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和点头说:“确实是这样。”
袁宁:“…”
他平时其实很节省的_(:з)∠)_
傍晚时诺敏和老养马人跟着马群归来,袁宁正在喂小羊,见诺敏两人回来了马上笑着打招呼。
诺敏是个快活的小姑娘,别看出门时气冲冲的,骑着马出去一趟后已经忘了出发时生着什么气。
瞧见袁宁喂的那只小羊后,诺敏惊奇地说:“这只小羊连罗哥都搞不定呢,居然肯吃你给的草料!”
袁宁信口忽悠:“我挑的可是最好的草。”他摸摸小羊厚的皮毛,“它很有个性,以后也许会变成最有威严的头羊。”
小羊仿佛听懂了袁宁的夸赞,高昂地咩了一声,继续啃咬袁宁手里的青草。诺敏见小羊这么亲近袁宁,羡慕极了。
这小羊是一头羊中女英雄生的,那母羊十分厉害,连头羊都差点打不过它,后来它和头羊相爱了,生下这么一只小羊。结果在小羊刚学会走路不久,母羊带着它玩耍时遇到了野狼,缠斗之下硬生生把那野狼给摔死了。
可惜母羊的脖子也被凶猛的野狼咬了一口,止不住血,当下就死了。
还好那只野狼是单独出没的,要不然小羊也活不下来。
小羊一天天长大,现在还没有成羊那么健壮,却已经能力敌大部分成羊!
大概是因为继承了父母的好斗基因,它一向是不合群的,和别的羊不亲,和人更不亲,唯一和其他生物接触的方式就是打架!
没想到它居然这么亲近袁宁。诺敏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和袁宁说起小羊的来历。
其实袁宁刚才已经从小羊那知道它父母的事迹——他甚至还知道小羊有颗称霸牧场的心。
袁宁又忍不住摸了摸小羊的脑袋,面色认真地说:“它一定会比它爸爸妈妈更厉害。”
诺敏看着眼热,朝小羊伸出手:“我也能摸摸吗?”可惜就在她的手快碰到小羊时,小羊迅速偏开小脑袋,潮润润的眼睛写满了不满,表示自己不乐意被人摸头,和刚才往袁宁掌心蹭的亲密模样完全不一样。
诺敏:“…”
好气人!
入夜后的草原格外静谧,四周都见不到高山和丘陵,远远看去四野都是沉甸甸的夜色。明明是空旷清幽的原野,天茫茫,野茫茫,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袁宁看着渺远的夜空,突然想到了一年多前跟着霍老他们上山看星空的事情。那时他觉得宇宙广阔又高远,看着叫人害怕。
可是袁宁现在却觉得很平静。
袁宁回到住处,躺上床睡觉。朦朦胧胧间,他又回到了泉眼那边。河岸上长着茵茵青草,带着种特别的香味,像是来自泥土,又像是来草叶——也像是来自发出清越动听的叮咚声的泉水。袁宁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凑到自己脖子边,睁开眼一看,对上了小羊潮润润的眼睛,又黑又亮,很像美丽的宝石。
袁宁抬手抱了抱小羊:“小羊你也进来了?”
小羊咩咩两声,绕着袁宁走了几圈,等快把袁宁绕晕了才停下来,扭头,盯着开着白花的象牙。虽说小羊的眼睛很漂亮,象牙却还是生出一种莫名地惊恐,它生气地说:“你居然想吃掉我!”
小羊瞪圆眼睛,又走过去绕着象牙直转圈,像是琢磨从哪里下口好。袁宁一骨碌地爬起来,跑过去说:“小羊,象牙不能吃!”
“不能吃!不能吃!”人参宝宝们听到袁宁的声音就跑了过来,用白生生的人参根把象牙团团围住,严密地保护着开着花儿的象牙。
小羊眼睛瞪得更大了,抬起前蹄戳了戳一个人参宝宝的肚皮。
人参宝宝生气了:“不许!不许戳!肚子,不许戳!”
