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他目光真挚的点点头,作为回应。
阮灵芝蹲在衣柜前,翻找出一件藏青色的卫衣,转身递到他怀里,“给。”
梁安瞬间皱起眉,捏着衣服说,“你哪来的男士卫衣?”
阮灵芝一怔,他连看都没看清,“你怎么知道是男士的?”
梁安睁圆眼睛,激动地抖着手里的衣服,“这么大!”
“你看这么大,而且……”他先是两手拉开卫衣,比在阮灵芝身上,立刻拿回鼻下嗅着,再举到她面前,“不是你的味道!”
“什么不是我的味道,怎么可能,你自己闻!”阮灵芝说着,拉起自己睡衣的领口。
梁安跨上前一步,没有凑去闻,而是低眸看进她敞开的衣领下……
是准备睡觉,她当然没穿内衣,阮灵芝一愣,咬着唇将衣服按在胸口,抬脚踢上他的小腿。
梁安不躲开的挨她一脚,还笑容洋溢,模样像十七八岁的男孩。
很快,他收起笑意,恢复不依不饶,“那就算是你的味道,可这还是男士的!”
阮灵芝满脸无奈的摇着头转身,从衣柜中拿出同款色系的居家裤。
“以前我去旅游的时候,给我爸买的套装,你看标签还在。”她翻出裤头里的标签牌,再解释说,“我忘记拿回家给他,所以就一直放在衣柜里咯。”
梁安‘唔’一声点着头,接着被她推一把,她说,“洗你澡去,我睡觉了。”
关掉天花板的主灯,再打开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阮灵芝躺进被窝不久,意识有些模糊时,就感觉身边钻进一阵凉嗖嗖的风,紧接着不算温暖的布料贴上她的背,沉沉地胳膊圈住她的腰,慢慢收紧。
梁安的手拂过她面颊,勾走她散落的头发到耳后,她闭着眼睛触,指尖灼热的触感如此清晰。
“你身上好香。”他嘴唇靠在她耳朵上,气息洒下来,像砂糖一颗颗倒进去,融进血管,挠的哪里都痒起来。
阮灵芝把头埋进被子,因为她在洗完澡后,瞥见一堆护肤品后面,藏有一瓶ria’的香水喷雾,专门在沐浴后使用,是好早以前逛街的时候,脑一热就买下来的,平时极少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它拿过来,然后朝着身上各处位置,喷了几下。
而此时,梁安的大手正在顺着她的腰线,往上摸索。
滚烫的手掌来到柔软无骨的地方,轻轻地抚按后,稍稍用力捏揉,隔着衣料,更加催生躁动的因子,阮灵芝攥紧被子,男人的气息就在耳边,她不自觉呼吸声加重。
很快,他感觉到掌心一团绵软里,夹着一颗红豆,怎么揉都揉不走,时不时用指腹捏住它,不留缝隙的贴着她的背脊,听她细微的喘息声,他喉间滑动一下。
“明天……”阮灵芝抓住他的手,同时紧张的承诺着,再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腰际,“今天不行,昨晚……现在我还是有点难受。”
梁安嗓音低哑的不行,却还是撑起半身,问着,“是我让你难受的吗?”
阮灵芝撇撇嘴,“不然是鬼哦。”
“那我帮你揉。”梁安说着,向她的腿间伸去手。
阮灵芝及时按住他,“大哥我求你了,安分点睡觉吧!”
“好吧。”梁安声音几乎哑到听不清,他翻身关掉夜灯,再躺回床面。
一时万籁俱寂,只剩两种呼吸声交替,紧挨着她的身体下,有东西顶着她,阮灵芝感觉血全涌在脑袋还下不来,刚想问他会不会很难受。
梁安先开口,“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哥?”语气充满疑惑。
阮灵芝放弃吭声,安定心神,闭眼睡觉。
-
“你们不是开的泰国菜餐厅吗,为什么会有印度飞饼?”
安熹微腿上竖着能挡住她半身的菜单,这么问着她身边站的男服务员。
估计是经历过梁安那个‘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的折磨,再加上现在已经接近下午一点,还没吃上饭,确实挺饿的,阮灵芝出言相劝,“你行行好,别折腾人家服务员了。”
安熹微回头耸肩,继续翻菜单,结果又让她发现,“诶,怎么还有烤馕,这不是新疆的嘛,跟你们泰国有什么关系?”
