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博知:“天兄若想夜间出行,我这叫人点火车护送。”
所谓火车,与外面的火车当然不一样,是面载着一个陶缸,陶缸可以点火堆的手推车,是此地夜间出行的必备物品之一,而且人们不能离火堆太远。
丁齐摇头道:“不必了,我只是想感受一番当年陶昕圣人穿行黑夜的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睡你的吧,不必管我。”
肖博知:“那要不要披竹甲?我这叫人给您拿一副合身的。”
丁齐摆手道:“竹甲也不必了,你既称我为天兄,应该相信我的话,我没事不会有事。”
天兄的话都这么了,肖博知也不敢反驳,只得在门前躬身道:“丁天兄一切心,若有事便随时呼唤我等。”
他们交谈时带着动作和手势,但彼此都是看不见的,因为环境没有丝毫亮光。完话肖博知已经把房门关了,丁齐突然又问了一句:“元帅大人,你一开口叫出丁天兄。这里看不见,又怎么知道是我?”
肖博知:“丁天兄的脚步声与其他三位天兄不同,感觉也不一样,我自能分辨。”
丁齐推开神祠的大门来到村社,发现环境并非完全的黑暗,外面还可见微光,而光源来自左右两个方向。
东大营的主社只有五十多户人家,规模并不大,但占的地方却不,所以每户人家的住所院落都很宽敞。神祠大门朝南,村社最宽敞的一条道路恰好从其门前穿过,神祠对面有一大片空地,那里是每月两次的“市”所在地。
村社周围修了一道约四米高、八十厘米宽的围墙,用块石和碎砖垒砌而成。相对于村社的人口规模,这道围墙的工程量相当大,可能是在漫长的历史好几代人修成的,其后的岁月便只需历年维护修补。
围墙有东西两道门,在接近门口的道路央,各有一个砖砌的四角亭子。亭子不大只有一米见方,间放着一个陶盆,陶盆点着火,下雨天也不会被浇着。火并不大,但在这绝对黑暗显得格外醒目了。
木栅大门夜间并不关,在外面很远的地方能看见发亮的门洞。此地居民假如因为意外在天黑前没有赶来,野地里也能得到方向指引。丁齐的脚步尽量放得很轻,不想惊扰已经入睡的人们,但他走到东门口的时候,还是把人给惊动了。
围墙内侧有一间屋子,有点像外面世界的大院传达室,夜间是有人值守的。丁齐还没有走近呢,有人听见动静从屋里开门出来了,看见是他,赶紧行礼道:“丁天兄,您这是要去哪里?”
值守人员是负责看火堆的,为了节约料,火不会烧得太旺,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往里加料,以保证一夜都不会熄灭。丁齐摆了摆手道:“你不必理会,在这里看好大门,我出去走走。”
那人却跪下道:“启禀天兄,天黑后有夜龙飞袭,荒野很不安全,您还是待在屋里关好门窗稳妥。假如天兄出了什么意外,是我等的罪过!”
