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峰听了,哈哈一笑,点头赞同这句话,很不见外地坐到玖珊新搬来的石桌边,抬了抬手让玖珊坐。胡纯冷眼旁观,觉得他和雍唯都有喧宾夺主的爱好,可又那么顺理成章。

胡纯帮着白光把菜都摆上桌,玖珊为大家倒上酒,又帮白光把盛好的饭都拿上来。

“你坐吧,剩下的我来。”玖珊对白光笑。

白光在围裙上擦手,“也没什么活儿了,一起坐。”

很像一对儿在家里请客的小夫妻。

胡纯偷偷瞟了瞟炬峰的表情,他已经开始吃菜了,似乎没心思看玖珊和白光的情形。胡纯知道,玖珊的殷勤是要做给炬峰看的,忽然她心里一亮,有点儿明白炬峰的来意了。--*---*---既然连雍唯都能看出玖珊的阳奉阴违,炬峰自然更加心知肚明,他此番前来,未必不是震慑玖珊。

四人都落了坐,胡纯局促起来,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是话题发起人。她搜索了一下枯肠,笑着问炬峰,“你的宴会办得怎么样?”

炬峰扒着饭不抬头,“你和雍唯在雪域宫里爽翻了,那么大的鼓乐声都听不见,都办完好几天了,还问什么问。”

胡纯脸上火辣辣的,瞠目结舌,这天是没法聊了。炬峰是明摆着让她闭嘴吧?

白光和玖珊都装没听见,白光若无其事地往玖珊碗里夹了一只红焖虾,两人相视一笑。

“丁神的活儿很烦么?”炬峰突然问玖珊。

“还好。”玖珊浅浅点了下头。

靠着聊濯州的新鲜事,大家不咸不淡地吃完了饭,胡纯是不好意思再开口,生怕炬峰又胡说八道,白光始终笑着听,也没多话。她拿起碗准备收拾,玖珊按住了她的手。

“你休息,我来。”玖珊又看着她笑了。

胡纯闪在一边瞧,玖珊还真是个很会表现的人,给河神当副手真是太屈才了。

炬峰吃饱了在洞里散步转圈,看玖珊都新添了什么。

玖珊和白光在一起洗碗,用得是一个石头挖的水盆,水盆紧贴在洞壁上,雍唯所赠的温湫盏被斜着倒扣镶进石壁,源源不绝地倒出温水来。温水在水盆里打了个转,又汩汩沿着一个石槽流下去,在石洞一角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泉池。泉池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中间像有泉眼一样,冒出一股小小的水伞,看不见出水口,只见一个非常精致的小景观,还可以沐浴。

“玖珊,你不愧是龙族,这个弄得很不错。”炬峰称赞,讽谑地看了眼胡纯,“当然,也得靠神主赏赐的宝物做眼。”

胡纯没敢出声,怕他说雍唯偷他天霜雪域的东西。

玖珊是个聪明人,洗完了碗就说,“我先走一步。”他知道炬峰有话对白光说,肯定是关于自己的,所以回避得干净利落,连借口都没找。

他走得太快太生硬了,胡纯也想跟着告辞,不过炬峰没给她机会。

玖珊刚走出洞口,炬峰就问白光:“他怎么样?”

胡纯张嘴,可是“我也走了”这几个字全被憋在喉咙里。

白光摘下围裙,淡淡笑着看炬峰,“我若说他不好,你是不是还要推荐新的丁神来接替他?”

“是。”炬峰斩钉截铁地说。

“哦。”白光点头,表示明白,“他很好,就他吧。”

炬峰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胡纯因为他的这句话,心里一痛,她简直不敢想,白光听了会是什么滋味。若说无情,炬峰何必又来求证?他大可以全了人情就不再过问,正如白光所说,他只要做了补偿,心里过得去,就可两不相见。可他偏偏又来了……

炬峰出洞的时候路过胡纯,他身上带起的风很冷,他得到这个答案,心里并不高兴。

“老八,你也走,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白光坐在石凳上,愣愣地说。

胡纯点头,默默走出去,玖珊炬峰早已不见,只剩小竹亭在阳光下静谧安然,玖珊种的喇叭花竟然已经开了,细弱的藤绕着竹梁弯弯绕绕,正如人心。

回到享月殿也不过是转眼之间,胡纯的心情还很沉重,她有好多话想对雍唯说,也想听他怎么说。他了解炬峰,应该能解释炬峰的种种怪异。

享月殿外站着轮值的仙侍们,风引雪引为首,胡纯本没留意,径直往殿里走,没想到风引上前一步,礼貌地拦住了她。

“胡纯姑娘,神主正在用饭,您稍后片刻再进去吧。”

胡纯一愣,自从她和雍唯同塌而眠,世棠宫各处都由她直出直进,没人敢阻拦她半步。风引此番举动,实在古怪。她犹疑道:“有人在里面?”

