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愣愣地接过珠子。
胡纯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也想要!
白光走了以后,还不见神主走,胡纯站在堂屋前傻笑半天,一会儿看一眼他,最后忍不住问:“神主,等人哪?”
等不等,给个准话!不然她也得跟着傻站傻笑!
“等你。”神主依旧冷漠。
胡纯笑容凝固,笑得很震惊。
“今天的事,要说清楚。”神主的脸色更阴沉了一些。
“嗯嗯嗯……”胡纯不住点头,是要说清楚!
“走。”神主走了两步,冷然回头叫她。
就在这儿说不行吗……胡纯把这句话咽了,神主看上去十分不高兴,不过他也没高兴过,这种时候,她真不敢惹他。
胡纯一路心事重重地跟着雍唯来到一座建在三层须弥座上的殿宇,雍唯举步踏上汉白玉打磨的台阶,他的随从们却都停在台阶下,没有跟上去。胡纯有点儿胆怯,站着犹豫了一下,被风引无情地推了一把,跌跌撞撞踩上台阶,差点撞上雍唯。
胡纯立刻被这座宫殿的华丽震慑了,石阶顶的平台铺得全是碧玉凿花地砖,嘉岭女妖们用来当簪子,镯子用的碧玉,神主大人用来铺地,豪奢得令人发指,胡纯都有些不敢踩。
雍唯神色凝重,自顾自一路走过去,胡纯离他越来越远,怕迷路找不到他,胡纯才心一横,踏上金贵的碧玉砖,快步追了上去。等到了殿门口,胡纯完全吓傻了,高大的殿门,窗格,门槛,全是珊瑚拼接的,殿里的地砖比碧玉还温润晶莹,是深灰色的,胡纯都叫不上名字。
“进来。”雍唯已经走到殿里的正座上坐下,不耐烦地叫了胡纯一声。
胡纯进殿的时候,不自觉地用脚尖点着地走,不敢实在踩地砖。一殿的东西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宝石串的帘子,星光织的帷幔,各放异彩的装饰点缀她都看不过来。
“你可知罪!”原本还算正常阴郁的雍唯突然厉喝一声。
胡纯真是连反应都没反应,噗通就给他跪了,膝盖撞在墨玉地砖上,差点裂了。她现在理解了白光,被神主吓得跪拜,根本不是从心里怕,是全身都怕,自然而然就跪了。
“知罪,知罪!”这个也不是她想回答的,是舌头替她说的,说完她也愣了,她知什么罪啊!“不……”想说不知罪却需要过脑子,可是一过脑子,就不敢说了,于是她诡笑着仰头看雍唯,希望他能给个答案。
“我几番好心救你,你竟然迷惑毒害于我,其心可诛!”
“我什么时候迷惑毒害你……您了?!”胡纯差点蹦起来,她真是冤到十八层地狱了!她太急于申辩,都顾不上怕雍唯了。
雍唯皱眉,手肘拄着宝座扶手,托着下巴,做怀疑和思索状,冷声威胁:“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再不承认,我就把你丢出世棠宫。”他停顿了一下,竟然冷笑了,“我猜,我母亲早已派人盯住这里,你敢踏出门口半步,立刻会被挫骨扬灰。还有来云,只要你出现在嘉岭……”他似乎很满意构想的结局,虽然一脸阴沉,却有洋洋得意的感觉。
“我……我……”胡纯被气哭了,“我承认什么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千人憎万人嫌了?一个来云还没搞定,又来个更厉害的天妃,她是注定短命还是怎么着?
“你在山洞里,对我做的难道不是迷惑?”雍唯见她太不上道,只能纡尊降贵地质问一下,算是提示。
“这个……”胡纯陷入纠结,她能理解的迷惑,是脱光衣服跳舞什么的,或是对方洗澡的时候,突然闯进去一起洗,这都是她在人间亲眼看见的,算是真切的人生经验。亲一下算什么迷惑?而且当时她被他身上的神明之气弄得神志不清,要迷惑也是他迷惑她吧!“这个怎么能算呢……”她忿忿不平,“我当时也不清醒!”
