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要考量一番的小宫妃——容五。
他会…好好的“关照”她的。
木制的扇骨散发出清新好闻的静香,扇骨抵着下颚,何碧的嘴角,翘起一抹淡淡的笑。
虽说是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这笑容,冷得让人心底发寒。
巫珑冷不丁一个激灵,使劲搓了搓发寒的手臂。
◎◎◎
老太后在前面走,巫珑她们在后面跟着。
走了一会儿,冬儿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巫珑的袖子,“娘娘,您怎么就猜到考量是在这里呢?”
“你不是告诉我,太傅觉得望舒台,是离神祗最近的地方。只有在离神祗最近的地方,才会神思纯净,心无旁骛。”
小巫珑有气无力的抬了抬眼皮,只要一想到太傅大人居然是何碧,她整个人,都被一种衰星笼罩的巨大无力感笼罩着。
第2卷 第十章(1)
“你不是告诉我,太傅觉得望舒台,是离神祗最近的地方。==”
“所以,考量绝不可能在望舒台!”冬儿眼前一亮,被这么一解释,她立刻想明白了。
小巫珑耷拉着肩膀,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看见冬儿这么高兴,忍不住哀怨地睇着她,恨不得狠狠抹一把眼泪。
冬儿姐,我马上就要倒霉了,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哎,衰人的悲哀。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继续随大流往前挪动脚步。
“娘娘,奴婢还是没想明白一点。”冬儿还没察觉出巫珑低落的情绪,居然还在问。
“嗯?”小妮子一脸悲催的瞅着她。
冬儿原本没察觉的。
一回头,猛地看见这么一张哀怨的小脸,她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连声音都结巴起来,“娘娘,奴婢多嘴了,就当没问,您…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谁和你说我想不开了?”
“那您干嘛折腾自己,拼命掐自己的手臂啊,您瞧,都掐青了,自己的胳膊啊,难道都不会疼的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小巫珑后知后觉的,终于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呜呜呜…
痛,痛死了!
从小到大,她只要一倒霉,就忍不住逮着东西乱挠一气。
如今,在老太后的辰坤宫里,她没东西挠了,居然挠起自己的胳膊来。
“咝——”
撩开袖子,小姑娘认真盯着看了几眼,那上面青青红红——一道道挠痕,和猫抓似的,巫珑同学痛苦地扭过过,不忍再看。
她现在不仅是哀怨了,简直悲愤欲绝。
第2卷 第十章(2)
辰坤宫。
阳光格外灿烂。
宫妃们特别激动。
一向清冷的辰坤宫,此时说不出的热闹。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或坐、或站、或倚着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嫔妃。
韶华锦即便是再清心寡欲,他依然拥有一个庞大后宫,而且,这宫中的嫔妃,都是从各地挑选来最美的女子,身姿窈窕,妩媚动人。
美人如花,汇聚一堂,其实很养眼。==
***
“那就是容五?长得和她爹一点也不像!”
靠窗的地方,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突兀响起。
那里,半倚着几个相貌极出众的妃子。
鹅黄、淡紫、秾艳的料子,穿在身上特别的扎眼。
说话的那个嫔妃,也不知品级,但见她纤秀的指尖,似漫不经心,轻慢地点了点角落处的某妮子。
旁边,立刻有一个五官生得极惊艳的女子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地接过了话茬,“不管像不像,谁不知容福这个女儿,无才是德,你就看着太傅怎么把她考得哑口无言,面子全失吧!”
“失了面子算什么,本宫不想在宸宫见着她。”说话的嫔妃,眼中射出了怨毒的目光。
顿了许久。
连风,都似乎静止下来。
就在说话的嫔妃皱起眉头,有些后悔多嘴的时候。
才听着一个声音,淡淡在说:
“一切,全凭老娘娘做主…”
余音之后,没有任何的句子。
话音一落,妃子们宛如含朱似的红唇,却各自挑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是,一切,全凭老娘娘做主。
——皇上宠容五,大能大过老娘娘?
——倘若,老娘娘不欢喜容五,她容五便是真有那个内媚,能迷的皇上神魂颠倒,也算不上什么。
——这后宫,终究是女人的天下。
第2卷 第十章(3)
“娘娘,您心里有底吗?”
“听说小何大人出题,最不喜按理出牌。”
“经史子集,背了那么久都没一点长进,现在临时抱佛脚,估计也不抵什么用了。”
虽说是这样,说话的那个太监,手里还抱着厚厚一沓的竹简,一双眼睛拼命睇着竹简里半遮半掩的内容,急得满头大汗。
“杂家有个主意…”
在其他宫女太监们分外期待的目光中,那个“胸怀沟壑”的太监,分外认真地贡献出自己的大计——
“小何大人一出到您不会的题,您就尿遁,咱们在外面,帮您找到答案,您再回去继续回答…”
话音一落,小太监立刻被诸人杀气腾腾的目光给吓得一个瑟缩,“难道,杂家说得不对吗?”
“这叫什么主意?让娘娘尿遁?万一娘娘一个都不会,那考量的时候,一次次往茅房跑,成什么体统!”
