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若日出,将融却雪峰。”
这种对话风格,是禅宗修士互相之间打机锋,雪峰没说什么,又问道:“请教名号。”
玄机答道:“玄机。”
繁体的玄字,字有丝,所以“玄机”看去也有织丝机的意思。既然玄机用雪峰的法号打机锋,雪峰也用她的名字做章,再问道:“日织多少?”
玄机答曰:“寸丝不挂!”
雪峰禅师没话说了,等到行礼告辞的时候,玄机刚刚走出几步,雪峰突然在后面喊道:“师太,你的袈裟拖地了。”
玄机赶紧低头提袈裟,雪峰禅师笑道:“好个寸丝不挂!”
这段禅‘门’公案应该是后人杜撰的,因为雪峰禅师的生卒年月,唐代景云年间晚了一百多年,但故事却‘挺’有趣。庄梦周说完后笑眯眯地端杯喝酒,一桌子人都听得直眨眼。丁齐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但感觉又不是太明白,总之似有所得。
如今出了问题,众人进入小境湖后,都会变得赤身‘裸’体,所以庄梦周讲了这么一个“寸丝不挂”的故事,当然意有所指。若心有挂碍,衣服恐怕穿不进去,若心真能做到一丝不挂,那反而没有问题了。
范仰突然道:“庄先生,您这个故事讲得可不厚道啊,分明是在嘲讽我们是师太嘛!”
庄梦周瞪了他一眼道:“你惦记着师太!”
大家没绷住,又都笑了。石不全笑道:“你是你,别说我们。”
范仰呛声道:“那你也去试试啊!”
石不全:“试试试试!”
他果然下楼去试了,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满脸尴尬之‘色’,大家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众人依次离席,都是一个个单独去的,除了庄梦周和叶行之外,其他人都试了一遍,结果不必细说了。
丁齐回来后,看着范仰苦笑道:“心里还真惦记着师太啊,寸丝不挂,好个寸丝不挂!”
叶行皱眉问道:“庄先生,你怎么不去试试?”
庄梦周:“明知道结果,不必了,干嘛非得出洋相呢?”
叶行:“出洋相?您这话可是在开地图炮啊!刚才大家都试了。”
庄梦周:“算是地图炮,也没把你捎进去。他们大家都不介意,你计较什么?”
算是出洋相,也不包括叶行,但这话说出来‘挺’伤人的,叶行此刻心里最计较的恐怕是这个了,他宁愿自己也能出一回洋相。
叶行突然又皱起了眉头道:“你们进去之后是不是还握着景石?既然什么东西都带不进去,那石头是怎么进去的?”
丁齐提醒道:“庄先生可从没说什么东西都带不进去,只说在什么情况下才能把东西带进去。”
谭涵川则解释道:“景石不一样,它是寄托心神之物,是丁老师告诉我们这个出入小境湖的钥匙。假如连景石都带不进去,说明我们根本没有达到入微境的要求,人也不可能进去。我刚才也想到了,既然景石还在手,说明我们是能把东西带进去的,看怎么办了。”
庄梦周:“丁老师的方外秘法,由观身境到入微境,再由入微境到隐峨境。修成隐峨境,不必总拿着那块石头了,或许可以将随身的东西带进去。”
尚妮眼神一亮:“是这样的吗?”
庄梦周一摊双手:“我也不知道啊,是瞎猜的,你该去问丁老师。”
尚妮扭头道:“丁老师?”
丁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还没修成呢,只是刚刚看到了一条道路。但是庄先生的猜测,应该很有道理。”
冼皓:“有什么道理?”
丁齐:“若修成隐峨境,不必总把石头拿在手。可是把石头放下之后,揣在哪里呢?”
冼皓:“揣进兜里呀。”
丁齐:“那你也得有兜啊!”
众人一愣,随即都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大笑。没想到丁齐还有这么幽默的时候,这一问一答可够机智的。冼皓的脸红了,却故作自然道:“谢谢丁老师的解释,我想,我或许不必拿着石头进去。”
尚妮惊讶道:“丁老师一句话,你修成隐峨境了吗?”
