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宋夏眠跟他的思维方式差太远，完全接不上线。宋夏眠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也就懒得想了，反正她就是跟着师父来见习的，师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行了。
方侑昀也很看不上关司长这做派，联系之前宋夏眠的报备和刚刚见过那个关少爷，也能猜个大概，打完招呼之后索性就直接无视他了。给洪老爷子把了个脉，问了一下日常起居。
洪老爷子最近状态还不错，不过人上了年纪，身体机能总有这样那样的衰退，方侑昀就留了个平安方。他让宋夏眠写方子，自己又补充道：“其实呢，如果没有什么不舒服，最好还是不要吃了。平常保持心情愉悦，避免多思劳神，合理饮食，适当运动，就尽够了。”
这些老干部都有自己的医疗班，这些当然都是老生常谈，洪老爷子也听得耳朵起茧，当下也就只笑呵呵应着，一面去看宋夏眠写方，又夸小姑娘年纪不大，倒写得一手好字。
宋夏眠口里谦虚着，心里两排宽面泪。
不要提她这字了，提起来都是泪啊。
连南弦替她按摩手腕都已经按烦了啊。
这边方子晾干交过去，方侑昀就起身告辞。
关司长这才急了，但在洪老爷子面前也不敢造次，只挤眉弄眼向洪老爷子的生活秘书递眼色。
秘书这才轻声提醒了一下，“洪老，你看…”
“哦哦，”洪老爷子这才突然想起来一样，向方侑昀道，“小方啊，你来也来了，顺便替小关看一眼吧。”
方侑昀就真的看了关司长一眼，然后继续告辞。
宋夏眠差点没忍住，只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应喷笑，才努力绷住了脸。
在心里默默给师父点了三十二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作为师父还是很好的～
第111章 拒医
关司长顿时连脸都变青了,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上前一步，喝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洪老爷子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
虽然关司长之前的态度是不太好，但他都开了口，方侑昀却连诊都不问,甚至连借口都不找就要走，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我怎么了？”方侑昀根本就不把关司长看在眼里,但毕竟是在洪家,还是辩解了一下，“洪家请我来给洪老爷子看病，我看完了，难道还不能走？”说完还顿了一下，看向洪老爷子，“就算是洪老爷子，也没这么个留人的规矩吧？”
洪老爷子当然不好强行把方侑昀留下，但要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不等于白请他来一趟吗？他没病没痛的，难道稀罕方侑昀那张平安方？还不是为了关司长？
这关司长是他大儿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也算是他这一系比较重要的人物，那个位子他们洪家也是看重的。所以关司长求到他头上说想私下请方侑昀看个病，他才会帮这个忙。
他也没想到关司长会这么蠢。
虽然说当官当久了都有点架子，但那也要看在谁面前啊。
他洪安岳对方侑昀都和颜悦色的，你一个小小的司长，有什么资格摆脸色？现在搞成这样，连洪老爷子都有点下不了台，只好给生活秘书使了个眼色。
秘书也很无奈，当然只能赔着笑上来打圆场，向方侑昀道：“方神医误会了。哪能不让你走？只是关司长求医心切，一时失言。”又向关司长道，“心急也不能吼医生啊，还不快给方神医赔个不是。”
关司长顿时一僵，他完全没想到方侑昀真敢连老首长的面子也不给，但这个时候要他道歉，他却又拉不下脸来。
他一时没说话，方侑昀便先开了口，“哦？原来他是来求医的？我还以为是来视察的呢。”
关司长一张脸都快胀成猪肝色了，但看洪老爷子不说话，秘书又明显带着警告的神色盯着他，也只能干咳了一声，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方神医圣手仁心，不要跟我计较。”
方侑昀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知关司长为谁求医？”
他这么问，关司长反而愣了一下。
当日宋夏眠不过一个照面就看出他有病在身，方侑昀这做师父的不可能反而看不出吧？
显然还是在拿腔拿调。
不过现在是关司长有求于人，也只能按捺着性子，陪着笑道：“自然就是我本人。还请方神医…”
