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雁秋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灼伤了。对,就是这样的,既然再想要都得不到,不如就不要了吧。所以当得知自己种种遭遇的因缘之后,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去揭开真相——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不渴望、不期望什么了——不想要什么也不恨着什么了。

黎雁秋突然张手抱住袁宁。

章修严:“…”

袁宁愣了愣,轻轻回给黎雁秋一个拥抱。

黎雁秋说:“我想要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做所有事都不是为了得到谁的认可、不是为了让谁悔不当初的开始。”他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所以有些责任就交回给你了。”

袁宁:“…”

黎雁秋注意到章修严表情不太好,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窥见的另一个秘密也并非错觉。他松开袁宁坐回原位,看向正在开车的章修严:“你们的事千万不要被姥爷发现。”

章修严蓦然踩下刹车。

车停到了一边。太阳已经西斜,淡淡的冬日余晖从车窗外照进来,让车里多了几分暖意。

袁宁睁圆了眼睛。

章修严比袁宁平静。他给袁宁解释:“那天你喝醉了,我一抱起你你就想亲我。”章修严看向黎雁秋,“你黎哥看见了。”

袁宁:“……”

喝酒误事!

黎雁秋说:“这条路不好走。”他叹了口气,“姥爷绝对不会接受的。当初大舅舅向姥爷坦白之后,他喜欢的人被姥爷安排去执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大舅舅无法接受这样的噩耗,自那以后也离开了家,这么多年都没再回来。”

袁宁听章修严提到过韩家老大离家的原因,再听黎雁秋提起依然有些唏嘘。不过对于自己和章修严的事,袁宁心里还存着几分侥幸:“我只是韩家的外孙而已。”

黎雁秋看向章修严:“章部长也这样认为吗?”

章修严冷静地分析:“当年的事谁都不是亲眼所见。如果这个任务很重要,能胜任的人又屈指可数,难道因为对方和自己儿子相爱就不能派去执行了?”

黎雁秋深深地看着章修严。

袁宁也有点意外。在此之前,章修严的说法并不是这样的。

章修严正色说:“如果宁宁你和韩老没有相认,我还是会劝你不要认,因为韩老确实有可能左右我们前程与未来——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太多阻碍,这是我的一点私心。”章修严一顿,目光更为认真,“可是既然已经相认了,我们没必要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宁宁你什么都不要想,只把韩老当成最普通的老人来对待,不要一开始就把他摆在敌对的立场上。”

袁宁听着章修严的话,想到与韩老爷子的几次接触。

虽然韩老爷子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认认真真地说理韩老爷子也会听进去,他和章修严两次落了韩老爷子面子也没生他们的气——好像确实没那么可怕。

他又不图韩家什么,韩老爷子发现了他和章修严的关系大不了也只是和他“断绝关系”。在那之前他只要把韩老爷子和李女士当成普通老人来对待就可以了——他们怎么对方家姥爷和薛家姥姥,就怎么对韩老爷子和李女士!

袁宁高兴地说:“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了。”

章修严没再说话,重新把车往韩家的方向开。

黎雁秋也不再开口,只是心里免不了羡慕袁宁和章修严之间的坚定。也许他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开始一段感情了?

袁宁一到,坐在客厅等候的李女士就起身相迎。韩老爷子昨天和她说起时她吓了一跳,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一晚上都没睡好,下午稍稍合眼歇息了一下才不至于太憔悴。

李女士上前抓住袁宁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想要好好和袁宁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竟是眼泪先落了下来。

袁宁一怔,猛地想起李女士一直以来的异常。他向来敏感,在面对李女士异乎寻常的关爱时却分外迟钝——大概是他心里一直在逃避着自己是韩家外孙这个现实!袁宁主动张手抱了抱李女士,轻轻喊了一声:“姥姥。”