冼皓:“我没修成隐峨境,先前只会飘‘门’隐峨术。但寄托心神之物,不一定非得是那块石头啊!换成别的东西,只要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不也行吗?”
谭涵川点头道:“有道理,只要是能寄托心神之物,应该是一样的。但那块景石是为了出入小境湖专用,并非简单的寄托心神,石头是小境湖、小境湖是石头,要达到感应入微之境,我们祭炼多日方得成功。假如换成另一件东西,恐怕并不容易。”
冼皓小声道:“我想试试。”
叶行突然又一拍桌子道:“我又想到一个问题!”
众人皆苦笑道:“叶总,您说。”
叶行:“既然外面的东西带不进去了,我们已经带进去的东西,是不是还能带出来呢?”
谭涵川当即起身道:“我进去试试。”
谭涵川也没走楼梯,直接从‘露’台跃进了后院。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来了,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我试过了,昨天带进去的东西,已经带不出来。”
石不全叹了一口气:“唉,看来砚台是没戏了。”
阿全刚才在想一件事,小境湖不属于外面这个世界的东西拿不出来,可是有人从外面带进去的东西,应该是能拿出来的,这已经过印证。他又想到了那座山庄里的很多东西,肯定是有人从外面带进去的,如庄先生特意提到的那三块古砚。
可是如今被叶行这么一点破,从外面已经带进去的东西也拿出不来了。小境湖的原有之物不说,他们昨天带进去什么东西了?有一‘床’被褥,一柄在灌木丛开路的砍刀,尚妮的几件干净衣物,一个应急照明灯、还有几瓶矿泉水以及一包吃的。
早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放在庄园里了。谭涵川又说道:“朱师兄啊,你可真有先见之明,拿进去的那盏应急灯是带太阳能充电板的,否则没法再用了。”
叶行突然又一拍脑‘门’道:“诸位,我刚刚又想到一个问题!”
众人今晚已经被叶行‘弄’得快神经过敏了,但并没有不耐烦,因为他问的都是很关键的问题,有时候一个局外人反倒容易想多,然后提醒大家一起去琢磨。朱山闲:“叶总,还有什么问题,您一次都问出来吧。”
叶行:“刚刚想到的,保证是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了。现在看来,小境湖本有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拿不出来。那么等到将来,假如符合什么样的条件,有没有可能把它们带出来呢?”
庄梦周伸手指了指丁齐,大家又都看向丁齐。丁齐沉‘吟’道:“其实我刚刚也想了,有一个假设。假设在一种状态下,或许可以把小境湖里原有的东西拿出来。”
众人皆追问道:“什么状态?”
丁齐:“刚才讨论的是自我意识问题,假如小境湖是我、我是小境湖,不分彼此,、与我一体,那么什么东西都应该能拿得出来。但这只是我的设想而已,事实是否如此,恐怕还要等到将来有机会再去实际印证。”
朱山闲以近乎呻‘吟’般的语气感叹道:“这怎么印证?话说得倒简单,但想做到,简直不知是何等境界了!”
庄梦周也长出一口气道:“世很多事情,原本是说出来简单。如‘得道成仙’,是这么四个字而已,再如那个老梗——把大象装进冰箱里。”
终于成功进入了小境湖,又采取了仙家饵‘药’月凝脂,本应令人欢心鼓舞,但由于突发状况,几次来去都很匆忙。大家还没有闲下心来去庆祝呢,叶行又提出了那个建设‘性’的或者说破坏‘性’的问题,使这个“重大发现成果”变得有些许尴尬。
众人这时才明白,那座庄园前院的厢房里,为何会有专‘门’两间屋子放衣服,而且男‘女’各种尺寸都有,恐怕是为这种情况准备的。看来古代的庄园主人,应该早知道这个情况,衣服是为访客准备的。
再联想到石壁题的那首诗:“‘洞’天‘门’自开,乘客径往来。仙境‘花’闲落,湖月任抱怀。”顿时有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感觉。
算进去之后会光着身子,但也进不去强啊,只是情况跟大家原先想的不太一样,至少画风很不对。接下来的日子,众人各有各的忙碌。
阿全每天都去境湖大学图书馆,有时候太晚了便不回来过夜,但都会分别和朱山闲与尚妮打招呼。朱山闲原先计划在后院凉亭放一张八仙桌,但计划赶不变化,后来却放了一面大衣柜。
见过谁家在凉亭里放大衣柜的?柜子的‘门’对着后院‘门’,同时又像一道屏风,可以遮挡住视线。有谁要进小境湖,先躲在大衣柜后面脱光衣服把随身的东西放好,然后再进去,免得掉一地零碎尴尬。
有两位姑娘在,同时出入也不方便。所以众人也约定好,不论谁要出入小境湖,间隔时间必须在十五分钟以。十五分钟时间,足够穿过‘门’户换好衣服了。
从小境湖里出来倒是好办,进‘门’是大衣柜。可是从后院进小境湖怎么办,难道还要光着身子跑台阶,穿过空地进入山庄,经回廊到厢房再穿古代的衣服?假如这时小境湖里还有别人,不是全都看见了?