小羊又绕着人参宝宝们转起圈来。
人参宝宝们:“…”
这个新成员一点都不可爱。
瞧见人参宝宝们缨子都快往下垂了,袁宁一乐,叫小羊别再转。小羊很听袁宁的话,在外面的时候袁宁喂给它吃的草实在太美味了,袁宁说以后还会给它!小羊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袁宁。
袁宁一笑,叫人参宝宝把小羊领去吃新培育出来的牧草。一只出色的头羊对羊群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头羊足够厉害,牧羊的时候根本不用操心太多。小羊是他的重点培养对象,自然要给它吃最好的草。
人参宝宝们瞄了小羊一眼,觉得小羊也没那么可怕了,顿时又恢复了往常的热情和活泼,有的撒开腿跑在前面,有些抓住小羊的腿往上爬,翻到小羊背上站着,其中一个人参宝宝还趴到小羊脑袋上,有模有样地给小羊指引方向。
人参宝宝身上天生就有着令人喜爱的气息,小羊高兴地跑向田野那边,在人参宝宝们自豪的介绍下嗅嗅这个嗅嗅那个,大有全都咬下来嚼巴嚼巴的势头。人参宝宝们察觉了小羊的意图,又开始严密地防护起来:“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都不能!”
袁宁远远地看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正要迈开脚跟过去,却感觉宅院那边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沉着却又灼热。
袁宁转过头,只见宅院那红的墙绿的瓦在亮晃晃的日光下镀上了淡淡光晕,历经千年的垂柳随风拂过墙头,轻轻甩动着柔软的柳条。章修严就在站柳条之下,风轻轻地掠过他乌黑的发,也轻轻掠过他的眼睫,让那仿佛被仔细熨烫过的目光变得幽邃而柔和。
袁宁跑了过去,和过去无数次一样扑到章修严身上,牢牢地搂住章修严的脖子:“大哥!”他在章修严脸颊两边各亲一口,“大哥我跟你说,我今天找到一只可厉害可厉害的小羊,它的父母都很出色…”
老柳树努力地让枝条飞扬起来,眺望着墙外的一切。只见少年拉起青年的手,边巨细靡遗地讲述着白天的见闻,边带着青年跑向田野那边,声音和脚步都有着显见的欢喜和雀跃。
仿佛只要两个见了面就有说不尽的话,说不出的喜悦。
“傻孩子。”
老柳树发出一声叹息。
过了许久,它远远望向在田埂上笑着和人参宝宝们说话的少年,又怅然地补了一句:“好孩子。”
第208章 碰头
袁宁一觉醒来, 身边没有章修严。他有些遗憾, 可一想到自己可以在灵泉那边和章修严一起煮茶看书——或者一起躺在草地上或者大树上歇息, 又压下了那一丝遗憾。他们比很多人要幸运了呀!即使分隔两地,他们也可以每天看到彼此!
袁宁精神满满地起床, 在牧场里舒展了一下筋骨。罗元良起得更早,正在指挥牧场工人围绕着房屋栽种运送过来的树苗,是小黑在山里找到的那种野果。经过廉先生的推广之后得了个品名叫“玉浆果”, 这果子的种子和种苗都极难存活,罗元良跟着农研所的专家们琢磨了许久才培育出一批。
袁宁跑过去帮忙,悄悄给小树们浇了些灵泉水。小树们顿时竖起翠灵灵的叶子, 欢欢喜喜地随风朝袁宁摇动。这个牧场的土地并不肥沃,小树们却努力把根往下钻, 向袁宁表明会在这里好好扎根的决心。
清晨的太阳在远处跃出了地平线, 又大又红, 照得远处的草色都变得亮莹莹的。牧场的空气永远混杂着泥土和草叶的芬芳,只是草原的夜晚更冷、日头更烈, 令牧草们长得更为茁壮。
诺敏已经骑马在牧场走了一小圈。马儿绕开半人高的牧草, 从草中小径里探出颗脑袋来,脸很长, 带着几分苦相, 眼睛有着马这种厚道动物特有的润湿。它嘶叫一声, 抬起健壮的前蹄走出来,用矫健的腿肌证明自己并不是温和的马匹,而是实打实的烈驹。
十八九岁的少女脸庞明艳, 眼底永远带着笑,她翻身下了马,取下从马背上系着的布袋走了过来,给袁宁看自己一大早的收获:“是水泽那边的野鸟蛋呢,我捡了很多,可好吃了!”