阮灵芝叹口气深深闭眼,扶额,“你管那么多呢,你点菜不就好了!”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安熹微转头看去,发现不是她的,随即继续调戏服务员。
阮灵芝拿起手机的同时,看见在不远处举着手机,目光四处搜寻的韩煦。
于是,她伸长胳膊,朝他挥了挥。
☆、第36章 腐蚀(4)
那一年,初冬,电视机里正播着赵雅芝主演的新白娘子传奇,舫城开始下雪,薄如尘埃,从远处飘来粘在窗玻璃上。
听见水烧开的声音,韩煦匆匆跑进厨房,关掉灶火,站到凳子上,提起烧水壶,将开水灌进保温瓶中,热雾滚滚,扑得一脸湿气。
按紧保温瓶的木塞,他端着盛有热水的搪瓷杯,回到房间,放在床头柜上,扶起躺在床上的女人,她消瘦的仿佛风一吹就折断了。
她胸口闷咳一声,伸手示意韩煦拿过纸巾来,捂住嘴巴,将浓痰一般的血揉成纸团。
韩煦接过纸团赶快扔进垃圾桶,接着端来热水靠近她嘴边,让她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
她抬手摆摆,表示自己喝不下了,韩煦便把搪瓷杯放回床头柜上,看着不过十岁的儿子,伺候自己重新躺下,盖被掩角,她不禁闭上眼,不敢再看,作为一个母亲,自生下他后,就没为他做过什么,她实在自责不已。
房间外面的动静传来,他就知道是韩田野回来了。
走进厨房,韩煦看见他正忙着剪开捆中药的草绳,倒进砂锅中,盛水,牛皮纸盖住锅面,掩上锅盖,同时说着,“泡二十分钟,你再把开火,大火,等药开了转成小火。”
韩煦边听着,边点头。
韩田野再次离开家门前,用沾着中药味的大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他站在门口,看着他宽阔的背影,走进漫天薄雪中。
韩煦的妈妈在私营的棉花厂工作,后来有一名工人在厂里偷偷抽烟,近千吨的棉花转眼成火海,烧的工厂老板就此破产,而她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工作,但因为她长期吸入大量的棉絮弄成肺结核,这两年情况愈见严重,经常咯血。
韩田野诊所的条件始终有限,初见症状时就把她送到大医院去了。
可惜花去大笔费用,还包括从亲戚那里借来的钱,仍是不见起色,而且治疗过程也折磨着她的身心,他同样是医生,看得出没有什么痊愈的希望,不忍她再折腾,于是把她接回家,找了一间老医馆开中药喝。
那天晚上,雪落半尺铺在门前院中。
韩煦坐在凳子上,捧着脸看电视时,听见几声咳嗽和孱弱的呼唤,他即刻跑进房间。
她瘦成柴火棍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韩煦忙不迭握住,便在床边地板坐下,忽然很想摸摸她的脸,当他这么做时,她皱成山脉般的眼角,滑出泪水。
她声音虚弱而低哑,“妈妈觉得,对不起你,可能,不能看着你长大了。”
韩煦听着睁大眼睛,愣过后忍不住哭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他即使受同学欺负,也不敢回家说,害怕没有人给他出头,更担心她会因此愧疚,但是知道又如何,她不能像别家小孩儿的妈妈那样,去替他出头,替他理论。
她握紧些手,哽声说,“你千万,不要恨妈妈。”
韩煦哭得说不出话来,耸着肩膀,拼命用胳膊抹着眼睛。
窗外渐渐天明,风吹过树梢的雪,婆娑如歌,她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韩田野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天,没有太多悲痛的神情。
办丧的人在院中敲锣打鼓,她静静躺在棺材里,棺材放在的客厅里,墙上贴着白纸,门外靠着花圈,韩煦却感觉很寂静,他想到还有一句,“我不会恨你。”没有来得及说,她已经悄悄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阮和平一家来吊唁,过后他拍拍韩田野的肩,轻轻叹息间瞥见棺材旁边坐着的韩煦,他随即推了一下身边的阮灵芝。
阮灵芝抬头看一眼她爸爸,得到眼神示意后,她无奈的走过去。
毕竟她比韩煦年长两岁,要哄小孩还不容易,两颗糖就搞定,阮灵芝这么想着,在口袋里掏找一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往他手里硬塞给什么。
韩煦疑惑着皱眉,摊开掌心,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阮灵芝朝他笑着,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韩煦对她的感觉比较复杂,阮灵芝的爸爸和他爸爸是好友,家住的也近,经常带着她来串门,但是他们的关系却在熟与不熟之间。
因为阮灵芝不跟着别人一起欺负他,也不帮他,只是冷眼旁观,有时见她穿着红色的皮鞋,背着书包走在窄巷中,影子投射在砖墙上,嘴里哼着什么曲,和落下山的夕阳特别相配。
终于,韩煦记得那天,在他被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推到墙角,正好阮灵芝经过,站住脚,他以为她会出言阻止时,她冷冷地说着,“活该,人家打你,你不会打回去?”