高人是高人,办法总是能想出来的,小境湖那边也放了个大衣柜。大衣柜面对大衣柜,相距只有一米多远,却分属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现代的,另一个是明代的。明代的大衣柜,当然是从山庄里搬出来的。
他们还地取材,在那面画着‘门’户的石壁前搭了一个棚子,木柱草顶,样式十分古朴。幸亏先前已带进去一把砍刀,否则木头还真不好削呢,没有钉子,以榫卯结构拼接。
若大的庄园,夜间仅有一座太阳能应急照明灯是不够的。这时看出范仰的能耐了,他也有一双巧手啊,带着众人采集树结分泌的树脂,以竹筒为模,寻找合适的纤维‘揉’成芯,竟然做了很多根蜡烛出来,都快赶得荒野求生之类的直播节目了。
可这里不是荒野,是方外仙家世界啊!众人原先想的是,如何打开它享受仙家逍遥……唉,世事哪有那么多想当然,居然有种穿越到原始社会的感觉!
说是原始社会也不太准确,因为小境湖还有一座明代的庄园,大家穿的也是都是明朝的衣服。尚妮原先倒是有几件衣服带进去了,可是见大家皆着古装,她觉得好有趣,所以在小境湖也穿古装。
众人各个宽袍大袖,看着飘飘若仙,假如这时候再有不明究理的人误打误撞闯进来,恐怕还真以为自己遇到神仙了呢!是场面有些怪异,为什么这些“神仙”手都拿着一块石头呢?
照说干什么事都拿着一块石头,的确很不方便,但没有人愿意轻易放下,有过切身体会的人才会明白,假如失去了某一段记忆,那种感觉会非常不好。而且丁齐、谭涵川、庄梦周都说了,坚持拿着石头寄托心神也是一种修炼,要想从入微境突破到隐峨境,这是必经的过程。
冼皓说她想换一件寄托心神之物试试,她换的是一把带鞘的短刀。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丁齐经常见到冼皓以左手握着短刀,像前段时间握着那块景石。从未见冼皓将这把刀拔出来,丁齐看见的只是描银嵌‘花’的刀鞘与刀柄,非常漂亮。
冼皓是一位非常静的美‘女’,平日却总是握着一把刀,看去很有一种违和感。当手的东西换成这把刀之后,冼皓进不去小境湖了。
冼皓的神情总是淡淡的,可‘性’格却有着相当坚毅的另一面,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一连过了半个月,冼皓都没有进入小境湖,但她也没有改变主意。半个月之后,她终于成功了,赤身‘裸’体走到另一面大衣柜前,手握着那柄短刀。
打开大衣柜的‘门’,发现有一套叠好的衣服放着一片树叶,树叶有字:“冼皓师妹,这套衣服很合你的身材。已经用清泉洗干净了,可以放心换。”
衣柜里的古装虽然保存完好,而且看去也很干净,但毕竟六百年没洗呀,而且不是自己的衣服。冼皓有洁癖,穿到身肯定别扭。丁齐心细,事先想到了这一点,挑了一套洗干净备在那里,还放了张地取材制作的字条。
树叶字条没有署名,但是冼皓一看,知道是丁齐留的。
冼皓拿起这片树叶,嘴角微翘,‘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随即意识到自己还没穿衣服呢,又不禁脸‘色’微微一红,赶紧把衣服换好。衣服旁边还放了一双草鞋,也顺势穿了。第一次穿明代古装,她研究整理了好半天,这才走出草棚来到庄园前。
丁齐坐在凉亭里,看着一身古装的冼皓走过来,一时间有些发痴,等回过神来才迎前去道:“冼皓师妹,你终于进来了!”