李女士抱紧袁宁,哭得更加伤心。

袁宁安抚好李女士之后,章先生和薛女士到了,韩老爷子和韩闯也回来了。除了韩闯还没从“黎雁秋不是韩家亲外孙,袁宁才是”这个事实里回过神来,所有人都适应良好,大部分时间是袁宁给李女士夹菜、陪李女士说话,章先生和韩老爷子针对袁宁的教育问题进行漫长而复杂的“谈判”。

事关袁宁,章先生一点都没退让,硬生生让韩老爷子答应在袁宁成年之前绝不干涉袁宁的一切。

逼得韩老爷子给了承诺,章先生才心平气和地补了句:“他现在在首都念书,不在我们身边。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还得您多加管教。”

韩老爷子一口气差点憋得出不来。

怪不得那么多人要压着这章怀兴,这章怀兴确实有本领把人给气死。都让他别干涉了,还管教什么?

好在韩老爷子现在怎么看袁宁怎么喜欢,还不觉得袁宁有哪里不合眼。要是袁宁是个到处惹事生非的小混球的话,他可不管什么承诺不承诺,先教训了再说!

不管怎么说,这次家庭聚会让所有人都挺满意。

黎雁秋最早提出要离开,说是和人有约。韩闯定定地看着黎雁秋的背影一会儿,起身追了出去。

黎雁秋没开车,韩闯喊住了他,说道:“和人约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黎雁秋瞧了韩闯一眼,没反对,站在大门前等着韩闯把车开过来。

韩闯把车开出车库,远远看见黎雁秋站在那儿,神色被夜色掩盖了大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黎雁秋看起来太单薄,总让他觉得黎雁秋会冻着。

黎雁秋一上车,韩闯就硬梆梆地扔给他一件外套,说道:“穿着。出门还穿这么少!”

黎雁秋笑了笑,没拒绝韩闯的好意。

韩闯说:“去哪里?”

黎雁秋报了个地址。

韩闯还以为黎雁秋是托词,听黎雁秋报的不是住处那边的方位,顿时追问:“约了谁?”

“约了邱东。”黎雁秋没有隐瞒。决赛结束了,邱东比他还早一轮输掉,他们相约去庆贺一下又一次惨遭滑铁卢。

韩闯虎着一张脸。

等快抵达黎雁秋报出的地址之后,韩闯才生硬地问出口:“你和他是不是——那种关系?”这个问题在韩闯心里已经憋了许多年。

当初他还不知道黎雁秋的性向,但一直觉得邱东与黎雁秋的亲密非常碍眼。那时他一直觉得黎雁秋只能对他好,根本不该看别人一眼!

后来得知黎雁秋喜欢男的,他觉得没办法接受。

每次黎雁秋和往常一样管束他,他就觉得黎雁秋凭什么那样义正辞严地管他——明明黎雁秋自己才最离经叛道!而理解黎雁秋的性向以后,再看到黎雁秋和邱东那家伙亲密无间他还是不太高兴。

黎雁秋有些讶异韩闯会关心这个问题。他说:“怎么可能?邱东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是他的师妹,很厉害的女孩子。他们早就见过家长,等过两年就该结婚了。”

这个答案让韩闯着着实实地愣了一下:“那他知道你喜欢男的吗…?”

黎雁秋说:“我告诉过他,他不在意。”邱东那人眼里除了下棋就是他师妹,别人喜欢男的喜欢女的——甚至喜欢动物,都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韩闯把黎雁秋送到目的地,远远看见邱东正和一个脸生的女孩坐在路边的宵夜档里等着黎雁秋。

“黎雁秋没说谎”和“黎雁秋居然来吃路边摊”两个念头在韩闯脑袋里转来换去。

黎雁秋解开安全带,随口邀请:“要下车一起吃点吗?”

韩闯神使鬼差地说:“也好。”

黎雁秋:“…”

作者有话要说:

晏维维(拿着洗出来的照片兴奋状):老婆看!!!月老!!!

晏维维老婆:???两男的???

晏维维:丘比特!

晏维维老婆:丘比特难道不是光屁股小孩?

