五裂,看着那些嘴脸恶心的姜家亲戚,以为薛黎跟他们有所不同。

秦阿姨以为薛黎会就这样跟姜阳一直走下去,显然只是她一厢情愿。

姜阳这段时间的颓废和黯然没有逃过她的一双眼,秦阿姨明白感情不能勉强,却不能不自私地为从小看大的孩子稍稍不平。

“老先生的病情已经稳定了,薛小姐忙的话,以后不用常来。等情况再好一点,我们就搬回疗养院去的。”

薛黎知道秦阿姨误会了,可惜不管怎么解释,她都不可能会相信那个看作亲儿子的姜阳背着自己和别的女人鬼混。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多嘴,让秦阿姨心里留下疙瘩?

薛黎低下头,淡淡地说:“那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被人误会固然难过,却比不上当初亲眼目睹背叛时如刀割般的伤痛。

那道伤口现在仍时不时地提醒薛黎,曾口口声声说深爱她的男人,转身就投入其它女人的怀抱。

所谓的爱情,到头来犹如镜花水月,轻轻一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黎心里不好受,迫切想要一个独处的安静空间。

出了医院,她连午饭都没吃,立刻到房屋中介找新住处。

见过老先生和秦阿姨,看到他们期待却又失望的眼神,她心里沉甸甸的。

心不在焉地跟着中介看了几间房子,不是离公司太远,就是附近太闹。

薛黎看着快六点了,只能留下联系方式等消息。新的手机还没买,没办法她就写下安逸公寓的固定号码。

没有吃午饭,又奔波了一天,她回到公寓的时候胃开始隐隐作痛。

薛黎皱着眉头掏出钥匙,一手捂着小腹,却见安逸打开门,一把将她拉进去。

她一愣,还没开口问,只听着身后的大门“咔哒”一声关上,安逸已经俯身吻了上来。

急切的,粗鲁的,狠狠封住她的双唇。

薛黎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安逸用力压在门板上,禁锢了手脚。

好不容易分开,她喘着气嘴唇又红又肿。

安逸俯身,灼热的吻在薛黎的胸前流连,粗暴地留下一个个鲜红的印痕。

薛黎感觉到身上微微的刺痛,她三番四次提醒安逸不要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于是他在其它位置就毫不留情。

能感觉到安逸的心情很糟糕,薛黎也好不到哪里去。

中风半瘫的老先生期盼的眼神和秦阿姨失落的表情似乎还在眼前,薛黎暗骂自己太心软,为什么姜阳的错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来承担,在所有人的心里变成爱慕虚荣,追求富贵抛弃前男友的坏女人?

明明是姜阳先背叛了她,明明受伤的人是她,却到最后被指责的人只有她?

薛黎回应着安逸的吻,反而觉得两人这样的抵死纠缠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她紧紧抱着安逸,伸手探进他的衬衫里面,时轻时重地摩挲,嘴角微弯,湿润的粉色双唇稍稍张开,沿着他的颈侧一点一点啃咬,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

薛黎扯开他的衬衫,随手丢在脚下,轻轻一笑,抬起脚尖在安逸的小腿上勾了勾。

“大半天没见,就等不及了?”

安逸紧紧抿着双唇,几步走进客厅,把薛黎压在沙发上,低头直直地盯着她。

“一整天去哪里了,连电话都没给我一个?”

“看房子,出门前不是告诉过你了?”薛黎眯起眼直视着他,缓缓解开安逸腰上的皮带。

安逸摁住她作怪的手,把薛黎的连衣裙扯到腰上,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掌心沿着小腿内侧慢慢往上,声音渐渐变得低沉。

“看了一天,有看中的吗?”

薛黎低低喘息着,双脚环上他的腰,若有似无地蹭着:“没有看见适合的…”

箭在弦上,她不明白安逸为什么揪着看房这件事不放,不解地看了过去,眼神却越发迷离。

薛黎抬手在他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圈圈,笑着瞥了安逸一眼:“我饿了,你还在等什么?”

“该死的,”安逸被她撩拨得心头火起,伸手一托,狠狠地闯了进去。

薛黎蹙起眉头,很痛,却比不上早上时钻心的痛楚,她还希望更疼一点,好让自己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她抬头看向压在身上的安逸,他专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脸上,湿汗布满额头,一滴一滴沿着下巴慢慢滑落,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薛黎眯眼一笑,仰头吻上他的下巴和喉结,引来又一波更猛烈的侵占。

她乐在其中,放声呻吟,双脚紧紧锁住他的腰侧,偶尔还在安逸的股骨上轻轻地撩动。

惹得安逸又惊又怒,恨不得把她揉成一团,锁在自己的怀里再也不放开。

浮浮沉沉中,薛黎只搂着他想笑。

今夜,就让他们放纵一次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14

14、曝光 ...

在沙发上放纵了一夜,结果就是薛黎早上腰酸背痛,差点起不来。

她揉着腰慢吞吞地准备上班,只是抬起头,浴室的半身镜里,自己身上显眼的一个个鲜艳的痕迹,衬得白皙的皮肤上十分突兀又暧昧。

薛黎伸手轻轻覆上锁骨上的红痕,她感觉得出,昨晚的安逸在生气,至于为了什么,她猜不出,却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自己身上。

是她急着搬出公寓,还是没有告诉安逸就消失大半天?

