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
红千机轻轻“哎哟”一声,松开挽着连城璧的手,上身往后一仰,就势避开,两把刀 “唰唰”□了她身后的木板墙。
红千机瞥了一眼那两把刀,回头对着白苏挑起眉毛,高声道:“毒观音,你这算怎么回事?”
“第一,”白苏指了一下连城璧,对红千机道,“我的男人你别打主意。”
“第二,”白苏看了看那两个匆忙跑走的女护卫,道,“你的人刚刚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
白苏抱臂在胸前,悠悠道:“我又不是故意闯你千机坊的,何况来者是客,你红千机这种待客之道,难道还不准我发发牢骚?”
红千机哼了一声,道:“顾白苏,你发牢骚就要拿刀砍我,那我若是真抢了你男人…”说到这里,她轻笑着看了一眼正径自朝着白苏走过去的连城璧,随即道:“你岂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太残忍了,”白苏笑眯眯地摆摆手,道,“我最喜欢研究那些能让人生上满脸皱纹的东西了,你如果喜欢,下次也送你一些,要多少有多少。”
红千机咬了咬牙,道:“谢了,我不需要。”
对于两个女人话里藏刀的交锋,看上去连城璧似乎并没在意,他一边向白苏走去,一边盯着她湿得几乎全部贴身的衣服,不自觉地皱眉,边走边将身上的外袍除下。
“怎么回事?”连城璧在白苏身边站定,将袍子给她披上,又替她拢了拢衣襟,低声问道。
“我说毒观音,这大白天的你去哪儿玩水了还是咋的,”红千机揪住了白苏这一身狼狈样不放,边说边捂着嘴直笑,“啧啧,弄成这副模样,也真是…”
“天气热,我洗澡去了行不行!”白苏对着红千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引得她一阵嬉笑。
鉴于连城璧表现良好,白苏决定见好就收,话已经点到了,若为着那几句嘲笑和红千机接着斗嘴斗下去,说不定还真会打起来,而现在…她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不虞的连城璧,心知那些图纸要变成现实,还得靠红千机这个女人。
思及此,白苏耸耸肩,对连城璧道:“恰好被厉刚的老爹追杀了而已。”
“不过他已经死了,”没等连城璧开口,白苏又接着道,“你先把机关的事宜处理好,我们一块回去吧。”白苏摸摸自己湿哒哒的发梢,笑道:“我得赶紧回去换件衣服。”
见她并没有就刚才那一幕质问他,连城璧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一边替她搓热一边道:“好,等我一下,很快。”
“不过,”连城璧又补充道,“还是先找红姑娘借件衣服换上吧。”
白苏撅了撅嘴,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那好吧。”
*
红千机的衣服走的都是妖娆华丽的路子,颜色张扬,款式大胆,白苏挑挑拣拣,在红千机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她总算找到一件式样朴素些的,但穿在身上,虽然还算合身,可总还是觉得怪怪的。
白苏觉得怪怪的衣服,在连城璧眼里,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盯着白苏盯了快有一分钟,盯得白苏都不自在起来,他才慢悠悠评价道:“挺好看。”
但在白苏听起来却不是那个味道,她哼了一声,道:“红千机的衣服都挺好看。”
连城璧微微一笑,道:“你穿,比她穿好看。”然后,他满意地发现白苏的耳朵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其实,他这话不是哄白苏,他是真的这么觉得。
红千机的长相身材打扮,连城璧只有很模糊的感觉,但在他的印象里,他很清楚地记得,白苏从未穿过这般女人味十足的衣裳,小朵小朵的桃花密集地沿着裙摆一路蔓延,在胸`部的位置盛开,轻柔的质料会在她的步履之间不经意间带出一份性`感。
白苏的身材本就极好,那大气沉稳而又不失狡黠灵动的强大气质配上这样一身妖娆艳丽的服饰,无端端生出几分奇异的美感来,如此一来,长相反倒会被忽略掉。
那是一种纯真和成熟的混合,娇俏与妩媚的并存。
在白苏换好衣服的那一刻,连城璧有那么一刹那,起了让她换回衣服的念头。
他多希望,她的美丽,只让他一个人看见。
*
不过白苏可不知道连城璧盯着她这身衣服时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她关心的是怎么回去。
由于连城璧只骑了一匹马来,因此回去的时候,白苏只得和他共乘一骑。让白苏觉得奇怪的是,和城璧谈话的时候,红千机明明一副很黏糊的样子,但她和城壁要走的时候,红千机却爽快得很,一点也不挽留。
不过,白苏直觉,红千机偶尔瞥过她的时候,那目光,有些阴冷。
在她想着红千机的眼神之时,两只手臂从她的身后环上来,搂住了她的腰肢。“在想什么?”连城璧牵住缰绳,头轻轻放在她的肩头,低低问道。
感受着身后传来的热度,白苏舒服地靠了上去,听到他的问话,她想了想,还是出口问道:“你说,红千机会不会是天宗的人?”