风引毫无表情,不急不慌,也不回答。

他不回答,比回答了更让胡纯明白,整个世棠宫不能当她面提起的,只有玲乔仙子。

“玲乔在陪雍唯吃饭?”胡纯眉毛挑了起来,微笑变得又冷又刁。

风引默认,胡纯的火气因为心情不佳,燃得又快又凶,脚步顿时变重,往里走的架势看起来势不可挡。

风引虽然没让开路,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对神主都点名道姓,她和神主之间的事,不是侍从们应该掺和的。风引在雍唯身边混了这么久,何时进何时退很有分寸。

偏偏就有不知进退的人,雪引一抬胳膊,实实在在拦住胡纯去路,说话也并不客气。

“胡纯小姐,天妃娘娘有过吩咐,神主和玲乔仙子相处时,‘任何人’不许打扰。”任何人的重音,沉得让胡纯脸色发青。

风引看了雪引一眼,没有说话。

雪引的举动,他也是理解的。她本是天妃娘娘的眼线,在神主这里已然讨不了好,只有大胆依照天妃吩咐办事,才能受到天妃的庇护。

胡纯一向油滑胆小,除了雍唯谁也不敢欺负,可一想雍唯和玲乔一起吃饭的场面,她就心火直冲,什么神主天妃,谁都不管了。

“让开。”她霸气地一推,她受了雍唯的神泽,仙力已大有长进,雪引不防,被她推得连连后退,撞在朱漆大柱上,垮了脸却不敢喊疼。

胡纯冲了进去,餐席果然摆在内殿,不知道是不是狐狸的领域意识还没在她身上消退,她觉得享月殿那道罕世珠帘后的区域就是属于她和雍唯的,其他人进来都是入侵。她撩帘子太用力了,珠串散乱地撞在一起,发出嘈杂的声音。

她看见玲乔正举着筷子往雍唯嘴里送吃的,她蛮横地闯进来,雍唯和玲乔都皱眉看她,她也带着丢弃不了的笑容停了脚步,故作平静地看着他们。

玲乔回过神来,眉毛轻微地一挑,一手虚接着,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把食物继续往雍唯嘴里送。

雍唯的眉头没有展开,也没再看胡纯,说了句:“放碟子里,我自己吃。”

玲乔没有听,执拗半强迫地送到雍唯唇边,雍唯迟疑了一下,还是吃了。

胡纯知道这是玲乔的示威。

她快气炸了,这两个人简直像两根刺,狠狠扎进她眼睛里。她故意笑出了声,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们慢慢吃。”目不旁视地绕过屏风,走进里殿,重重地坐在床沿上。

她听见雍唯说,“你先去吧,我不想吃了。”

这句话也扎心!雍唯让她走的时候,会说“下去”,可对玲乔,用的是平起平坐的“去吧”。当然了,玲乔是辰王之女,名正言顺的天界公主,雍唯再尊贵,也不能让玲乔“下去”!

玲乔知道继续留在这里,难堪的是她,于是委屈地笑了笑,低头走了。她的委屈那样明显,就是要让雍唯看得清清楚楚。

雍唯绕过屏风,就感觉到了低气压。

他看了看胡纯,她微笑着抱臂坐在床边,当然了,她必须微笑,可这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她盯着他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避开她的目光。

“正好赶上用饭,就一起吃。”他想说得漫不经心一些,可听上去有心虚的味道。

“一起吃?”胡纯压着的火一下子爆发了,她发现,比起讨厌玲乔,她更生雍唯的气。平心而论,看见玲乔近乎卑微地讨好雍唯,她心里竟闪过一丝怜悯,正如那天看见玲乔跪拜天妃,玲乔为了雍唯,确实已经放弃了所有的高傲甚至尊严。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玲乔时,那种震慑人心的高贵冷傲。“将来你娶了她,可以一辈子一起吃,急什么!”

