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听,听那声音中再一次柔柔的喊着冰儿。
他没有挣扎,只是在被她抱上的瞬间,僵硬了身体。
艰涩的声音在两人间流淌,“那个人,是妖王吗?”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感动在瞬间崩塌,碎裂满地,她甚至想挥舞着拳头砸上他的脑门,砸开那个疙瘩,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不过片刻,怒意被坏心取代。
她凄凉的一叹,“他是妖王,我是魔君,我不能选择,因为我必须对魔界负责,我不能承受三教失衡的下场,他适合我,我适合他,仅此而已,至于他有没有别人,我管不了,也不会管,因为没有人能撼动我的地位。”
“不行!”一声大喝平地而起,震的她小心肝一抖,无数个猜测的泡泡开始不断的冒出,瞪着凄楚无辜悲切惨兮兮的脸,柔弱的犹如可怜的小兔子,而他,强大的气势仿佛又让她看见了当年月下邪魅的君王冷曜痕。
“妖王不适合你,君上!”他捏着她的双肩,胸膛剧烈的起伏,“如果您真的要嫁,沐公子,沐公子更适合您,他的机敏睿智,一定能协助您让魔界强大,他……”
“他你个头!”再也顾不得装傻,她狠狠的推开他,打断他难得的多话,“你,你个猪头,你眼中只有沐清尘最适合我吗?”
顾不得他诧异的目光,幻冰一跺脚,人瞬间飞离……
第六十八章答非所问
“有消息吗?”她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出声。
“对不起,君上。”流元站在她背后,不敢抬头。“沐公子自从那日离去后,无论人间还是三教,都没有他的踪迹,属下想,也许他正在哪修行。”
“嗯。”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只是应了声,“那妖王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妖王他……”声音一顿,他轻轻凑了上前,压低声音,“妖王最近甚是奇怪。”
“什么?”她眉头微蹙,询问的目光看向流元。
“据说妖王在妖界深居简出,屋前后种满了‘还魂草’,您……”
幻冰脚下一停,眼中光芒如利刃般射出,“什么?”
‘还魂草’是使用‘招魂鼎’的药引,寒隐桐这么做岂不是在告诉别人,他不要命了?
妖王哥哥啊妖王哥哥,千年前的教训,难道忘记了吗?
身影一晃,人已出门外,“走,我们去妖界。”
她说过,百年功力只能使用一次,如果招不到,就放弃,不过寒隐桐显然没有听进她的话。
心里急,脚步更急,风驰电掣的速度让身后的侍卫追的气喘吁吁,心烦意乱的她却没有发现自己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突然,远方的山涧旁,一个趴着的人影让她脚下一停,不自觉的打住看身形,凝目眺望。
那,应该是一名男子把,完美的身躯覆盖在紫色的大麾下,长发遮挡了容颜,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趴在那,不知是死是活。
“清尘……”
一声低呼,身影似流行坠落,她猛的落在他的身边,一把抱上那个身体,搂在怀抱中,“清尘!”
声音刚刚逸出喉咙,她发现自己错了,这个男人,不是沐清尘。
尽管他昏迷着,那身上雪山之巅的清冷,皓月之辉的孤傲还是那么轻易的被人感觉到,紧抿的唇角仿佛在诉说他不爱笑,深锁的眉头藏着无尽的心事。
他不想清尘,却拥有和沐清尘几乎一样的气质。
那种可远观却不能近玩的疏离,还有飘然乘风之感,她没有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和清尘如此近似的人,应该说,和当年的清尘类似更为贴切。
记忆,被他突然带回了千年之前。
清尘的飘渺总让她有着不确定的感觉,生怕不小心他就从指尖消失了,又害怕哪一天自己就被他无情的抛弃了,总是抬着头仰望着他,才会对他的垂青有着几乎疯狂的喜悦。
眼前的人,拥有和他完全不一样的眉眼,却同样出色俊秀,居然能让她恍惚了神智,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当年的沐清尘。
也许,是心中的那份愧疚没有放下吧,越是挂念,越是无法放下,以为隐藏了,其实时刻吊在心头。
他的气息,干净醇和,尽管隐藏的十分刻意,她还是在那完美的包裹中,寻找到了属于七宗的纯正。
也许寒隐桐和彝魅,甚至冷曜痕本人的精明都无法探查出他精心修饰过的劲气,但是她发现了。
因为这样的飘渺如仙的人,本就不是三教的功力能修成的,加上他如此的类似清尘,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她留了一份心,更何况身体里还有正宗的佛门玄气呼应,那微弱的一丝,被她小心的发现了。
“君上!”几道人影落在她身边,目光同时落在那昏睡的人影上,“这?”