冼皓将一片树叶递给了他,低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滴说道:“谢谢!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能进来?”
丁齐:“我不知道啊,是早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进来都能看见。”
冼皓:“那,那,那别人不是都看见了吗?”
丁齐转念一想,好像是这样啊。再看冼皓这羞怯的反应,他不禁又有些痴醉了,冼皓不希望别人也看见这张字条,看来她希望与他之间,能够拥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私’密。丁齐是心理学家,当然能读得懂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羞怯的冼皓一抬头,突然惊讶道:“你怎么没拿着石头?难道已修成了隐峨境!”
丁齐再一回头,只见他那块卧牛状的景石还放在凉亭的美人靠,只得苦笑道:“不是修成了隐峨境,而是刚才见到你终于进来了,一‘激’动,忘了。”
丁齐没有说他刚才是看着美‘女’犯‘花’痴呢,瞬间散开了那种寄托心神的状态,拿着石头也没用,他起身时已经把石头放下了。说着话丁齐突然也纳闷道:“你怎么没有拿着那把刀,只拿着这片树叶?”
冼皓又低下头道:“换衣服的时候没注意,把刀放下了……”其实她是看见树叶的时候放下了刀。
仙境晚霞正照在两人身,多么美妙的场景啊,丁齐有些惆怅道:“可惜呀!”
冼皓知道他在说什么,小声道:“下次还会再进来的。”
反正把石头和刀都已经放下了,丁齐的感觉莫名有些‘荡’漾,他看着冼皓道:“出去之后,我们都不会记得这次发生了什么吗?如果我要做什么大胆的事,事后你也不会怪我,对吗?”
冼皓的神情莫名有些慌‘乱’:“你,你想干什么?”话虽这么说,但身子却没闪开。
丁齐也没干什么,只是伸手把她的手给握住了。冼皓是很排斥与别人有身体接触的,但此刻身子只是微微僵了僵,竟然没有把手‘抽’出来……
079、回档
079、回档
回想起来,这是丁齐人生最无忧无虑的一段快乐时光,别说忧虑了,甚至经常连什么都记不住。虽然众人进入小境湖时都手握景石或短刀,尽量寄托心神不散,但总有不小心的时候,而另一些时候则需要主动将石头放下,明知会失忆也没办法,因为要做别的事。
如砍伐木料、编织草帘搭那个棚子时,一只手拿着石头很不方便的,有时候几乎没法干活……小境湖很大,大半个月过去了,他们已探明的区域也只有一小半。
这里和南沚山森林公园不同,南沚山虽号称森林公园,其也有深山密林和野生动物,但毕竟坐落在江南人烟繁华地,在现代是特意被保留下来的,各处地方早被人探明了。小境湖可不同,它是世外未知之地,有可能暗藏各种凶险,绝不能随意‘乱’闯,探查过程需要谨慎再谨慎。
众人曾经连夜搜寻过相邻的两座山朝阳的那一面山坡,当时只是事急从权,事后才知道,他们算是非常走运了。
庄园所在的这座山,以及左右两侧的山峰,是整片小境湖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月凝脂生长最多的地方。小境湖有猛兽也有凶禽,它们会守护自己的领地,还会对闯入者发起攻击。
小境湖发现了狼,和外面不太一样,浑身黑‘色’的短‘毛’,只有大尾巴是蓬松拖地的,嘴特别长,示威时‘露’出森白的利齿,样子有点像传说的神兽玄罡。这种黑狼通常并不会主动袭击人,在山相遇时它会先发出低吼声示威。
假如人避开了,它并不会立刻扑过来,但会潜伏在暗跟踪,有时候会跟踪出很远,直到人已经离开它平日活动的地域。
还有另一种动物‘性’格较愣,脾气也很冲,若是遇到了‘弄’不好会直接扑过来。这种动物体形不算很大,但足够凶悍,是俗称“平头哥”的獾子。
