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奶奶将新衣服给陈昕比划了一下,发现合身,非常满意,然后又递过来一个袋子,笑眯眯地说:“奶奶还给你带了些吃的,这是我藏起来的,不然让晞晞发现都吃完了,你赶紧吃了。”

陈昕推辞:“学校的伙、伙食很好,他想吃就给、给他吃吧。”

奶奶塞到他怀里:“哪能少得了他的份!这是给你留的。你先看看是什么。”

陈昕打开袋子,是一个漂亮的包装盒,拿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块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和奶油描出了漂亮的花纹,顶上点缀着一枚鲜红的樱桃,看起来十分精致。陈昕意外地说:“哪来的?”他觉得奶奶就算是买糕点,也肯定是那种最常见的鸡蛋糕,而不是买这种在她老人家看来华而不实的糕点,因为实在是太贵了。

奶奶说:“隔壁刘奶奶的孙女来看她,给她买的,她说她有糖尿病,不能吃甜的,就都给了我们,我给你留着了。”

陈昕有些不高兴:“那你、你和爷爷吃,干、干嘛还给我留,大老远还、还送过来。”他知道爷爷奶奶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

奶奶慈爱地说:“晞晞吃的时候,我和你爷爷都尝了一点,我们都不喜欢那个味儿。你吃吧,晞晞很喜欢吃。”

陈昕知道奶奶是舍不得自己,从小到大都这样,有任何一点好东西,她都要留给自己和弟弟吃。陈昕忍住鼻腔里的酸涩感,在奶奶的注视下,默默地吃起了蛋糕。他没吃过这种糕点,也不知道本来该是什么味儿,反正吃出了一点儿苦味,一些甜味,甚至还有点酸味。

奶奶欣慰地笑了:“好吃吧?”

陈昕笑着点头:“嗯。”

奶奶看着宿舍里的环境:“你们房间怎么这么乱,我帮你收拾一下。”说着就要去收拾东西。

陈昕赶紧放下吃的拦住:“别,奶奶。那是别人的东、东西,不能动。”

奶奶手里拿着一双随意扔在屋子里的鞋子:“你们这些孩子也真是,这么乱都不收拾!”

正在这时,程鑫推门进来,看见陈奶奶手里正拿着自己的鞋子。陈昕看见他,尴尬地说:“对、对不起!我奶奶她、她不知道…”他嘴笨,越急就越表达不出内心的想法,因此急得背上如有针扎,都冒热汗了。

陈奶奶没有察觉到孙子的窘迫,她看见孙子的室友是个特别精神帅气的小伙子,十分喜欢,笑着说:“我想帮你们收拾一下屋子。”

程鑫没有生气,只是走过去拿过陈奶奶手里的鞋子:“不麻烦奶奶了,我自己来收。”

陈奶奶以为他跟自己客气,还想坚持帮忙,被如芒在背的陈昕拖住了,他知道程鑫这人不爱整洁,但某些方面却很讲究,不允许别人乱动他的东西,这是他们合住的第一天就说好的规矩。因此房间里再乱,陈昕也只能视而不见,房间里唯一整洁的地方就是他的床和桌子,别的地方都堆满了程鑫的物件。

程鑫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昕吃完了剩下的糕点,陈奶奶见孙子吃完,心满意足地走了。陈昕直接回教室去学习,快上课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赶紧跑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后才发现,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这天下午考数学,还没考到一半,陈昕就跑了五趟厕所,上厕所的频率不到五分钟一次,拉得他两腿发软,并伴随强烈的恶心呕吐现象,他肚子疼得冷汗直冒,笔都有点捏不住,监考的老师见他情况不对,赶紧让他去校医室看看。

第六章 公主抱

考试再重要,也要身体扛得住,事已至此,陈昕只能撇下考试去了校医室。吃了药,并听从校医的建议回宿舍休息,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方便上厕所,药吃下去并没有什么效果,上厕所的频率反而加大了,腹部绞痛难忍,这种天疼得他内衣都汗湿了。肚子里的东西拉光了,最后拉出来的都是水,拉得他两腿发软,几乎都站不起来了。

陈昕无力地躺在床上,回想中午吃了什么东西,猛地想起奶奶带来的蛋糕了,他颤抖着手,将桌上那个漂亮的包装盒勾过来,睁大眼努力搜索到上面的日期,居然已经过期一星期了,他的肠胃本来就不好,难怪会拉成这样。如果当时看到这个日期,他还会不会吃呢?也许还是会吧,毕竟是爷爷奶奶特意为自己留下并送来的。

