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沈兴淮白天要上值,只能利用傍晚和休假日的时间,主要是第一回排版,他首先要找合适大小的胶泥,还好家里头就是开印刷坊的,印刷坊里的胶泥都可以随他用,他头一回做排版的事情,报纸的版面又比较杂,总是要有个轻重,有文有诗的,要的版面也不一样。
如何把版面设计地清晰美观,又不浪费一点空隙是一个学问,沈兴淮第一回弄还是赶鸭子上架,他必须得先开个头,后边才好交给别人做。
目前他还没有想好交给谁,毕竟他身边都是翰林院的人,下面也没有什么合适的。
第一份报纸被印刷出来,沈兴淮本打算先过目一遍,就被范先生给夺走了。
“此诗写的不错,有几分味道。”范先生躺在摇椅里头,舒坦地一边看一遍点评。
沈三、江氏还有陈令茹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那一张纸翻得哗啦哗啦响,大的很,还好纸张做的厚实一些,比普通的印刷纸厚实一些。
也不知范先生这般斯条慢理地看要看到何时,沈三忍不住道:“先生,让我们也瞧瞧,您晚点再慢慢看。”
范先生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得生气,给他们先去瞧瞧,三人坐一道,一人扯着一边,沈兴淮为了方便观看,都写了栏目的,你想看什么只消找栏目就行,像江氏和陈令茹就爱看些八卦故事。
陈令茹咯咯地笑:“哎呀,怎么又这般蠢的人!”
沈三看沈兴淮写的这一篇,面露满意之色,沈兴淮用词简易,晦涩的词汇用的少,也不是长篇大论,主要就是描述了兵演当日的情形,虽是为太子和江垣正名,但言语间还是多为夸耀元武帝,正所谓过犹不及,元武帝如今还身强力壮,没有一个有野性的帝王能够忍受一个太过出色的太子,尤其是在自己身子还很好的时候。
沈三道:“你这文章写得只消识的一些字的人都可看的个大概。”
言下之意就是有些失了水准,文人最喜好写一些旁人看不懂的,越少有人看懂越能展现自己的境界,沈兴淮没得这种讲究,做官前写文章是为了科举,社会的发展就是由繁到简,如果想要孤芳自赏就不应该放在报纸上,报纸是一种民众性阅读,自然是越通俗易懂越好。
沈兴淮便是道:“曲高弥寡,报纸且是给大众看的,能看得懂的人越多便是越好。若是想写些深奥的,本就不应放在报纸上。”
范先生微微颔首,“此不过教化百姓,理在便行,寓教于乐,亦是一种开化,你想的很不错,写一些我朝的条律启示民众,又是以例示之。”
沈兴淮微微一笑:“第一回做,有些地方还不全面,以后应该还会再增添一些。”
范先生摸着胡子赞许了一番,一开始范先生心存疑虑,并不是很赞成,如今态度已是悄然转变,沈兴淮心中颇受鼓舞。
陈令茹和江氏正看着那故事会的板块,亦是不知被什么逗乐了,婆媳两一道在那儿笑,陈令茹忽的感受到肚子一抽一抽地痛,抱着肚子,叫了出声:“啊!”
江氏心中一紧:“怎的了?肚子疼?”
陈令茹捧着肚子,皱紧眉头,肚子密密麻麻地疼,咬着牙肉:“疼!感觉,要生了!”
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了,沈兴淮先是反应过来,忙是抱起她:“快,快叫产婆!”
