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尴尬地看明旌,“小旗子是涂师傅的关门弟子,平时很乖的,俺也不知道这是咋地了。”
“不急。”明旌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又拎出自己的箱子,好整以暇地在大门外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学校铁门就又被拉开了,这次是大敞着的。
门里的不再是小旗子一个,而是十多个男孩子从高到矮,一字排开,最夸张的还是叫小旗子的那个,手背在身后居然握着柄长戟。
大叔忙跳下拖拉机,挡在明旌身前,“哎哟,涂师傅不收就不收,干哈子让你们出来吓唬人家哦!”
小旗子眉毛一横,长戟指着他背后的明少爷,“前个小师姐哭了,就是因为你后头这个男的!”
大叔一听,立马跳开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老脸顿时横眉冷对,“看不出来啊人模狗样的,居然欺负我们小棠心!”说着,人让开了,大义凛然地对一院的师兄弟说,“揍啊,我不拦,待会儿我给人拖镇上医院里去。”
明旌:“……”
小旗子凶巴巴地一扬长戟,“你甭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就能欺负我们小师姐,咱师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你小师姐这会儿在哪呢?”明旌和颜悦色。
“你甭给我装好人,我才不会告诉你。”
“行了,小旗子把我们师兄弟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搁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我们不揍你,但也不会容你欺负我们小师姐。”年长些的少年说完,就作势要关门。
明旌上前几步,伸手挡住了铁门,对着一双双喷|火似的眼睛,“是棠棠说我欺负了她的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小旗子怒气冲冲地说,“一回来就把房间里你的照片往包里塞!”
明旌挑眉,“我的照片?”
“小旗子,别乱说话。”年长的男孩制止了小师弟的口没遮拦,“总之您回您的大城市,当您的大明星,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
小旗子跟着嚷:“对,容不下你!”
“小旗子。”一个略显苍老的低沉嗓音从学校里传了出来。
众师兄弟立马收起了剑拔弩张的态度,乖乖地站到了一边,于是,明旌看见了站在场地中央的老人家——一身黑色练功服,华发如雪,个头不高,但气场不逊任何一代宗师。
“涂老先生。”明旌放开行李箱,恭恭敬敬地对是涂颂民抱拳行礼。
涂颂民打量了他一眼,转过身,“跟我进来吧。”
“师父!他就是总欺负小师姐的那个——”
涂颂民像没听见小弟子的话,背着手往里走。
既然师父让明旌进去,众人也不敢阻拦,只是一双双含着怒气的眼睛“目送”明旌走进去。
送明旌来的大叔,终于得了机会问:“这人谁啊?怎么就欺负我们小棠心了?”
“就棠心屋里挂着的那个。”
“我去!”大叔一拍大腿,“那不是我家老婆子追的那个什么明星吗?刚就没认出来,不然要张签名——”
小旗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大叔立马打着哈哈:“不不,不能要签名,这种没良心的大明星,咱不能追……”
*** ***
“坐。”涂颂民的话很少,直入主题,“棠心前些天确实回来了,跟我说了凌江犯浑的事。”
明旌刚刚才坐下,就听见凌江的名字,顿时不快。
“这次棠心回来是因为凌江,不赖你。”涂颂民拨弄着茶杯盖,一双锐利的眸子锁着明旌,“怕将来凌江不好面对这些个师弟,所以没跟他们说。”
明旌没说话,但他听得出来涂颂民并没有半点偏向于他的大徒弟,这才坐定了。
“棠心拿他当兄长,没有小儿女的心态,但凌江怎么想的,我不知,他亦没有同我联系。”涂颂民一直在观察明旌的反应,“至于你,明先生。”
“老先生,您叫我明旌就好。”
涂颂民接着说,“你打算怎么处理和棠心之间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丫头不是个甘愿一辈子碌碌无为的人,她不该被拘于厅堂之内,籍籍无名,所以如果你给不起,就不要束着她,耽误了她的大好前程。”
“我从没打算束缚棠棠,她想继续练武术也好,进演艺圈也行,我只会尽我所能让她少走弯路,少受委屈。”
“可据我所知,你家——”
“我家是我家,我是我,”明旌毫不迟疑地说,“老先生,我知道您拿棠棠当孙女待,怕她入了所谓世家会受委屈。但在我这里不存在,我不需要她为家族做任何牺牲,因为我们不需要从明家索取任何支持,我才是她的依靠,不是明家。”
“如果她一直要求不公开。”
“那就不公开,我们可以去国外登记结婚。”
“如果她一直不敢面对你的粉丝。”
“不会的,老先生,棠棠是颗明珠,只要假以时日她会比我更加亮眼,”提到棠心,明旌脸上的阴郁一扫而清,“她不是不敢面对我的粉丝,只是不希望被当成依附于我的存在,等她有了一席之地,会比谁都勇敢……我相信她。”
涂颂民缓缓地点了点头,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少爷,不许进去!”
