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点头,“嗯”了一声。
“那小涟现在就想找哥哥帮忙,可以吗?”小涟撑着小脑袋,困惑地看向睚眦。
睚眦笑,“你说就是了。”
小涟道:“我想请哥哥答应我两件事。”
睚眦一楞,略有所思地看向兰颜,见对方正在诡笑,自然明白了这些话都是兰颜所教导,但碍于确实曾经答应过小涟“有难必帮”,睚眦也只有硬着头皮地点点头。
“不过,小涟你得记住,如果这次真找我帮了忙,玉佩就得还我了,以后再有什么难处没了玉佩…我可不会再救你。”
白涟听了这话,转眼珠子想了想,摇头道:“小涟不怕,只要嫂子高兴小涟就高兴。”
无可奈何,睚眦叹口气,“那你到底要我答应哪两件事?”
“第一,哥哥不能伤害我们和毁掉客栈;第二,哥哥要赔偿自己和白白在客栈造成的全部损失。”
睚眦阴笑着看向兰颜,“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居然还想要赔偿?”
白黎虽不喜兰颜爱财如命的性子,但对着外人仍象着嫂子地说了句,“你和饕餮打坏我客栈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赔偿是天经地义。”
白懿也点头道:“对。”
睚眦却哼哼地冷笑两声:“拿别人的皮毛去换银子来开客栈也是天经地义?”
这话一出,白黎白懿当即僵坐着不动了。众人都明白睚眦是来算老账的,当初,若不是兰颜卖了化身为豺的睚眦,客栈也不会有本钱。
没想到兰颜却不为所动,扇扇手道:“一桩了一桩,你先说说,小涟的这两个请求你答应不答应?”
睚眦抿唇不语,显然不大愿意,他本就有心来寻仇,让他空手而返不说,还要赔偿客栈损失,这事要让神妖两界知道岂不是毁了他一世的英明?
兰颜见他模样,自然知道他心中犹豫,便又低低提醒了句,“这有仇必报是你睚眦的一贯作风,但有恩必还你就不允诺了吗?如果神兽大人您连一个小娃娃的承诺都不能实现,我想,如若传了出去恐怕会笑掉别人大牙吧?”
一席话,把利害关系分析得清晰明了,睚眦咬牙,硬是把一团怒火给压了下来,良久才道:“好,我答应!”
听了这话,白家一家人总算大石头落地地吐了口气。小涟也欢喜地拍起掌来:“也!嫂子得救了,客栈得救了,小涟不用逃跑罗…”
可一旁的饕餮白白却犯不明白了,“有恩必还?二哥,你几时欠了白涟这小娃娃的人情?”
睚眦闭目养神,低语道:“三年前,祥福村外的小树林…”
兰颜高兴地接过睚眦的话,“对,三年前,就是小涟抱着你受伤的二哥回来的,我还天天好酒好肉地招待他…”
睚眦突然睁眼,冷笑着打断兰颜,“是啊,好酒好菜地养着我,等我皮毛一水滑了,立马送进当铺。”
白懿听了这话,瑟瑟地抖了下,“睚眦大人,还请您见谅,那时我们确实不知那豺是仙物啊!”
睚眦嘴角上扬,“你们三人不知,这白娘娘…怕你再清楚不过了吧?”睚眦边说着边站起来围着兰颜打圈,一声“白娘娘”叫得兰颜全身鸡皮疙瘩直望下掉。
“你既懂用食物控制饕餮,又知晓我的弱处在喉结,甚至连我送小涟玉佩的目的也能猜测出七八分,我倒想问问,你究竟是何人!”话毕,睚眦已是双目怒瞪,活脱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可兰颜却似乎闻所未闻,笑嘻嘻地起身和睚眦打起了太极。“是何人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怎能和睚眦大人相比,好了!现在既然恩仇两讫了,还烦请睚眦大人把客栈的损失赔偿了,我们以后也好互不相干。”
说完,兰颜便恬不知耻地伸出手要银子。
这回,倒换了睚眦诡异地笑出声,“既然答应了小涟,这损失自然要赔,不过嘛…我没银子。”
“没银子?”兰颜瞠目。
“没银子?”饕餮惊叫。
“没银子?”白黎奇道。
“对,”睚眦悠闲自在地露齿甜笑,“确实没银子,不过我和饕餮都是神,自然不会为了区区几两银子耍赖于你们,所以,我决定和饕餮一起留下来帮忙,一直到银子还完。”
“啊?那可不行,不行!”兰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和白白又得吃掉我多少银子啊!”