因着大夫说产期将至,产婆和乳母都是备好了的,养在府中就是怕突然情况。沈兴淮赶紧把她送到产房里去。
去请产婆和大夫,沈兴淮信不过那些产婆,经验毕竟只是经验,而且因人而异,她们只是经验丰富而不动药理知识。
闵姑姑和江氏在里头安慰陈令茹,陈令茹本就是个心眼大的孩子,虽是疼的很,还笑着同她们说:“这小魔星可算是出来了,出来可以闹腾他爹去。”
因着如今是傍晚了,早就吃过饭了,但陈令茹这是第一胎,怕是要些时辰,江氏还是喂她吃了些东西,产婆先来看过了,说羊水还没破,胎位是准的,产婆让她下来走动走动。
大夫随之而来,检查一番也是没得大问题,陈令茹身子很是健康,往日里头爱走动,也没得姑娘家的一些病痛。
江氏在她身旁宽慰着她,搀扶着她在屋子里走走,疼痛一级级加深,陈令茹真疼得说不出话来了,那羊水破了。
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
男人们在外头焦急地等待,沈兴淮有些心焦,在外头打转。沈三也知第一回做父亲的感受,抬头望了望夜色,感慨地说:“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你出生时候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你都要做父亲了。”
沈兴淮出生时还看不见听不见,自然是不清楚,可他后来不吃不喝的,一家人为他忙忙碌碌的情形他却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已经听得到一点声音了,时常有人在他耳边哭泣。他非常感谢上天给他这个新生,屋中他的妻子即将生下另一个小生命,生命就是一个轮回,他心中充满感激。
沈三笑着说:“你出生的时候,我也急得不行,恨不得冲进去把你从你姆妈肚皮里拉出来,你慢吞吞的,把你姆妈给痛瓦特的,蜜娘那时候,就好的几乎(好了很多),你姆妈没遭什么罪。”
范先生听他们父子絮叨,思及自己早逝的儿子,背对着他们,抬头望月。
说笑间,里头忽的叫了起来,父子两也都没得心思聊了。
且至月深人静之时,陈令茹痛了三个时辰,终于生下了个健康的男孩,皱巴巴地跟个小猴子似的,陈令茹看过孩子后脱力地睡去了。
沈兴淮激动得不行,抱着儿子怎么都看不够,当然他还是不能昧着良心说他现在长得好看,以后一定是不会差的,蜜娘出生时模样也不大好后来还不是人见人爱,他和茹姐儿长得都不差,这个小子怎么都不会丑。
加上上一辈子,四十多年来头一回做父亲,沈兴淮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都放在他身上,沈三问他可有取好名字,沈兴淮之前想过几个,男女还不知道,男孩女孩的名字都想过。
“叫家辰吧,他出身在晚上,星辰陪伴他出生。”沈家人对名字都不是太过讲究,只消没得犯什么忌讳,就差不多了,并不过多追求太多寓意。
一家人忙碌至半夜,把母子两安顿好,才各自回去睡觉,沈兴淮第二日还要去上值,然而他有些个激动,躺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蜜娘这些日子都在老夫人身旁服侍,没怎么回过娘家,第二日一早竟是收到娘家的消息,茹姐儿已经生了,且是猝不及防就已经生好了。
她又是惊又是喜,老夫人体谅她,让她赶紧回娘家去瞧瞧。
蜜娘还是坚持服侍她吃过午餐用了药再走,曾氏也是一早上才得到消息,赶紧和儿媳妇一道赶了过来,蜜娘来时也还在。
辰哥儿刚喝过奶,被曾氏抱在怀里头,闭着眼睛蠕动嘴巴。陈令茹亲自喂养的,因为沈兴淮说自己喂养的孩子身子健康也同父母亲近,江氏是觉她大家出生可能不想要自己喂养才准备了乳母,沈兴淮想的是夜里头不要太累了,把孩子给乳母照料,能自己喂养就自己喂养。
陈令茹也听了进去,决定自己喂养,她在沈家本就没什么事情做,外头的事情公公照料,里头的事情,婆婆顾着,她若连个孩子都还照顾不好,那当真是没甚用了。
在生前陈令茹虽是万分嫌弃这个小魔头,但小魔头出生以后,就是怎么都看不够,你说美丑把,如今还瞧不大出来,可就这般看着心都软的一塌糊涂。因着叫多了,大家也习惯地顺着她喊小魔头。
蜜娘匆忙进来:“这小魔头出来得竟是这般急,我一觉醒来就给了我个惊吓。”
陈令茹靠在床榻上,笑得一脸柔和,面色还有些虚,不过看着很是开心,“昨天突然就要出来了,可能是被我笑出来的。”
曾氏嗔怪道:“你啊,还好意思笑,大着肚子还不安生。”
“我可不就笑了几声,他就要出来了,能怪我吗?”