说完这句话,胡纯的心一抽,很痛。这不是气话,这是事实。

雍唯听了,冷冷地看向她,这次,是她无法迎视,扭头避开。

“我不会娶她。”雍唯恢复了神主口吻,冷淡而威严地说。

胡纯又想起天妃的气话,冷冷一笑,“对啊,天妃娘娘正在天上为你挑更好的姑娘呢。”

雍唯觉得她坐着,他站着,顿失气场,于是拂袖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了,颇具气势地瞪她,“你何必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胡纯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你告诉我,正确做法是怎么样的?你们神仙碰见这个场面,是不是还要笑着上前,一左一右挨着你坐,一人一口喂你吃饭?哦,对了,娥皇女英!”

雍唯气得瞪眼,又找不出话来反驳这句,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的沉默,让胡纯有一拳打空的感觉,满腔哀怨愤怒都憋在嗓子眼里,发不出咽不下。

她堵了一会儿,心烦意乱,他就是不吭声,架吵得不上不下最令人恼火。

“让她走!”她腾地站起来,双手握拳贴着身子,声嘶力竭。

雍唯面沉如水,“我办不到。”

胡纯像被冰水从头淋到脚,他说他办不到?她忘了,他当然办不到,天妃娘娘允许玲乔留下,就是再给玲乔一次机会,让她博取雍唯的心,让雍唯同意娶她。雍唯也没赶她走,就是……也给了玲乔一次机会。他怎么会为了她,赶走玲乔呢?

“那……我走!”万箭攒心,瞬间而至。

第34章 失误

雍唯站起来,拽住她的动作可谓驾轻就熟,他的话也满是无奈,“别闹了。”

他知道她不会真的走,他也不能让她真的走。

胡纯原本没哭,被他一拉,眼泪就掉下来了,“谁闹了?她不走,当然是我走。”

雍唯决定直奔重点,淡然而肯定地说:“我和玲乔没什么,我也不会娶她。如果我对她有意,就不会让她妹妹因我被罚。”

这话消除胡纯一半火气,可是她还是使劲甩了下雍唯的手,“那你为什么不赶她走?你留下她,不仅别人会误会,她也会误会的。”

雍唯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因为她揭他伤疤还有点儿不高兴,“我说了,我办不到。我已经和她说得很清楚,可她就是不走。今天让她不用陪我吃饭,她也不听。”

胡纯一口气闷得上不来,原来“办不到”是这个意思,还真是办不到。她忘了雍唯一部分脑子是直的,尤其管说话这部分。

雍唯看她不吭声,明白这次危机又渡过了,于是手向下滑,握她的手,“饿不饿?吃饭了么?”

这句话说得不好,胡纯抬眼一翻,刁里刁气地看他,“怎么?要我吃你们的剩饭?”

雍唯理解不了自己,他很喜欢看胡纯发脾气,虽然她的胡闹让他很头疼,可是她翻他白眼,瞪他,眉眼口鼻都带了娇俏,那么生动那么顽劣,像一把刷子正挠在他心里痒痒的地方。

“换新的,我让他们全换掉。”雍唯语气一软,眼睛里柔柔发光,纯良得胡纯不能直视。

“我吃了饭回来的。”胡纯瓮声瓮气地说,她最受不了他突然露出纯情少年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丢盔卸甲。“现在全梗在这里!”她现在就不能提“饭”这个字,一提就生气,使劲拍了下胸口。

她的身材浓纤合度,细腰长腿,胸口的本钱尤其丰厚,她一拍,就起了绵绵的软浪。

雍唯看着,喉咙咕噜一声,竟然脸红了。

胡纯原本瞪他,突然发现他的害羞,顺着他的眼神瞧了瞧,瞬间明白原因。她倒没不好意思,反而觉得他很可爱,他红什么脸啊?她的笑于是变得有些邪恶,倒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明明是他赚到了,可却总觉得是她调戏了他。

“雍唯,我们一起把玲乔气走吧。”胡纯信心满满。

“怎么气?”雍唯搂着她,她软绵绵的,他的心也跟着软绵绵,声音也变得低缓轻柔。

“嗯……当着她的面,我喂你吃饭,”胡纯翻着眼设想,大口喂,塞得他像松鼠一样,脸都鼓起来,噎死他!“我喂你喝水,给你梳头,穿衣,”给他梳丫鬟头,把他的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拽,就给他穿个内衣,让玲乔和仙侍们都看看他的身材多好,“哈哈哈哈……”胡纯想着都觉得解气,开心地笑起来。

雍唯低头,一脸困惑地看她,没事吧她?这有什么值得她这么高兴?