“这…后院的房间也没那么多,睚眦你要睡哪?”白黎也感到甚是为难。
倒是一直负责里里外外打理客栈的百家长女白懿咯咯地笑出了声,“嫂子,你不是说缺个跑堂吗?这不是刚好?这可好了,客栈里跑堂、打杂的全齐活了,这下我可省不少心了。”
“白懿你…”兰颜来不及地斥责,那头小涟便自动开心上了。
“哥哥也要留下来?哇!好也好也!哥哥长得这么帅,这么好看,我第一眼就喜欢了,哥哥以后都和小涟睡好吗?”
见小涟缠着自己二哥撒娇,饕餮不悦了,“你个小鬼放开我二哥,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呢,我不想天天打杂,呜呜,二哥你的银子呢?我要回家!我要吃烤鸭!”
望着一屋子的混乱和睚眦深藏不露的眼神,兰颜从心底发出一声哀嚎:额滴神啊!
不过,似乎有意思的日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十一章
同福客栈多了个俊美的俏公子当跑堂,自然不同反响。
刚开始兰颜还担心睚眦会臭屁着一张冷冰冰的“兽脸”,让客人们受不了;又或者这位神兽大人受不了伺候别人,一个心情不好又拍了她的桃木桌子。可是!李宁的广告说得好啊,一切皆有可能!
睚眦对着自己就一张冰山不化的雪脸,对着那些客人倒是笑脸相迎、如沐春风,白白因为有二哥在身边,觉得没人敢再欺负他,也乖乖地当起打杂来。顿时,同福客栈热闹了起来。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李嬷嬷从以前的不照面,到现在的天天来客栈蹲点,不只李嬷嬷、还有张嬷嬷、王嬷嬷,村长家的阿兰、阿玉,药师家的小蝶、小月…就连隔壁村也远闻睚眦的美名,什么阿花、阿狗全来了。
生意好了,兰颜却目瞪口呆,望着人前彬彬有礼的睚眦,瞠目结舌地问:“你是费翔吗?怎么从十六岁到八十岁通吃?”
睚眦奇道:“何人是费翔?”
兰颜哼哼了两声,“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和你一样,是个混血。”
睚眦知道兰颜在变着法子骂他杂种,竟也不恼,提着茶壶就去了杨媒婆的座掺茶,兰颜怎么看睚眦和这些嬷嬷们在一起怎么怪。忍不住用胳膊肘撞撞正在算账的白黎问:
“你觉不觉得这个睚眦越看越象个男妓?”
白黎低头不语,只专心地算帐,兰颜咂咂嘴,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这孩子,自睚眦来后,就一直不大高兴,兰颜心里也说不上一个准,只道这孩子到了叛逆期,嫉妒睚眦抢了他祥福村“头帅”的称号。
正踌躇着,杨媒婆那边就以她独特的大嗓门咯咯地笑开了。
“哎唷,我说睚眦,你看着也不象落魄之人,怎么就和白白跑到这破地方来做活计了?”
兰颜在柜台呲呲咬牙,她的客栈一下子在他们眼里就成破地方了?
睚眦摸摸英挺的鼻梁,隔壁桌几个小姑娘已经目不转盯了。
“我和五弟白白本是京城商户白若星之子,弟弟淘气出外游玩不慎弄坏了同福客栈许多家物,所以被扣了下来。我前来取人,可事有不巧,路上又被贼人偷去了银子,所以和弟弟一起被扣留了下来做杂工。”
杀气!兰颜恶寒地感觉到从四处投来杀人的眼神,得!睚眦两三句话就让她从持家有方、忠贞不二的“白娘娘”变成自私自利、凶残暴力的黑心老板娘了。
隔壁桌的小翠红着脸道:“那睚眦大哥,你到底欠了白娘娘多少银子啊?”
“银子?”睚眦扬眉一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幅线,又惹得小姑娘们一阵抽气,“大概就是四百两纹银的样子吧,白娘娘允诺每月给我和弟弟二两银子,这样细细算来,十来年光景我们就可还完账务了。”
杀气!更重的杀气!兰颜忍不住地瑟了瑟,她花费三年时间在祥福村树立的光辉形象全被睚眦一席话给毁了,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个欺诈弱小、抠门的剥削者。
小翠怜悯地望着睚眦,“睚眦大哥受苦了,哎!”