“怎么不算?”雍唯严厉起来。
那您老人家也太好迷惑了!胡纯在心里狠狠吐槽。
“而且还毒害我。”雍唯显得更生气了。
“我没有!”胡纯真的跳起来,冤枉人也不带这么信口开河的!“我没有!”胡纯都要跳脚了,她有什么毒?她有毒早把辉牙来云毒死了!
“嗯……看来你还不知道。”雍唯思考道,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们狐狸,不管天狐地狐,”他特意解释了一句,并配了斜眼一瞥,看来对地狐是嫌弃到骨子里,“口水都是一种迷惑之毒,叫……叫狐涎之思。”雍唯神色有些不自然,“中了这种毒,虽然不致命,但会对施毒之人产生一些……”
他再次皱眉,有些烦躁,似乎不想明说症状。
胡纯听得将信将疑,他停下来,她就很习惯地接口问道:“眷恋?”
雍唯冷冷瞪她。
胡纯立刻准确解读,他是在说:呸!想得美!
“既然是毒,怎么解?”胡纯简直都要佩服自己了,眼前出现了希望的光。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她是施毒人,自然就能解毒。
“解不了。”雍唯舒展了眉头,又恢复了正常级别的冷漠。
“这……那……怎么办?”希望的光瞬间灭了,胡纯惊慌失措。
“只能慢慢适应,然后麻痹,就算痊愈了。”
胡纯苦笑,她真没听懂,于是她虚心求教地看着雍唯。
在她眼中,雍唯只有一个优点,就是有问必答。果然他说:“狐涎之思是种迷惑之毒,只有每天被这种毒侵害,甚至慢慢加大剂量,才能渐渐麻痹,对这种毒没了反应,就算是好了。”
“哦——”胡纯大致理解,行,能治就行。“那我治好了您,是不是您就不用再追究我的罪了?”胡纯天真地问。
雍唯又冷冷瞪她。
她的理解是:嗯。
“神主,”她讨好地笑,“我可不是要挟您,是请求您,等您也麻痹了,三年时间也到了,您帮我和您妈……天妃娘娘解释清楚,让她别再追杀我。”
这次雍唯说话了:“光凭你是狐狸这一点,你觉得可能么?”
胡纯闷不吭声,就是不可能的意思呗!合着她怎么做都是错的,留在世棠宫,是糟蹋人家儿子,让人家儿子自甘堕落,离开也不行,因为她是狐狸精,迷惑了人家儿子了。
“反正也是死……”她脖子一梗,有点豁出去的傲骨了,早死早超生,她也不麻痹他了,她死了他也别想好过!
“只要你表现好。”雍唯冷声打断了她,“我自有办法保你性命。”
胡纯奸笑,“保我性命?不是把我关在济世瓶之类的东西里,像坐牢一样吧?”这样的保命,她可不要。
“这种低级把戏,对我来说是侮辱。”雍唯好像真的开始生气了,眼睛里都透出冷光。
胡纯立刻见风使舵,又笑得讨好了,“那是,那是,您可是神主大人呢。我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胡纯为了体现自己要求之小,向神主伸出了小手指,像在藐视他。
“哼!”神主又冷冷看她了。
她的理解是:说。
“我也想要一颗珈冥珠。”她双眼亮闪闪,这种东西神主要多少就有多少吧,给她一颗简直是小菜一碟。
“没有。”雍唯斩钉截铁地拒绝。
“有!”胡纯被他气死了,和他犟了起来,他肯定有!
“有也不给你。”雍唯又半垂着眼看她,别提多瞧不起,多让她生气了。
胡纯气得无可奈何。
“得看你表现怎么样。”雍唯不屑地一挑嘴角。
表现,表现,又是表现!
胡纯也是被他逼疯了,一提裙子,大步冲过去,弯腰搂住他脖子,一口口水灌进他嘴里去。她太气愤了,连仙气都没顾得上吸。
“表现好不好?!”她站得近,就比他高了,也斜着眼俯视他,还质问。
雍唯一副恶心要吐的样子,呛得连连咳嗽,他用袖子捂着嘴,胡纯怀疑他把“解药”吐在袖子上了。
“来人!来人!”他缓过来,狠狠拍扶手,“给我把她拖出去,饿三天!不,五天!”
胡纯被拖出去的时候,心里这个骂啊!他这么不配合,什么时候才能麻痹!
