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定了。”

魏昭昭使着小性儿,起身离开了餐桌。

魏松担心他这任性的姐姐去找楚昭的麻烦,赶紧低头扒了几口饭,便跑了出去。

房间里现在只剩了魏松和荆迟两个人。

魏松今年不过五十,体格健壮,精神矍铄,他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从容不迫地开口:“流年不利,我手底下的人也剩得不多,没几个好用的,你娶了昭昭,安心留在我身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荆迟恰如其分地控制着自己眼底透出的野心,沉声说:“是。”

“最近中国那边来了个客户,狮子大开口,说是要吃掉我所有的存货。”魏逊淡淡一笑:“论阔气,谁都没你们中国人阔气。”

荆迟质疑地问:“值得信赖吗?”

“我查过他,外号树懒,做这行十多年了,人应该是没问题,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魏逊点了根雪茄,望向荆迟:“这单生意,我交给你去做,三个月后,在98号公路坪山口附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一定做好。”

**

当天晚上,荆迟又上了拳击场,魏昭昭还在生闷气,因此并没有过来看他比赛,荆迟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敏捷的身影忽然跟了过来,和他一起钻进了更衣间。

荆迟立刻关上了更衣室的门,将女孩堵在了角落里。

更衣间狭□□仄,他热腾腾的身体仿佛被水淋过一般,满是汗珠,他粗重地呼吸着,一把将少女抱进了怀中。

“刚刚...我快被吓死了。”楚昭用极低极低的呼吸声在他耳畔说:“你以后不要再和别人搏击,我看着害怕。”

荆迟死死地抱着她:“我听你的话。”

楚昭捧起了他的脸,吻住了他。

男人身体像是绷得紧紧的弹簧,用力地锢着她,仿佛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

楚昭在他的唇间尝到了一丝铁锈般血腥的味道。

“薄延来了。”她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咱们都能回家了。”

荆迟的心紧了紧:“你能见到他?”

“他们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她是可以随时出去的,整个大宅现在是什么情况,她都已经告诉了许朝阳的线人。

“告诉薄延,那单生意魏逊交给我了,但是他并没有完全信赖我,所以...他肯定不会放心我独自带货,更不放心那么多钱全落到我手里,他会在暗中监视我。”

“还有,带了消息出去,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荆迟...”

“听我的话,你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不要让我有后顾之忧。”

楚昭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荆迟从来不会勉强她做违背意愿的事,而楚昭,也不会做任何让他为难的事,这是两个人相处的默契。

当天晚上,魏昭昭殴打女仆小槐,楚昭出面阻止,惹怒了魏昭昭,魏昭昭本来就非常看不惯楚昭,又因为荆迟的事,对她心生妒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她。

家庭教师又不止她一个,杀了她,纵然被老爹骂一顿,至少自己心里解了气。

关键时刻,幸好魏松拦住魏昭昭,并让楚昭赶紧离开,出去避避风头。

于是楚昭便有了离开大宅的理由。

临走的时候,满身伤痕的小槐拉着楚昭的手,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楚昭心疼地替这个十六岁少女擦干了眼泪:“我走了,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你想来中国吗?”

小槐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望的光芒:“我想!我想来中国!”

楚昭重重地握了握小槐的手:“只要你愿意信任我,我答应你,一定实现你的心愿。”

小槐期盼地望着楚昭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中。

许朝阳立刻派了线人过来接应楚昭,带她安全回了国。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荆不会变节!”

许朝阳在听了楚昭所有的讲述以后,兴奋不已,几番拉着薄延的手说:“现在有老荆和咱们里应外合,不愁端不掉魏逊这颗毒瘤。”

薄延素来谨慎,他望向楚昭:“确定他们没有怀疑你吗?”

楚昭连连摇头:“我彻底将魏昭昭惹怒了,他们只会以为我害怕魏昭昭,不敢回去,没有人会怀疑。”

对于楚昭的离开,魏逊非常愤怒,他指着魏昭昭破口大骂:“你自己不成器,现在还把你弟弟的前途毁了!”

魏昭昭冷笑:“不过一个家庭老师,至于吗,大不了再找就是了。”

“说的容易,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弟弟找这种水平的家庭老师。”

魏昭昭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可不管,反正我就觉得这狐狸精在勾引朝阳,要么把她赶走,要么我就杀了她。”

魏逊气呼呼地坐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女儿这刁蛮的脾气,也是他宠出来的。

就在这时,魏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问魏昭昭:“你说...那个女人在勾引朝阳?”

