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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照料着。想起来就结些肥水,想不起来,就让它天生天养。没想到。翻过年头,次年再萌出来,花杆儿不但多前一年粗壮密实了不少,那花开得也极多。

在盛夏无花的时候。倒也算是一景。

后来父母出事,她的花草全都无心照料,大多都缺水而枯,这桔梗也不例外。

再后来,她忙着园圃的事儿。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亲手侍弄花草,就是偶有闲暇,也要研究园圃里种植的花草,就把这茬儿事彻底给忘到脑后了。

算起来,得有十年往上没瞧见过桔梗花了。

张庄头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看这小姑娘的打扮,不象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啊。毕竟青州府又不种草药,大多人都只认得成品草药,根本不在意它们长在田里会是什么样。

一讶过后,他道。“姑娘即想买,待会儿我去问个价儿!”

问价?他不是庄头么?还要找谁问价儿。裴妍正疑惑着,玉兰圃到了。这里头多数是儿臂粗的小苗,象是卖了大树之后,新补栽上去的。这些树中,最长的年头应该不会超过三年。

在这片小树林尽头,有一片高大的玉兰树。

裴妍简简扫过,这样的大玉兰树,最多不过二三十棵。

心中叹息着挨个看过,选定了两棵树冠匀称。叶片油绿,看起来长势旺盛的。

“这种每棵五两银子。”张庄头见他们选定了,便上来报价。

裴玥吓了一跳,“一棵都要五两?”

裴妍却觉得这个树不贵。按她眼下的物价和前世做对比。这样一棵成手人掌三四合围粗的玉兰树大约是六千到八千的样子,着实不算贵。

若是按她最初设想的买桂花树,那个更贵呢。十年往年的桂花树,一棵没有十两银子别想拿下。

毕竟树长的生长是需要时间的,而桂花的生长速度又极慢只是买卖嘛,有来有往的还一还价。那买主才觉得买得不亏。再说他们是拿着宋家的银子过来买东西的,自然是能省则省。

所以她也没出声。

那张庄头闻言便看向吴定,道,“你是两家都做过的,你说说,我报的这个价儿,可算高?”

吴定很是为难,两下看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就是个做工的,哪懂这个呀。”

说得张庄头一笑,“也是,倒难为你了。”说着他看了看兄妹二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裴妍身上,笑道,“方才姑娘不是有意买那些桔梗么?不若这样,这两棵树仍按五两银子一棵的价儿,那些桔梗姑娘要用多少只管来挖就是了。”

裴妍本来就不觉得贵,他这么一说,自然无不应的道理。

此时正是半晌午时分,不适合移栽大树。裴妍付了银子后,和张庄头约定,傍晚时分再让人挖了拉过去,趁夜种上。

张庄头一口应下,笑道,“裴家姑娘不用担心这个,我们园圃一向是包种包活的。种不活还是我们的树!”

裴妍点头,这倒也是。园圃的规矩一向如此。

而那桔梗花虽然可以立时挖,但裴妍的盆和木质的花槽还没做好。便先挑那株形好的,挖了七八株,先拿去上盆看看效果。等到那边盆和花槽都备齐了,到时再来挖。

张庄头一口应下,送裴妍裴玥出了庄子。

树林掩映着的秦家庄院里,已过了花期的紫藤花架下,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明朗少年,身着月白色的长袍,懒懒散散地窝在醉翁摇椅上闭目养神。

一个同样年约十四五岁的青衣小厮飞一般跑进来,高兴地喊道,“少爷,你先前叫人种下的花有人买了。”

少年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脸喜色地问道,“在哪里,人呢?买了多少?”

小厮反手往外一指,“才刚跟着张庄头去买树了。”

“走,咱们瞧瞧去。”少年说着这话,已一撩衣摆,大步往外走去。

出了庄院,远远瞧见张庄头的身影打竹林小道尽头一闪而过,少年忙扬声喊住他。

张庄头回过身来,往竹林小道里头一瞄,见是自家少爷,忙一溜小跑的进来,“少爷,有事您吩咐!”

少年便问,“才刚有人来买树吗?”

张庄头哪能不知道自家小主子想问什么。可那花没卖钱,白送给人家了。这话让他怎么出口,便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硬着头皮点头,“是。”

“人呢。”少年带着几分刻意的倨傲问道。

“才刚走了。”张庄头又硬着头皮道。

“走了?”少年瞪大了眼睛,瞬即又恢复倨傲神态,“是么?都买了什么?”