丁齐摆手道:“你不必总是跪下行礼,站着话行。我既然敢出去,不会有问题,今日只是为了感受三千年前的陶昕天兄如何穿行黑夜。你不必烦扰,我有事自会出声招唤。”
丁齐背手持杖走出了东大营主社的东门,这和庄梦周曾摆过的某个姿势很像,但现在这扇门很宽,所以棍子没被门框绊住,背影显得很是潇洒从容。那位值守的社民看着丁天兄的背影,眼满是崇敬之色。
黑夜有危险,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别看见道路了,连方向都分辨不了,不可能正常行走,假如不心失足掉进水,恐怕连岸都找不着。另一个危险来自天空,随时可能会遭遇夜龙袭击。
村社相对较安全,因为夜龙通常很少飞进去,只是偶尔出现。村寨周围的旷野并没有夜龙的巢穴,夜龙出现的概率要深山多了,可仍然时常会碰到。毕竟夜龙会飞,在夜间四处觅食,十几公里的距离对它们来并不算太远。
当地有一种竹甲,传承自陶昕圣人制作的那副金丝竹甲。如今当然不是用金丝制作了,而是在质地坚韧的楠竹片角钻孔,以丝线或细麻线穿系,穿在身有点像古代的金缕玉衣,此物可防范被夜龙咬伤。
尽管有竹甲,这里的人也不会没事夜里披它跑出来溜达,只用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丁齐却拒绝了肖博知劝他披竹甲的好意,因为这会影响动作和反应,他依仗的还是手的长棍。
脚下是白天坐轿子来的路,头还能看见村社发亮的门洞,但转身朝着别的方向,便是吞没一切的黑暗。丁齐干脆把眼睛闭了,不紧不慢的前行。他夜里出来主要是想印证一件事并寻求一个答案,三千年前的陶昕究竟是怎样穿行黑暗的?这被当地的人们视为神迹。
没有风,周围很安静,甚至是一片死寂。如今的季节相当于初夏,丁齐记得时候在老家山村里,夏天有两样东西很吵人,是知了和青蛙。知了还好,而水塘里的青蛙可是彻夜呱呱叫的。
这里的青蛙非常多,可是夜晚竟然不叫,也许是环境使然吧。有意思的是,这里的公鸡清晨也不打鸣,因为品种和外面的鸡不一样。但清晨仍然有声音叫人们起床,是田野传来的蛙鸣声。这个世界的青蛙要等到天亮才叫。
在一片死寂,尽管丁齐的脚步声很轻,但也清晰可闻。随着脚步,他用手的棍梢轻轻点地,通过声仿佛“看”见了周围的情形。这是一种通感现象,是以一种感官取代另一种感官,对于一位心理学家而言并不是神秘。
丁齐现在的样子像一个盲人拿着明杖在走路,而黑暗对盲人是没有影响的。外面的世界已经有很多医疗机构搞过实验,训练盲人通过声定位判断周围的物体,而且已经进入到应用阶段。
这看起来是用听觉取代视觉,但知觉与感觉不同,它是脑海对信息处理加工的结果,通过声音最终还是在脑海形成了空间景象。而这种空间景象的来源也可能不仅仅是声音信息,还包括大脑对别的尚未意识到的信息进行了推测或想象加工。
丁齐此刻在黑暗行走并不会迷路,也不仅仅依靠听觉的通感,因为他有心盘。在来此的一路他都在凝炼心盘,哪怕闭着眼睛也知道已走过的道路以及方位,像穿行在脑海里已有的一个世界,哪怕眼睛看不见,心也是“清明”的。
假如仅仅依靠心盘,丁齐便只能去原先已到过的地方,如果拐个弯走向以前没走过的路,黑暗仍难以辨认。可是丁齐偏偏拐了一个弯,离开这条主路进入了岔道。须知东大营一带湖泊遍地、水系纵横,黑夜里乱逛是很危险的。
丁齐以棍梢敲地,在某种通感状态下,仿佛能分辨周围的空间景物,过了一会儿,他把棍子也收起来了,在这么寂静的环境下,脚步声够了。丁齐还有另一个结论,他此刻依仗的并不仅仅是听觉,另有一种不太好形容的感应。
方外秘法突破隐峨境之后,丁齐体会到了神识,神识像感官的延伸。在庄梦周给他推荐的,也提到过灵觉神识的概念,丁齐是借用了这个名词。但他并不喜欢那种很玄幻的解释,若丁齐本人也是某种修士,那也是学者型的修士。
到的灵觉与神识,丁齐本人已有亲身体会,但他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所谓得灵觉与神识从何而来,它们诞生的基础以及原理是什么?