众人在山遇到过好几次獾子的袭击,这里的獾子也长着黑‘色’的‘毛’发,但从前额到后背有一条白‘色’的纹路。成年的獾子大概有三十多斤重,发现有谁闯入它的领地,会嘶叫着冲过来。
众人也算是有功夫在身,尤其是有谭涵川等高手在场,几番遭遇当然都是有惊无险。但是谭涵川警告大家,不能随意落单在野林‘乱’闯,仅是这种獾子相当危险,别看它体形不大但是咬合力惊人,一口能把人的骨头咬断。
丛林还有一种猛禽,应是猎隼,羽‘色’黄、灰、绿相间,隐藏在高处很难被发现。它们会从高处突然飞跃下来,先张开翅膀滑翔一段距离,然后突然收拢翅膀加速,身体像一发炮弹般飞向入侵者,以长长的尖喙去啄敌人的面‘门’,很是吓人。
猎隼的袭击简直防不胜防,但是它玩高空轰炸也有个规律,是起飞前会叫一声。所以在丛林听见这种叫声得小心了,要及时护住面‘门’以及头部,防范从空迎面飞来的攻击。如果能及时发现猎隼在空的轨迹,突然一个下蹲也能把它给闪过去。
丁齐听说了这种猎隼后,甚至在想,假如猎隼扑空了,嘴会不会直接扎到地去啊?等他实际看见了,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石不全最先发现哪里有这种东西,还带着大家去实地演示过。
猎隼从空飞‘射’而来,石不全突然低头往下一蹲,它扑空了,紧接着翅膀张开减速,接近地面时双‘腿’一蹬,扑腾着翅膀借势又飞了起来。但这个时候它已经失去了速度,石不全一转身给抓过来了。
猎隼很是凶猛,但石不全正好握住它的两条‘腿’,锋利的爪子失去了作用,它随即扭头以尖喙啄人,结果长喙又被石不全的另一只手捏住了,便彻底没了脾气。石不全的抟云手功夫确实厉害,玩鸟玩到这里来了,但其他人可不敢这样学。
众人地取材做了几个带把的兜,进入陌生丛林一旦听见这种鸟的叫声,低头把兜往前面一挥,便能把猎隼给捞进去,几乎是百发百。这东西还不长记‘性’,尚妮觉得这么干好玩,她知道有一只猎隼在什么地方,已经先后用兜捞过它十几次了,每次捞完又放。
等到尚妮下次再去的时候,那只猎隼好像没记住教训,又是在高处叫一声以同样的方式飞跃下来,还是被尚妮用兜抄进去,简直赶打球了。这是另一种玩鸟的方法,后来众人都劝他,不要总这么玩,‘弄’不好还是会有危险的,而且总盯着一只鸟欺负也不太地道。
至于野‘鸡’、野兔、竹鼠之类的小动物,不必一一细说了,他们暂时还没有遇到其他大型猛兽。小境湖好像没有蛇,至少他们已经探明的地方没有,不知远处的深山里还有什么了。迄今为止,他们也只探明了不足四分之一的地域,都集在山下那座大湖南面这一块。
外出探险时,基本都是谭涵川领队,众人结伴而行。这时看出一名科研工作者的严谨态度,谭涵川并不急于走出很远,而是要将已走过的地方尽量探查清楚,并且做详细的记录。‘洞’天有纸,明代的宣纸,石不全又制作了墨和笔。
简单的墨好做,收集不充分燃烧后的松烟。笔是采集兔毫、用细竹为管,像传说当年的‘蒙’恬制笔。谭涵川记录下所看见的每一种东西、各种动植物的形态、已经分辨清楚或只是推断的各种用途。
这些记录很重要,因为外面的物资带不进来,在里面想制作什么东西都需要地取材。如说庄园里有布料,但想用布料缝制被褥或衣物,总得有针线吧?石不全用骨头制作了骨针,但‘洞’天里可没有棉‘花’,也没有织机。
他们发现了野麻,也发现了葛藤,可以制作麻线、麻绳、麻布、葛丝、葛布等,但暂时只停留在理论,还没有来得及真的去加工这些东西。这其实很麻烦。众人用来抄猎隼的兜,并不是麻绳做的,而是用山找到的一种特别坚韧的藤条编的,既能捞鸟也能捞鱼。
山下的大湖也有浅水湾,生长着芦苇。朱山闲曾笑称:“假如天气冷了,又采不到棉‘花’,也可以采芦‘花’为絮,做几‘床’芦‘花’被褥。”
范仰则笑道:“分明有裘皮嘛,羽绒也可以呀,你搞什么芦‘花’被?”