袁宁也见过那片水泽,刚到昌沧这边时他也仔细地把牧场看了一遍,知道那是牧场东北边的一处湖泊和沼泽地。
沼泽地不算小,占了牧场五分之二的地方,这也是牧场主人急着脱手的原因,因为沼泽地不能耕种,还很危险,人和动物走进去以后很可能会陷落到沼泽里!和那湖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死不错的水源,但周围都是沼泽,一点都不好取水。牧场的日常用水和灌溉用水都是从牧场外引来的。
袁宁看了眼那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动了动嘴巴,终究没说什么。有些事不能急,只能慢慢来。
这时听到马蹄声走了出来的老养马人眉头一竖,面带怒容,怒声喝道:“你又跑去水泽那边了?说过那地方多危险你听不进去是不是?那地方是吃人的!”
诺敏乖乖垂下脑袋听训,唇角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她可是爷爷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呢!区区水泽她怎么就不能去了?
老养马人知道孙女的性情,叹了口气,取过野鸟蛋去煨熟给牧场的新主人尝鲜。大伙一起围坐着吃早饭,老养马人又开始教导诺敏哪些蛋能取,哪些蛋不能取,就像捕鱼时要“网开一面”一样,鸟蛋有多少取多少,取完了明年就没鸟了,这些都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经验,一定要好好遵从。
诺敏认真点点头,仔细剥开眼前带着点儿青色的鸟蛋,品尝久违的美味。她也不是常常掏鸟蛋的,这不是因为牧场的新主人过来了嘛!
袁宁说:“没错,两千多年前老祖宗们就说过,‘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意思是把水都抽干把鱼全捞走,固然可以有收获,但明年就没有鱼可以捕捞了;烧毁山林来耕种,固然可以有收成,但野兽们没了休养生息的地方,明年就没有野兽可以捕猎了。”
老养马人给袁宁竖起一个大拇指,夸道:“读过书的孩子就是不同。”他给袁宁倒满一碗马奶,“尝尝看,可能没有你们平时喝得牛奶好喝,但这是草原给我们的馈赠,有着草原特有的滋味,别的地方是尝不到的!”
袁宁笑着端起马奶喝了一大口,才向老养马人道谢:“谢谢。”
吃过早饭后袁宁让诺敏带自己去看看“水泽”。诺敏答应下来,老养马人却不放心,亲自陪着一起去,而罗元良自然也跟着。艾彦和恩和也没什么事,索性也跟上了。于是一行人去挑了马,浩浩荡荡地往水泽那边骑行。
袁宁动物缘一向很好,再烈的马在他面前都很听话,老养马人和诺敏见了又是一阵惊奇。走出挺长一段路后,一只雪白的小羊从旁边蹿了出来,骄傲地咩叫一声,步伐优雅地跟在袁宁的马儿旁边,速度一点都不比马儿慢。
袁宁笑着和小羊打招呼:“小羊早上好啊!”
“哇!”诺敏一看到小羊就两眼放光,“小将军也过来了!”
“小将军?”袁宁惊讶。
【她给我起的,我更喜欢叫大将军。】小羊不满地对袁宁说。
诺敏不好意思地说:“我给它起的名字,但是它一直不肯应我。”
袁宁把小羊的意思转达给诺敏:“也许它喜欢叫大将军吧!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没长大的时候总盼着要长大。”
诺敏觉得很有道理,高兴地改口:“大将军!”
小羊转头看了诺敏一眼,勉为其难地咩了一声。
诺敏欣喜欲狂:“爷爷你看,大将军它对我叫了一声!原来它不喜欢当小将军,喜欢当大将军啊。早知道这样我就早点改口了!”