丁齐首先从通感现象得到了启发。其实通感并不是绝对意义的用一种感官取代另一种感官,而是大脑将一种信息加工成了另一种信息。那么通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所谓的灵觉!所有的感官互通,被大脑加工成综合的感知信息。
你却不清楚它究竟来自于哪一种感官,表面是一种精神感应,背后的原理却是潜意识综合了人所有的、甚至平时都意识不到的感知功能。当这种感知经过长期的训练变得清晰而稳定,成为一种随时可以使用的能力,所谓的灵觉也化为了神识。
这是丁齐的结论。有人可能这是一种“神通”,但丁齐宁愿用另一种法,这是在通感现象的基础,经过训练、锻炼或者修炼所掌握的一种能力。
在一座陶砖垒砌的桥,丁齐暂时停下了脚步,没有声音,但他展开了神识,神识所及的范围内,周围的一切皆可感知。没有光亮便没有颜色,这和普通的视觉不一样,他所感知到的是事物的空间轮廓,同时也包含着它们的质地或者物性。
丁齐展开神识继续前行,他已经体会到当年陶昕的状态了,也明白了这位古人为何能穿行黑夜。他此刻像三千年后的另一位陶昕,在体会着陶昕当初的体会,又仿佛穿越时空在与之沟通,进入了一种身心状态的共鸣。
但丁齐跟陶昕又有区别,他并没有披着那身竹甲,只是手里拿了根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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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杖夜行
神识所及之处,便能够感应外物。 丁齐甚至有种感觉,只要他愿意,还可以隔空触动外物。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会对精力、体力造成极大的消耗与负担。方外秘法突破隐峨境之后,好像自然有了这种能力,但它本身所追求的并不是这些。
丁齐以另一种方式使用了这种能力,不以感知隔空触动外物,是纯粹去感知它们,将它们容纳入自我意识之。突破隐峨境便可以将东西带进方外世界,是这个原理,但东西还是人自己背进去的,这样最省力。
走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危险,丁齐甚至隐约有所期待,希望来几只夜龙让他试试棍法。这片天地的意志仿佛也感应到了丁齐的想法,很快满足了他的要求。走过这座桥后不远,又来到另一座桥,天空便传来振翅的声音。
丁齐站在桥央挥起长棍,只听啪啪几声响,他接连抽落了五只夜龙,有的落在田地里,有的落在了水,总之令其无法近身。这动静仿佛惊动了什么,或者他站在桥像黑暗一个醒目的大灯泡,假如夜龙是通过声音和温度感应到黑暗的事物,一定会注意到。
五只过后,又飞来了两只,两只被抽落,接连飞来了七只这时丁齐已经退到了桥下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因为桥狭窄的空间有些施展不开了。他的棍法再好也架不住夜龙多,需要配合步伐闪躲再挥棍抽击。
接连打落了几十只夜龙之后,丁齐也显得有些狼狈,仿佛这一片夜空飞行的夜龙都被他给吸引过来了,它们可能是从深山飞到原野方的一个群落。丁齐疾飞几棍打落了最后几只夜龙,赶紧收敛气息往悄步疾行,不能把别的夜龙群再吸引过来了,他方才有点托大了。
丁齐终于明白陶昕当年为何要穿着竹甲了,并不是本事不如他呀。以丁齐的身手,对付一群夜龙应该没问题,但假如成百千只夜龙同时扑过来,别棍子,锤子也不好使啊!
在陶昕的年代,田园荒芜,很多村社化为废墟,荒野的夜龙肯定现在多得多,而且陶昕时常还要穿行山野,处境也丁齐此刻危险得多。还好如今的情况已大有改善,只要不离开人们已开发的聚居地太远,不作死跑进深山里,丁齐基本还是安全的。
丁齐又到了大路向前行走,路时不时挥棍抽落几只夜龙,又遇到了一次规模的成群袭击,但都对付了下来。他终于感到有点累了,不仅是胳膊酸,更是精神的疲惫,他一直展开神识感应外物,神气法力消耗不?