第13章 利用
再豪华的地方,监狱都一个样子——和胡纯在濯州见到的差不多,青石块垒得粗夯房子,用碗口粗细的木头并排起来做栏杆,房间里不给被褥,就扔点稻草。珈冥山的夜晚很寒冷,胡纯没有吃饭,抱着双臂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真想现个原形,可以团起来盖尾巴取暖,可惜她变不回去。
有人从长长的走廊里走过来,脚步声有轻微回响,胡纯赶紧扑到栅栏边,整个牢房就关着她一个,肯定是来看她的,说不定是送饭的。神主说饿五天,不会真这么绝情吧?这个气温饿五天,肯定会死掉。
来人走到油灯照亮的地方,是青牙,他手里提了个食盒。
胡纯见了食盒比见了亲爹都亲,从栅栏里伸出手去,连声说:“快给我,我给我,饿死了。”
青牙没有说话,闷闷地把包子塞到她手里,小心地把汤汤水水从栅栏缝里递进去给她。胡纯吃得急,两边脸蛋都塞圆了,青牙默默地看她吃了一会儿,说:“今天你的饭只有包子,我把我的也给你送来了。”
胡纯真的有点儿感动,这个时候,觉得整个世棠宫只有青牙,才算是她的朋友,虽然他俩总是互相看不上。“谢谢你。”她发自内心地说。
青牙看着她,他也被传染了世棠宫的通病,面无表情,“你真相信……神主看上你了么?”他单刀直入地问。
“不相信。”胡纯把嘴里的包子咽了,有点儿哽,喝了口热汤。她也回答得毫不含糊,不太想说狐涎之思的事,毕竟觉得不光彩,到底是迷惑毒害人家了。
青牙一愣,微微低下头,神色就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了,“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也做起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搞不好连命都丢了。”
胡纯被他气得一呛,他才是癞蛤蟆呢!想回讽他几句吧,细细一品,这话也是他的一片好意。“不用你多话,我都知道!”她用力咬了一口包子,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就算她是癞蛤蟆,神主也不是天鹅,他是凤凰,她做梦也吃不着肉。
“没想到,你也不傻。”青牙冷哼了一声,“事情一反常,就必有诡异。从你我前来,到白光,到天妃娘娘,都未必是巧合。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肯定有利用你的去处,你明白就好。”
“青牙……”胡纯捏着包子,借着灯光细看他,“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大概因为他今天说的这番话吧,毕竟他也八十了,童颜下的心并不年轻。
“是吗?”一直很深沉的青牙突然兴奋,“钟山老祖送我一种果子,说天天吃能长得快,我刚吃两天,你就看出来了?”
胡纯对他的感激之情瞬间消散了,端起汤碗咕噜咕噜喝干,想告诉他明天早点来送饭,现在滚蛋吧。
她还没来得及擦嘴说话,只听走廊尽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似乎来了不少人,青牙的神情有些慌,催着胡纯说:“快!快!碗碟给我,我偷偷来的。”胡纯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碗筷塞了出去,青牙刚把食盒藏到身后,一队侍者已经走到近前了,带头的是风引和另一个女仙子。
风引垂下眼瞧了瞧青牙,没有说话,转过脸去对女仙子说:“雪引,剩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快。”
雪引点头,挥手招呼她身后的侍女们:“把她拖出来,赶紧沐浴穿戴好了,送去享月殿。”
胡纯一听,不对啊!这个形势不对!她扒着栅栏,连蹬带踹,不让侍女们拖走她,叫喊着说:“我不乐意!我不乐意!我不乐意陪睡!”