晏维维:不管!!!反正我站他们西皮!!!

第173章 三月

春寒料峭, 正是万物发生的季节。章修严的生日在三月三, 正巧碰上国际贸易交流会开幕, 袁宁和他一起加班以表庆祝。

袁宁又被抓了壮丁,负责组织这次交流会的志愿者们。同时他还要负责其中一个展位, 展示华国的激光照排技术。没办法,寒假他被甘老塞进来负责《陶瓷艺术》的排版,结果项目组里的人都沉迷技术不愿露脸, 只能让他来展示项目成果。

这其实并不是利用激光照排技术排版的第一本书,但“陶瓷”之于华国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拿到这次交流会上展出实在再适合不过。袁宁把计算机连上投影, 给对这项技术感兴趣的与会者展示项目成果。

一个寒假的学习让袁宁对这陌生又神奇的机器有了大致的了解,心里对许多年前就提出电脑可能大面积普及的张会长颇为钦佩。不管是大数据计算还是大批文字的处理, 电脑都十分便利, 四哥那边还兴起了“互联网”, 若是能大规模应用起来,也许真的能做到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

袁宁镇定自若地应对着围在展位前的人, 有些报社和出版社的负责人嗅出这项技术的突破性, 当场就在合作意向表里填下了自己或者单位的名字。还有一些不太了解的外行人则是被袁宁给吸引过来了。

陌生的技术、陌生的机器,台上那面容稚嫩的少年操作起来却行云流水般流畅, 甚至还能用外文流利地与外国友人交流。

现在的小孩都已经这么了不得了吗?

赵记者远远看见袁宁的展位, 拿起相机对着袁宁拍了两张照片, 一转头,碰见几个拿着相机的同行。对方见赵记者望过来,笑着和赵记者打招呼。正寒暄着, 其他人突然静了下来。

赵记者沿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领着外宾过来,不是章修严又是谁?当然,让其他人震惊屏息的并不是章修严,而是他领过来的外宾——一个两个都是了不得商政要员,新闻里能看见的那种!

所有人都在安保线外有序地对着这一行人猛拍起来。赵记者也跟着拍了几张,感觉即使是与这些了不起的人物走在一起,章修严也毫不逊色,那挺括的身姿、那矫健的脚步——还有那沉稳有度、不卑不亢的仪态,都让人忍不住把目光停伫在他身上。

赵记者听到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起章修严到底是什么人了。

章修严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国内展区是他负责的,自然由他领着外宾过来。他已经绕着人走了一圈,远远见着了袁宁,章修严不打算避开,领着人便朝袁宁所在的展位走去。袁宁没有离开展位,脸上含着笑意与章修严打招呼:“章部长。”

章修严让袁宁给外宾讲解项目技术。这批商政要员里有一些是亚洲的,文化、文字与华国同出一脉,将来这项技术若是要对外输出便是面对这些国家。章修严知道项目组那边野心很大,目标是占领整个华语市场。

袁宁看得出由章修严亲自带来的这批人分量有多重,不过他已经和其他人轮番讲解大半天,没有临阵怯场的道理。他礼貌地用《陶瓷艺术》作为实例,结合精彩的陶瓷文化对技术进行展示。

即使外宾们都是身居高位、见识广博的人,看着投影仪上放出的精彩内容,再听着袁宁灵活的讲解,都感觉自己正在享受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有从事文化行业的随行者注意到这项技术的重要性,都决定留下来看看能否引进。

在袁宁讲解将要接近尾声时,袁宁手边多了一杯温水。袁宁眼角余光扫见章修严正立在一场,悄悄朝章修严笑了笑,接过温水握在手里,给讲解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然后目送章修严把外宾们领向另一个方向。

安保线外有两个被宣传吸引而来的年轻人正停留在不远处,看起来约莫都才二十二三岁。女孩面庞清丽,一双眼睛明亮又灵动,她好奇地凑到身边的青年旁问:“维维你在拍什么?”