痛苦的日子格外难熬,尤其是这种无人问津的状态,心底的无助被放大了无数倍。好不容易才听到考试结束的铃声,陈昕苦笑了一下,数学不知道能得几分,总共才做了几道题,答应给程鑫抄也做不到了,明天还有两门综合考试,不知道能不能起来。

陈昕正胡思乱想着,宿舍门开了,监完考的方隽进来了:“陈昕,听说你不舒服,怎么回事?好点了没有?”陈昕躺在床上,才过了一下午,他的脸色变得蜡黄,嘴唇苍白,眼睛眍陷,明亮的眸子失去了神采,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模样把方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呀,病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叫生活老师带你去医院?”

陈昕才想起自己完全把生活老师给忘记了,因为以前的学校是没有生活老师的。方隽赶紧伸手来扶他:“走,我送你去医院。”

陈昕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一把推开方隽的手,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去,方隽在外面听见他强烈呕吐的声音,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陈昕才出来,他面无血色,冷汗涔涔,看起来比一张纸片儿还单薄虚弱,随时都有扑地的可能,方隽赶紧伸手接住他:“走,得赶紧去医院。”说完就将人背了起来。

刚一趴到方隽背上,陈昕就疼得“啊”地惨叫了起来,他的肚子根本不能受力。方隽呆住了,慌忙问:“怎么了?”

陈昕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肚、肚子疼。”

方隽明白过来,赶紧将人放下来,将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搀扶着正要走,程鑫回来了,他看见方隽和陈昕,问:“怎么了?”

方隽说:“他病得很严重,我送他去医院。你来帮我,搀着另一边。”

程鑫迟疑地看了一下身上散发着异味的陈昕,还是过来搀住了陈昕。也不怪程鑫嫌弃,陈昕又拉又吐的,身上的味道能好到哪里去。两人架着他往外走,陈昕发育晚,身高还不到1米7,被高大程鑫和方隽一架,两只脚都离了地,根本不能自己走了,这样下了几级楼梯,程鑫说:“这样不行,背去吧。”

方隽说:“不能背,他肚子疼,会压到。”

程鑫皱眉:“怎么这么麻烦!我来吧。”说着一弯腰,左臂圈住背,右手直接抄住膝弯,将陈昕打横抱了起来,臂弯里的重量比他想的还轻,程鑫忍不住瞥了一眼面色青白的陈昕,真比豆芽菜还弱。

陈昕身体悬空那瞬间,整个人都僵了,忍不住挣扎起来:“我、我、我——”他一紧张,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鑫板着脸:“再闹就把你给扔了,自己滚下去。”

方隽来不及多想,他连忙说:“你们在宿舍门口等我,我去开车。”说着急匆匆跑走了。

现在正好是休息时间,宿舍区都是人,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全都驻足观望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公主抱啊,程鑫这抱的是谁啊?

程鑫旁若无人地朝外走去,方隽也将车开了过来,程鑫将人放到车后座上,自己也钻进车里。可能是觉得自己终于得救了,陈昕放松下来,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意识逐渐朦胧起来,最后终于沉沉睡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正在输液。

方隽正在说话:“没想到你还挺关心同学的嘛,值得表扬。”

“嘁!我不过是趁机出来透透气,在学校里被关烦了。手机借我玩会儿。”程鑫朝方隽摊开手。

方隽翻了个白眼:“不给!”

程鑫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能不那么小气嘛?这又不是在学校,这年头,还有不让带手机上学的学校吗?也就是我们学校这么变态!”

方隽笑了一下:“要不是你们拿着手机彻夜上网、玩游戏,学校会禁了大家的手机?哦,对了,说起来这里头的功劳也有你的一份。”手机本来是个方便的工具,但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自制力最差的时候,很多人一玩起手机来就没完没了,学校不得以才禁了大家的手机。

程鑫扭过脸去,翻了个白眼,却发现陈昕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撇了一下嘴,站起来:“人醒了。我走了。”

方隽摆手:“赶紧回学校,不要在外面玩,否则这个月都别想再出来。别跟我造假,我会让别的老师去查你的堂。陈昕,你感觉怎么样?”

程鑫站住了,一脸嫌弃地看着方隽:“我有没有说过你特别招人烦?那我不回去了,我去买饭,你想吃什么?”