走着走着,丁齐在无边黑暗又看见了一点亮光,那是东大营二社的位置。东大营主社周围分布着三个村社,二社在正东方,距离主社大概八公里。丁齐等人白天来的时候,途穿过了二社。从二社再往东行走大约五公里,便到了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也是丁齐他们走出深山的地方。
丁齐径直走向了二社的西门,围墙后屋子里值守的社民也被惊动了,心翼翼地推开门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丁齐,赶紧出来匍匐跪地道:“丁齐天兄,您怎会在此刻驾临?”
丁齐摆了摆手道:“不必总是跪下行礼,起身话好。”
那人却没有起身,抬起头一脸震惊之色道:“您是怎么走过来的?”
丁齐:“是这么走过来的。”
值守的社民:“我这去把大家都叫起来,庆贺天兄展示的神迹,此乃我东营二社千年之幸!”
丁齐赶紧阻止道:“别,别打扰大家睡觉!我是走过来看看,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你继续安心值守吧。”完话他把棍子放下,在火堆前坐好,先从兜里摸出几块樱膏糖吃了,然后闭目凝神不再言语。
那位社民不敢违背天兄之意,并没有跑去叫醒大家,但也没有到屋,是静静的侍立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心却似升起了惊涛骇浪。
丁齐等外来者被这里的原住民视为“天兄”,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他们是天兄下凡,而不是天兄的意志下凡附体于当地出生的某个人。陶昕当年申明,在末世之后,天兄不再下凡附体,防的是世人再自称天兄作乱,但防不住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这里的人都敬拜皇天帝,当然相信天兄是存在的,天国历史有,但自从末世之后,天兄不会再下凡附体了,只能直接来自天外。天国民众之所以对丁齐等人的天兄身份深信不疑,也不仅是庄梦周能装啊。
有天兄自天外降临,到达了大营,其他各大营得到消息都将信将疑,要么怀疑这事是不是真的,要么怀疑天兄的身份是不是真的。但紧接着大家疑虑被打消了,因为南、西、北各大营先后都有天兄降临,而且还展示了神迹。
除了庄梦周和尚妮是直接来到大营附近、白天进了村社,其他人可至少在野外待了两天啊,能够穿行黑夜到达村社,本身是传的神迹了。可以此前所有人到达村社时都是白天,当地民众没有谁亲眼见证过他们是如何穿行黑夜的。
但此刻的情况不同,这位值守的村民亲眼看见了丁齐从黑暗走来,没有打火把也没有披竹甲,却安然无恙,心的震撼可想而知。
丁齐端坐涵养神气,他确实需要复一下体力和精力。这么过了一个多时,那位社民还在一旁站着呢,忽听丁齐的声音道:“你再发愣,火要熄了!”
那人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屋取来一捆稻草和三根木柴添进了火堆,而丁齐已经站起了身,拎着棍子重新向来路走去。那位社民在大门央跪下,向着他的背影不住的叩首。丁齐明明已过不必下跪,但此刻没法管了。
去的时候他没有再走不熟悉的岔路,不时挥棍抽落几只夜龙,并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他在想一个问题:此地的黑夜虽然对人们的活动造成了很多限制,但从某种意义也是保护了他们。
假如没有这样的黑夜威胁,人们的活动区域恐怕会延伸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而且历史的战争和冲突规模也不会受到那么多的限制,此地的人类当年不定已经灭绝了,算陶昕想挽救都没有机会。
丁齐等人最初到达的地方是险恶的崇山峻岭,不适合开垦居住,想涉足那一带也极为困难,所以万年以来罕见人迹,在近古时代还被划为了保留地。那种地方很重要,至少保留了这个世界丰富的物种资源。
近万年来,这个世界的人与外界有何不同?从生物进化的角度,这其实是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发生明显的改变,但也能看出一点痕迹。如今的天国共有二十五姓,民众都是三千年前那五百名幸存者的后代,那些幸存者到底拥有哪些共同的优秀基因?