薛黎慢慢把衬衫的扣子一个个扣上,心里不是不清楚安逸对她的态度正开始改变。

她心里沉甸甸的,盯着镜中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女子,嘴角突然勾起一丝讥嘲的弧度。

薛黎不是不相信安逸,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这个男人并非胡来的人。

他有相貌有背景有能力,除了她尽可以找更多的情人。

可是直到现在,安逸身边只有薛黎一个人。

她明白是一回事,要接受安逸却是另一回事了。

薛黎不是不相信安逸,而是不相信所谓的感情。

曾经的背叛在她的胸口上狠狠刺了一刀,那股剐肉一样的痛楚薛黎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昨天的姜阳,还狠心地在她那颗千疮百孔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疼得自己紧紧一揪。

薛黎整理好身上的白衬衫黑色西裤,镜中人一成不变的端庄古板,面无表情地戴上没有度数的粗黑框眼镜,掩饰掉她因为昨夜缠绵而让眉梢上隐含的一点媚意。

不管如何,生活还要继续,工作也不能放下。

打开门,薛黎看见客厅等着她的安逸,听见声响,抬眼对自己一笑,似乎昨晚昙花一现的阴霾只是一场梦,从来没有出现过。

薛黎觉得安逸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不闻不问。

不知是不屑于问,还是无所谓。

毕竟两人有协议在先,谁也不能干涉到对方的生活…

安逸先带她去买了新手机,依旧是原来的牌子,依旧是那支白色的手机。

薛黎拿着新手机,想到昨天在房屋中介留下的电话,转头说:“看房的时候没留手机,留的是公寓的电话。”

安逸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刚进公司,远远看到前台有个苗条秀丽的背影。

安逸皱眉:“小茹,你…”

他以为安茹又是来找姜阳的,虽然他们两人就快结婚,可是心里面有些不赞同,又对她公私不分明的态度十分不高兴。

谁知安茹沉着脸越过安逸,伸手狠狠扇了他身后的薛黎一巴掌,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要脸!”

薛黎被安茹一巴掌扇懵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瞥见大堂里的员工好奇又隐隐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微微蹙起眉头。

安逸一把抓住安茹还想打薛黎的手,低声喝止:“这里是公司,你跟泼妇一样想做什么?”

安茹心里憋着一股气,用力甩开安逸的禁锢,气愤地指着薛黎哼笑:“哥,你现在还维护她?这样勾三搭四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把你迷得昏头转向的,连妹妹都不要了!”

听她越说越大声,安逸扫了眼围观的人探究的目光,果断地拉着安茹进了电梯,转头又对薛黎说:“你先去医疗室,我待会再找你。”

电梯缓缓阖上,再也看不见安茹愤恨的眼神,薛黎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对上过往的人盯着这边的视线,她捂着脸,低下头脸色尴尬地使劲摁电梯。

李姐从她身后过来,瞪了周围的人一眼,好歹让他们把目光收了回去,拉着薛黎走进安全梯。

两人走到三楼的医疗室,薛黎的左脸颊有点红肿,并不严重,还有两道安茹的长指甲刮下的红痕,在白皙的肤色下显得特别狰狞。

见医生识趣地出去,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李姐才小心翼翼地问薛黎:“你什么时候得罪安大小姐了?一大早就来找晦气,十足被人抢了老公一样。”

她说完,忽然想到什么,惊讶地看了过来:“不会真的吧,你看上谁不好,居然看上姜阳那家伙?”

薛黎自嘲一笑,她以前确实还真的看上姜阳,现在心思反而渐渐淡了,昨天的事对自己来说不是伤心,而是觉得羞辱和难堪。

“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就快结婚了,我没事去掺和什么?”

李姐也觉得不可能,薛黎要看上姜阳,怎么会等他要跟安茹结婚前才出手?

他们在一个部门朝夕相处了一年多,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安小姐虽然不参与公司的事,可是安总疼女儿,说不准今天之后会对你有不好的看法。”李姐觉得这事不好解决,只能催薛黎:“你再想想,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安茹不高兴?”

薛黎苦笑,她病后就在安逸的公寓里养病,安茹没少给自己看脸色,估计是恋兄情结发作了,想避也避不了。

李姐拍拍她的肩膀,感叹安茹在公司人来人往的大堂无端端大发脾气,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人言可畏,不知道把薛黎的事编排成什么样。

安逸拽着安茹进了办公室,冷声吩咐外面的人有事先不要进来,双臂抱在胸前,不悦地看向还气鼓鼓的人。

“这里是公司,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安逸从小就疼她,从来没这么严厉地苛责过自己,安茹咬牙切齿,心里把责任都推在薛黎身上。

这女人表面看起来乖巧文静,其实就是一肚子坏水,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她哥哄得服服贴贴,现在都不待见自己这个妹妹了,以后还得了!

“哥,”安茹一想到安逸以后不理她,眼圈就红了:“你怎么还护着薛黎,那女人水性杨花,到处勾搭别的男人…”

“够了!”安逸听着她越说越离谱,脸色一沉。

见安茹看到他生气的样子吓得瑟缩,安逸只好放缓了语气:“好好说话,别扯远了,为什么打薛黎?”

安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脸色惨白:“今早有人送来这些照片,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没想到…”

安逸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微微眯起了眼。

所有的照片拍得很清晰,背景也熟悉,正是第一医院。

一张张照片里,主角只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