张庄头再次硬着头皮道,“买树。”

旁边的小厮按奈不住了,跳出来大声道,“晓得是买树。少爷问你除了买树还买什么?”

张庄头晓得瞒不住了,一横心,把方才的事儿简简说了。

听说自己叫人种下的东西竟然被他当作了附赠,少年顿时绷不住了,气恼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到底顾着身份没发作出来。

小厮可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指着张庄头气道,“那是少爷叫人种下的东西,你也敢不要钱随手赠给人家?”

张庄头唯有苦笑。今儿这还是遇到一个剑走偏峰不按常理出牌的。若是那些惯常往来的老户,人家哪会瞧一眼?连送给人家,人家也懒得要呢。

便出主意道,“少爷,要不您那桔梗,都给挖了,咱们当草药卖”

一言未完,少年气哼哼地转身大步走了。

见少年的身子没入庄院儿,张庄头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微微叹息一声。

老爷身子不好,精神不济,再兼生意不好,又和曹家顶了头,愈发的心烦不想理会。前头两位少爷只顾读书不说,听说还一直劝老爷把园圃卖了。只有三少爷,别看年纪小,却是最挂着心家里的生意,但他又不懂。

如今园圃里,留下的这些人,多数只会种树,旁的根本不懂。

虽有心,也无力。

而少年这边,进了院子,一屁股坐醉翁椅上,又闭上双眼,把那醉翁椅晃得飞快。

“少爷,您别生气,都是那张栋办事不力,其实少爷种的那些花好看着呢”小厮小心在一旁打着扇子,赔笑开解。

“真的好看吗?”少年豁然地停下椅子,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小厮。

被这双明亮的眼睛逼视着,小厮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卡那里。顿了顿,他又飞快地说道,“好看,好看。”为了表示自己的认可,他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少年却是颓然倒在椅子,又闭上眼睛摇晃起来。这回速度慢了许多,昭示着主人心情的不佳。

小厮搜扬刮肚,正想寻些什么话开解,就听少年道,“卖了也好,早卖早轻松。”

语气十分的萧索。

小厮心头微微的泛酸,想再劝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劝起。

心中愤愤,难道整个青州府,就寻不来一个懂行又可靠的门园子么?

第八十章 造景

自觉懂行又可靠,却没打算做门园子的裴妍,从秦家庄子回去后,立时拉着宋家的小伙计清往府城西南角专卖各色盆的散市去了。

在散市转了一圈儿,将她要买的盆,买了个七七八八,日头早已偏了。回到客店,裴妍匆匆扒了几句饭,便又要去宋家铺子。

裴明远就无奈地看着兴致高昂的女儿道,“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头。好歹等歇了晌再说。”

裴妍跳上车朝他笑道,“歇过晌,我从秦家挖来的桔梗怕是都要蔫儿。再说,我这么急,不也是为了爹的班子嘛。”

裴玥自然也跟着上了车。

裴明远无法,只得带他们又回到铺子里。

裴妍把那桔梗上好了盆,搬着盆,这里摆摆,那里放放,把各个角落处都转了个遍儿,心中愈发清晰明了。又指着上午她走时,和老刘头交待的,让他指挥着小工在拐处堆出的小土坡,和裴玥商议,这土坡上除了种桔梗,还该种什么。

裴明远一看儿子女儿都干劲儿的十足,自家也不好太过闲散了。也没歇晌,立时带着那四五个木匠就开工了。

等日头弱了下去,仍叫吴定赶着,带她和裴玥去秦家,把那开花正旺的桔梗,直立的和倒伏的,挖了满满一大车。

转头瞧见张庄头一脸心痛的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可是挖得太多了?”

这些东西白占着地方,也卖不了钱,要不是自家少爷叫人种下的,张庄头早想全挖了改种旁的,自然不嫌她挖得多。可今儿自家少爷发作一场。他又怕少爷知道了再怪他。

但早先送人家的话已说出口了,也不好改口,便强笑道,“不多,不多。”

裴妍微微笑了下,和他道,“这回挖的不给钱了。下次若再用到这个。我付钱给你。”

“真的?”张庄头惊讶地道。

裴妍被他这副过于激动的神色给弄怔了,秦家虽然大不如从前,也不至于落魄到这种地步吧?这种草花就是拿钱买。也卖不了几个钱呀。

当然,若是把这几亩的桔梗都买去,也要比最好的稻田多几个倍数的收入。

但这对秦家来说应该是毛毛雨。

张庄头一讶过后,也意识到失态。解释道,“因这东西一直没人问。所以才惊讶。”