流期一声咂舌,“啊,他好像沐公子。”
他们也感觉到了吗?她抬起询问的眼,忽然发现人群中的流陌目光中多了些异样的神色,看着她怀抱中的男子。
不,与其说看着这男子,不如说是透过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心中突然有了想法,她将男子小心的交给流元,“你们把他带回去,好生照顾,我去趟妖王哥哥那,就回。”
他如果是七宗中人,那他或许会知道沐清尘的下落。
她不会见死不救,不过在救人的时候,会看有人异样的表情,算不算得多赚到的?
“君上,请让属下随侍在侧,护卫您的周全。”第一个出声的,是流陌。
大家惊讶,只有她,心中清楚。
他,是不放心她见寒隐桐吧。
自从那日他说要她和沐清尘在一起的时候,她含恨而去,再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生怕看到那张死板板的脸就恨不得砸开他的脑袋。
“随便。”没有多啰嗦,她一展身形腾掠而去,看也懒得看那个人影有没有跟上来。
她担心寒隐桐是毋庸置疑的,那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内心的执着只怕强大到听不进任何一个人的话。
所以,她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冲进他的屋子,直接一招狂暴之气直冲‘招魂鼎’而去。
寒隐桐闪身躲过,皱眉看着来势汹汹的她。
美丽娇躯散发着强大的气势,她寒面如霜,手中劲气嘶嘶的闪烁着,“你如果死了,我怎么办?你可答应要一种照顾我的。”
“我心中有分寸。”随性一笑,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脸,只有她能看出来,那苍白的面色下,隐隐透着青紫,这是功力损耗过大的显示。
她一声冷笑,“我当年费尽心机,重塑你的身型,不是让你再一次为了女人去死的。”
寒隐桐动了动唇,苦笑,“你是在向我讨当年的恩情?”
“对!”幻冰毫不迟疑的出声,“如果你再这样继续,我会毁了‘招魂鼎’。”
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
一声大大的冷哧,她缓缓的出声,声音不大,字字敲入他的心中,“你忘记了,我还有一样东西,你别逼我命令你亲自毁了‘招魂鼎’。”
寒隐桐身子一晃,不再出声,因为他知道,幻冰真的会这么做。
“我知道你爱她,不过‘招魂鼎’毕竟是我魔界之物,下个月,我在魔界等你将鼎还来,我相信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来。”丢下没有丝毫感情的话,她转身离去。
‘招魂鼎’四十九日只能使用一次,他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她不后悔自己的决策,三教承担不起失去寒隐桐的危险,她也承担不起。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发现身边的流陌眼神中几多复杂,更没有注意到,那握着刀柄的手上,指节已泛白。
他听到,她对着寒隐桐大喊,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明白,寒隐桐为了其他的女人,不惜自残身体,而他的身体,居然是幻冰千辛万苦重塑的。
他们两人,为了一个横在中间的女子,拳脚相向……
“君上!”终于忍不住的出声,他叫着她,却发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愁容满面。
终于感应到了他奇怪的目光,幻冰挤出笑容,将对寒隐桐的牵挂尽量的抛开,殊不知她这样的笑容,在流陌眼中,是如何的强作欢颜。
“您这又是何苦?”他想说,何苦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放低姿态,寒隐桐曾经的誓言早已化为烟云消散到了天边,如此赤裸裸的对她说爱着别的女人,那是对她的侮辱。
可惜言辞笨拙的他,气愤郁结之下,只憋出来五个字。
幻冰摇摇头,“你不知道他的重要性。”
是的,流陌不会知道寒隐桐的存在,巧妙的平衡了三教,更因为他功力的高深,为人的精明,让三教安定繁荣。
“他就这么重要?”他不明白,自己心目中完美的君上,居然为了一个放浪不羁,处处留情的男人如此放低自己的姿态。
幻冰低下头,愁苦的表情浮现在美丽的面庞上。
冷曜痕走后,也许,只有寒隐桐能有掌握全局的能力,至于自己,她不敢肯定。
仰望浮云,轻叹,“他的地位无可取代。”
“您为什么如此放任他?”他甚至感觉到心底的怒意在升腾,开朗豁达的她,为了独独执着于那个风一样的男子?