有诺敏在永远不愁太安静,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抵达诺敏口中的“水泽”。沼泽地周围没有防护措施,因为牧场里的人都知道远离这边,而动物们只要被“吞食”过一两只,不用提醒也会绕着它走。像老牧羊人这样的家长并不是人类才有的,动物们也会把一些经验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也许是前两天下了一场着实不小的雨,远处的湖泊好像涨了一些,周围沼泽地里的植物有些已经被没过了茎尖。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湖泊那边却还一片氤氲,那似雾非雾的水汽仿佛在上面飘荡了千万年,永远都不可能散开。
袁宁说:“确实很大。”
诺敏介绍道:“里面其实有路的,只是不好走,只有经常在里面摸索才能摸清楚情况。而且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现在春天雪化了,雨水也多,路就见不着了。不过春天是鱼都往沼泽地里挤,有时候拨开一丛草就是白花花一片的鱼背,一条挨着一条,随手都能抓到。不过它们是到水泽里产卵的,最好不要捞,要等它们回游时再捞。”
袁宁来了兴致,跟着诺敏往里走了一小段,照着诺敏的指引把青森森的草丛给拨开,果然见到一群肚子鼓鼓囊囊的雌鱼张着嘴巴往前游,果然是一条紧挨着另一条,徐徐地往溪流上方游去。袁宁收回手,听到风中传来一阵异响,抬头看去,却是一群鸟儿列着队飞过,紧接着其中一只长鸣一声,俯冲而下,往湖心落去,再飞起来时嘴巴里叼着条比拇指要大一些的鱼。
一次迅速而高效的捕食行动结束后,鸟儿们扑腾着翅膀,降落在湖边,用长长的细足优雅地停伫在淤泥之中,享受着湖水轻轻的拍抚和嘴里衔着的食物。
美丽的水泽让袁宁看得入了迷。别人买到这样的地方可能会觉得白费了这么大一块地,袁宁却知道这片水泽是多么地珍贵。他之所以会把两个牧场都买了,而且主要经营这一个牧场,就是看上了这片地方。湿地可是鸟类的天堂啊!
袁宁依依不舍地离开沼泽地,和罗元良商量起怎么让水泽这边的“小树林”变得更繁茂一些。只要把湿地经营好了,不愁牧场做不起来。
罗元良把袁宁的想法一一记下来。
小羊不知从哪咬出串果子,小跑着过来,昂起头把果子往袁宁手上递。
【给小黑。】小羊说道。
袁宁讶异。不过一晚而已,小羊就和小黑建立了互赠果子的友谊了?
【它昨晚给我吃了。】小羊肯定了袁宁的想法。
袁宁没觉得奇怪,既然小黑和招福它们都能啃果子,小羊自然也能。他点头说:“行,我帮你交给小黑。”
小羊屁颠屁颠地去别的地方“探险”。
袁宁心情愉快地在诺敏她们惊奇又羡慕的目光中收起果子,绕着水泽骑行一周,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回到住处那边。没想到刚回到房屋前,袁宁就瞧见个熟悉的身影:竟是许久不见的赵记者。
赵记者一直和章家有着很不错的合作关系,和袁宁的感情也极好。袁宁见到赵记者,马上迎上前喊道:“赵哥你怎么来了?”
赵记者叹了口气:“两个小徒弟自己去跟新闻,跟进了医院里,我这不是过来替他们擦屁股吗?知道你在这边买了个牧场,顺便过来看看。”
袁宁眉头一跳,不由追问:“跟什么新闻?”
赵记者说:“我徒弟一同学说他们那一带的人都得了病,我那两个徒弟都是容易冲动的,马上就抄着相机去了那边跟进。没想到碰到硬茬了,被打得进了医院,现在还不能下床呢。你不久前应该还去过那边呢,昌沧的西北边,离你搞防护林改造的地方不算特别远。”赵记者摊开带来的地图,往其中一个地方一指,“就是这里。”
袁宁一看,明白了。
他们挖出来的是同一件事。
等彻底明白过来以后,袁宁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愤怒。不知道也就算了,可那些人知道自己做的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却还是不及时叫停,反而把去调查的人给打伤了?!