方隽说:“买饭可以,帮我带个黄焖鸡饭。对了,陈昕你想吃什么?”

陈昕上吐下泻,整个人都虚脱了,满嘴酸水,完全没有胃口,他轻摇了一下头。方隽说:“不想吃也得吃一点,这样才有体力恢复。程鑫,你去给他买点粥或者汤,反正是清淡好消化的。”

程鑫脸上不耐烦的神色:“怎么这么麻烦,到底是粥还是汤?”

“嫌麻烦你在这守着,我去!”方隽说着要起身。

程鑫赶紧按着他的肩将他压回去:“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陈昕虚弱地说:“谢、谢!”

方隽回过头来看着他:“谢什么,你说你病了也不来找我,我考完试你们监考老师才告诉我你病了,考试都没考完,我就知道肯定严重了。医生说你是急性肠胃炎,你中午吃什么了?”

陈昕想起奶奶送的那块蛋糕,虚弱地说:“吃、吃了过期蛋、蛋糕。”

方隽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样啊,以后可千万要注意了,不能再吃过期的食品了,这样病得多难受啊。”

陈昕想到数学没考完,方隽又是数学老师,心里十分内疚:“对、对不起,我、我没做完试、试卷。”

方隽摆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茬呢,好好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程鑫买了饭回到病房,用膝盖顶开门,他两手提得满满的:“累死我了,也不来帮我开下门!”他说着将所有的袋子都放到床头柜上。

陈昕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袋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就这么住院了,医药费不知道要花多少,想到这里,他顿时不安起来,家里经济困难,他一向都很注意身体,生怕有个头疼脑热要打针吃药乱花钱,没想到这一病居然如山倒,直接住医院了,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住院,肯定要花好几百块吧。

方隽解开食品袋,满意地说:“总算做了件像样的事。陈昕,程鑫帮你买了饭回来,你多少吃点吧,有鸡蛋羹和瘦肉粥,你想吃哪个?”

程鑫表功似的说:“我还特意问了老板,说是肠炎的人吃什么比较好,他给推荐的这个。”

陈昕想到花很多钱,差点就要哭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便摇头:“不吃。”

程鑫的脸黑得像包公一样,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方隽则在一旁劝:“陈昕,好歹也吃点,买都买回来了,不吃也浪费了,别浪费了程鑫的一番心意。再说吃点东西,你的身体才能好得更快。”

陈昕听见方隽这么说,看着将脸扭向一边的程鑫,只好点了点头。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陈昕这肠炎来势汹汹,住院输液之后,呕吐腹泻现象得到了明显的控制,但由于脱水严重,医院建议住院观察一天。

事关学生安危,方隽也不敢大意,尽管陈昕本人强烈要求出院,他还是没答应。陈昕不顾自己口吃不利索,结结巴巴地嚷着要出院,方隽无奈,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住一个晚上,明天早上看情况要不要继续住院。

输完液后,陈昕病情明显稳定下来,方隽想要留下来陪夜,被陈昕劝了回去,于是方隽只好先回去,明天早上再来。

出了病房,程鑫打了个哈欠,不满地说:“那小结巴怎么事儿那么多,好好听安排不就行了,非要闹着出院干什么?”

方隽双手插在兜里,叹了口气:“他家里条件不好,怕花钱吧。还有,人家有名字,别老小结巴小结巴的叫。”

程鑫扯着嘴角嗤了一声:“家里条件不好,跑这儿来上什么学!不叫他小结巴,难道叫他名字?就跟叫我自己一样。”

方隽扭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他来这儿上学,一分钱都没花,学校特招的。”

程鑫有些意外地问:“他是特招的?”

方隽鄙夷地看着程鑫:“知道了吧,读书读得好,现在就可以挣钱了,你除了会变着花样花钱之外,你还会干啥?”

程鑫想了想,自己现在确实不会挣钱,但要说自己比那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书呆子差,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可他除了读书,还会干啥?将来就算毕业了,他那样子能干什么?”

方隽如同看井底之蛙一样看着他:“你要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工作是不需要表达能力的。”

程鑫耸了下肩,不置可否,但显然并不认可方隽的话,他自小接触的社会环境,人人都口灿莲花,溜须拍马,恨不得爹妈多生了一条舌头,这陈昕倒好,一条舌头都捋不直,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不管找什么工作,都需要经过面试那一关吧,怎么可能不需要表达能力,哪个老板喜欢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员工?