“刚才那个领着外宾的人,”青年因为女孩的凑近而脸热,即使已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他还是有些害羞。青年说,“他和展位上那个孩子认识的,刚才他趁着那个孩子在解说去倒了杯水。”

女孩看向展位那边,发现展位上的少年手上确实端着杯水,顿时有些惊奇:“真的啊!”

青年说:“上次在景阳湖边我也看见他们了。他们当时应该就在为这次交流会做准备,骑着自行车在这附近观察场地。”

女孩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眼熟。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终于确定那种熟悉感并不是错觉。女孩说:“我过年的时候去给大爷爷拜年时见过这小孩呢!当时这小孩正在和大奶奶说话,大奶奶好像很喜欢他,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青年知道女友家里不简单,犹豫了一下,看向展台上的少年:“这小孩看起来就很厉害。”因为他比较内向,所以非常羡慕这种开朗外向、面对再大的场面都能从容应对的人。

女孩见袁宁的展位前人少了,拉着青年过去和袁宁说话。

袁宁愣了一下,良好的记忆力让他很快就想起眼前这女孩的身份。这女孩也是韩家的孩子,叫韩盈盈,不过是韩二爷的宝贝孙女,从小被宠着长大,但没有被宠坏,性情很不错,袁宁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袁宁笑着向韩盈盈问好:“盈盈姐好。”

韩盈盈没想到袁宁还记得自己,而且乖乖巧巧地喊自己一声“盈盈姐”,顿时觉得自己多了个特别棒的弟弟。她热情邀请:“你这边快忙完了吧?要不我们请你吃饭。”

袁宁眨了一下眼,看向一旁的青年:“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韩盈盈见袁宁眼底带着促狭的笑,对他更加喜欢,挽着青年的手说:“当然不会!对了,他叫姓晏,单名一字维,我叫他维维,你可以叫他维维哥!”

袁宁从善如流:“维维哥。”

章修严晚上要陪吃陪喝,袁宁本想自己凑合一下,没想到正巧碰上了韩盈盈。他没拒绝韩盈盈两人的邀约,和韩盈盈他们一块到附近吃饭。韩盈盈活泼,晏维内敛,两个人的性格倒是互补得很。吃饭时韩盈盈问起袁宁是不是认识章修严,袁宁没隐瞒,含笑说:“他是我大哥。”

晏维想说“可是他姓章”,转念一想觉得这必然有段故事,说不定还会触及袁宁的伤心事,也就把话吞了回去。

袁宁一向敏锐得很,哪会察觉不了晏维想说什么。他说:“我是小时候被收养的,当时没改姓。”

袁宁这么坦诚,韩盈盈和晏维都没再多问,聊起了别的话题。一顿饭结束,袁宁还得回去整理白天的资料,早早和韩盈盈两人分别。

袁宁回到家,想到章修严在外面肯定吃不多,忙完正事之后立刻钻进厨房,从灵泉那边取出一些新鲜食材提前处理好。过几天是惊蛰,最近天气已经转暖,偶尔天边还会响起几声闷雷,小阳台的植物丛里已经有小虫子啾啾地叫。

这季节吃莲子和银耳都很不错,接下来他们还得继续忙,得煮点莲子银耳汤润润喉咙。袁宁和莲花们讨了一朵青青的莲蓬,摘出莲子,壳一剥,露出白白胖胖、圆润可爱的莲子。银耳也长得很好,一采就是雪白雪白的一簇,拿到眼前仔细一瞧,每一片都晶莹漂亮,像是精雕细琢过的白水晶。

袁宁把莲子和银耳处理好,放下去炖汤。

接下来就是一些别的食材,排骨、牛腩、山药、番茄、胡萝卜等等,有些是人参宝宝们种的,有些则是平日里袁宁见了好的,都放在泉眼那边存着。泉眼那边十分奇异,人参宝宝们种下的东西长得快,储存在里面的东西却腐烂非常慢,大概是因为里面可以低温保存而且没有太多微生物污染。

章修严打开屋门,立刻闻到一阵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他心中一暖,换好鞋进屋,走向厨房,只见袁宁在里面忙碌,细致地处理着每一样食材。

听到脚步声,袁宁转过头看向章修严,说道:“我就知道大哥你大概会在这时候回来。要陪着外宾,大哥你肯定没吃饱吧?”