原是这样。裴妍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他有没有株形斜散的菊花之类的。

张庄头很是讶然,买菊花哪个不买株形粗壮又整齐的?她却要株形斜散的,不免好奇。“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姑娘是做什么用的?”不但有,还多着呢,好几亩呢。

若她有大用处。自家今年这花圃也算能有几个进项。

裴妍笑说道,“造景用。”

张庄头心头就是一叹。造景用,怕是用不了多少。虽然失望,却还是带着她去了菊圃。

裴妍望着眼前这片连吐槽都提不起力气吐槽的菊花圃,微叹了一声,挑了十几株合心意的菊花,付了三百文钱给他。和裴玥出了秦家花圃。

回到宋家铺子时,已是日头西斜。

见用杉木段做成的木质花槽已有一半成形了,正有小工往里面填土。决定,先把这花槽给摆弄好,再细细的收拾院中的小景。

忙忙碌碌的,直到天色黑透,才算是把花槽和花盆里的花都种好。裴妍已累得直不起腰,叫裴明远帮着取水来浇花。一转头却见过来督工种树的张庄头还没走。

有些讶然地道,“可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张庄头觉得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便拱了拱手,客气地问,“姑娘家往后再造景,可还能用我们园圃里的花草?”

他再想不到自家那些株形斜散,旁人瞧都瞧不眼的东西,叫眼前这小姑娘一捣鼓,倒别有一番韵味。对就是韵味,是那些市售的粗壮整齐的花草都没有的韵味。

裴妍明了,笑着点点头,“若往后再造这类的景,自然还去你们家。”

说起来,秦家这些没怎么用心照料的菊花,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虽然市售的盆花讲究个花大杆子粗壮笔挺,但那种养在盆中,供在案头,或是种在花园里更合适。若是当作角落一景,用它未免太过匠气,倒是这种随意生长的株形,更有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裴妍每天栽花种草浇水造小景,忙得团团转。裴明远那边也加紧做工,五六天后,宋家的小景算是初步成形了。

因觉正对着院门的拐角处堆出来的小小土坡上头单种桔梗和菊花两样有些单薄,便又去了秦家园圃寻了些虎耳吉祥草等种上。想着等到秋天百合杆枯萎了,到时再来埋进去些百合球,再种上些石竹,这样不但视觉效果丰富些,春夏秋三季都有花可看。

而正房与西厢房相交处的那棵歪斜老榆树下,也做这样的处理。只不过这边多加了几丛正在花期的小白菊,并那个小小土坡的边缘用尺高的杉木段做了个小小的篱笆。

小白菊添了几分野趣儿,那篱笆又冲淡了过于郊野的感觉。裴妍自我感很不错。

不过本着精益求精的原则,她又挑了一个低矮敞口大圆红盆,种上吉祥草和桔梗并正零星开花的石竹,就摆在榻子的一角。

这几棵石竹,是当初她特意留下留种的。但一时下又寻不到合适的花草,只得先挖来种上。反正种子已收过几茬了,对她来说也足够用了。

红红的盆,翠绿的叶子,五星状的桔梗花瓣,再兼吉祥草那狭长的叶片,序状的小花。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视觉上就更丰富了些,特别是衬着原木色又纹理清晰的墩墩实实的杉木大塌子,别有一番闲适意味。

原来她还打算在木塌边儿上。做出个小溪般的微形水景。可惜的是,这附近虽有活水,却要经过别人的田地,引起来甚是麻烦。

而且她也不擅长造水景。何况虽有宋大用的话,她也想大肆动土,省得到时他们不喜欢,还得费工夫重新收拾。再者时间也紧。早些造出景来。好让裴明远借此揽新的生意,她干脆就免了。

裴明远大步进了院子,见她坐在木榻子上。踢着双腿,自得地左看右看,就笑着招呼她。“妍丫头,快来。你要的木网格,漆面干了。你看挂在哪里。”

裴妍应了一块,快步跟过去。这木网格是最后的活计了,做好这个,宋家的宅子就算收拾利索了。

走到巷道与直通院门的拐角处。她站定,指着那种满了花草,摆上了花盆花壶的小土坡之后的青砖院墙道。“在墙上钉几颗钉子,挂在这里。”说罢。她就去把早先买来的小花壶取来。

这些小花壶里头不但早种上了花草,而且还叫裴明远找人在盆口帮着打了几个孔,并且已穿好铁丝。待裴明远等人把那木网格固定了,裴妍亲自爬到小土坡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刚种上的花草,把那七八小壶,错落有致地挂在木网格上。

裴明远笑赞道,“哎,你还别说,这东西才挂上去不怎么显眼,没想到把这几个花盆往上一挂,立时就出彩多了。”

没见过裴妍侍弄的花草的老刘头,格外的惊讶,“妍丫头,你是咋想出来的?”