冼皓却道:“朱师兄这是风雅。”
江湖八大‘门’的高人,各有各的绝技,江湖套路主要针对人心世道,在外面,他们更是各有各的‘门’槛,可是进了小境湖,情况好像变了。各般心机手段已全无用处,这地方也没人让你耍啊,只有傻鸟,已经脱离了人类社会。
心机手段没了用处,学识和技能却显得更加重要。进来的八个人当,谁最“有用”?当属谭涵川、石不全、范仰、朱山闲这四个。朱山闲看似是个养尊处优的领导干部,但跟随师父也学过不少东西,居然连草鞋都会打,这玩意已经多少年没人见过了?
小境湖有衣服却没有鞋,总不能赤着脚到处跑吧?石不全和范仰居然也会打草鞋,而且打的样式与朱山闲不同,石不全还能编出各种‘花’来。可能是小时候老头子不送他课外辅导班,阿全在家里闲得没事憋出来的手艺。
草并不是稻草,因这里没有稻子,众人试过很多种草茎之后,选择了一种最合适也最舒服的软草茎。大家都很聪明,没几天都学会打草鞋了,为了走山路方便,还特意把底打得很厚,还往鞋底和鞋窝里衬了皮料。
打猎可以获得皮料,但是加工工艺很简陋了,至少目前还无法鞣制,因为没有碱和硝。算众人有制碱和制硝的知识,也得有原料、有工具、有作坊啊!
很多人都意识不到,我们身边看似平淡无之物,是多么地难得与珍贵,它是不知多少年、多少代人创建的明社会积累。尤其是现代工业体系,凭丁齐他们八个人,在小境湖无论如何是建立不起来的。
但他们毕竟生活得不像原始人,因为已有现代明知识、掌握了各种技能,这是见知的重要‘性’。而且他们并不是被封闭在小境湖,还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方外仙家世界,成了众人共守的秘境,也是玩赏、探险、修炼之地。
若没有切身经历,是很难体会这种感觉的,大家皆乐此不疲。
每次出入小境湖,在世外仙境和现代明社会之间穿行,恍如隔世,对心境也是一种历练。众人并不能长期待在小境湖,不是那样做不可以,而是小境湖缺乏大家已经习惯的生存以及生活物资,而且一不小心出来后会失去某段记忆。
如想吃一碗片儿川吧,野鸭子是有的,竹笋也能挖到,可是哪儿‘弄’四川泡菜和各种调料呢?从头再来一次神农尝百草,然后去培育各种作物?小境湖没有面粉,谭涵川倒是发现了一种野生的燕麦,可惜产量太低、采集加工不易,也只是暂时记录下来。
其实算有了面粉,也能找到油料作物榨出油来,小境湖眼下还缺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是盐。没盐做什么片儿川?这里暂时还没有发现盐矿,众人也不可能徒手打出一口盐井来,更不知道在哪儿打井啊!