章修严点点头。这种场合他们基本没办法吃太多,比较好的是不必陪着喝酒。见厨房里只有香味没有成品,章修严又问:“你没吃?”

袁宁说:“遇上韩家一个表姐和她的男朋友,跟他们一起吃了。”

章修严这才放心。

袁宁说:“快好了,你洗个手帮忙端点东西出去。”他边说边把蒸过的山药取出来去皮切条,“我做些金沙山药,你等会儿端到对面去,让曲奶奶他们看戏曲时吃一点。”

章修严依言洗了手,便见袁宁把熟透的咸蛋黄摊匀在锅底,加上调料,再把刚才炸熟的山药条也放进去,就着咸蛋黄翻炒均匀。不一会儿,白白的山药条染上了均匀的金黄,那蛋黄质量上乘,竟热油一炸质感如绵绵细沙,怪不得要叫金沙山药。

袁宁让章修严去对面送小吃,自己则把其他食物装盘端出去摆好。等章修严回来了,他给章修严端上一碗长寿面:“生日快乐!”

章修严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飞快地把袁宁亲手做的长寿面吃光,又和袁宁一起尝其他吃食。袁宁一向只做家常菜,不过用的食材好,处理得也很精细,味道都很不错,章修严的嘴巴已经被他养刁了,到外面吃饭都吃不太习惯。

两个人一起把碗洗干净、厨房收拾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袁宁洗好澡,穿着睡袍躲进章修严被窝,等着章修严洗完澡出来。

章修严一上床就被袁宁抱了个正着。春天的睡衣比冬天要单薄许多,两个人抱在一起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猛烈的心跳和滚烫的皮肤。章修严只觉得一股热意涌遍全身。

袁宁亲上章修严的嘴巴。

章修严声音都哑了:“不要胡闹!”

袁宁小声说:“不胡闹。”他脸红通通的,声音也有点小紧张,“大哥,我用手帮你好不好?过了今天,大哥就二十三岁了!都可以结婚了!”

章修严深吸一口气,想把袁宁拎去隔壁房,却没有办法把袁宁推开。他想和袁宁亲近一些——更亲近一些,袁宁也和他一样。

袁宁见章修严没把自己扔走,立刻笨拙又生涩地用手“帮助”起章修严来。初春入夜以后还有点凉,袁宁的手却热乎乎的,即使章修严竭力控制着自己,还是忍不住胀大了一圈。袁宁还是第一次和“小大哥”这样亲密接触,心咚咚直跳,差点把手收了回来。

章修严:“…”

袁宁知道临阵脱逃是十分可耻、十分恶劣的行径,瞄见章修严脸色不太好,有些害羞地亲了章修严一口:“大哥我不是很会,我再好好试试!”袁宁努力地想让章修严舒服一些,动作却还是很笨拙,弄了半天还不得门法。好在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都会让章修严难以克制,终于在大半小时后让章修严顺利发泄出来。

章修严抱起累着的袁宁再去洗了个澡。两个人已经往前迈了一步,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章修严从背后环抱住袁宁,帮他舒缓着这个年纪最旺盛的欲望,又有袁宁刚才的“实践示范”,章修严显然做得比袁宁刚才好,边亲着袁宁敏感的耳朵边让袁宁释放。

袁宁平时除了想要章修严亲亲抱抱之外,几乎算得上是清心寡欲,很少被色欲蒙蔽意志。真正被章修严抱在怀里“互助”过后,他有点没力气,把脑袋埋到章修严怀里不愿意动。

章修严把袁宁抱回床上,由着袁宁像只小兽一样软趴趴地挨着自己怀里。

这小混蛋平时撩挑得起劲,真正让他如愿他又像是被欺负惨了一样,以后他恐怕还得继续克制。

章修严亲了亲袁宁的额头:“晚安。”他的唇微微往下挪,“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袁宁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红炸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他却做得那么糟糕!性生活和谐可是爱情和婚姻维持稳定的重要基础之一!袁宁小声说:“我会好好学的!”