“如果这都不行,”胡纯一挑眉,那就比谁更不要脸呗,“我们就当着她的面亲,当着她的面睡!”

“唔——这就不用了吧。”雍唯摇头,敬谢不敏。

“怕什么!”胡纯看不上他的畏缩,“你把被盖严一点,睡觉有什么怕被看的!你睡觉的样子很斯文很好看,不用担心。--**---*---”

雍唯不吭声,他又想多了,原来她说的睡觉真是睡觉。不过心念一起……

“你吃饱了?”他沉声问她。

胡纯呆了一下,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是啊。”她愣愣地回答。

“我还没有。”雍唯很不满。

“那你叫——”胡纯还想说你叫他们换饭菜来,就被雍唯扔到床上,她又气又笑地捶他后背,原来是这个“吃”,这算哪一顿啊?

雍唯动了几下,突然停住,起身把床帷全放下。

胡纯斜眼看他,阴阳怪气地笑话他:“你怎么突然谨慎起来了?”平常不是挺不要脸的吗!

雍唯皱了下眉,“让你说的,我总觉得玲乔在看我们。”

胡纯撇嘴,她说什么了让他起了这种想法?回想了一下……雍唯正好伏身过来,她一把卡住他脖子,“你整天脑子都是些坏念头!吃饭,睡觉,都是坏念头!”她数落他。

雍唯蓦然笑了,对她的攻击毫不在意,该干嘛干嘛,还喘着问她:“这念头坏吗?”

胡纯被颠得掐不住他,只能改攀着他的肩膀,大声说:“坏!太坏了!”

等她再醒过来想详细咒骂他的邪恶心思,已经入夜了,后殿里没有点灯,只靠远处台几上的夜明珠照出微弱的幽光。雍唯还在沉睡,被她挤得贴在床边上,似乎一碰就会掉下去。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真是太好了,胡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摸雍唯的脸庞,她没有胡说,他睡着的样子很斯文很好看,她错了,如果被玲乔看见这样的他,更不会离开了。

不想把他让给玲乔,不想让给任何女人。

安静幽暗的床帐里,像一个狭小而秘密的空间,这里只有她和雍唯,她不需要面对现实,也不需要接受未来。在没有光亮的深冥中,内心反而坦率而直接。她想独占雍唯,连看都不给其他女人看,她一定要赶走玲乔,无论将来她的结局怎么样,可只要她在雍唯身边一天,就要赶走所有怀着非分之想的女人们!

胡纯筹划很久,几乎都没怎么睡,阳光照在床帏上,柔软的光线晃到了雍唯,他扭头躲了躲,慢慢睁开了眼睛。胡纯等待已久,很兴奋地拱到他旁边,笑眯眯地看他,“你醒啦?”

雍唯恍惚了一下,每次都是他先醒,突然被她早起问候,他有些不习惯,懒懒地嗯了一声,“有事?”看样子像,而且蓄谋已久。

她自己坐起来,也拉他起身,“当然!你忘了,今天我们要解决掉玲乔。”

雍唯轻轻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那试试吧。”

胡纯撅了嘴,“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没这个本事赶她走?”他这是很不看好她吗?“你今天得听我话,我让你干吗就干吗。”

“好——”雍唯自暴自弃地又闭上眼,像再眯一会儿。

“起来,起来。”胡纯不让他睡,“我们叫玲乔一起吃早饭。”

雍唯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得起身,让仙侍们进来替他梳洗,胡纯在旁边看,虽然她有给他梳头发的意愿,可是这活儿看上去很复杂,有专门的仙侍为他梳头,明明很简单的发髻梳的时候要用好几种手法,怪不得那么好看。她看得眼花缭乱,默默划掉这一项。