体质好、免疫能力特别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丁齐今天夜里又发现了另一件事,这里的人都拥有很好的通感潜质,至少听觉特别敏锐。如他先后遇到的两位值守社民,从很远的地方察觉到他来了,而外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则不可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尤其是那位东大营的元帅肖博知,仅仅是今天才见面,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而且当时还了一句话:“丁天兄的脚步声和其他三位天兄不同,感觉也不一样,我自能分辨。”
在丁齐看来,最重要的是那句“感觉也不一样”。也许肖博知本人也不清楚,他是能感觉出来,而这种感觉恐怕是所谓“灵觉”的雏形、建立在通感基础的潜意识能力。之所以会如此,也与此地特殊的环境有关。
丁齐突然发现,这一夜的行走,对锻炼神识很有帮助。假如将来三名弟子突破了隐峨境,也可以让他们用这种方法锻炼与掌握神识。这里的黑夜真是绝佳的修炼环境,是有点危险,不可以走得太远。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远近的田园与村社轮廓于天地间渐渐浮现,耳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头一看,东边的霞光已经升起,一轮红日将出未出。再转身来,前方已能望见东大营,竟有不少人已守在了大门内外的道路两旁。
丁天兄在黑暗走出了村社,一夜未归,元帅肖博知也睡不着啊,等来等去还没有等到丁齐来,他干脆爬了起来跑出去问情况,得知丁齐是走出了东大门,于是干脆站在门口候着。
他这么一折腾,又惊动了不少人,有人便跑出来问是怎么事?得知丁天兄在黑夜出行,然后更多的人被惊醒了。等到蛙鸣声响起,村民们纷纷起床的时候,东大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大家一起在东门口守着,不久后便亲眼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丁齐从黑暗与光明交替的晨曦施施然走来,背后的霞光渐渐升起,他背手倒持着一根长棍,身姿挺拔步履从容。丁齐走进东大营的时候,道路两旁人们纷纷下跪叩首。当他走村社央的神祠前,看见了刚刚走出大门一脸懵逼的三位弟子。
村子里所有人都在外面跪着呢,面朝着这个方向。孟蕙语声道:“师父,他们这是怎么了?”
叶言行压也低声音道:“他们犯啥错误了?”
毕学成则凑过来神神秘秘问道:“师父,您夜里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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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富足之乡
19、富足之乡
丁齐苦笑道:“没什么事,是我夜里出去逛了一圈,结果把大家都给惊动了。 先进去吧,否则他们不会起来的,我还有事要交待。”
到后跨院,正看见有社位村民把他们屋里的马桶都挑了出来,还戴着布制的口罩和手套。也不知这口罩和手套是这里原先有的,还是按照庄天兄或谭天兄的吩咐特意制作的。见到几位天兄走进来,两位社民赶紧将担子放下,闪身到一旁行礼,不敢离他们太近。
三位弟子是刚起床,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到神祠门口一看,结果被吓了一跳,等到房间发现洗漱之物都准备好了。新的木盆,里面是温水,旁边的架子还有竹杯、牙刷,牙刷旁另有一个盒子,地还放了一个桶,应该是倒水用的。
这里的人也知道清洁牙齿,而且制作了牙刷。其实牙刷是国古代发明的,丁齐在博物馆里还见到过宋朝的实物,贵族使用象牙、牛骨、玳瑁制作牙刷柄,平民使用竹木,样式和现代的牙刷几乎相同,顶部钻孔插入动物鬃毛。
这里的牙刷是竹制的,刷毛应该是麋鹿身的鬃毛。旁边的盒里放的应该是牙膏,以细盐调和一种凝胶状的东西制成,想必也是这里的特产了。旁边当然还备好了梳子、头巾与头绳。
梳子是枣木的,头巾是染成姜黄色的丝绸料,像是一块手帕,而头绳是红白两色的丝线编成,非常精致。丁齐等人未留长发,当然用不着这种东西,只是简单梳了梳头。而在孟蕙语的房间里,居然还备好了发簪。
发簪并不是黄金和青铜的,木质镶玉饰。所谓玉当然不是外面的和田玉或蓝田玉,是当地发现的质地温润的美石,造型是细长飞云状的如意形,工艺非常精湛。
姑娘家当然喜欢这种东西,孟蕙语特意编了几根辫还盘了个髻,用头绳系好插发簪,所以多用了点时间,她是最后一个走出屋的。这时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丁齐等三个都坐在前厅的桌边等着呢。
一见到孟蕙语毕学成叫道:“我怎会这么长时间呢,原先在屋里打扮呢!”