章修严:“…”

章修严说:“不用,”他亲上袁宁泛红的耳朵,“这样就很好。”他可不想袁宁每天用自己来“实践学习”,那对于一个身心健全的正常男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折磨。

袁宁伸手抱住章修严,把脑袋埋到章修严胸口,听着章修严的心跳睡觉。不一会儿袁宁就进入“梦里”。

泉眼周围已经看不到黑色丝线的踪影,时不时又星星点点的白色光点飘落在泉眼周围,像雪一样融化在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

小白虎察觉袁宁的到来,嗷呜一声朝袁宁跑来。或许是因为有泉水的滋养,又或许是因为老虎个头本来就长得快,小白虎的身形已经非常高大,站起来已经到袁宁胸口!

小白虎是袁宁看着长大的,即使它已经长成了有点庞大的凶猛猛兽,袁宁也不觉得它有多可怕。袁宁上前抱住小白虎蹭了蹭。

小黑在一旁的巨大岩石上趴着,懒洋洋地睨向袁宁和小白虎。小白虎由着袁宁蹭了好一会儿,忽然半趴在地上,示意袁宁爬到自己背上去。

袁宁愣了一下,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重量,再掂量一下小白虎庞大的体格,放下心来,手脚并用地爬上小白虎毛茸茸的背脊。

小白虎伸伸脖子,意思是让袁宁抱住它。

人参宝宝们跑了出来,见袁宁坐在小白虎上,顿时激动地围着小白虎蹦蹦跳跳:“要坐!要坐!”

小白虎叫了一声,维持着半趴的姿势不动。人参宝宝们个头小,抓住袁宁的鞋子和裤腿往上爬,很快跑到小白虎背上,高高兴兴地说:“上来了!上来了!”它们没有忘记它们最爱的小伙伴,“小黑!上来!”

小白虎仰头看向小黑。

小黑站起来,没理会小白虎,径自往前跑去。

小白虎屁颠屁颠地跟在小黑身后。

小黑个儿小,身形灵活,不一会儿就跑出许远。小白虎腿长,屁颠屁颠地追在小黑后面,背着袁宁和人参宝宝们也不觉得费劲。

小白虎跑得快,晃得袁宁眼睛都花了,只能乖乖抱住小白虎的脖子不动。

等小白虎往前跑的速度缓了下来,袁宁才发现眼前的景色有些陌生,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岩石,走出很长一段路才能看见一些岩石风化而成的泥土。这里是哪里?

袁宁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却发现四周的岩石霍然一空,眼前一片明亮。人参宝宝们哧溜一下,从小白虎顺滑的虎毛上滑了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好久才兴奋地朝袁宁喊:“田!田!”

袁宁顺着人参宝宝所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高处。从这个地方俯瞰,可以看见被田野包围着的宅院、绕着田野环流的“人工河”以及水蓝色明珠一样镶嵌在宅院之前的湖泊。

没错,池塘的面积之大,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湖泊”。而沿岸栽种的五棵果树树冠早已蔚然成荫,连成一片广阔的绿海,从高处望去,最青翠、最生机蓬勃的,就是这么一片绿!

袁宁说:“这是山上!”他好奇地从小白虎背上爬了下去,转身摸了摸背后那坚硬的岩石。若不是小黑和小白虎发现岩石之中有路可以往上走,他还以为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没想到隐藏在雾气之中的居然是这种悬崖峭壁。袁宁站在人参宝宝后面说:“下面就是我们平时呆的地方。”

人参宝宝们还是很兴奋:“对对!我们的地方!”