“那你晚上睡哪呀?”
睚眦锊锊发慷慨就义道:“天为被、地为席,岂不快哉?”
“这…”李嬷嬷受不了了,站起来就冲着兰颜气愤地指去,“白娘娘,你这也太黑了吧?再怎么也给间屋子让人睡觉啊?”
“就是啊!”杨媒婆也拿着手绢抹眼泪,“可怜睚眦在家里没受过苦,竟被扣留在这,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是啊…”
“这白娘娘真是个毒妇!”
白眼、唾沫,鄙视、仇恨…兰颜痛苦地挣扎着,心里一直默念,他骗你们的,骗你们的,我想让他睡柴房,可话还没出口,他就用威胁的眼神警告我,我无辜啊!他天天霸占着我二钱一晚上的上房,怎么能说什么“天为被,地为席”啊!
兰颜正想解释,却见睚眦对着她一人横飞色舞,笑得好不得意,那模样…早已表明不把兰颜和这客栈搞臭,他绝不善罢甘休!
兰颜无助,只得扯旁边小叔子白黎的袖子求救,早想开口帮腔的白黎却恰巧撞见兰颜与睚眦两人电闪雷鸣地“眼神交流”,积累多日的妒火瞬间迸发,见兰颜扯他袖子,也无动于衷,只阴阳怪气地道了句:“我回屋看书了。”便拂袖离开。
可这一幕看在众人面前,却以为就连白黎也看不上眼兰颜的行径,以沉默来表示抗议,于是,鄙视之情更加重了几分。
正当兰颜哭笑不得之时,睚眦却突然义正言辞地起身拱手道:“请各位不要为难掌柜,我和弟弟是自愿留下帮忙,掌柜也是好心收留,若各位责难于她,岂不是将我和弟弟二人陷于不仁不义?”
“啧啧”,兰颜忍不住称赞地看向睚眦,多好的表演啊!既把自己的正气凛然表现得淋漓尽致,又变着法子告诉大家,她白娘娘是狠角色,你们千万别骂她,不然等你们走了,我和弟弟还有得受。
就这样,祥福村的寡妇白娘娘,从这一天开始,臭名远扬了。原本敬她、怜她的村民们也终于认清了她的“真面目”,鄙夷和仇恨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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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兰颜受不了地嘶吼,最近不仅村里人看她怪怪的,就连白黎也是阴阳怪气,对她横眉绿眼的,她招谁惹谁了?
烦躁地踱步,兰颜对同屋的小涟道:“小涟,你去跟睚眦说,我投降了,他和白白欠我的银子我不要了,让他明天,不…现在就给我带着白白滚蛋!永远地滚蛋!”
小涟忽闪忽闪清澈无底的大眼睛,不明白嫂子为什么生气,“嫂子,睚眦哥哥他们就在前厅,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你!”兰颜气得眼睛都绿了,为什么?为什么!以前多可爱温顺的小涟啊,为什们在睚眦这个混蛋来了以后也变得不听话了?
想到此,兰颜不禁泫然欲泣,“小涟,就连你也要气嫂子,是不是?”
“不是不是,”赶紧摆摆小手,小涟忙解释道,“只是嫂子,每次我去帮你传话给睚眦哥哥,他都会让你自己去说,我又得跑回去再喊你,好辛苦…而且每次到最后你还不是要去亲自给他说,又干嘛让小涟跑冤枉路?”
兰颜听了这话,也不知是睚眦所教还真是这孩子自己所想,被气得乱七八糟,浑身发抖,最后再“啊啊”惨叫两声,兰颜终于冲进大厅去找睚眦算账。
与此同时,大厅,睚眦正不悦地皱眉。
“你的玉佩呢?”
饕餮紧张地扯扯衣袖,“我…我…”
“我什么我!”睚眦发怒,“不是给你说过很多次,不许因为贪吃当掉玉佩吗?你可知这玉佩是父亲亲手为我们九兄弟炼制而成?”
饕餮受了训,仍旧不服气,撅嘴道:“二哥不是一样把玉佩送了小涟?”