他愣住,接着血气一下涌上脑袋,结果吓得她立马跑走,然后找来韩田野。
此时此刻,韩煦听着她说,“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爸爸说,你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折成纸鹤,它就会飞去天上,告诉奶奶。”
她往前俯身,瞅准装饰棺材的白纸花,左顾右盼,偷偷撕下一瓣,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最近正流行的糖果笔,上面糖果下面是圆珠笔,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他,“呐。”
韩煦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解释道,“你写,我来帮你折。”
他低下头,握着笔迟迟没落下,反倒是眼泪先滴下来,不断打湿白纸。
韩煦泣不成声的说着,“我不会折,那以后是不是,不可以再和妈妈说话了……”
阮灵芝一愣,直起腰来,“这还不简单,你来找我啊。”
韩煦哭着看她,她信誓旦旦的许诺,“不管你写多少,我都帮你折,不信拉钩。”
阮灵芝朝他伸手,留出小拇指。
突然很想问问她,一直哼的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
韩煦的意识逐渐清明,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好像清醒着,又仿佛在梦里,梦到小时候的事。
他起身坐在床边,揉着太阳穴,扫过台灯下放着的手机,蓦地想起什么,急忙拿过手机按亮屏幕,果然见到两通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
约好这周六和安熹微见面,估计是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多,他睡过头了。
韩煦来到这座城市就过着三点一线的工作生活,还是头回走进这里的shoppingmall,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短信上的泰国菜餐厅,它位于室外广场的四楼,一半露台,一半室内,装修精致,紫色的帐幔挂在天花板,灯光透过轻纱落下,格外妩媚。
韩煦刚拨去电话,就看见阮灵芝挥着手臂,他随即示意身后的服务员,然后走到她们坐的位置,拉开阮灵芝旁边的椅子,正好面对着安熹微坐下,“不好意思,来晚了。”
“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快饿死了。”安熹微拉起袖口,点了点手表,接着一脸不信的说,“别说你是要见我太紧张,在家梳妆打扮才出门。”
韩煦不由得失笑,解释,“睡迟了。”
他这一说,阮灵芝握着水杯的手一顿,记得以前,从来是韩煦来叫她俩去上学,不管晚上复习到多晚,他依旧能按时起床。
所以,安熹微愣愣的说着,“不容易啊,你还能睡迟。”
韩煦笑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加班加晚了。”
下午两点半,一桌的菜扫荡大半,另外还有一瓶红酒,阮灵芝和韩煦就尝几口,剩下全被安熹微一个人喝光了。
幸好韩煦在,不然阮灵芝真控制不住,一边傻笑着,一边胡言乱语想要抢空周生生门店的女人。
他俩架着安熹微走在商场里,她一路嚷着东面a门,等到他们从东a门走出来,阮灵芝第一眼就看见穿着校服的李若寻,他几步走来,扶住安熹微。
“你怎么来了?”安熹微很是疑惑的指着他,问,“你今天不是去学校补课吗?”
阮灵芝无奈的说道,“是你打电话叫他来的。”
安熹微一听,恍然的眨眨眼,“哦,是嘛?”
李若寻表情不大好看,阴沉沉的,什么话也没说,对她和韩煦点头,跟着试图将醉醺醺的人扶进计程车里。
安熹微扒住车门,对他们挥着手说,“那我走啦,拜拜小煦,拜拜灵芝!”