早饭摆了满满一桌,雍唯的饮食起居十分讲究,比他们在雪域宫的时候丰盛很多。早上的阳光照在餐桌上,让人很有幸福感。

玲乔被请过来的时候,淡淡看了眼胡纯,嘴角勾起一个轻蔑弧度。胡纯也在看她,这个明确的表情自然落入了眼里,就这么一刹那,胡纯有种泄气的感觉,想想也是,她的手段太拙劣了,昨天看见她和雍唯用餐,今天就在饭上报复。

玲乔坐下,桌上的三个人都没说话,倒不尴尬,每个人都没什么要说。

仙侍们陆续都退下,只剩今天当值的霜引雨引,他们乖觉地站到珠帘外,一副很怕看见不该看场面的谨小慎微。

玲乔没等雍唯招呼,优雅而自然地开始吃,很慢也很悠然,看不到半点局促,不像做客。她没把自己当客人。

雍唯看了看胡纯,轻轻一扬下巴,示意她也吃。胡纯原本雄心勃勃,没想到被玲乔一个满不在乎的神情就减灭了气势。她觉得自己太轻敌,开局不利,心情一差,胃口就不好,随便拣了块面前的枣泥小酥糕,没情没绪地咬了一口。

雍唯喝了口粥,幽幽地瞟胡纯,她也不管他?

玲乔满眼都是冷谑地看胡纯,似乎在等她表演,久久没等到,雍唯的一小碗粥都快喝完了,也没见她有什么行动。玲乔拿起手边的公筷,给雍唯夹了块灵芝粉圆,淡淡道:“天妃娘娘嘱咐我,每天早晨都要提醒你吃这个。”

胡纯明知这是玲乔说话刺她,一是受人家母亲之托,二是每天,这都很能打压她。看来对付玲乔,要用一些更高级的手段,太儿戏反而落她耻笑。胡纯决定按兵不动,寻找她的弱点,一举致命。

雍唯不太情愿地点点头,看玲乔把糕点放到他的碟子里。他在桌下踢了胡纯一脚,不是要气走玲乔么?现在谁气谁呢?胡纯自顾自翻了下眼睛,也不看他,也不管他,还把腿挪得离他更远了一些。

“玲乔。”雍唯对胡纯很不满意,只能亲自出马,态度比平时更差了一些,“今天你就回辰王那儿去吧。”

玲乔对他的逐客令满不在乎,神色仍旧淡然,“我不走,我已经得到天妃娘娘的允许,留下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在这里,让我很不方便。”雍唯也摸不透玲乔的心,之前稍微一点点冒犯的话,她都受不住,拂袖而去,现在这么过分的言语,也看不到她半点怒意。“我也与母亲说过,与辰王的联姻,以后不会再提。”

玲乔若无其事地喝着粥,这么难堪的话也没让她神情改变,“我没听天妃和父亲说过这样的话。”

胡纯吃枣泥糕噎着了,盛了碗馄饨,假装认真吃饭,却全神贯注听雍唯和玲乔的对话。她心不在焉地舀了勺馄饨往嘴里送,没注意,烫得咝了一声,勺子掉回碗里溅起好多汤。

雍唯正拿玲乔没办法,看见胡纯被烫又气又心疼,就会添乱!他拿了手边的巾帕很气恼地给胡纯擦溅到手上的汤,没好气地数落她,“笨死你。”

胡纯当着玲乔被骂,当然觉得没面子,发火耍赖说:“谁知道这么烫!”

雍唯一脸嫌她麻烦,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块凉糕扔她盘子里,“吃这个,凉下舌头。”

胡纯也嫌他态度差,像喂狗,沉着脸,冷笑着不肯吃。她突然发现玲乔的神色变得很沮丧,两只眼看着雍唯手上的筷子。她似有所悟,玲乔给雍唯夹菜都要用公筷,可雍唯却用自己的筷子给她用,从来心里的痛都不来自对方刻意的攻击,而是细小处的亲密痕迹。胡纯突然不忍心了,她体会过这种痛,锦莱的枕头,衣服……一些雍唯不留意的地方,带给她很深的伤痛。她现在也这样伤害玲乔。

早饭草草结束,玲乔默默离去,雍唯要到前殿处理一些公务,胡纯独自走到殿外的栏杆旁,眺望远山。今天天气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嘉岭的崇山峻岭似乎都能收入眼底。

“你又生气了?”雍唯走到她身边,“都说了这些没用,赶不走她。”

“没有,没生气。”胡纯笑了笑,“她是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