“哦？”方侑昀打断了他的话，挑起一边的眉来，“我记得当初小徒提出要替你转交病历，关司长可是矢口否认自己有病的。之后还派了人去试探小徒，企图给她个教训，不是吗？”
之后还发生了宋夏眠被绑架的事。方侑昀当时是真怀疑过他们的。虽然事后证明和关家没有关系，但也不妨碍他看关家的人不顺眼。
关司长当然记得当初的事，不然刚刚也不会露出那种鄙夷的表情来。他并不觉得自己当初做得过分。他隐瞒病情有他的理由，宋夏眠这样的女孩谁又相信她真的会什么医术？她不知天高地厚地开口，他派人试探一下又怎么了？
可现在人家师父出面，他也不好直接这么回答，再者说了，他原本的确想让人给宋夏眠难堪的，可宋夏眠却的确看出他儿子的问题，他就越加不好说什么了，只能讪讪笑了笑，“当初只是一场误会…”
洪老爷子却是这时才知道他和方侑昀师徒还有这么一节，不由得就沉了脸。
方侑昀为人傲气，但只要客客气气照他的规矩来，找他看病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原本洪老爷子以为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道这姓关的竟然是之前得罪过方侑昀，才会辗转求他开口。
洪老爷子不介意顺手帮一把下属，但却不喜欢被人愚弄利用。得罪过方侑昀不要紧，总有办法可以挽回，他一点都没有跟洪家说明，才会让局面变得这样被动。
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方侑昀又道：“你有你遮遮掩掩的理由，但我也有我行医看病的规矩。像这样不尊重医生自己作死的人，我是不治的。请洪老爷子见谅。”
洪老爷子当然就不好再说什么。
培养一个自己人的确不容易，但也总不能压着方侑昀给他治病。
方侑昀又不是什么善茬，真惹火了，他连洪家都不会放在眼里。以后真要求他救命的时候怎么办？
所以洪老爷子便摆摆手，生活秘书连忙送方侑昀师徒出去。
洪子华父子和关佑中本来就在外面等着，看门开了就站起来看向这边。
于是方侑昀停下来，目光在洪家祖孙三代身上依次扫过，笑了笑，“顺便提一句，什么王廷会所之类的地方，洪少爷还是少去几次的好。年轻轻的就开始肾虚，以后可不利子嗣。”
洪老爷子和洪子华就脸色一变。
洪劲本人可能的确是少根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告了黑状，只有点搞不清状况地眨了眨眼。
方侑昀当然也懒得解释，向洪家人拱拱手，带着宋夏眠往外走。
倒是关佑中跟了几步，问宋夏眠在京城会呆多久，说想请她吃个饭道谢什么的。
于是洪劲也凑上来，表示愿意作为东道主招待宋夏眠，吃喝玩乐随她挑。
宋夏眠很无言，不要说这两人是不是另有居心，就那副色迷迷的样子她也不想多看一眼啊。难道真要出手打他们一顿才行？
好在方侑昀刚刚告的黑状这时就起了效，洪劲被洪老爷子叫了回去，洪子华送方侑昀师徒到门口，依然安排了车子送回陈家。
这么一来一往，也就到了黄昏。
宋夏眠趁着晚饭前的空当，把今天这两个病例写到自己的笔记里。看着自己默下来的药方，又去跟师父请教了一番。
毕竟像陈老洪老这样的人物，没有允许她是不可能擅自去给他们把脉的。方侑昀也不可能开这个口。所以她只能从望闻问三个方面跟师父请教印证。
若是平常，方侑昀是很欣赏她这种认真的学习态度的。
但今天看她这样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却不由有点烦躁。
等医案讨论完，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晚上也要和我睡在一起吗？”
宋夏眠吓了一跳，真的刷地跳开了一步，然后才愣愣看向师父，眨了眨眼，“师父你刚说什么？”
“不然我半夜出去或者找人过来，你怎么跟你的南师兄交待呢？”方侑昀说。
他微微眯着眼，整个人都被低气压笼罩着，散发出一种明显不悦的气息。
宋夏眠不由得又退了一步。
然后才意识到，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情绪化的师父。
没有扮神仙时的云淡风清，也没有耍流氓时的阴狠霸道，反而…多了几分人气。
他是真的在烦躁吧？
…就好像所有为感情烦恼的普通人。
宋夏眠只是不知道他的烦恼是因为南弦的不信任，还是因为没有机会跟程素乔单独相处？
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不然还是索性装傻吧？
方侑昀这时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可看着宋夏眠那副为难的样子，却依然忍不住自己心头的邪火。