坐进车内,她还要爬过李若寻,按下车窗,招来阮灵芝,目光灼灼地握着她的手说,“祝你和那个小纨绔,百年好合。”
离得不远,韩煦将这句话完完整整的听去,慢慢黯下眼眸。
计程车开始缓缓行驶,安熹微最后钻出车窗说着,“拜拜!”然后被李若寻拉回车内。
看着她的背影,韩煦说道,“我去拦车。”
阮灵芝回头来不及出声,就见他走到路边,等她再看向那辆渐渐远去的计程车时,不由得一愣。
计程车后窗玻璃是半透明的,阮灵芝似乎看见……
他们,在接吻。
直到韩煦呼唤她,而那辆车也拐弯消失在视野,阮灵芝才回过神。
刚上车,韩煦就提出到他家坐坐,因为他从事的金融行业,要接触各式各样的客户,也不能总呆在一个区域活动,所以希望阮灵芝能帮他研究一下这座城市的攻略,上次深夜打电话给她,也是这原因。
阮灵芝不好拒绝,加上她对韩煦毫无戒心,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韩煦住的也是一室户,和她租的房面积差不多大,一眼能览尽,环顾四周生活痕迹很重,大概上一个房客刚走,他就搬进来了。
他进门先问阮灵芝要不要喝水,她随口说道,“来一杯蓝山咖啡。”
韩煦笑一声,走到厨房给她倒来一杯白开水。
他转身将水杯递给,坐在餐桌边的阮灵芝,她接过轻声说着,“谢谢。”
因为这天气突然间升温,明天又要下雨,简直莫名其妙,阮灵芝好不容易在一堆冬衣中,翻出一件藕米分的薄款针织衫,有点透,领口有点低,所以她里面穿着打底的黑色吊带背心。
韩煦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她的锁骨,一缕发丝自然的垂落在那,衣领很宽,而白如霜雪的皮肤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印子,他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不明白那是什么。
于是,他问道,“你和梁安在交往吗?”
他开口的同时,阮灵芝的手机震动起来,韩煦的话就像闪过脑中,她没有细听,就先接起电话。
阮灵芝撇过头,语气无奈又佯怒的说着,“我不是说等会儿就给你打电话嘛。”
梁安皱起眉,扁着嘴,“今天是周六,又不要上班,你在做什么不能给我打电话?”
韩煦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含情的眼睛,被几缕散落的发丝挡住,说不出的柔美,有些情绪一直被他压抑着,自梁安的出现,开始溃烂,腐蚀他的血肉。
“你们分手吧。”韩煦声音清冷说着。
阮灵芝怔愣的转过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而手机那边,听见男人的声音,梁安立刻站起身来,吓得趴在他脚边的jake,跳起来叫了两声。
韩煦沉声重复一遍,“你们分手吧。”
阮灵芝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挂断了电话。
☆、第37章 打赌(1)
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去,又再次亮起来。
来电显示是小纨绔,阮灵芝没有接,因为此时空气仿佛凝固。
日光从正对着厨房的窗户扑晒进来,十分晃眼。
陡然回想起,那几年每当春季,柔风和煦的午后,他和她坐在别人家的院门前,分享一包薯片,看着冒出对面围墙的枝叶,满树韶光透过罅隙,散落在砖墙上。
他在等待,她偶尔转头看自己一眼。
少年的心事,昭然若揭。
她一直都知晓,卑鄙的是,从来不说破,不与自己说破。
阮灵芝低头思忖片刻,犹豫着开口,“韩煦,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来看待,你明白吗?”
“我明白。”韩煦没有迟疑的回答,声音不带起伏的说,“可那是你的感受,在我看来不是这样。”
阮灵芝抬头看着他,这是韩煦第一次使她感到有点无理取闹,一时无言。
韩煦眉头轻蹙,目光执着,“我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我内心的想法,除了你。”
阮灵芝低垂眼眸,抿住唇不置一词。
她这般默然的态度,韩煦心生委屈的挤出一句话来,“你说过无论以后怎样,你都会陪着我,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阮灵芝注视他,笃定的说道,“我说的是,无论以后你遇到怎样的麻烦,我都会陪你度过,说这番话是站在作为姐姐的立场,是出自亲情。”
韩煦的胸腔中发出一声轻笑,撇开头不让她看见眼中的失落,再回头时,他说着,“目前我最大的麻烦,是我们中间有第三个人,而你明明能让他消失。”
“韩煦,如果你一定要勉强我……”顿了顿,阮灵芝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决,“对不起,我食言了,以后我们就当彼此的陌生人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她站起身作势要离开,韩煦嘴角勾出一抹痛苦的笑意,“你就那么喜欢他?”
阮灵芝定定地看着他,“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对你产生爱情。”
韩煦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带着湿意,扬起一点下巴,“你曾经也说过,最厌恶像梁安那样的人。”
“现在我依旧看不上那种人,只是爱着他而已。”
阮灵芝一字一句的说,他听着就像站在悬崖边,耳畔风声尖锐,她伸出手,狠狠地推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