第209章 掌控
袁宁再早熟, 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经历了许多事, 可还是磨不平尖锐的棱角。一直以来他都尽量对身边的人好, 亲情、友情、爱情他都非常珍惜,绝不让自己忽略需要关心的人。
然而即使他曾经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会选择与父母不一样的路, 骨子里还是有着一些与父母相同的东西:他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就想到自家的孩子,看到别人家的老人就想到自家的老人,他会很快生出同情与愤怒, 对对方的一切感同身受。都是有父母有家人的人,为什么可以不把别人的命当人命来看呢?
是因为他们不能带来足够的利益?
是因为他们早已被时代所抛弃,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正在遭受着什么?
袁宁抿了抿唇, 把自己调查的打算告诉赵记者,既然这些天已经着手准备, 他也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人是他拜托费校长找来的, 总不能让他们遇到危险吧?
袁宁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以调查的名义带人过去的, 他带去的是“投资项目”。本来他就打算买下胡勒根的牧场,整出一两个投资项目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经济发展指标像任务一样往下发, 袁宁相信他们不会把投资项目往外推。投资项目谈成了再来实地考察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你要让人投钱,总得让人了解了解地方上的情况吧?
现在赵记者两个徒弟被打, 倒是让他们的出现变得有些古怪。袁宁想了想, 对赵记者说:“我再和人商量商量, 免得查不出结果还得遭罪。”
赵记者说:“那我先去那边混吃混喝一段时间,到时给你来个里应外合。”赵记者虽然在业界赫赫有名,但几乎没有在媒体上露过脸, 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他演技不错,到哪都吃得开。
赵记者一说,袁宁就明白了,赵记者是准备去把这事糊弄过去,大概就是让对方相信这事是年轻人不懂事瞎热血,业内老人都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而他就是那个“业内老人”。
袁宁没立即找两位专家,而是找上杜建成。杜建成也知道袁宁发生了什么事,但昌沧这边的地方势力很强,他理了几年都没理平。再加上省会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有人明里暗里排挤他这个外来人,他也只能对着一些地方的困境干瞪眼。
杜建成说:“你自己带人过去还是太冒险了。正好年前申请的资金到位了,我马上要推进医疗下乡项目,到时候会现有下乡宣讲、下乡问诊的活动,顺便给卫生所的加建摸个底,到时我直接把你们的人编进医疗队一起过去,这样采样时不会太引人注目。”
袁宁两眼一亮:“那就太好了!”
杜建成一时有些臊眉耷眼:“其实有件事想让宁宁你帮帮忙,你也知道我有多不擅长做计划,我虽然整理出了医疗下乡的实施方案,但感觉过不了表决那关。宁宁你能不能帮我改改?”他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可即使集思广益地改了几回,拿出来的也是这么个结果。一想到袁宁那灵光的脑袋瓜,杜建成就恨不得把袁宁提前给讨过来!
袁宁:“…”
袁宁晓得杜建成的难处,推行医疗下乡花的是财政的钱,对一些人来说无异于割肉,自然是百般刁难。更别提本就有些人与杜建成不对付。
袁宁说:“我试试看。”
袁宁接过杜建成拿出的方案,在一边看完,又让杜建成打了个条子,让他可以畅通无阻地去问一些部门要资料。不一会儿,袁宁就搬了厚厚一垒资料回来,摆在一旁快半米高,剩下一部分还没弄过来呢,是一个昌沧小伙子正在给他搬。
瞧见办公室里的会客桌瞬间变成袁宁的办公桌,上面的东西比他桌上的还多,杜建成心情很复杂。有些东西果然不是光靠侥幸,也不是光靠天赋,更多的应该是靠扎扎实实的努力啊!