陈昕被程鑫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抱,两人都在学校出了名。程鑫本来就是大名鼎鼎,一直都是风口浪尖的话题人物,他的绯闻女友很多,但是从没有确切的消息,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抱陈昕是事出有因,也架不住有人在背后瞎歪歪,毕竟这年头腐的人太多了,腐眼看人本来基,更何况还是那么暧昧的公主抱。陈昕本是名不见经传的,他的成绩再好,除了几个知情的老师和极少数的几个同学,并不为人所知。现在则因这一抱出了名,他跟程鑫名字还这么相近,难道不是天生的缘分吗?陈昕还没出院,跑到八班来看他的人已经换了几拨了,都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第七章 话题主角

第二天早上,陈昕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没再上吐下泻了,只是肚子还胀鼓鼓的,一碰就疼,浑身酸软无力。不过比起昨天站都站不起来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他觉得只要不拉就好,可以回学校去参加考试了。

方隽一大早就来了,陈昕说要出院,方隽说:“还是听从医生的意见,看还要不要打针,毕竟你肚子还在痛。”

医生果然给他开了几瓶药,说是打完针才能出院,陈昕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打针,方隽则在一旁玩手机。陈昕看着老师,欲言又止,最后终于问出来了:“老、老师,花、花了多、多少钱?”

方隽抬起头来,说:“我去帮你问问。”说着起身出去了。

不多久,方隽回来了,说:“一共三百六十多。”

陈昕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是五十块,这比他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还多,他吸了一下鼻子,说:“我、我让家、家里送钱、钱来。”

方隽说:“不着急,钱是程鑫垫付的,我昨天没带钱,回头你放月假回去带来给他好了,他不缺钱花。”

陈昕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去眼中难受自责的神色。方隽看着陷入自责的陈昕,说:“不用难过,这种意外谁也想不到,谁能够没病没灾的啊。”

“可、可我从、从来不、不生病。”陈昕内心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生病。

方隽说:“这就对了,平时从不生病,一生就是大病。这是因为你体内的免疫系统平常不工作,一到紧急状况的时候反应就慢,抵挡不住病毒的攻势,所以你这次才会病得这么厉害。从这个角度来看,偶尔生场病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昕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抬眼看着方隽,似乎是在他脸上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方隽笑着说:“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一会儿你问问医生。”

陈昕微微笑了一下,不管方隽是不是为了安慰他而说的,反正他是信了。输完液,已经到中午了,陈昕想回去考试,方隽说:“算了,不考了,回宿舍好好休息吧,反正都缺了一场,今天晚上都在宿舍休息吧,别急着去上课,缺几节课你的学习也不会落下。不用担心考试,老师留着你做秘密武器,下次考试的时候再闪亮登场,保准闪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说完冲陈昕挤眉弄眼。

陈昕这个时候觉得,方老师不像是老师,而像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太远的朋友,他顺从点头:“哦。”不过想起程鑫,便觉得有些抱歉,不知道没有自己辅助,他能不能考到四百名。

陈昕在宿舍睡了一觉醒来,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打了两天针,他的病终于好了,除了肚子还隐隐有点作痛,他感觉到了饥饿,想起来去食堂吃饭,医生说忌辛辣和油腻,白饭应该还是可以吃的,要不下点面条也可以。

他起来洗了个澡,身上终于清爽了,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见程鑫提着一个袋子进来:“隽哥让我给你带的饭。”说着将袋子放在了陈昕桌上。

“谢、谢!”陈昕赶紧换上鞋子,套上外套。

程鑫看他一眼:“怎么不开空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体。”说着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开了。

陈昕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从小到大,就没用过空调,无论冬夏,自然也不会有开空调的习惯。晚饭还是粥,粥里面的内容非常丰富,有鸡蛋、肉丝、青菜等,颜色搭配得非常漂亮,看起来就十分有食欲,肯定不是学校食堂出品的,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陈昕抬头看程鑫,程鑫正在脱外套,也恰好回头瞥他,说:“隽哥让我转告你,你脱水严重,要多喝水。”

陈昕点头:“哦。谢、谢!”他又想起考试的事,“考、考试完、完了吧?”

说到这个,程鑫不高兴了:“对,考完了,你关键时刻掉链子,害我换不成座位了。”

陈昕低下头:“对、对不起!”

