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没搭理,只摸摸索索地从兜里翻出个东西,兰颜定眼一看,当即脸颊通红。
这东西不是其他,正是一细长的布条。不用说也能猜出,是睚眦准备拿来蒙眼睛的。
睚眦道:“可想好了?别到时候说我占你便宜。”
“不会有身体接触吧?”
睚眦本想调侃一番,可一扭头才发现对方正直视自己,当即两人都似被剥光衣服般尴尬,忙撇开眼睛看其他地方。
“不会有接触,我只是施法于扇上,借以外力治疗。”
说罢,睚眦果真将布条裹了又裹,确保确实看不清任何东西后才系在脑袋上。
布条互相纠缠摩擦、打结的声音异常清晰,房内的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像马上要经历一场生死大劫。待睚眦准备妥当,又从怀里拿出折扇,兰颜才颤巍巍地说:
“那…我脱了…你确保那布条不会掉下来吧?”
睚眦噙笑道:“若真掉下来我把眼珠挖给你可好?”
兰颜脸黑了三分,心道你的眼珠有屁的用,一般小说里这种狗血剧情里,男主至少还会含情脉脉地对女人说:“姑娘,若真不幸看见了…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可到自己这就倒霉了,两人也算夫妻了,就连负责任这种话睚眦都省了。
等了片刻,睚眦听房内毫无动静,实在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脱没脱?”
兰颜撅嘴:“你急什么?小声点,别让白黎听见…”
手纠结地扯着衣带,兰颜心里也像是在打鼓,好不容易脱到身上只剩下了小肚兜,兰颜才怯生生地说:
“好了。”
这两个字,对兰颜而言,就像新婚之夜,新娘脱光衣服对新郎说“过来”两字般忸怩。
听见这两字,睚眦心里也是一怔,但面上还是装得异常平静,起身一步步向床边走,但扇子却因某人的紧张遗忘在了桌上。
兰颜那外衣遮掩住胸口,见睚眦步稳如山,顿时起疑地叫起来:
“停!”
睚眦收脚,道:“怎么了?”
“你不是蒙着布条吗?怎么走起路来步伐如此之稳,该不会是你根本就看得见吧?”
睚眦开口正想解释神兽都有方向感,却听门外嘭地一声,扭头扯开布条,见门口竟是气势汹汹的白黎。
兰颜忙拿外衣遮住身体,鼓大眼睛盯着撞门而入的白黎。
睚眦碍于兰颜在场不好回头,但心下却明白白黎定把兰颜的身体看了个透彻,怒火中烧地吼了起来:
“饕餮!”
饕餮听二哥唤他,知不是好事,便在门外只露出半个脑袋道:
“二哥对不起…虽然你有嘱咐我在楼下好好看门,但是刚才白黎突然拿了一大袋草莓问我你们在干什么…”
往日饕餮如何好吃,睚眦都纵容不怪,今日却是真恼怒了,负手不说话,只聚光眯眼盯住门外的饕餮。
饕餮见状,举起手无辜地喊起来:
“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说,都是熊喵说的,我只是去捡洒了一地的草莓而已。”
说罢,溜烟,跑人。
这边睚眦的气还没消,那边冲进屋的白黎却发作了。
他点头气愤道:“不错,不错!兰颜,你以前说的都是谎话,什么等我考取功名,什么一切为我好,都是假的!”
“不是,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白黎大手一挥,有种抓住妻子偷情的羞辱感,“反正你什么事情都不愿告诉我,你喜欢睚眦是吧?想委身于他是吧?好,好,我成全你!”
边说,白黎就边往门外退。
兰颜衣衫不整,想起来拉他又不敢。
睚眦只得充当和事老,可刚扯住白黎衣袖,其就像发了狂的疯牛般嚎起来:
“你喜欢他什么?不就是会耍扇子吗?我也会!”
说罢,白黎便抓起桌上的扇子,向兰颜一阵猛扇。
“啊——”
“呃——”
混乱的尖叫声、重物触地的嘈杂声交织在一起,还没跑远的白白一听,自言道:
“糟了!二哥!”
第五十六章
等到白白和熊喵赶回客栈,看到的已是一片狼藉。
客栈的床已经垮了,放床的那面墙不知受了什么重创也全垮了,白黎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前,手中还拿着已经烧得稀巴烂的纸扇;睚眦趴在地上象受了伤,咬着牙不呻吟;兰颜则在睚眦旁边查看他的伤势,不过更为重要的是,可能情况太混乱太紧急,兰颜身上只着了一个遮住前胸的小肚兜。
白白鼓大眼睛,一时也不知所措。
熊喵一下跃上白白的肩膀,用爪子遮住白白的眼睛道:
“小娃娃非礼勿视,饕餮,我们快出去。”
兰颜听熊喵的声音才知道有人进来了,着急地唤道:“走什么走?白白,你还不过来看看你二哥,好像后背受伤了,说什么也爬不起来。”
睚眦咬着牙,把头扭到一边道:
“你…呃…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这么一说,兰颜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套,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外衣来套上。
边系纽扣,兰颜边安慰地说:“其实——没什么的…我家乡的人还有穿的比这个更少的。”
饕餮见兰颜穿戴整齐后,才过来扶起睚眦,用兰花指在睚眦后背点了几大穴道,叹气道:
“掉了那么多龙鳞,该有多疼啊!”