还没考呢,这边先乱成一团。==文字版
话题的主角,巫珑同学,完全没有大祸临头的自觉,兀自笑眼灿然地像个小跳蚤似的,把辰坤宫当成观光点,分外快活地四处乱窜。
“哎呀,娘娘,大伙儿都急成什么样了,您怎么还在这蹲着?”冬儿无奈地抓着小巫珑,一声大嚷。
小巫珑吓了好大一条,手中捧着的翡翠玉白菜,险些跌落在地。
“这白菜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呢!”好容易扶稳了花架上,拜访的那个翡翠玉白菜,小巫珑笑眯眯地拿给冬儿看。
只一眼,冬儿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
“主…主子…快,快,快放下!”
“叶绿根茎白,浑然一体,真的是栩栩如生,不知道这个值多少钱…”小妮子有些犹豫地掂了掂,唔,分量挺足的。
平常的翡翠玉,似乎没这么重啊。
这是哪个品种?
第2卷 第十章(4)
一个,两个,三个…
忽然间,方才还有些吵嚷的殿堂中,忽然间静得连针尖落下,都听得清。
小丫头分明站在最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是,当她捧着翡翠玉白菜的时候,所有人却一起盯着她。
那目光,不像是排斥或者鄙夷,更像是人在遭遇不可预测的危险时,内心深处那种恐惧到极点的战栗。
“冬儿姐…回、神、了…”
小丫头奇怪地看着冬儿的反应,探出小肥爪,叉开五指在冬儿的眼前摇来摇去。
咦,刚才还好好的。
怎么忽然就傻了?
她一头雾水,挠了挠脑袋,反手就想把翡翠玉白菜塞回去。
就在这时,刚才靠窗处,那几个生得极美的嫔妃,忽然尖声大叫:“不要乱动!”
从殿堂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没多一会儿,老太后、韶华锦、何碧全部出来了。
他们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巫珑手中捧着的翡翠玉白菜。
大殿中的氛围,一时间凝滞地有些可怕。
小巫珑被那一声不要乱动给唬住了,就这么捧着翡翠玉白菜,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掂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往花架上摸——
“容五,你准备干什么?”
韶华锦的声音,倒还温和,只是…小妮子莫名却觉得一阵寒风,呼啸着剐着头皮过去了。
“我看见这个上面有个脏东西,拿下来擦擦干净。”小妮子灵机一动,认真撩起袖子,使劲擦了擦翡翠玉白菜。
明明拿着不该碰的东西,偏偏一本正经的小模样。
任谁看了她这副模样,都会有崩溃的感觉。
韶华锦觉得自己额角抽痛起来。
第2卷 第十章(5)
“没有人告诉你,那东西碰不得吗?”
阴沉的嗓音,仿佛从最幽深的地底,冷冷地传上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和阴沉。==
似带着透骨的寒…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妮子向来自诩俊杰,这会儿,拼命点着小脑袋,一脸正色,“原来不知道,老娘娘刚才说了,容五就知道了!”
“荒唐!”
老太后怒极,掌心拍在桌面,发出一声巨响。
小巫珑张着眼眸儿,无辜地瞅着她,很小声地咕哝开来,“我只吃过棒棒糖、棉花糖、qq软糖还有水果糖,荒‘糖’是什么糖?好不好吃呀?”
她的话,虽然那么小声。
可殿堂静悄悄的,离得近的,一个个听得清清楚楚。
诸妃幸灾乐祸。
诸宫人大祸临头。
老太后面色刷地沉了下来。
“容五,你是这么和哀家说话的?”她气得脸都白了。
偏偏小巫珑,这张普通清秀的小脸上,看不见半点畏惧与惶恐。
小妮子抬起眸,不愠不火,平静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容五不明白,老娘娘何必为个虚物,大动肝火?伤的难道不是自个儿的身子吗?”
分明依旧是这张平凡的脸蛋,但是当她平静看着你时,那双眼眸,乌黑明亮,宛如天下间最灵秀的水晶…
纵是天大的火气,在这样一双明透清澈的眼眸面前,都仿佛尘埃落下,波澜不惊。
何碧眼底忽然浮上一星儿冷意。
第2卷 第十章(6)
“容五娘娘,谁和您说,物是死的?”
清越好听的男嗓,静静道出。
一句话,宛如平静的水面,忽然被石子打碎了平静,有一种隐藏在暗的危险,赫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恐惧传播在每个人的心头。
何碧走下台阶,从巫珑手中接过翡翠玉白菜——
就在这一瞬,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丝儿血红从翡翠玉白菜的根茎处生长开来,仅眨眼的功夫,血色弥漫,很快笼罩了整个白玉雕品…
血红色的白菜,透着一股血腥厉杀之意。
“这…这是…”
巫珑惊呆了,一连倒退了数步。
“这样就被吓到了吗?真是胆小。我真怀疑,你能有什么本事,封印这宸宫千年来的邪灵。”
何碧冷冷扫了她一眼,不怀好意的声音那么轻。
分明尖锐扎人,转瞬却消失在空气中。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见这龙章凤姿的俊美男子几步走过,“皇上,臣的题目,便是这翡翠玉白菜。”说完,他朝冷皇和老太后行了个告退的礼,直接无视了殿堂上大大小小的嫔妃,居然就这么头也不回,走出了辰坤宫。
长袍过处,激荡起一阵长久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