曾氏不理会他,把辰哥儿递给蜜娘抱,新生儿软塌塌的,红红的,裹在褓襁里头,如今天气热,虽是新生儿,也不能捂得太严实。
蜜娘怜爱地看了他一会儿,抱了一会儿就还给曾氏了。
陈令茹同她抱怨天气热,此时当真不是生孩子好时候,七月正是天气炎热,她不能洗澡洗头,可不是要了她的命,蜜娘一想到自己这种情况,也是浑身不适。
蜜娘在沈家留了饭,傍晚时刻,沈兴淮和江垣一道归来,江垣也得知了消息,下了值就同沈兴淮一道回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兴淮虽是夜里头没怎么睡,精神头还十足。
沈三从印刷坊里拿了进入印刷好的报纸,拿了几十份回来,打算认识的人送一送。
蜜娘对报纸颇感兴趣,终于明白茹姐儿昨日为何会笑得生产了,她竟是不知她阿兄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出入甚大。
蜜娘道:“这报纸方便可当真是方便,折起来放袖子里想何时看就何时看。就是这东西还太少了,看一会儿就没了,阿兄,你何时再出第二份?”
沈兴淮有点想做甩手掌柜,他本就是利用额外时间做的,如今又有了儿子,迟疑道:“第一份出来后先试试水,瞧瞧反响如何,再考虑第二刊,我是想七日出一份。”
“这般快?那岂不是要连续不断地出?”蜜娘大惊。
沈兴淮摇头道:“报纸本就讲究时效性,过了时间,就不好了。报纸实则颇为容易上手,主要是排版花的功夫久,我没得那么多功夫。”
蜜娘点点头,表示理解,拿了几分报纸去给家里头其他人看。
沈兴淮给翰林院的人每人发了一份,沈三则是拿到春芳歇书局里头,放个三份在入口的柜台上,可免费借阅。报纸一文钱一份,另外给京城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送了一份去,先给了些好处,让说书先生说报纸上的内容。
“这是何物?京报?”读书人指着柜台的上的报纸问道。
掌柜的是个脸圆圆的人,瞧着就是一脸憨厚样,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家新出的报纸,上头有各色各样的文章,哦,还写了近日的兵演之事,这三份可免费借阅,看完要马上换回来,若是官人想买,只需一文钱。”
“京报?先看看吧,掌柜的,那我拿一份去了。”
三份京报很快就被几个读书人拿走了,拿到上头去看。
掌柜的盯着上头的动静。
“好!犯我国土虽远必诛!写得太好了!”读书人猛地一拍桌子,涨红了脸,忽的想起自己在阅读楼,周遭人果真都在瞧他,气势都是低了下去,“对不起对不起……”
“张兄,你在看什么呢?那一张纸是什么?这般激动?”
读书人目中熠熠生辉,激动地说:“掌柜的说这叫京报,就是一张纸,我也才刚看,上边写的真好啊!沈探花郎写的,那兵演,当真是为国为民,太子爷和江大人冤枉啊!”
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看那个所谓的京报。
“掌柜的,给我一份京报。”
“有没有京报了?没有了?”
“刚才不是还有一叠了吗?”
“官人不好意思,都是昨日刚印好的,卖的太快了,明日应该还有,您明日再来瞧瞧。”
第115章 115
各大茶楼里头,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说着兵演的事情:“……那几个蒙古佬便是惊慌失色,哪儿的还有一开始的傲气,圣上仁慈未得追究……”
“圣上英明啊!太子和江大人威武,妈了个,谁敢再说江大人一声坏话,俺大头第一个不同意!”凶悍的汉子大掌拍的桌子啪啪响。
桌上的茶盏震动几下。
茶楼里的人也不嫌他粗鲁,纷纷议论着。
“哎,以前是哪个杀千刀的传的谣言!那座山本来就没人住儿,一个小山头,咱们大周的炮火可真厉害,难怪把那群蒙古佬吓得。”
“可不,其实那山还好好的,就山头给炸了,石头还被拉来造屋子了,我大姨家的侄女的舅舅就住那一块,说山上的树还好好的,人也没事,太子爷先前就同人打过招呼,派人把他们保护起来啦。”
“咱太子爷仁厚!圣上英明,蒙古人跪着送上礼物求咱们不要打他们哩!”