“南弦给你点好处你就这么死心塌地给他当间谍耳目，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师父！！”
宋夏眠可委屈了。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好吗？
师父要看病她本来就是要跟着的好吗？私下里…也不是故意要缠着他啊。
中午那会，是因为她也挺久没见程素乔了，再者师父师兄也没发话，她要是主动回避让他们单独相处才不自然好吗？
这看完病了，写病历记方子，讨论印证，也是方侑昀自己给她定的规矩好吗？
而且这会程素乔和陈柏豪出去还没回来呢。
但…老实说，这样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夹在一对吵架夫妻之间的小孩。
“你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爸。”之类…
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结果就没忍住，悄悄乐了一下。
不过，嘴角才刚一弯，她就反应过来了。
真要在这时笑出来，还要不要命啊。
连忙绷紧了脸，低下头做出严肃的样子来。
结果看起来反而扭曲，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快变形了。
方侑昀当然已经看到了，皱了一下眉。
宋夏眠就把头垂得更低了。
结果方侑昀自己叹了口气，“想笑就笑好了，憋成那样，丑死了。”
宋夏眠这才松了口气，当然笑还是不敢笑的，只道：“其实南师兄真没交待我做什么…”
方侑昀刷地一眼瞪过来，“所以是你自己的主意喽？”
宋夏眠哪敢承认这个，她有几条命啊。连忙道：“师父冤枉，我真是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哼。”方侑昀哼了一声，“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谁？”
宋夏眠就闭了嘴，虽然她的确还没得来及做什么，但当初的确是想过要紧紧跟着他们两个当灯泡的，这时自然不好反驳。
方侑昀靠到了沙发上，还没消气，质问：“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们像防贼一样的防着？”
这叫人怎么回答呢？
难道说南弦吃程素乔的醋吃了十几年，所以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习惯性防备？
又或者直接说师父你本来就偏疼程师兄，不由人不防着？
宋夏眠当然不敢真那么说，只能打了个哈哈，道：“是因为师父你太有魅力了。”
方侑昀却半晌没有说话。
宋夏眠静了半晌，看他也没有别的动静，就自觉地去泡了壶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写这章的时候…很邪恶地想…跟师父一起睡也不错嘛…捂脸…
第112章 误会？
方侑昀接过茶杯,才又长长叹了口气，轻轻道：“这几年，我的确一直对素乔心存愧疚。”
宋夏眠没接话，只在心里默默地想，看，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结症在哪里吧？
“他父亲跟我是好朋友,当年被仇家所害,我却去晚了,只来得及救出素乔。他那时才六岁，突逢剧变,状态十分不好。还有点自闭，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我，他不让任何人接近。我是他唯一信任的人。所以对我来说，他也非常重要。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伤害他。”
方侑昀说着，垂眸着着茶杯，满脸惆怅。
宋夏眠看过这个故事，当然知道程素乔是方侑昀一手带大，情分格外不同。不然南弦也不会那样嫉妒程素乔。
但现在因为她的加入，南弦并没有对程素乔使用故事里那些手段，要说真对程素乔有什么伤害…其实也说不上吧。
至少宋夏眠是不觉得这种感情上的选择有什么不对的。在她想来，两边都暧昧不清地挂着，才是真正的伤害。选择甲就觉得伤害了乙，心存愧疚牵挂不已，那难道又不是对甲的伤害吗？这样不干不脆，心挂两头，倒不如像苏绮梦那样索性大家大被同眠烩成一锅算了。
所以看到方侑昀这个状况，她真是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只是她作为小辈，也不好出言指责，便只低头看着面前的茶具不说话。
方侑昀继续道：“他这几年不回来，都是因为我吧？早知道那天对他的打击那么大，我就不应该…”