袁宁注视着云雾之下的美丽田园,正有些失神,忽然感觉身边好像站着个人。

袁宁一愣,转头看去,只见那存在多时的虚影在灿亮的辉光之中几近实质化!那是一个宽袍广袖的男子,头发用玉冠半束着,有一绺乌丝轻轻垂下,越发衬得他容色如玉。那男子仿佛没注意到袁宁的目光,只静静地往下望去。

过了许久,袁宁看见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男子转过头来,眸光之中有着欣慰与释然:“你已长大成人。”

袁宁呆了一下。他听到“虚影”的声音了!

“虚影”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袁宁的脑袋。他的动作没什么力气,像温煦的风吹过似的,若不是袁宁和他面对面地站着肯定不会发觉。袁宁追说:“您是…?”

“不必追问我是何人。”对方笑了笑,对上袁宁明亮澄澈的眼睛,“灵泉乃是旧时战乱频起、生灵涂炭,引星辰之力而成,本是为解万民之饥馑寒伤而生,可惜得之者或有私心或有忧惧,而知之者索求无度、不留根本,终至灵泉枯竭。灵泉如此,万事万物亦如此。此泉本已枯竭,你得而活之,本应为你所有,而你从无取用侵占之心,是以我得以多留一些时日。”

也许是因为久居灵泉,对方学了几分白话,又掺了几分古话,听起来有些古怪,但说得清清楚楚,话中之意并不难理解。

袁宁仔细听着,有些震惊。灵泉是引星辰之力而成?在千百年前已经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吗?再想到灵泉上方飘落的光点,袁宁知道这恐怕没办法完全用科学来解释。若是按照象牙的解释来,那就是当人诚心祈愿、诚心向善之时,灵泉就可以聚星辰之力而活!

就像地球万物生长靠太阳一样,灵泉的留存靠的是隐匿在天穹之中的某颗星星或者许多颗星星。

所以若是人心向善,灵泉其实是不会衰竭的?

“虚影”说:“纵使灵泉衰竭,也终有重现之日。”他含笑注视着袁宁,“我已无牵挂,今日是我离去之时。愿你此后能保有本心,不被名利所惑。”

袁宁说:“您——”

不等袁宁把话说完,“虚影”实质化的身形又渐渐虚化,最后彻底消失在袁宁眼前,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袁宁怅然若失。

人参宝宝们抱住袁宁裤腿,把袁宁两条腿团团围住:“不难过!”

袁宁回过神来,对小白虎和人参宝宝们说:“走吧,我们下去!”

袁宁和人参宝宝再次爬上小白虎的背。这次袁宁没再因为风太刮人而闭上眼。他仔细看着小白虎跃下陡峭的峭壁,背着他们几个起落,重新回到平地之上。到顶上看过之后,袁宁知道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灵泉这边的地已经不会再变大。他们所在的地方像个窄小的盆地,又像个宽大的火山口,周围都被高高的岩壁环抱着,形成一个温暖而封闭的空间。

想到“虚影”消失前所说的话,袁宁心情有些沉重,他示意小白虎把自己送回宅院门前,推开门走进去。等他打开门后往里看了一眼,愣住了。“虚影”已经和他道别了,宅院里的棋桌旁却还坐着个人——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袁宁跑了过去,一把抱紧章修严:“大哥!”

章修严知道在灵泉这边休息的效果很好,而且可以在这边好好看书,所以刚才拿了本书在棋桌边借着外面明亮的“日光”翻看。见袁宁突然对自己投怀送抱,章修严立刻察觉他情绪不对,抬手揉揉袁宁脑袋,问:“怎么了?”

袁宁说:“那个人消失了,他刚才和我道别!”

章修严也知道“虚影”的存在,甚至不止一次听到袁宁与对方交谈。虽然对方不会说话,但袁宁却能理解对方想要传达的意思,和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见。而在棋艺方面,对方也给了袁宁不少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