小境湖的各种发现,刚开始谭涵川是用宣纸记录的。后来石不全觉得太心疼了,那可是明代的古宣啊,而且外面的东西带不进来,里面的宣纸可是用一张少一张,到后来不让用了,换成了一种类似芭蕉的树叶当纸。朱山闲笑称,这是在作贝叶经。
为什么山庄所在的这座山峰以及相邻的两座山是相对安全之地呢?估计在古时被人清理过,并没有什么凶禽猛兽栖息,而且小境湖世代繁衍的凶禽猛兽也保留了这个习惯,不会轻易靠近这一带。
谭涵川还发现了一个现象,是围绕这三座山峰的边缘,生长着一圈特殊的灌木。
这种植物很像黄杨木,但众人从未见过这个品种,木质异常坚韧。树干有碗口粗、展开的主枝差不多有胳膊粗。范仰曾想取这种树枝做根棍子,结果一砍刀下去,只留下了一道很浅的切口,反而把砍刀的木把给崩断了。
此树不同寻常,后来谭涵川费了老大力气,才砍下了这根树枝,然后又砍倒了这棵树,砍刀的木把断了好几根,砍刀也重磨了好几回。众人研究树桩的断面,发现其质地非常光滑细腻,‘肉’眼几乎看不见木质特有的棕孔,假如打磨光滑,简直像老象牙一般。
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年轮的,只有碗口粗的树,居然有将近六百年的树龄。后来众人再没砍过这种树了,不仅是因为难砍,而且他们也意识到这种树特别珍贵,应该是古人特意种下的,好像标明了某片地界。
而且砍刀只有一把,木把坏了可以再换,假如砍刀也坏了,暂时可没法再拿新的进来了。算大家有炼钢的知识,在这里也没法完成采矿、冶金等整个工业体系啊。
这种植物肯定不是普通的黄杨木,众人干脆称它为境湖木,尚妮也叫它妖王木。砍倒的那株境湖木被拿回庄园了。范仰用一根枝子做了根棍,说是可以在小境湖打狼、打獾、打鸟防身,谭涵川也用这种木头做了一个新的砍刀把。
经过观察以及对照试验,众人还发现了境湖木的另一个特点。这种木头的断面会散发出一种清香味,与服用月凝脂之后出的汗液气息又有不同。木头难砍断,但是树皮还是能砍开的,特别是砍在有结瘤的地方,树身会分泌出一种浅黄‘色’的树脂。
如果将这种树脂涂抹在身,可以驱退虫蚁,也能让小境湖的凶禽猛兽退避。这可是个重大发现,但冼皓觉得将东西涂在身实在难以接受,便建议大家都涂在衣角。
谭涵川并不是第一个在小境湖以树叶写字的人,丁齐才是。丁齐曾经给冼皓留过一片树叶字条,冼皓当时也看见了……可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
那次从小境湖出来后,丁齐曾忍不住问过冼皓:“我给你留过一张树叶字条,你看见了吗?”
冼皓纳闷道:“有这回事吗?我不知道啊!”
有可能她已经看见了,但是忘记了,也有可能是那字条是让别人拿走了。丁齐也不好意思挨个人去问,多少觉得有些郁闷,这是否也算表白未成功?但他总感觉和冼皓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可是发生了又等于没发生。
在旁观者眼,这像在玩一个攻略游戏,明明已经过了关却忘记了存档,结果再打开时,又回档重新开始。
众人天天聚在一起吃晚饭。算进不去小境湖的叶行,在生病感冒期间也从未缺席,还好并没有传染给别人。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转眼已到六月下旬了,尚妮有事得先行告辞了,她得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尚妮是浙江大学的本科二年级学生,等过完今年暑假要读三年级了,如今这已不是什么秘密。这学期她虽然翘了两个月的课,但功课并没有落下,平时也在房间里自修呢。难怪她的大箱子那么沉,里面装着一整套教材啊。
尚妮依依不舍,与石不全约定每天微信、电话联系,说不定还会关‘门’视频,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事了。在尚妮离去的前一天晚,趁着众人最后一次聚齐,丁齐讲述了他刚刚总结出的方外秘法。
如何发现方外世界、如何出入方外世界?以小镜湖为实例,如何修炼成“方外‘门’”的一名“界师”?由观身境再到入微境,丁齐已总结出一套看似完整的修炼体系,包含着相应的世界观与方法论。
080、丁老师上课了
080、丁老师课了
为什么说它是“看似完美”的修炼体系,因为丁齐虽根据自己的经历总结出来了,但还需要在另一个人身印证。另一个与他以及在座江湖八‘门’高人都不同的普通人。
此人应该没有修习过八‘门’任何一‘门’的秘术,先前也无法发现小境湖。他通过修炼丁齐所总结的方外秘法,若能成功发现与进入小境湖,方可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