听到他这么说，宋夏眠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就不跟南师兄在一起了吗？”
在这件事上，她始终是偏向南弦的。
因为她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真正感动了她，让她觉得这些故事角色是有血有肉会受伤会心痛真真正正的人的，就是那位看起来有点神经病，其实内心却敏感脆弱的二师兄。
方侑昀听到她这句话，便停下来，抬起眼看了她很久，才露出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原来如此…”
宋夏眠反而纳闷了，什么原来如此？
方侑昀长长吁了口气，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我收为弟子的么？”
宋夏眠回忆着当年的事情，试探性问：“所以…当年…师父真的是在吃二师兄的醋？”
方侑昀脸上有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所以，我的选择，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很清楚了吗？”
宋夏眠又把当年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就很想直接掀桌。
清楚个鬼啊？
哪里清楚了？
除了她夹在中间受了无数夹板气之外，其它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好吗？
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敢不敢明刀明枪把话摆明啊？
不过…这么一想…除了没有明明白白三人对面把话挑开之外，从那之后，方侑昀跟程素乔，似乎的确很少单独在一起，也很少有特别关照…
可这也太含蓄了吧？
宋夏眠苦着脸，“师父当年要是能这么清楚地跟二师兄说明，我何至于被他欺负这么久？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只有行动和暗示就足够的。”
方侑昀也苦着脸。
他们是同性，又是师徒，哪有那么容易开口明说？只是今天实在真的烦躁，才想发个劳骚，哪知道误会竟然埋了那么多年？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冷眼看着别人，似乎什么都清楚明白，比如林震，比如沐泽…甚至觉得臭小子们又蠢又幼稚，但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却一样又蠢又幼稚，甚至还不如那些愣头青，竟然还要徒弟来点醒。
他整个人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笼罩了。
…太丢脸了！
宋夏眠又道：“那师父还说对程师兄愧疚。师父没给二师兄明确足够的保障，又对程师兄这样挂念，二师兄怎么可能放心？”
“我说内疚是…”方侑昀叹了口气，声音艰涩，“你也知道素乔是一个…精神上有点洁癖的人。我是他师父也是他唯一的长辈了，本应该有一个更高大完美的形象。就算…性取向不一样，本来也应该找个更好的时机以更好的方式告诉他，而不是让他直接看到…我在想，那一刻，他心里大概连天都塌了吧…他现在这样四处流浪，也没个伴…到底…都是我的错…”
宋夏眠愣在那里，眨了一下眼，又眨一下。
啥？
师父内疚是为了这个？
难不成她真的一直都误会了？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吐了一下糟，以师父对二师兄那种含蓄闷骚到死的表达，要他找到“更好的时机更好的方式”告诉程师兄他的选择…指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呢。说不定到时还会走回二师兄忍不住做蠢事的老剧情上去。
宋夏眠叹了口气，“所以呢？师父是想弥补程师兄吗？那你考虑过二师兄的感受吗？”
方侑昀静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要是没考虑南弦的感受，用得着在她面前说这么多？
他之前情绪失控是真的，南弦知道程素乔在京城，却没跟他说，反而给他派了个小间谍。这种不信任让他十分焦躁。
但之后的解释也是真的。就像夫妻吵架孩子能当个中和剂润滑油一样，有些话他自己不好说，也没有别人说有用，所以还是要一个媒介的。
宋夏眠完全接收到了师父的不高兴，但却笑了，“这种话我才不替你传呢。师父还是自己跟二师兄说吧。”
说着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