袁宁没注意到杜建成满脸的感慨,飞快地翻动着面前的资料,认真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里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他看得快,分析得也快,不一会儿就写画满了一打草稿纸。到了吃饭时间,袁宁舒展一下筋骨,停下了工作,站起来向杜建成借电话。
杜建成自然说:“随便打!”
袁宁笑着道了谢,拨通章修严的号码。察觉对方第一时间接通之后,袁宁立刻绷起脸:“果然又没有去吃饭吧?快去吃!”
那边的人自然是章修严。他自知理亏,一口答应:“这就去。”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袁宁才挂断电话。
杜建成刚才注意到了袁宁不同于往常的神色:一开始虽然凶巴巴,但话里却透着显见的关心,后来再说话就是满满的高兴和温柔了。
杜建成免不了又拿袁宁打趣:“这么小就有对象了?连吃饭都要打个电话叮嘱几句,有你这么贴心的男朋友可真不错。”
袁宁笑眯眯,一点都不害臊:“那当然。”他瞧着杜建成,眉间眼角都带着笑意,“师兄你是不是该加把劲了?若是喜欢上哪个女孩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支点招。”
杜建成:“…”
这混账小子!
袁宁没去外面吃饭,而是跟着杜建成去了食堂。
这边的主食是面食,袁宁跑去窗口那边和做面师傅磕叨,愣是拿到了牛肉比面多一大碗牛肉面。
袁宁端着面扫了一圈,到刚才接触过的几个人那边搭桌,和对方大吐苦水说杜建成压榨劳动力。打开话头之后,他很快就融入其中,听着其他人谈话,时不时见缝插针、旁敲侧推起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一顿饭吃下来,袁宁对昌沧的医疗情况更为了解。虽然早些年就提出教育下乡、医疗下乡,可惜一直都没有全面地推展开。
没办法,一个是缺钱,一个是缺人。
袁宁可以轻轻松松买下几个牧场,但面对这庞大的缺口却束手无策。这一趟医疗下乡说是说去摸底,可连一次摸底都千难万难,真正要建好健全的医疗网络又怎么会容易?
而且即使建成了足够多的卫生所,也要考虑有没有足够多的医护人员可用。
总之,难!
但也不能因为难,就一步都不往前迈。
这次下乡宣讲、下乡问诊就是第一步。
这难不倒袁宁,毕竟袁宁曾负责过书法协会在怀庆那边的活动,大体是一样的,只是要因地制宜地做些改动而已。
回到杜建成办公室,袁宁结合着吃饭时了解到的情况把资料筛选了一遍,把比较贴近昌沧现状的资料给挑了出来,在脑中拆分又组合,直至把它们都吃透了,才开始对杜建成的方案动刀子。
到临近薄暮,袁宁才揉揉酸痛的手腕,把推翻后重组起来的方案合上。他敲诈了杜建成一顿饭,把方案给了出去。
袁宁踏着夜色回到牧场,感觉草叶清新的气味随着夜风钻入鼻中,心情才渐渐舒展开。
每当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微小时,他心里总有种回不去的焦灼与不安,有时害怕自己会变得随波逐流、麻木不仁,有时又害怕自己过于冲动给最重要的人带来麻烦。
袁宁脑中浮现出章修严高大的身影,心中的焦躁终于被抚平。只要他坚定不移地追逐着大哥的脚步,一定会有能力做更多的事、帮到更多的人,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越来越少出现。
对,就是这样的。
袁宁微微顿住脚步,仰头看向隐没在云后的星子,眼底映着点点星光。
另一边的杜建成带着方案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细看。瞧见上面条理清晰地图表与文字,杜建成只能感叹袁宁不愧是书法协会的,这一手字拿出去就能镇住不少人。再想想袁宁才半天就和卫生部门那边的人打成一片,杜建成心里除了“佩服”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他收起思绪,认认真真往下看。
从袁宁去年帮忙改策划后杜建成就知道袁宁脑筋灵活,这份执行方案也一样。
杜建成知道自己原来的方案是怎么写的,大致就是这里要花多少钱,这里要用多少人,这里得耗时多久,一项一项列得清清楚楚。
袁宁改出来的完全不一样,经袁宁一改,整份方案居然变成了“这样可以打开多少市场”“这样可以积攒多少经验”,有些地方甚至还隐晦地提及“这样可以怎么报道”“这块蛋糕可以分给多少份给支持医疗下乡的人”。
那好处,那功绩,连杜建成自己看了都心动不已!