叶言行:“女生嘛,可以理解。师妹,你这发型挺别致的!”
孟蕙语有些羞涩地道:“好看吗?”
丁齐点了点头:“嗯,挺好看的。快吃饭吧。”
孟蕙语一低头,又声惊呼道:“泡泡馄饨,我最爱吃了!这里居然也有泡泡馄饨?”
丁齐笑了:“这里可不是穷乡僻壤,更不是偏远蛮荒,很多东西都很精致,甚至外面的世界精美得多!”
毕学成:“这是两盘什么菜啊?”他用筷子指了指导两盘蔬菜,一盘是炒的嫩叶,另一盘应该是撕掉皮的嫩茎,并用盐腌了。
丁齐板起脸了两个字:“猪草。”
叶言行:“猪草!这是把我们当猪喂了吗?”
丁齐:“民间所谓猪草有两种,一种叫鱼腥草,有的地方也叫折耳根。另一种是地瓜,在境湖叫山芋,叶子和藤蔓都是可以喂猪的,根茎当然更好。这是山芋的叶子和藤梗,都是刚发出来的尖,很嫩。这里又没有猪,是拿来当蔬菜。”
毕学成:“还有一盘肉,大清早吃肉,酱烧的肉呀,真好吃!”
丁齐:“这里的大部分人天亮后出门干活,所以早餐要吃饱吃好,天黑前赶来吃晚饭,基本是一天两顿,午在外面饿了吃点随身带的干粮。”
这盘肉确实好吃,是用黄豆酱烧的,放了辛草根和当地产的野蒜调味,其实也不能是野蒜,早已人工培育种植了很多年。切成块状的肉是连皮烧的,肉皮很薄,口感酥嫩,咬一口简直感觉舌头都要融化了。
叶言行:“师父,这是什么肉?我从来没吃过,但真的好好吃呀!”
丁齐也吃得津津有味,摇了摇头道:“慢点吃,别把嘴烫了这肉我也没吃过。”然后朝厅外叫了一声,“有人吗?”
他们吃饭的时候,当地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听见招唤,东大营的军师陈容赶紧进来躬身道:“几位天兄有何吩咐?”
丁齐:“这是什么肉?“
陈容答道:“这是猪肉,难道不合几位天兄的口味吗?那我叫人换菜。”
丁齐赶紧摇头道:“不不不,味道非常好,我是问一声。”
陈蓉又退出去后,丁齐笑道:“我刚这里没有猪,结果有了。当地人的猪,显然不是我们认识的猪。”
毕学成:“我想起来了,这是兔子肉,当地的一种短耳兔,这里的人把它叫成猪。”
叶言行:“净胡八道,我又不是没吃过兔子,兔子肉哪有这么好吃?也根本不是这味道!”
毕学成:“不信我拿证据给你看。”他当即跑了房间,取来了昨晚看的天国物志第七册,翻开其一页,面有图有,画着一只像兔子样的动物,旁边的字写的是猪。
孟蕙语皱眉道:“这也不像兔子呀,耳朵那么,假如嘴再尖点,像一只大耗子咦,怎么有点像在宠物市场见过的荷兰猪?”