“谁知道呢,毕竟冰冰姑娘没有看到全部的天宗下属,江湖中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连城璧一边驾马一边道,“只要她按时做出那些机关,其余我不管。”
白苏道:“那她有没有可能在那些机关里做手脚?”
“我会让明善查验,千机坊离峨眉不远,”连城璧笑了笑,道,“若她真是天宗的人,我们又多了一条能找到逍遥侯的线索,岂不是也很不错?”
白苏却道:“万一朱白水也是天宗的人,那可怎么办?”
连城璧对她的问话有些讶然,道:“你不信他?”
“我自然信他,但是你信他么?”
“你信,我就信。”连城璧道。
白苏轻轻笑了。这句话说出来,听的人都会觉得很舒服。
连城璧又道:“你还没告诉我,追杀是怎么回事?”
“厉刚他爹厉青锋在峨眉找到我,要替他儿子报仇,不过我当时也只是给了他一剑,真正致命的是五步银环的毒,”白苏一边思虑着一边道,“何况当时只有我﹑沈姐姐和久香三人在场,厉青锋是怎么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连城璧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你擅毒,武林中人都知道。”
白苏灵光一现,不由道:“厉青锋以为厉刚的毒是我下的?”
“很可能。”
“看来还真是处心积虑想除掉我啊,连隐退三十年的老家伙都出动了,”白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继续道,“厉青锋掉水后,花如玉就出来了,果真是弄了个双保险吧。”
连城璧挑眉:“花如玉?”
“估计是天宗的香主吧,”白苏不太记得小说的具体细节,向连城璧描述了一番当时打斗的情况以及花如玉的长相后,不确定地补充道,“他当时应该是想杀我的。”
“或许只是想将你带走,”连城璧却道,“以当时的情况,他杀你,可以很快,没必要和你说话。”
白苏抚抚胸口,无奈地叹了口气,嘲道:“那我还得感谢他只是想带走我了。”
连城璧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峨眉。”语气里带着自责。
“问题不在这里,”白苏却道,“我好奇的是,厉青锋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又怎么知道今天我是一个人。”
“毕竟,若你在我身边,对付他,会很容易。”
连城璧这回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两人一时无言。只听得马蹄落在路面上发出的“哒哒”声,白苏被连城璧拢在怀里,温暖舒适,闻到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皂香,那一刻,白苏觉得,真是万般宁静美好。
“唉,那个,”她终于还是打破了沉寂,慢慢道,“你坚持一个人来,是不是怕我吃醋?”
“咳咳咳…”连城璧突然很用力地干咳起来。
“其实嘛,我是有点小吃醋,”白苏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换了谁,看见别的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动手动脚,都会不高兴的是不是?”
连城璧没说话。
但他内心对“自己的男人”这几个字还是很受用的。
“不过呢,我还是很相信你的,”白苏直了直背脊,严肃道,“不要因为一次错误而全盘打死嘛,你说是不是?”
连城璧有些莫名其妙:“我犯了什么错误?”
白苏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见这种女人,不带我一块去,就是最大的错误!”
好吧…
连城璧自知理亏,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和红千机总共没有见过几次,而且,商议已经达成,后面的事我会派人去和她交涉。”
白苏对这样的解释无动于衷,眨眨眼道:“你瞒着我,可不就是心虚的表现嘛!”
话音未落,白苏就感觉到身后人突然间的僵硬。
他笑吟吟地靠在连城璧的怀里,安抚道:“我哪有那么小气,今天我就没有生气,是不是?”
但是你动了刀…连城璧默默地想。
“而且我觉得,”白苏继续道,“如果真是爬墙啊外遇啊什么的,女的有责任,但男的更有责任,对吧?”
连城璧立马道:“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是呀,”白苏的笑容不变,点点头道,“因为你娶我都成问题呀,红爷爷和绿爷爷到现在都还没松口嘛,是的吧?”