程鑫转过脸去,将套头卫衣套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给我再折腾新花样。”好像陈昕给他抄答案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哦。”陈昕居然没有觉得很反感,他喝了一口粥,猛然想起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没说,扭头去看程鑫,对方已经进洗手间了。他打开抽屉,从一本笔记本里翻出几张簇新的纸币,都拿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张。他心不在焉地喝着粥,等着程鑫出来,卫生间响起了“哗”的冲水声,不一会儿,门开了,陈昕赶紧放下勺子,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钱递过去:“对、对不起,我、我钱不、不够,过、过几天还、还你。先给、给你四、四十,还、还差你三百二十三。”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程鑫,因为觉得自己太寒碜了。

程鑫看着那几张簇新的十元纸币,一个褶痕都没有,多半是过年收的红包,这年头还有人给十块钱的红包?这些不会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吧,小学生每周的零花钱都比他多,他没接:“先不用,我不缺钱花,等你有了一起还给我吧,不想记账。”

陈昕低着头:“哦。”

程鑫看着他已经红成半透明状的耳廓,说:“赶紧吃饭吧,都凉了。”

陈昕病了一场,发现他的同桌并没有原来认为的那么可恶,虽然程鑫曾经对他出言不逊,而且时刻都在表明自己的立场,申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方老师要求的,但陈昕还是觉得他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内心还是十分善良的。他现在觉得,和程鑫做同桌也并非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以后他会尽自己的能力在学习上帮助程鑫。

陈昕自从生病之后,就没去过教室,也没接触到方隽和程鑫以外的人,是以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热门话题的主角。

星期一早上,陈昕感觉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便按时起床去做早操。他们这儿属于南方,二月也有了春的气息,但早上六点多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在朦胧的晨曦中做完了第九套广播体操,天才逐渐亮了起来。光线虽然不甚明亮,陈昕还是注意到了周围频频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他有些不解地看回去,对方却迅速避开了视线。有几次都是这样,陈昕内心狐疑不已,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散了操,方隽走过来,亲切地问陈昕:“身体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昕点头:“好了,谢、谢老师!”

方隽满意地说:“那就回去上课吧。”

陈昕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去教室。一路上发现不少人频频扭头来看自己,还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他内心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又无处询问。正在狐疑,柳和茜过来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关切地问:“陈昕,你昨天怎么了?没事吧?”

“病了,又、又好了。”陈昕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赶紧压低了声音问,“怎、怎么了?他、他们看、看什么?”

柳和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没事,不用理会那些无聊的人,都在胡说八道。”

陈昕并不知道别人在传什么,听柳和茜这么一说,更加一头雾水,不过他也没去寻根究底,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摒弃来自外界的一切恶意,以此来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但也拒绝掉了不少善意,所以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柳和茜又问:“你现在跟程鑫很熟?”

陈昕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哦,他、他是我同桌。”

柳和茜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考试的事。回到教室,陈昕再次接受了班上同学的行注目礼,他回到座位上,程鑫已经先回来了,前排的两个女生忍不住扭过头来看陈昕。程鑫却发了脾气,将书往桌上一拍:“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吓得两个女生赶紧扭回了脖子。

陈昕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脾气,反正程鑫的脾气跟小孩子一样,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他翻了一下桌斗,想找昨天考试的试卷来看,但是没看到,忍不住扭头去看程鑫,程鑫正百无聊赖地一手支着脑袋在翻英语课本,很显然,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察觉到陈昕的目光,斜着眼睛看他。陈昕已经不怕他了,问:“我、我卷子呢?”

程鑫收回眼神:“收上去了。交白卷。哈!总算看到有比我试卷更干净的了。”语气中充满了戏谑。

陈昕默默拿出英语书,开始读英语。说是读英语其实也不对,陈昕读英语从来没发出过声,都是默读的,因为默读从来都不会结巴。陈昕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人类是用脑电波或者眼神交流该多好,不用出声,他也就不会有结巴的烦恼了。可惜人类还没进化到那个份上,他依旧得接受自己结巴的事实,也得接受随时而来的嘲笑。

正读着书,英语老师进来了,她拿着一叠试卷:“前天考的试卷已经看完了,现在发下去,我希望大家能根据自己的不足制定一个针对性的学习计划。下面开始发试卷,陈昕,哦,是新来的陈昕。”还好,老师发试卷的没有念分数。