叶言行凑过脑袋道:“这东西啊我认识,明明是竹鼠嘛。你们看旁边的字,不是它‘擅掘洞,喜食竹’,这里的人居然把竹鼠叫成猪。”
这里的很多东西确实颇有意思,按照国传统的法,此地没有六畜,却有三牲,指的是三种家养的禽畜:鸡、牛马、猪。
所谓鸡是人工驯养的野生竹鸡,这东西到现在还会飞呢,所以幼鸡长大到一定程度便要将翅膀的硬毛剪掉,它既提供肉食也能产蛋。所谓牛马不是两种动物而是一种动物,是人工驯化后的麋鹿,是主要取代人力的大牲口。
当地人也听过猪这种东西,却从来没见过外面的猪,便把人工饲养的竹鼠叫成了猪。竹鼠肉很好吃,连皮吃更是美味,当然了,这种吃法较浪费,因为竹鼠皮还可以做衣服。
吃完饭后,茶漱口,这里居然有茶叶。东大营的元帅、军师、司马都来了,站在门前问道:“几位天兄今日有何吩咐?”
丁齐:“我今天想在附近参观一番,夜里虽然走了一些地方,但毕竟不太方便,很多东西也看不到还有,我想和其他各大营的众天兄尽快联系,看看什么时候能见面?”
元帅大人答道:“几位天兄要参观,我这命人备轿。今天一大早,我派人往大营送信了,然后再通过大营将消息传到南、西、北大营,告知他们我东大营已有四位天兄降临,并于昨夜展现了神迹,相信很快有消息复。
今日恰逢市,东大营各社民众来此,正可礼拜各位天兄。再过十一天便是天国大市,届时众位天兄可于大营相聚”
按天国历法,今天正好是五月二十一日,各大营市,其他村社的人都会聚齐到主社来交易物品。再过十一天也是六月一日,天国大市,各大营的很多人又会聚集到大营交易。
天国没有其他的节日,市是节日,大市是大节日,而一月一日的大市是每年最隆重的节日,相当于外面的过年了。
这里传递消息很不方便,都要通过大营转,信使吃完早饭出发,加紧赶路不要耽误,差不多能在天黑前赶到大营。这还得是体力好的,老弱病残可不行。东大营主社的位置为什么如此贴近山脚,是尽量使这段距离更短。
假如碰下雨天,那麻烦了。当地约定俗成的规矩,若遇雨天大市顺延,大家雨停了再出发,什么时候各大营的人都聚齐了、交易过了,大市才算结束。最夸张的时候,曾有大市一连顺延了一个月,两次大市并做了一次大市。
丁齐本不想叫人备轿,难道出去逛逛还要坐轿子吗?但转念一想,今天是市,村社里来得人太多,按照庄梦周颁布的“谕”,众人与天兄话至少都要隔四尺,还不能触碰天兄的身体发肤,坐轿子确实更方便,所以没有阻止。
孟蕙语声道:“我觉得太不好意思了,被人当成天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出门居然还要人太轿子,简直太腐败了!”
丁齐:“暂时入乡随俗吧,有些话不太好,有些事等见到几位师伯、师叔后再商量。你们在这里也别只顾着舒服,同样有苦头要吃。这几天夜里,跟我一起出去练功吧。”
丁齐昨夜穿行黑暗走到东营二社,感觉神气法力消耗极大,在那里休息一番后才重新出发返,走到天亮时突然感觉,其实这种方式对修炼神识的帮助极大!这是一个好机会啊,在外面很难找到这种天然的修炼环境。
他当时在想,等三名弟子的方外秘法修为突破隐峨境之后,也可以通过这种方法锻炼神识。只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恐怕要辛苦一点,得拿着棍子跟着,防止出意外,最好也不要走得离村社太远。
等到神祠见到了几位弟子,丁齐转念间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将这种修炼提前。穿行黑夜可以锻炼神识,同样也可以帮助修炼出神识。
入微境讲究的是感应入微,以见平常感官所不能见的世界,并寄托心神祭炼景石、借助景石保持这种状态。这不是通感的最高境界吗,假如能超越平常的感官掌握一种延伸感应的能力、凝炼清晰的自我,其实是所谓的凝炼元神,那样意味着突破了隐峨境。