兰颜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饕餮望望闭眼凝神的睚眦,见他似乎不反驳才道:“其实那把纸扇子本身没什么用处,但是其是二哥的龙鳞而铸,就相当于与二哥合为一体。二哥用法术摧毁扇子,自然会反灼其身。”
兰颜蹙眉,看看脸色发白、嘴皮发乌的睚眦道:“也就是说,他用真火烧了扇子,也就等于活生生用法术拔了自己身上的龙鳞。”
饕餮点头。
闻言,白黎终于有了反映,喃喃道:
“我…我…”
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到最后,白黎干脆扔掉手上的扇子夺门而出。
“白黎——”饕餮起身要去追,却被兰颜拉住。
“让他一个人静会儿吧,现在白黎大概后悔死了。”
熊喵爬上桌子,坐在盘子旁边边剥花生边道:“格老子,啥子事情嘛,整的惊天动地的。”
兰颜啐了口,“还不是熊喵你。”
熊喵扔了壳,把花生准确无误地投进嘴里。
“关我啥子事情?未必你还敢说这个墙是我打烂的?”
运行一小周天,睚眦终于抵住了后背灼热的疼痛,舒口气接熊喵话道:
“那墙是扇子扇坏的。”
兰颜疑惑,“白白,你不是说那扇子本身没什么法力,可为什么白黎一扇就…”
睚眦道:“扇子本身没什么与众不同,可正怒火中烧的墨凝星转世来扇一扇却绝对可以把扇子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啊?”白黎是墨凝星转世这一点兰颜倒是快忘记了。
饕餮点头,“白黎虽然厉害,但毕竟是凡人,不懂得如何自由运用扇子的灵力,要是二哥不及时自焚扇子,别说墙了,恐怕姐姐你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言毕,兰颜当即脸颊粉红,睚眦虽表面冷漠无情,可其实却温柔体贴。
兰颜弯身道:“那得谢谢睚眦大人救命之恩罗。”
睚眦不答,反倒幽幽睁眼问道:
“你刚才说…你家乡有穿着肚兜在街上走的人?”
兰颜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
“呃…是啊,说起来…我的游泳衣也是肚兜款式的,很漂亮!”
兰颜笑眯眯地望向睚眦,却发现对方已经铁青了脸。
推推睚眦,兰颜道: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白白,你快来看看。”
“哦!”白白听了兰颜呼唤,老实地就往睚眦方向走去,却一把被熊喵抓住,
“饕餮,我们走了。”
“可是二哥——”
“你个瓜娃子!”熊喵见白白犹豫不决,溅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你没看出来你们二锅(二哥)要发火了所,要收拾兰颜了所(“所”是助词)!你现在不出去未必想看现场表演?”
白白扭头瞅了瞅睚眦的表情,果然臭得不行。于是非常没骨气地说了句:
“二哥,你早点休息,我们出去了。”便跐溜一声抱着熊喵跑掉了。
兰颜傻在那,难得一次得反应不过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蹙眉,兰颜道:
“什么意思?”
睚眦答非所问:“你家乡…到底在哪?”
兰颜眨眼,“呃…如果真要说的话,在四川。”
“…”
兰颜用手在睚眦面前晃晃,“睚眦,你这么隐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睚眦深抽口气,咬牙切齿道:
“我睚眦发誓——誓——铲——平——四——川——”
兰颜大惊,“我老家和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要铲平?”
睚眦眼露凶光,发狠道:
“他们看过你身子!”
兰颜哭笑不得,“老大,我们那的女孩子都是那么穿的,还有人专门脱光拍艺术照。”
“…”
沉吟良久,睚眦只吐出两个字:“荡 妇!”
兰颜知道和他说不清楚,但心里还是恨地牙痒痒的,装作宽慰的样子笑吟吟地走到睚眦面前道:
“你激动什么,反正我没拍过就行了,是吧?”
说罢,兰颜便用力地拍上睚眦受伤的后背,正想点头的睚眦一时没反映,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兰颜抬高下巴,阴森森地说:
“下次再乱说话,小心我拔你龙筋。”
没走远的白白和熊喵听到房内传出惨叫声,都止步回头。
熊喵道:“看嘛,我没说错嘛,打起来了。”
白白颔首,歪着脑袋道:“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个声音是二哥发出的?”
熊喵跳上房顶,摊平、晒毛。
“你听错了。”
有人在快乐的享受阳光浴,有人却在树林深处,抱着双腿埋头郁闷。
白黎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他很想大叫,很想发泄,甚至很想兰颜为睚眦来和自己大吵一架。可是,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来找他、没有人来责骂他…白黎有种回到几年前的感觉,那个时候,爹娘和哥哥都突然死了,只剩下一个嫂子…
年轻、漂亮、能干的嫂子,他以为嫂子迟早会改嫁,可是,不管过得再苦再累,她从来都是神采奕奕地面对他们三人,然后,一个人关在房里默默叹气。那个时侯,他就告诉自己,一定,要一辈子照顾这个女人。
后来,他知道了兰颜的真实身份,他不气愤,亦没有受骗的感觉,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那时,他才开始坦然承认他是喜欢兰颜的,不是叔嫂、不是长幼…可是现在…
想到此,白黎不可挟制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其实,他也确实需要发泄,兰颜暧昧不明的态度(是你自己认为暧昧不明好不好?),睚眦咄咄逼人的攻势,在看见两人那一幕时…他早疯了!
他知道,现在他应该回去好好读书,好好考取功名,可是什么娶妾?什么白娘娘?在他苦修读书这段时间,睚眦和兰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兰颜看睚眦的眼光越来越温柔?那脖子上突然多出来的玉佩是不是两人的定情信物?这些…这所有的一切他都想马上知道,虽然,兰颜一再强调等他考完试一定告诉他所有,可是现在,他等不及了,他想立马就知道,立马就解开谜底,立马就让这些寝不能安、食不知味的烦恼通通化解!
说回来,睚眦到底有什么好?除了高贵的龙子身份,就只会舞舞扇子装出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正念想着,却听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串进耳里。
白黎背脊发凉,心跳也加快速度,惊呼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