雪引听了,破天荒地扑哧笑了,很嘲讽,“你想陪睡,神主还不乐意呢。就是想让你用嘉岭的俗艳,把玲乔仙子气走而已。”
风引咳嗽了一声,有些责备地看了雪引一眼,雪引抿了抿嘴,自悔失言。
这是胡纯第二次听“俗艳”这个词。
她不自觉地看了看青牙,青牙也在看她,两人眼神一交流,都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如此——神主想利用她,打发掉对他单相思的仙女。这个套路有点儿恶心,至少对胡纯是这样,就因为她“俗艳”,才被神主选中,让人家天上的仙女一看,你喜欢这样的货色也不喜欢我,愤而离开。神主保住了仙女最后的尊严,好歹不是被拒绝,是自己放弃的。
简单地说,就是用她恶心人。
胡纯没有再挣扎,很配合地跟着雪引她们走了。她们的手脚很快,把她领到一个温泉,胡乱洗了洗,就给她换了世棠宫常见的羽衣,虽然有花纹,远不及风引雪引的华丽。还给她梳了髻,戴了五链的金步摇。雪引上下端详了她一下,又摘了朵红艳艳的芍药,给她簪在鬓角,还把脑后披散的头发拽一缕出来,别在耳后垂在胸前,再把领子使劲拉大,露出一片胸脯。
胡纯照了下镜子,镜子里的女孩妖妖道道地笑着,从头到尾显得那么不正经。
“这样行吗?”她差点问成这样俗吗。
“行。”雪引挑了下眉梢,鄙夷之意淡淡流露,“很好。”
胡纯再次走进那座琳琅闪烁的宫殿时,心里并不恐惧,因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恐惧来自于茫然,当她清楚神主为什么这么对她的时候,心就有了底,人便从容了。
她含笑走进珊瑚殿门,脚步一轻盈,人就显得很婀娜。
殿里的情况很简单,神主仍旧冷漠高傲地坐在他的宝座里,一位漂亮的仙女站在大殿正中,两人默然对峙着,既不吵架,也不动手。
胡纯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仙女冷冷地扭头看她,一切鄙视尽在无言中。对于仙女的愤怒和厌恨,胡纯竟然处之泰然,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连天妃都想宰了她,还怕多一个小小仙女的憎恶么?
她也回看仙女,这一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是“俗艳”。这位仙女艳丽得就很脱俗,眉眼口鼻没一个地方不漂亮,组合起来更漂亮,要不是知道她对神主单相思,胡纯都得以为她是神主的妹妹,因为神情太像了,简直如出一辙。
他们没情绪,不高兴,高高在上,目下无尘。
胡纯都想劝劝神主了,就她吧,瞎挑拣什么呢,再没比这位姑娘更适合他的了!两人往一起一站,别提多相配了。听意思,天妃也力荐这位仙女和神主在一起,知子莫若母,天妃的眼光没错的。
“人你也见了,可以了吧。”雍唯冷淡地说,这冷淡里,胡纯听出了一丝情意,至少他没有平时的咄咄逼人,可见对这位玲乔仙子,他也并非全然无意。
“不可以。”玲乔也冷淡地回答,毫无表情,一点儿都不像在和心上人争吵。
“你这样就是无理取闹了。”雍唯一如既往地冷静,就事论事。
胡纯感到窒息,她终于知道这俩人为啥没成了。
这冷冰冰的你一句我一句,再过八百年也凑合不到一起去!怪不得神主认为亲一下是迷惑,按玲乔仙子这高冷做派,恐怕拉一下手都是勾引。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玲乔仙子要是肯上去直接吧嗒亲神主一口,说不定他俩的娃都像青牙那么大了!天妃娘娘犯了一个错误,神主和玲乔仙子太像了,像到谁都不迁就谁。
“为什么她能在你面前笑?”玲乔仙子问,其实这应该是句锥心扎肺的话,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再配上毫无情绪波动的脸,就成了单纯的疑问了。
“她天生如此。”果然,神主理性地回答了。
胡纯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人都要爆开了。神主大人啊!你不是要气得人家拂袖而去吗?你不应该说:我就喜欢看她笑吗?一句话就能把仙女说炸了醋坛子!