可以想象看完这方案之后,不少人都会主动促成——不用自己办事又能拿好处的事,谁会不动心?至于花钱,反正是财政里的钱,不花也落不到自己的口袋里,只要不是光让某个人自个儿把好处占光了,用多用少又有什么关系?
杜建成搁下手里的方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他这小师弟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想要这样分蛋糕得有做蛋糕——或者“画大饼”的本领,而他缺少的就是这样的本领!
杜建成把方案仔细地收了起来。以前他还想着怎么把袁宁要到自己这边来,现在他已经没了这样的想法,还不如等袁宁起来以后自己跟着袁宁干。
费校长这些天接到了不少人的电话,中心意思差不多都一样,纷纷表示“你这学生到底哪弄来的”“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不介绍给我”。前面的自然是和袁宁接触过的两个专家,后面的则是一些在昌沧那边的老朋友,别人不清楚袁宁的事,他的老朋友们能不清楚吗?都说费校长不厚道,大好的机会居然不先考虑他们。
费校长对赞美照单全收,面对老朋友们的质问则认真解释:“找上你们的话就锻炼不了那孩子了,他需要属于自己的班底。”
袁宁暂时还没有积攒自己班底的意识,以前大部分时候发现问题都是由章先生或者章修严出面解决,遇上什么特别的人才一般也归章氏所有,没他什么事儿。
但这一回袁宁没找章修严他们商量。
他并不想一辈子被保护,也不想每次都要别人来解决麻烦。章修严那边有忙不完的事,章先生那边也有忙不完的事,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也有可以信任的师兄在这边。虽然也许做不到章家出手那么迅速那么完美,袁宁还是想努力试试看。
袁宁在昌沧又留了差不多两周,把事情布置得差不多了才回首都。经过一年多的高压学习,袁宁差不多已经把主修和选修的课程学完了,教授们都对他青眼有加,也没追究他接二连三的缺课。
每个学生都有不同的发展方向,有些适合埋头做学术,有些适合直接搞实践,袁宁自己够勤勉,学业没落下,多往外面跑跑没有人会反对。
得了教授们的默许,袁宁反而乖了,没再往外跑,乖乖上课到期末考。
夏日的浓荫取代了春天的鲜嫩,太阳也越来越烈,稍稍在阳光下多呆一会就浑身燥热。
袁宁考完试和宋星辰他们到校门外买西瓜吃。西瓜是店家自己种的,个头不算太大,皮很薄,瓢很红,冰镇过之后口感非常棒。店家有榨汁机,是以前的学生给他做的,好用得很——其实店里的制冰用的大冰箱也是以前的学生送的,小小的水果店有着许多奇思妙想,甚至有些外地人慕名而来,对店里一些奇特的发明摸摸看看。见袁宁一行人来了,店家热情地招呼:“要喝西瓜汁吗?”
郝小岚说:“不要,我们要一整个的!一人半个分着吃!”
没人反对郝小岚的提议,等店家把西瓜切好送上来后就一人捧着半个用勺子挖着吃,三个平日里被称为天之骄子的小伙伴凑在一起可没那么讲究,都边吃边聊天,聊着暑假的打算。
郝小岚吃了小半个西瓜,瞄了眼袁宁,问:“今年你不会也去你大哥那边吧?”虽然宋星辰很敬佩章修严,但她们两个人在谈恋爱,跟着袁宁跑去章修严那边难免有些难为情。
袁宁摇头:“今年不去。”
提到这个袁宁语气就有些失落。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昌沧那边的事情要收尾了,他得过去盯着,要不然不放心。自己招来的事,总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