“对啊,她总是对朝阳抛媚眼,不是个老实的。”

“那朝阳是什么反应?”

魏昭昭不服气地说:“朝阳当然理都不理她了,哼,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真的?”

“爸,你在想什么呢?”

魏逊素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不再言语。

魏松连忙辩解道:“你胡说,楚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你胡说八道!你这个坏女人!”

魏昭昭走过来,使劲揪住了魏松的耳朵:“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她弟弟啊!没见过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两姐弟吵得魏逊有些头疼,他将两姐弟赶了出去,然后命人将荆迟叫进了书房。

荆迟恭恭敬敬地站在魏逊的面前,他如若不说话,荆迟势必也不会多问,有时候这样一站,就是整个下午。

他拥有着常人无与伦比的定力和耐心,魏逊恰恰看重的也是这一点。

“有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做。”魏逊在晾了荆迟半个小时后,突然开口:“小松的家庭老师跑了,你知道,在尼丹这地方,要找一个不错的中文老师有多么困难。”

荆迟面无表情地倾听着。

“你帮我把她找回来吧。”

“听说那个老师是被昭昭吓跑的。”荆迟这才开口:“说不定已经回国了,不太好找。”

“这就是事情的难办之处。”魏逊叹息了一声:“这才没几天,她应该还在边境没有走远,你代我跑一趟,去中国重新把她‘请’回来,花多少钱都没问题,证件我已经替你办好了,会有人接应你。”

荆迟微微蹙眉,继续说:“可是,马上就要交货了,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一个家庭老师...”

“正是再这样的节骨眼上,才不能出半点差错。”魏逊说:“现在从我们家跑出去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中国警方的暗探,如果你不能把人带回来,这次行动,我们就取消。”

他站起身走到荆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老了,不能在这节骨眼翻了船,任何隐患都应该被排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我知道了。”荆迟点点头,临走时又问:“为什么让我去做?”

魏逊的眼角划过一丝冷笑:“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再担心什么呢,甜甜火肯定是he的呀~

那个说糖里裹炸药的你出来!

………蹭一个。

第82章 番外8尘埃落定

深夜, 刘队急匆匆地来会议室, 召开紧急会议。

“边检那边传来消息,荆迟在两个小时前, 已经入了境。”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入境。

刘队迫不及待地说:“立刻派人与荆迟接触,拿到关于魏逊的第一手情报!”

“不行。”薄延推门而入:“现在绝对不能冒险与荆迟接触,这样会害死他!”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

薄延脸色冷沉:“我们不清楚荆迟此行入境的目的,如果此时贸然与他接触, 很可能让魏逊不再信任他, 后面的行动安排就全部落空了, 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将这颗毒瘤一网打尽。”

刘队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问薄延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观察几天,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一直跟在荆迟身边的几个手下每天都给魏逊汇报着情况。

“荆老大没有和奇怪的人接触, 一直在打听家庭老师的下落。”

“中国警方还没有盯上我们。”

魏逊眼角颤了颤,淡淡道:“贸然带人回来, 风险高了。”

“老板,您是说......”

“只要找到那个女孩的下落,立刻清理干净。”

“是,老板。”

那天中午, 在薄延的安排部署下,荆迟再在麦当劳的餐厅里见到了楚昭, 楚昭故作惊恐, 夺门而逃, 荆迟追了出去,而身后的几个手下也立刻跟上,将楚昭赶进了狭窄的巷子里,他们摸出枪便要射击,荆迟猛地一惊,按住身边人的手,吼道:“你干什么!”

“老板说了,活的带回去太危险,见到人就立刻清理干净!”

两人说话间,楚昭早已经跑出了小巷,上了一辆出租车。荆迟立刻骑上了旁边的摩托车追上去,将几个手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出租车当然不是出租司机在开,而是由薄延驾驶。荆迟的摩托车一直紧随其后,追逐着出租车,这样在城里兜了几圈之后,才将手下的尾巴们给远远地甩掉。

出租车驶下了高架桥,在空寂无人的江边停了下来,荆迟的摩托车随后也跟了过来。

江边大风呼啸着,荆迟下了车以后,迫切地朝着楚昭跑过来。

“没事吗?”

他紧张地检查着她的全身,声音都在颤栗:“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没受伤。”楚昭连声说:“一点事都没有,薄延学长还让我穿了防弹衣呢。”

他看到她内里的防弹衣,这才放下心来,又用力地抱了抱她。

许朝阳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扑过去将荆迟和楚昭两人都给一起抱住了,痛哭流涕地嚎着:“迟迟,我的迟迟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你这个死鬼,都不递个消息回来,害大家误会这么久!”