紧接着,门就被什么给抵开了,一只毛发油亮的大金毛跑了进来,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径直往涂颂民和明旌的方向跑。
“少爷!”小旗子从门口探了脑袋进来,见金毛已经跑进去了,顿时捂住嘴。
明旌看了看大金毛,愣住了。
金毛从涂老爷子身边蹿过,对着中式屏风拼命摇着大尾巴,仰着脑袋吐舌头。
涂颂民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襟,“行了,出来吧,该问的也都问了。”
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大金毛立马前肢离地,扑了上去,贴着她直甩尾巴。
“好了少爷,别舔了,下来,你下来——”穿着纯白练功服,束着头发的棠心无奈地推着站起来跟她一般高的大金毛。
明旌看着面色红润的小姑娘,慢慢挑起眉,“……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呀宝贝儿们。
不会太纠结,像少爷说的,棠棠比谁都勇敢。
这个故事是两情相悦,木有三角恋,大师兄那个往后看,这篇很短,快解开心结啦
第33章 33颗心
金毛“少爷”终于过了跟棠心的亲热劲,这才有工夫搭理明旌, 乌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明旌, 然后……
“汪!”
明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 结果坐回了椅子里。
“少爷”立刻乘胜追击,大黑鼻子贴上他的膝盖, 一顿嗅。
看着明旌白了的脸色, 棠心忍着笑, 上前扯住了“少爷”的项圈往后拉, “行了行了, 你别欺负弱小。”
明旌:“……”请问谁是弱小?
涂颂民抿了口茶,随口说,“这是‘小少爷’,之前她养的‘少爷’已经老死了。”
明旌太阳穴突突地跳,喝了口茶压惊, “哦……棠棠,你对‘少爷’这名字还真情有独钟。”
棠心闻言,立马撒开了手,“少爷”本就朝着明旌在扑,脖子上的束缚一松, 登时导弹似的扑向明旌。
明旌措手不及, 被狗爪子压着膝盖,不得不朝后仰着避开“少爷”热腾腾的大舌头。
“这一只脾气好, ”涂颂民不慌不忙地说,“之前那只‘少爷’脾气爆, 棠心说跟那会的你像。”
明旌舔了下唇,和大金毛四目相对。
他?像金毛?
“之前那只‘少爷’是哈士奇。”棠心轻描淡写地说。
明旌:“……”他觉得,有必要和他的小姑娘“好好”聊一聊了:)
涂颂民说:“少爷在等你带去遛弯。”
棠心这才拿了绳子给金毛拴上,解救了被扑的明少爷。
俩人一狗出了门,明旌在左,“少爷”就靠左,明旌到棠心右边,“少爷”又贴右……
棠心忍住笑,“少爷挺喜欢你。”
“能不喜欢吗,重名是种缘分。”明旌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狗毛擦着他的裤管,大尾巴时不时扫着他。
小旗子他们在院子里练功,见棠心牵着金毛,后头跟着“小霸王”,顿时紧张起来,“小师姐,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少爷会保护我的。”
少年想想也是,拍了拍金毛的头,“他要敢欺负师姐你就咬他,听见了吗?”
“少爷”汪了一声,转头,出其不意地舔了明旌垂在身侧的手一口,吓得明少爷被烫着似的把手抄回了衣兜,逗得众人大笑,直夸“少爷好样的!”
原以为离了学校里那群师兄弟的虎视眈眈能好点儿,没想到,走上镇子之后情况更糟。
“少爷,出来遛弯儿啦,来,吃香肠!”
“小棠心,这次回来待几天啊?学校怎么样,大城市还习惯吗?”
七姑八姨看见棠心带着金毛都欢天喜地的来打招呼,压根没留独处的时间给明旌,而且时不时一声“少爷来吃”、“少爷真乖”、“少爷你又长胖了”……他的时不时处于神经紧张状态。
更加好笑的是,尽管镇上的音像店门口就贴着明旌的电影海报,可所有婶嫂没一个认出他来的,在她们眼里,棠心和“少爷”显然更受欢迎。
明旌年少成名,多少年也没体会过这种大摇大摆走在路上,都无人来认的感觉,很奇妙,而且出奇惬意。
渐渐的,明旌开始享受起这种随性地陪在小姑娘和大狗身边,看他们到哪里都备受欢迎的状态。尤其,他发现在这小镇里的棠心自信快乐,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俱是喜气,一点儿也不怕成为众人焦点——这才是真正的棠棠,在她世界里的小小女王。
明旌心情豁然,一直看着棠心,直到她忽然侧过脸,小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就不生气吗?我不告而别。”
“气,但现在想就这么看着你。”
棠心抿嘴,“也没什么要说的?”
“有,但现在想就这么看着你。”
棠心没辙了,只得正脸对着他,“行了,给你看个透,然后咱们好好说话。”
阳光正好,照在少女的面颊,连睫毛都仿佛在闪光。
明旌喉头微动,心念刚起人已倾身,轻轻吻上她的唇。
棠心的笑还噙在嘴角,吓得连忙退后,“被人看见了!”