全京城的茶楼里那一张纸哗啦哗啦地响,京城里忽然行走的路人都拿着一张纸,识点字的人还一边走一边看,小巷子口都会聚着一群人,围着一个拿着报纸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或是哄笑。
茶楼里也开始摆些报纸,也就一文钱,京城里的爷们都爱喝喝茶聊聊天,如今还能看看报,沈三也是没想到报纸的卖的这么快,报纸利润低,他卖一文钱基本上就是不亏本也不赚钱,他本来是觉得没有商机可言,现如今一看,沈三也琢磨了起来,似乎也并非无利益可赚。
沈三于商道那是顶顶开了窍了,他也精怪,不做别的事儿,就只顾自家这一条线,造纸印刷卖书,或是置产买地,买些保值的商铺子,别的花样不多沾染,沈兴淮也非常敬佩他能有这般心思,摊子大了难收回,提点他多多改进自家的技术和质量。
沈三深以为然,造纸坊一直养着精通造纸的几个师傅,也不顾别的,就琢磨着纸张,各式各样的。印刷坊亦是,尝着了好包装的甜头,春芳歇的包装也是出了名的讲究,也有不少人学,沈三就常常换样式,怎么雅致怎么来。
春芳歇如今还养着一批写话本的,京城里比蘇州府更为流行,春芳歇也占尽店多的优势,蘇州府的那边好的话本可以拿到京城来卖,京城的话本也时常传回去。
如今的报纸沈三也赶紧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沈兴淮亦是被不少人催着出第二版,翰林院的其他人纷纷斥责他不厚道,这般好事竟是不告诉他们,沈兴淮道:“报纸终归是百姓一道看的,怕是拉低了你们的水准,毕竟无需太过深奥的东西。我如今也是头一回做,日后还是要仰仗各位仁兄送些文稿给我。”
沈兴淮这是实话,他敢出这份报纸当然是考虑到他身边这么多文人。
出第一版的几个人都火了,报纸上都印了名字,满京城的人都看到了,文人所求可不就是这些吗?
沈兴淮把第一版的稿费给了几位友人,几位友人皆不收,沈兴淮注重这版权的事情,同他们解释了一番,后世不注重版权是从古就开始的,比如说这话本,只消哪一本话本火热,没过几日,盗版的就出来了。
春芳歇自己的话本都印不完,所以不会去偷印别人家的话本,沈三亦觉此番做法太掉价,不屑于。
沈兴淮希望尊重版权这种事情,能做个好头,稿费并不算什么,若是他们写本书,书局也是要给钱的。难道文章就不一样了吗?
沈兴淮打算第二版刊登一则收稿消息,总是靠翰林院的人也不是办法,招贤纳士,民间亦是有不少歪才。
谁知他还没有发布消息,就已经有不少人把文章送到他手上了,家中也连续收了好多信件,厚厚的一大叠,沈兴淮有些头痛。
太子和江垣终于洗刷的了冤屈,太子不好过多同朝臣接触,此下沈兴淮又替他说了话,他通过江垣向沈兴淮传递了谢意,太子妃也是亲自感谢了蜜娘一番。
太子之前受了委屈,元武帝命人调查之后,对太子安抚了许久,并未提及幕后之人,太子心中了然,定是父皇不愿他知晓是谁,太子清楚的很,定是他下头几个兄弟。
太子便也装作不知,亦未刻意去查探,全心全意替元武帝办事,偶尔流露出几分落寞之情,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元武帝本就最倚重这个嫡子,感情亦是最深厚,多是有愧疚,他很满意太子,亦是没有换人的打算,若是日后太子继位了,兄弟间有了龌龊,难保另一个儿子会不好,元武帝还是希望兄弟和睦的。
令元武帝欣慰的是,太子也做的很好,多加委以重任。
没想到沈兴淮一张纸就解除了太子的名声问题,元武帝也得了一份,很是满意报纸上的文章,特地把沈兴淮找了问了一番。
元武帝时常会去看望范先生,同沈家人交往也密切了一些,沈兴淮从未同他攀过关系,亦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当值,沈家人十年如一日,元武帝颇有些欣赏。
沈兴淮且是见他兴趣盎然,心中大定,便是说起教化和寓教于乐,他尽量去迎合一个政治家的政治目的,“……民众犯法,其中不少民众不知法,若是知法懂法,可减少犯法者。教民以法,寓于案例当中。其二,但凡推行一条令,民不知其意,不以为然,若加以解释,官民相通,则可顺通。其三,可知民意,解民难,若民何难事,可登报请求解决……”
元武帝微微颔首,观其面容温和,处事这般圆滑,倒是有其父之风,“此事甚好,你做的很不错,不过,此事为何不禀报上级?”