“为什么特殊对待她?”冷冰冰地提问。
“……”神主冷冰冰地沉默了。
胡纯简直要为玲乔鼓掌了,这才对吗,问到点子上了,看吧,神主答不上了。
神主好一会儿不说话,胡纯理解为他在努力组织语言,想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神奇的是,玲乔也不催,冷冷地看着宝座上的雍唯,明明他在高处,可她就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夫子严肃地等待学生交卷。
胡纯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崩溃了。
天上的神仙都这么谈恋爱吗?她的俗限制了她的理解力。
眼看着神主要交白卷了,胡纯心一横,扭着腰,晃着胸前一片白花花,走到雍唯面前,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雍唯本能地一抖腿,手还用力一扒拉,想把她推下去,胡纯早有准备,手早就很使劲地勾住他的脖子,他一套动作下来,她还紧紧粘在他腿上,她得意地向他一笑,活生生就是一个媚力十足的飞眼。
“因为他喜欢看我笑啊。”她赶紧替雍唯交卷,为了取得高分,还斜着眼挑衅玲乔,嘴角的笑比任何时候都娇艳得意。
玲乔还能做到面不改色,色指神色,脸色还是发了青的。
“如此下贱,你为什么……为什么喜欢她?”声音也发颤了。
这才是正常反应吧,胡纯都有点儿可怜玲乔了,虽然她强作镇定,估计已经五内俱焚了。她就该大哭大叫,上来扯她头发,世间的凡人这么做,天上的仙女并没有,玲乔只是凄凄楚楚地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凄凄楚楚也是胡纯个人的理解,毕竟玲乔的脊背还是挺得那么直,肩膀还是端得那么平。
“不知道。”雍唯明白了胡纯的用意,没有再推开她了,僵硬地任由她坐着,一脸不悦地悄悄抬起手,把她拉得过开的领口合拢一些。
胡纯对他的回答也算在意料之内了,嗯,理性客观。她就近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如果他流露出一点点对玲乔的怜惜,她就不打算再表演下去了,神主和仙女之间差的,可能就是一点点庸俗的热度。
雍唯发现了她的注视,眼睛微微一眯,然后冷漠地丢了个眼色。
胡纯明白,继续,上。
于是她笑得更欠揍了,得胜般占据着雍唯,对玲乔说:“他不知道,我知道。”
玲乔的嘴角都抖了起来,认真地看向胡纯,这回她把胡纯看在眼里了。
“之前我在人间做功德,干多了跑媒拉纤的事,男女间的这点儿情情爱爱,我算看透了。”她笑着说,“有位李小姐,抬了三牲来拜我,求我成全她和齐公子的姻缘。我受了供奉,自然要帮他们撮合,他们真是非常相配的一对,家世人品性格甚至爱好都一样。”
雍唯和玲乔听得很认真,他们作为天上高贵的神明,是不干这些俗世小活的,所以觉得很有兴味。这要换了炬峰,估计一口痰啐死她,揭穿她瞎编。
“可是,他们终究没成,因为齐公子在认识李小姐之前,与一位王姑娘一见钟情,真是一见钟情,就见过一面。王姑娘我也去看了,除了长得好看,真是又俗又土,一无是处,家里还穷。可是齐公子因为心里有了她,就是容不下李小姐了。王姑娘还嫁给了别人,齐公子再也没机会了解她的不好,惦记着她,拒绝了李小姐,李小姐也伤心地嫁人了。”
其实故事又长又乏味,但是人物对得上,有人就听进去了。
“我帮他们求了月老,可是月老说,有一种姻缘叫一眼万年。就是看一眼,就定了一万年的情,再不合适的人,也会因为这一眼而相爱。再合适的人,因为没有眼缘,多努力也成就不了。”
“我不相信,我这就去问月老。”玲乔拂袖回身,登云而去,一套动作悦目异常,胡纯看了都要爱上她了,可是雍唯看都不看。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胡纯着急了,从雍唯腿上跳下来,拍着手转圈,她没想过玲乔能轻易见到月老,她的谎话会被揭穿,“一问月老就知道我撒谎了。”
雍唯漠然看着她,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卖力?”
胡纯停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还用问?“我想好好表现,这样就不用受罚了,我不想没东西吃,没被子盖。”
情爱啊,自尊啊,是他们这些神主仙女之间的奢侈感受,她只是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小妖怪,只求有口吃的,有个盖的,能活下去。为了这个他们看起来卑微的目的,多卑微的事情她都肯做。
“下去吧。”雍唯冷声说。
“表现可以吗?”她不放心地求证,小心翼翼,“不用受罚吧?”
“下去!”
第14章 奖赏
领她“下去”的是雪引,胡纯知道雪引很看不起她,所以知趣地没和她搭话,雪引不像来时那么颐指气使,半垂着头走路,仿佛心事重重。
没走几步,另一个和雪引打扮相似的女孩快步追了上来,轻声婉言道:“留步。”人追上来,没说话,先上下细细打量了胡纯一遍,很感兴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