连城璧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讷讷道:“只要你愿意就好了。”
“可是我很孝顺啊,”白苏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纯善无辜,“所以,只要红爷爷和绿爷爷不答应,我是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擅自嫁给你的呀。”
连城璧听得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周末了,又进入了码字倦怠期,只想睡觉~
正文 76更新
地窖
沈璧君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漂亮得雌雄莫辩的脸。
“萧先生,”这人替她把完脉之后便起身让座,“这位姑娘已经无碍。”
“多谢花公子。”萧十一郎朝那人颌首,随即便坐下来,握住沈璧君的手。
“不必,多亏萧先生救了心心,花某感激不尽。”看着萧十一郎和沈璧君深情对望的样子,花如玉轻轻地笑了。
那个被野猪追﹑差点被萧十一郎的马踩到的辫子少女,就叫心心。
“那么,花某先出去了,”花如玉转头对旁边端着放满解毒用具的盘子的少女说,“心心,走。”
心心看了看萧十一郎和沈璧君,对花如玉甜甜一笑:“是,公子。”
萧十一郎彬彬有礼地回道:“有劳二位。”
“无事。”
待花如玉和心心关上房门,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十一郎扫视了房间一圈之后,眼底才渐渐浮现出一种冰冷而锐利的光芒来。
随即,他倾身下来,将沈璧君额边凌乱的发丝细心地捋到她的耳后,柔声问道:“璧君,感觉怎么样?”
“我是怎么了?”沈璧君勉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得很。
“好好躺着睡一会,别动,”萧十一郎按住沈璧君的肩让她睡下,帮她拉了拉被子,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如水,道,“身上的毒才解,要休养上几天。”
“我中了毒?”沈璧君回忆着昏迷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隐约觉得头晕,那就是中毒的前兆吗?
“谁救了我,这是哪儿?”沈璧君又问。
萧十一郎笑着轻轻刮了刮沈璧君的鼻子:“你的问题还真多。”
“记得那七杀阵么?”萧十一郎道。
说起这个名字,沈璧君立马记起了那种犹如鱼在网中挣不脱逃不掉的窒息和绝望感,连忙点了点头。
“他们被我砍断的明杖中的烟是有毒的,你恰好吸了些进去。我给你喝了凤凰水后,见你的毒解开了,本来觉得没大碍。碰巧半途上遇着一个叫心心的小姑娘,她发现你的手也中了毒,”萧十一郎摩挲着沈璧君右手上那处被放血后抹了药包扎起来的地方,道,“赶回无垢可能来不及,心心说她家公子会解毒,我就带你跟着她过来了。”
“这里离姑苏不远,是个挺大的镇,叫饶丰。”
“救我的便是我刚刚看见的那位公子么?”沈璧君好奇。
“他自称姓花名如玉,”萧十一郎挑起半边眉毛,戏谑道,“问他做甚么,莫非你看上那小白脸了,那我会很吃醋的。”
“尽胡说。”沈璧君瞪他一眼,自己却羞得满脸通红,拉住被子就往头上蒙。
萧十一郎最喜欢逗她,他觉得璧君又羞又恼的时候特别好看。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因着他一句玩笑而把自己闷死。
“我说笑的,”萧十一郎笑眯眯地掀开被头,柔声道,“先睡一会,开饭了叫你,嗯?”
“好啦,”沈璧君咬了咬唇,犹疑了一下,握紧萧十一郎的手,说道,“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萧十一郎微笑着颌首:“睡罢。”
*
“公子,已经调制好了!”心心手里拿着两支长长的白蜡烛,笑得很开心。
“差小二送过去罢。”花如玉净完手后,神色慵懒地卧在榻上,道,“小心些。”
心心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会不会被发现呀?”
花如玉轻轻一笑:“待他们发现,一准晚了。”
“花香主好计谋,”一个气质温和长相普通的男人从昏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很平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萧十一郎以为金菩萨的毒已解,却不知沈璧君吸了这蜡烛燃着的烟后,会变成…”
“嘘,”花如玉竖起青葱般的食指于唇边,笑容满面道,“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那男人会意一笑:“不说,我只看。”
花如玉斜斜瞥了一眼男人身侧,道:“哦?!你倒有闲心,我还以为美人在手,你会猴急得不行呢!”
原来这男人竟一手抱着一个拿斗篷蒙着的女子,身形苗条纤细,虽看不清面貌,却也想必是个美人。
“呵,享用这位美人的确比看戏更重要,”这个温和男人的眸子里缓缓露出一种野兽般的凶光,他舔了舔下唇,道,“说起来,还要多谢花香主。”
花如玉一笑:“不必,宗主知道三成兄挂想风姑娘已久,这次行动前特别吩咐我的。”
听见“宗主”二字,男人目露崇敬,正色道:“宗主天恩。”
*
待男人带着花如玉口中的“风姑娘”离开后,天色已经渐渐擦黑。
心心去给萧十一郎的房间送蜡烛了,花如玉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里躺了一会。
忽的,他直起身来,往刚刚卧着的塌边一个凸起的刻花处摸了摸。
卧榻悄无声息地移开来。露出塌下一块和别处地板相接的缝隙很大的地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