荆迟解释道:“本来是有机会回来,但是咱们既然蹲了魏逊那么久都拿不下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一锅端了,我也立个头等功。”

“你还立头等功!你他妈的都差点...差点成叛徒了!”

楚昭被两个男孩箍在中间快喘不过气来了:“你、你俩松开我再叙旧,成不。”

荆迟推了推许朝阳:“你压着我姑娘了,滚。”

许朝阳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

荆迟回头望见了薄延,两个男人遥遥对视了十秒之后,薄延大步流星走上前来,用力地抱住了他。

他的手猛地捶了捶荆迟的背:“早就说了,你小子福大命大。”

荆迟有些眼热,翻涌的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我他妈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

离别的时候,几人都还是初出校园未经世事的半大孩子,而现在,枪林弹雨里走过一遭,几人脸上也再没了当初的稚气,添了成熟和风霜,也添了沉稳与洗炼。

“不能耽误太长时间。”荆迟对薄延说:“几个手下很快就会找到我,先说正事。”

他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楚昭立刻表示,可以跟他一起回去。

荆迟却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带你回去。”

刚刚几个手下对楚昭开枪的场景,恐怕会成为荆迟毕生的噩梦,他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会再让楚昭以身涉险。

“你就留在许朝阳身边。”荆迟认真地对她说:“留下来是最安全的。”

“可是你怎么办!”

荆迟望了望薄延,淡淡道:“我不是不想带她回去,是带不了,我负伤了。”

薄延从他深邃的眸子里,看出了他的想法,也跟着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回头对许朝阳说:“带楚昭走。”

兄弟三人之间的默契无与伦比,许朝阳在楚昭反应过来的前一秒,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扛了起来,挂在肩上。

“放开,许朝阳,放开我!”楚昭用力咬下许朝阳的手,许朝阳吃疼,险些将她摔下来。

“祖宗,你属狗的啊!”

楚昭流着眼泪再度朝荆迟冲过去,许朝阳从后面将她兜回来,一只手横在她身前,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别看。”

楚昭无力地喊着,嗓子都快哑了,眼泪从许朝阳的指缝流了下来。

江风呼啸,桥下,薄延已经摸出了shou枪,瞄准了荆迟的心脏。

荆迟缓缓闭上眼睛:“来吧。”

......

荆迟负伤之后并没有立刻包扎,而是辗转水路偷渡出境,重新回到尼丹的时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重度昏迷了。

魏昭昭在魏逊的书房大吵大闹了一通。

大概的情况魏逊听手底下的人说了,荆迟找到了家庭教师,可是在追缉她的过程中惊动了中国警方,荆迟被警方开枪射击,未中要害,侥幸逃脱,强撑着伤势,一分钟也没耽搁,走水路偷渡离境。

魏逊沉着脸,来到荆迟的房间,私人医生给他包扎了胸口的伤,说道:“失血过多,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现在伤口感染发炎,情况非常危险。”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说不准。”医生说:“看他能不能挺过今天晚上最危险的阶段。”

魏昭昭现在看见自家老爸都来气:“都怪你!是你让朝阳去中国,你明知道会有危险,你还让他去!为了个家庭老师,你差点杀了他!你差点杀了我的丈夫!”

魏逊被她吵得心烦,转身和医生来到了阳台上,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朝阳的枪伤,是自己造成的,还是别人弄的?”

医生回答道:“从受伤的部位和子弹的深度来看,应该是别人从远处射击造成的,距离心脏只有几毫米的偏斜,相当之危险,看样子射击者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魏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他在三个月之内好起来!”

“三个月?”医生为难地说:“他伤势非常严重,如果要彻底痊愈,三个月恐怕有点困难。”

魏逊冷冷地说:“给他用最好的进口药,他必须好起来!”

**

荆迟在昏迷期间,总是会梦见他的大学时光,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里,青涩的暗恋,甜蜜的告白......

他一直是一个懂得为自己争取的男孩,因为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他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性,他有信心让心爱的姑娘跟着自己,过上幸福的生活。

即便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

一个月后,荆迟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就像野地里疯长的枯草,自愈能力好得惊人。而经历了这一遭,因祸得福,魏逊已经彻底信任了他,开始放心地将一些重要的机密任务交给他做。

正如过去沈平川评价荆迟说的那样,他的隐忍和耐心,会给人一种沉静之感,会让人不知不觉便信任他。

三个月之后的行动,在98号公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宗的“货品”足足装了三辆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