陈昕上去拿到试卷,满分150,他得了143分,扣分的是听力和作文,陈昕有些意外,他的英语其实是他所有科目的短板,一向都是130出头,这次考得比较简单,侥幸得了高分。程鑫瞥见一个鲜红的“143”,右手五指轮流轻敲着桌面,眉毛抬了一下,看样子自己的英语得分也不会低。

果然,程鑫拿到试卷,89分,差一分及格,这可是他从没考过的分数,连英语老师都忍不住扶了扶眼镜看了看他,微笑着说了一句:“听说你放假出国去玩了,看来这趟没白出去,对英语提升很有好处嘛,继续加油!争取下次及格。”

这话说得曹继这几个知情的人都笑了,程鑫则默默望着天花板,假装没听见。他拿着试卷回到座位上,敲着桌子叹气:“真是可惜啊!要是每门都这样就完美了。”

陈昕觉得他说的是自己要是没生病,他换座位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英语老师发完试卷,突然说:“原来两个程鑫(陈昕)是同桌啊,很有缘分嘛,那就应该相互帮助,共同进步才是。”

老师这话引得全班人都埋头偷笑起来,程鑫知道大家都在偷笑什么,不高兴地吼了一句:“笑屁笑!还不赶紧读书!”

全班瞬时鸦雀无声。

英语老师满意地点头:“程鑫说得对,大家都读书吧。”

第八章 英雄救美

吃早饭的时候,陈昕要了一份不加辣的面条,这两天尽喝粥了,早上起来就觉得饥肠辘辘,粥实在不顶饿,尤其是对他这种正长身体的孩子来说。他独自吃着面条,突然听见后面传来女生的议论声:“是他吧?那天被程鑫公主抱的那个。”

有人好奇地问:“真的啊?长什么样?”

“没看清,戴副眼镜,听说长得挺好。你敢去看吗?”

“还是别了吧,弄得人家不好意思。应该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关系吧,不是说生病了吗?当时老师也在场。”

“我也觉得不是。不过听他们班的人说,是老师故意把他俩安排成同桌的,还是一个宿舍呢,你说他们老师不是故意的吗?要万一真有点什么,老师可是红娘啊。”

“还真是,嘻嘻…”

陈昕将这些话都听在了耳中,他总算是明白今天早上那些怪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问题根源是程鑫抱自己去医院那件事,被人讹传了,不过他没打算去解释什么,一方面他自己说不清楚,另一方面他觉得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既然是谣言,还是让它自己消散了比较好。

陈昕虽然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但并不代表他就活在真空里,对现在年轻人中流行的腐、基之类的话题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他以前住的可是十几个人的大宿舍,什么话题都听说过,只是他从不参与罢了。

陈昕低着头吃着面条,突然听见一声怒喝:“一群死八婆,都给我闭嘴!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陈昕抬头,说话的是双胞胎中的一个,他正和程鑫几个端着碗站在自己不远处。那群本来正在兴致勃勃八卦的女生顿时雅雀无声,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别叫程鑫看见了。程鑫没理会那些人,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仍然插住裤兜里,直接朝陈昕走了过来,将手里那个比人脑袋还大的海碗在他对面一放,长腿一跨,坐下了。徐俊赏和曹继兄弟俩在他左右排开,双胞胎的一个说:“喂,你猜我是哥哥还是弟弟?”

陈昕意外地看着对方,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吗?那家伙看着他说:“我问你呢,你不会耳朵也有问题吧?”

徐俊赏在一旁答话:“你没指名道姓,谁知道你跟谁说话?我叫徐俊赏。”说完冲陈昕笑了一下。

这意外的友好让陈昕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很镇定地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他知道“俊赏”一词出自姜夔的《扬州慢》“杜郎俊赏”,看样子徐俊赏家的文化底蕴不错。

双胞胎的另一个说:“我叫曹继又。别理我哥,他那人很幼稚,当他放屁好了。”他说话慢条斯理,说粗话都不觉得粗俗,看起来是个十分稳重的人。

曹继被弟弟说幼稚,立马不高兴了:“继又,你说谁幼稚?我比你还大12分钟,这说明你比我更幼稚!”

曹继又不紧不慢地搅拌着碗里的面条,说:“幼稚跟年龄无关,跟心智有关。”

曹继不高兴了,伸出筷子,倏地一下将曹继又碗里的一块猪蹄夹走了。曹继又看着碗里少了的肉,也不去抢:“吃吧,吃吧,多吃点肉,以后就可以在地上滚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