“我和你一样?”睚眦撑起身想再怒,见饕餮瑟瑟地缩脑袋的滑稽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招手道:“算了,和你这个小鬼生气也不值当,明天你就和我去当铺把玉佩取回来。”
说完,又从袖口一洒,哗啦啦就掉出几个金元宝来,“这些银子你揣好,饿了就拿去买吃的,切不可再把父亲送我们的玉佩当到人间当铺里去。”
“好哇!”饕餮还来不及答应,来赶人的兰颜却用高八度的音调叫嚷了起来。
走至兄弟二人跟前,兰颜气得手直指着元宝打得瑟,“你,你…睚眦,你不是没银子吗?啊!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睚眦见兰颜虎眼血口的,无所谓地笑笑,“你这凡人竟如此笨拙,饕餮,告诉她这桌子上的是何物?”
白白老实地回答:“元宝。”
睚眦满意地点点头,才又转头对着兰颜道:“你连饕餮都不如!”
“你,你…”兰颜真的被气疯了,干脆扑到睚眦身上抓起他的领口就吼,“那你为什么有银子不还?要赖着我店里当跑堂?”
睚眦用细眼斜视,冷哼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帮你打理客栈。”
“我不需要你帮我打理客栈!”
“那我也不需要你过问我的银子,”睚眦打掉兰颜仍抓在他领口的手,“我爱如何处置我的银子都可以,反正我又不赖你的帐,我就喜欢和饕餮慢慢在你这干活还账不可以吗?”
睚眦看向饕餮,小笨蛋敲敲脑袋接到:“对!白白喜欢这,反正十几年时间对我们神兽来说就当度个小假。”
听了这话,兰颜彻底呆掉地楞住了。稳了稳神,一时没喘过气,噗通一声,兰颜给气晕过去了。
第十二章
翌日,睚眦便在兰颜的强烈要求下,和饕餮带着她一起前去镇上赎玉佩。但没走多远,睚眦就伸伸懒腰止步不前了。
“你干什么?”兰颜扭头问。
睚眦道:“累了。”
“累了?”这才几里地,亏他还神兽!
睚眦并不理会兰颜,只对身后的饕餮摆手唤了声,饕餮便似乎明白了二哥的心思,“嗷嗷”嚎叫两声,就化了真身对着两人直摇尾巴。
睚眦咦道:“你摇尾巴做什么?”
饕餮刨刨前爪道:“不知道,我看见隔壁小狗这么摇尾巴,李嬷嬷就给它骨头来着。”
“…”两人顿时没了语言,片刻兰颜才突然想起什么的惊叫出声。
“啊!白白,你疯了,大白天的怎么变身,万一别人看见…”
“别担心,”睚眦合上手上扇子打断兰颜的话,“它现在使了障眼法,只有神和妖怪,才能看见它。”
睚眦故意加重“神”和“妖怪”几个字的读音,当即饕餮和兰颜就楞在了那里。
饕餮白白抖抖毛,疑惑道:“对啊,为什么姐姐能看见白白?”
“我…”兰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见白白,心里没由来地发起虚来,“睚眦你有神眼,如果我是异类你一定能看出是不是?”
说完,兰颜又近乎讨好地露齿傻笑。她能看见白白,难道和她是穿越过来的有关?
没料到的是,睚眦对她模棱两可的答案竟也不计较,只愤恨地说:“要是我能查出你的真实身份,你早已碎尸万段!”
兰颜忍不住地瑟了瑟,睚眦也似乎为收眼底,一个翻身就骑上饕餮的背,居高临下地问:“你走不走?”
“你让白白变身是为了让它当坐骑?”
睚眦拍拍饕餮的头,对方很享受地低头表示臣服,“饕餮的腾云速度很快,我为何要走着去?”
兰颜为白白打抱不平道:“那你怎么不自己化身飞过去?”
饕餮插嘴道:“二哥不随便化身的。”
“为什么?”
“饕餮!”睚眦怒斥,饕餮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着头继续磨爪子。睚眦失了耐性,蹙眉看向兰颜,“你到底走不走?”
兰颜有千个万个不愿意,还是上了饕餮的背,不甘心地抱住睚眦的腰。睚眦见状也没多大反应,冷哼了声,白白脚下便升起了祥云,乘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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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蹲在墙角可怜兮兮的兰颜再一次反胃干呕,一旁甚感委屈的白白又帮忙地拍了拍兰颜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