穿行黑夜对他们是一种很好的修炼,有助于达到通感的最高境界,能够尽快的突破隐峨境。丁齐当初带着三名弟子来寻找方外世界琴高台,目的是什么?不是一场试炼吗!先却没有想到出现了如今这种状况,但也不能忘了当初的目的呀。
对三名弟子讲解了一番要修炼的内容,四顶轿子已经在神祠前院备好了,登轿出门。神祠门口是大路,路对面是一片空地,是每月两次的市所在,如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见到四位天兄坐着轿子出来,大家纷纷停下了手的事情,向着四位天兄下跪叩首,杂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场面一片肃然寂静。
丁齐坐在轿朗声道:“大家都起身吧,今后如无必要,不必总是下跪话,这样太麻烦!今日市,我等只是来观摩,诸位不要受扰,该做什么还是继续做什么,我等才好看得明白。”
元帅肖博知也大声道:“天兄谕,诸位都听清楚了吗?都起来吧,平时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天兄想好好看看。”
众人称谢起身,按照天兄的吩咐继续做刚才的事情了。丁齐暗暗松了一口气,场面还好,大家没有一齐都拥过来,连很多好的孩子都被大人拉住了。丁齐坐着轿子开始参观集市,元帅大人在前面领路,丁齐指哪个方向往哪边走,军师和司马跟随两旁。
所到之地,众人都很自觉地退出四尺之外,虽没有下跪,但也纷纷躬身行礼。一看这个架势,丁齐干脆吩咐轿夫离那些交易摊位远一些,不要妨碍到大家做事情。市出售东西,基本是各家的物产以及制作的手工艺品和日用器物。
丁齐发现,这里的商品从某种意义其实非常丰富,尤其是竹编工艺非常发达。各种竹编的日用器物如篮、筐、扁、筒、碗、杯、椅、凳、帽、伞应有尽有,还编出了很多漂亮的装饰性花纹,件件精美。
这里还有很多竹制装饰品,或雕或编,制作成各种动物或人像,还有孩的玩具,可见竹子在此地是一种很重要的材料。
根据天国物志所载,这里一共有十三种竹子,形态不一、各有其用。竹料木料更好获得,一片竹林只要限定一定的采伐量,每年都会有竹料出产,更兼竹笋可食,细嫩枝叶还可以饲养竹鼠。
丁齐看见了竹鼠,也是此地的“猪”,经过长期的人工培育,个头很大,跟猪仔似的,一只估计有十来斤重。集市有卖竹鼠肉、竹鼠皮还竹鼠油的,其油最贵。
此地的买卖同时有以物易物和货币交易两种方式,假如双方的东西恰好可以交换最省事,否则用金币买。有意思的是,竹鸡蛋也有部分某种货币功能,很多人拿竹鸡蛋换东西,如丁齐看见有人用一蓝竹鸡蛋买了两筒樱桃膏。
此地也有人制作樱桃膏,不是像丁齐那样做成半透明固体乳糖,而是熬成浆膏状出售。固态的糖也有,山楂糖,集市甚至还有糖葫芦。集市居然还有卖炕山芋的,炕山芋其实是烤地瓜,地瓜在这里很便宜,主要是烤的工夫值钱。
人最多的摊位是卖豆腐的,还有豆腐干和豆腐皮出售。地瓜、水稻、麦、黄豆、向日葵、南瓜、西瓜,应该是当初从外面带进来的物种,数万人的大军不可能没有粮草,粮草同时也是种子,各种瓜子可能是某些人带在身的零食。
整个天国总人口是四千三百多人,而东大营的人口是七百二十六人。今天因为天兄降临的缘故,所有人都来了,连襁褓的婴儿都被大人抱到了东大营主社,其他三个村社完全空了。丁齐等人在四处参观时,其他三个村社的居民正在陆续赶来。
这么的人口规模,却有这么丰富繁多的物产,简直令人惊叹。以丁齐亲眼所见,此地居民过的日子,外面他的老家山村要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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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天国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