沈兴淮低头,道:“不瞒皇上,臣的初心亦有几分初心。臣妹夫被人诽谤,兵演之事利国利民,然小人当道,实在气愤不过,又觉民众受人推动,传播谣言之事屡见不鲜,有些事无伤大雅,有些事关乎国家大计,民众并非愚笨,只是无人告知真相,若是我们主动告之,一可避免谣传,二可令民众关心国事。”
江垣同他关系谁不知晓,沈兴淮在出事之后弄个报纸出来,意图显而易见,沈兴淮也不觉有何好遮掩的,此事上,他是属于正义的一方。
元武帝眯起眼睛,这般就好似控制了言论,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屋中静谧了几秒,元武帝又是询问报纸的制作,沈兴淮详细地解说了一番。
元武帝点点头,道:“京报之事,日后交给你们翰林院全权负责如何?”
沈兴淮心思转了几回,皇上这是要收归国有?沈兴淮忽觉身上的担子好像没有,毫不掩饰地惊喜:“圣上英明,臣等无异议。”
元武帝见他不似作伪,心中满意,不过抢了人家报纸,总得给点利益给人家,体贴道:“印刷之事,还是由春芳歇来,撰写之事,翰林院之责,交予上边审批,方可印刷出行。”
沈兴淮明白,他这是想控制言论,这份报纸大抵是要变成机关刊物了,他虽是有些遗憾,但也是释然。
京报就成了翰林院所负责的,沈兴淮和郑宽是编撰,元武帝命他们全权负责,主要就是收集文稿,审核,排版,这件事情成了光明正大的职务,就不用在下值之后做了。
虽是印刷还由春芳歇负责,可沈三还是有些遗憾,总觉是自家的东西被人夺走了。
沈兴淮道:“京报如今是圣上的了,可我们还能出报啊,换个名字,换些内容,只是不能由我来做了,得换个人。”
沈兴淮提议,可以不似京报那般严肃,话本、小说皆可放在报纸上连载,若是大家都喜欢,便再印刷成册。
自大入秋以来,老夫人的身子倒下了,不能起来了,几个儿媳和孙媳轮流服侍,大伙儿都知道,老夫人怕是熬不过去了。
元武帝派太子过来探望,太子带了一盘海棠糕回来,道:“老夫人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将儿臣认成了父皇,拉着儿臣念叨,以为舅公还在,说是不是舅公又将您可摔着了,还说做了您爱吃的海棠糕……”
元武帝愣怔,他儿时同舅父学拳脚功夫,难免磕磕绊绊,后来先帝同舅父生了嫌隙,不许他同舅父亲近,舅父疼爱他,明面上疏远了,私下里常常送些东西进宫。怀远侯府的海棠糕很好吃……
他同太子一道吃了那盘海棠糕,元武帝派了两个太医过去守着。
江垣自幼在老夫人膝下长大,感情不一般,听闻太医言命不久矣,当场红了眼,大拇指和食指按住眼角。
他父母缘浅薄,且就这祖父祖母,自幼照料疼爱他,却是接二连三离他而去,夜中蜜娘抱着他,她的肩膀处湿了一块,蜜娘心中难受,知他的心酸苦楚,更是疼惜。
老夫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最多的时候是模糊的,一会儿以为老侯爷还在,要找老侯爷。
她往日里最是威严不过的一个人,可老了,无关身份地位,都是这般,几个儿子都是真心难过,也不枉费她的疼爱。
有一日轮到蜜娘侍疾,老夫人颠七倒八地同她说一些事情,一会儿说江垣小时候,一会儿说老侯爷。
蜜娘细细听着,偶尔迎合几声。
老夫人忽然说道:“蜜娘,你阿公呢?”
“阿公在我娘家。”
“他回京了吗?他愿意回来吗?”老夫人努力睁大眼睛。
蜜娘忙道:“回来了,就在京城。”
老夫人呢喃:“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我和老爷对不起他呀,没能保住茵娘,没能保住……太后、皇上都对不起他,他还愿意回来就好,老爷会高兴的。”
蜜娘听不大清楚她在说什么,想低下头听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