她抿唇微笑,期待着眺望远方,“他对我有承诺,在等等,就好了。”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两种不同的心境,完全没有发现彼此鸡同鸭讲,而这个误会,注定了将来两人的一次刀剑相对,也注定了一场喜剧的故事以闹剧结束。
想起一个月后,寒隐桐定然不会轻易的将‘招魂鼎’归还,她再一次愁容满面,而流陌,再一次紧了又紧握刀的手,骨节突出,青筋暴起。
“回去吧,那个男人说不定醒了。”她开始有些好奇,那个在溪涧边捡来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看着她已飘扬远走的身影,他发现,他只想,好好的保护她。
保护这个坚强的女子,保护功力远远在他之上的女子,保护犹如坚固壁垒的她,他为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震惊着,却不想改变。
他追上她的脚步,不疾不徐的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亲近,又疏离着。
第六十九章因酒结缘
“他还未醒吗?”幻冰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关心那个沉睡的男子了,而答案都是一样的,统一摇摇头。
眼神飘向床榻间那个紫色的人影,他依旧沉睡者,安静的像是湖水中的月亮,清韵幽存。
手指搭上他的脉,刻意的让身体里的佛气慢慢的流转,侵入他的身体,在略微抵抗后,他的气息接纳了她,由她再百脉中游走。
眉头一皱,她的脸色拉了下来。
他的功力被禁了,而且是被禁药所禁,他的筋脉受损,是因为强自提气造成的,他一直未醒,是因为体内想要冲出的气息与药力在不断的斗争着,彼此冲突。
而且药物中,含有催情的成份,如果不是为了压制药效,他不会有如此重的伤,这个药,她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为惊叹他的功力之深厚,居然仅仅是昏迷不醒。
但是长期下去,他的神智很可能会被药物吞噬,成为傻傻的一个被控制的木头。
催情药她能解,可是护住他真气的药,魔界却没有。
记得当年,还在小院中无忧无虑的她,那后山开满各种花草,当她调皮的拉扯时,沐清尘总是严肃的制止她的行为,他说那些花草,是药。
那夜之后,从此失去了沐清尘的下落,她偷偷的回过山,除了后山花草依旧,人已渺渺。
不知道那些草药还在不在?
她决定了,再回山看看。
偷偷的,没有带任何护卫,她再次回到了那早已孤寂的山头,风依旧,景依旧,却再没有人笑着迎向她。
面前,还是那威开的凤凰树,又是一季春风过,艳红满枝,飘零落。
踟蹰在树下,手指抚摸上粗糙的树干,香气四溢,沾满她的身。
记忆,确实是伤人的东西,明明已淡忘,明明已模糊,在熟悉的景物前,突然排山倒海的涌来,曾经的一切一切,随着清幽的花香,点点流淌而过。
忽然,在浓烈的香气中,隐约嗅到浅淡的檀香味,她熟悉的味道……
“大师兄!”惊喜的转身,她扬起笑容,裙角翩跹回舞,似那颗绽放的心。
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到最大,却已经凝结,空荡荡的山巅,残留着她的回声慢慢消散,凤凰树下,只有她一个人。
默默的垂下头,自嘲的牵了下嘴角。
是她多心了,才有了错误的判断,或者说,是她那歉疚的心,让她期待能见到沐清尘。
流陌虽然还是流陌,她却慢慢的看到属于冷曜痕的情绪在他身上慢慢体现,因为那夜沐清尘的刺激,激起了他隐藏心底的力量。
可是,她伤了沐清尘。
空气中还回荡着她的叹息,坚强的她已收拾一切,飘向后山,沐清尘不曾回来过,她却不能再妄自神伤。
当她的脚步刚刚踏上后山,失落再一次涌上心间。
以往漫山遍野的灿烂芬芳,如今只有残破的凄凉,蒿草满地几近齐腰,再寻不到当初的繁花似锦,清香满山坡,也找不到那满地打滚无忧无虑的岁月。
可是,这一下她彻底犯了难。
没有草药,她该怎么救那男子?自身的功力吗?她的佛气与强大的魔气相比,少的有些可怜,难男子的功力太深厚,只怕她是镇不住。
一阵悠扬的竹笛声从远处飘来,韵幽绵长,呼应着山风,仿佛天籁飘渺入人间,似有似无的传入她的耳内。
脚下一点,她身形如电,脸上的表情挂满惊讶,那飞掠的速度,脸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声音的出处,正是她刚刚停留的凤凰树下。
那种宁静致远的笛音,那种清高虚怀的胸襟,在她的感觉中,只有一个人能如此演绎,纵然,他从未听过他吹笛。
轻啸如丝,是一个人的落寞,本该悠扬的笛音,委婉的低诉了隐痛。
就在她即将靠近山头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停了,她脚下加速,不管不顾的扑上山头,“大师兄!”
花雨纷飞,不见人独立。
一切,似乎都只是她的错觉,她的幻听。
她脚步微动,象挂着沉沉的沙袋,面前只有孤零零的树和树下堆满的落花,嘲笑着她的傻,她希冀的幻灭。
脚边,一捧雪白的花在鲜红中那么的不合,那本该生长在后山的草药,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而就在刚才,这里除了凤凰花,什么都没有。
“大师兄……”她轻轻的捧起花,草药香气中,似乎又嗅到了淡淡的檀香。
沐清尘不想见她,所以用笛声吸引她来,悄悄的放下草药,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她需要这样的草药?
站起身,她大声的叫着,那银铃的嗓音在山谷中不断的回荡,“大师兄!!!”
没有回应,她似乎已经笃定了主意,不再见她。
在她恨他的时候,他不曾出现,默默的改变着。
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悄悄的露了踪迹,留下云淡风轻的一笔。
当一切回归平静,他又一次失去了身影。
这一次,一捧草药出卖了所有,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在她不曾留意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