“没关系,就算说出去‘少爷亲了你’,”明旌满足地勾起唇,“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后一句,他是朝棠心脚边的金毛问的。
“少爷”果然狗腿地摇了摇尾巴。
棠心哭笑不得,收紧了牵引绳,把狗子拉到自己身边,“这两天我自己待着,想了好多。”
“嗯。”明旌也不催她,只等她慢慢说。
“小时候上节目,后来挨骂,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呢?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我太娇惯任性,又总依赖你……总之,问题在我身上,是我不够好。你别说话,让我说完。可这次,我一开始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师兄说的话、做的事,到头来仍旧全都在骂我。”
明旌收紧了手臂,棠心抬头看他,“我没事了,真的。所以我回来找师父,希望他老人家能给我一个答案。师父跟我说,几十年前他刚开始习武,因为块头小,在武行里备受歧视,祖师爷也不拿他当正经徒弟教。他花了十多年时间自己琢磨出了一套拳脚,打赢了很多人,但没用,所有人还是说他那是外门邪道,上不得台面,说到最后连师父自己都怀疑自己,不敢出去打擂,更不敢自立门户。”
“后来呢,涂老先生如今也算泰山北斗的人物了。”
“后来有南边的人过来踢馆,师父的师兄弟全都败下阵,只剩负责洒扫的师父,他先是不敢上,觉得自己不是正统不能代表师门,可对方欺人太甚,师父一时气急拿着扫把把那一队来踢馆的统统扫地出门,打得落花流水。”
说到这些,棠心眉飞色舞,只差没真比划起来。
明旌忍不住,亲了下明亮的小鹿眼,她这才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然后一战成名,不但祖师爷对他刮目相看,还陆陆续续开始有天南海北的人来找师父,想拜他为师。”
“得先自信,然后才能服人。”明旌说。
“对,”棠心眨眼,“为什么你一下就能明白……所以如果我不敢站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就算我是学姐那样的大明星,有一万个人喜欢我,但只要有一个人说我不好,我还是会崩溃的。”
“所以呢?”明旌循循善诱。
“所以我想带着我的‘扫帚’出去打一场。”
明旌笑着拿下颌压了压她的发顶,“你的扫帚是什么,这只狗吗?”
“我的本事啊!我说打遍学校无敌手你以为是说得玩的喔……哦不对,我打不过大师兄。”
听见她提凌江,明旌问:“他后来联系过你吗?”
“没,我没有接他的电话。”
“你还真一视同仁。”明旌似笑非笑地说。
“其实不一样,我不接他电话是因为生气,不接你电话是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说什么?”
“说对不起。”
明旌稍稍松开她,以便看着她的眼睛,“为了什么对不起?”
“片场那天,如果为了照顾到我,你不会那么委屈,”棠心明显有点紧张,手紧紧地抓着明旌的衣服。
明旌拨开她额头的发丝,“能被人体谅的委屈不算委屈。”
棠心眼眶一下就红了,倒把明旌吓了一跳,“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就哭了,乖啊。行了行了,你要真觉得对不住我,就亲一口,嗯?”
明旌侧过脸,线条完美的下颌角对着她,桃花眼带笑,“一下就两清,这么赚的买卖你还犹豫?”
棠心左右看了眼没人,踮起脚,飞快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明旌不满地嘀咕,“太快了,还没感觉到。”
“汪!”金毛叫了声,仿佛在附和。
棠心眼圈红红地笑出声,“你俩还真像。”
这一说提醒了明旌,“听说你曾经形容哈士奇像我。”
“你不知道‘少爷’脾气特别爆,动不动就拆家,跟那时候你在节目组的样子特别像——”
明旌勒紧手臂,使得她贴在自己身前动弹不得,“还说?”
棠心笑,“你看,才说两句就露出真面目了吧?”
明旌一言不发地低头堵住她的唇,舌尖相触纠缠,直到小姑娘又要喘不上气,他才分开,哑声说:“真面目?这才是我的真面目。”
棠心的唇微肿,红艳艳的,“你还真当这里没人认识你是吧?”
“认识我又怎么着,我光明正大吻自己的女朋友,有哪见不得人?”
“我爸最晚年底出院。”棠心忽然说。
明旌一开始没明白话题怎么跳到棠铮锋身上的,而后忽然福至心灵,“我跟你一起接。”
“等你见过爸爸,”棠心没敢看他的眼睛,“……就不用瞒着了。”
明旌愣了好几秒,终于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顿时欣喜若狂地将怀里的小姑娘抱了起来,连着亲了好几口。
“少爷”的牵引绳还被棠心拿在手里呢,它拼命地往另一边扯。
明旌低头,对大狗说:“别吵,你兄弟正谈终身大事呢。”
“少爷”被这么一恐吓,果然不动了。
棠心推他,“放我下来。”
“不放,老婆要抱一辈子。”
“女朋友都还不是呢,哪儿来的老婆。”
明旌一挑眉,“不公开就不是女朋友?那我马上公开。”
棠心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望着他的腿边连着“哎”了好几声。
明旌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少爷”龇着腿,尿了——刚扯着主人要走未果,憋不住了。
俩人一狗匆匆又赶回学校,棠心把人安置在自己房间里,说是出去给明旌找身换洗衣服,只剩一人一狗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