这样的话,前些天和裴玥商议怎么造景的时候,他已问了很多遍。

裴妍已经有些麻木了,小心下了土坡,给了他一个毫无新意的回答,“受了书上的启发,自己个儿想出来的呀。”

又是这句话。

立在一旁的裴玥嘴角不由得抽了一抽。他看那书比妹妹看得还多,怎么他就没想出来?一向不觉得自己愚笨的裴玥,此时不但怀疑自己的脑瓜子是不是糊掉了,还怀疑妹妹的脑瓜子是不是叫仙人给开了窍。怎么能想到这么多新奇又好看的点子。

这造景虽说他也参与了,可是真正拿主意的,还是妹妹。

单看大家遇到什么事儿都找她就知道了。

自从有了造景的想法开始,一直觉得被妹妹高高压过一头的裴玥。那心里聚积的郁闷就别提有多深厚了。

裴妍转眼撇见他这神色,暗自一笑。这些天也不止一次看到他这样。先前她还试着开解开解,次多了干脆也不理会了。反正他郁闷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何况宋家这景虽然算是比较简的,却是聚积了裴妍所知的现代园艺造景中几个必备的经典元素,这些都是多少人在实践中慢慢积累起来的。他惊讶不奇怪,不惊讶那再叫奇怪。

这些元素与时下流行的那种精巧雅致不同。那种精巧雅致过于风雅,文人墨客更偏爱一些。但裴妍这个年纪这样的阅历,根本欣赏不动,当然更不可能花功夫去研究了,也不会造。

而眼下这个偏重于小意小趣儿的这类景致却是她的心头好。从前她做游园的时候,为了出新意,跑了许多公园游园取经,又在网上搜罗了许多举世闻名的庄园图片,深入研究一番,这才有所心得。

再说了,再精巧雅致的东西,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倒是她的这种造园手法更新颖一些,在财力人物都不足的情况下,还是要以新取巧。

大家在院中看过并无不妥,转到铺子外头再看。

这玉兰树植上的第二日下了一场急雨。也亏得那场雨和那两天略为冷凉的天气。这树也没怎么受亏。

因树杆内养份供养不足,叶子虽然落了不少,但却比裴妍想象得要好得多。

如今刷着清漆的原木色杉木桌椅已摆上,月白色蓬盖布的大伞也撑了起来。头顶是绿油油的玉兰叶片,两旁是开得正盛的白白紫紫的桔梗花以及还保留着杉木外皮的木质小花槽。

地坪上的青砖已用水认真冲刷过了,在这略显得破旧的西城门外中,很是清新亮眼。

裴明远心里记挂着翟老爷那单生意。抬头看看天色,才不过半下午,立时回客店换了一身洁净的衣裳。赶着自家的新车往府去了。

第八十一章 相争

裴明远兴冲冲的去了翟记茶庄,却没想到,才刚到那里。就见翟老爷出来送客。

那客粗粗看去,有些眼熟。再细一看,怪不得眼熟,还真是个熟人。只不过是个不大对付的熟人。

裴明远再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王贵武。想到上次在石灰市场碰到他后,他软话哀求要重新入伙,见自己一味不应之后,撂下的狠话。

裴明远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一个纵身跳下车,忙忙的迎了上去。

看到裴明远,翟老爷还没出声呢。王贵武倒是挑着声音“哎哟”一声,即惊又讶地连连笑道,“这不是裴三哥么?哎哟,不对,现在该叫裴班头了。”说着,他轻轻拍下了脸,嬉笑道,“不知裴班头今儿来此有何贵干?”

翟老爷心下不喜,这个王管事的行事着实浅薄

只是他对这人客气,也不是因他,而是因他背后的人。再听王贵武这声口,象是和这位裴班头有过节一般。这让翟老爷有些上愁。

他是主家,先寻了裴家班,接着又有人主动寻上门说要揽他这生意。原想着盖房做屋的,给哪家做都是做。即是刘掌柜新起的班子要人帮衬,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却没想到他还没出决定,裴明远就来了。更没想到,两家有过节。

翟老爷一瞬上愁过后,见裴明远面儿不大好看,就笑呵呵地插话道,“听话头,王管事和裴班头原是相识?”

王贵武抢着将两人之间的渊源简简说了一遍儿。

翟老爷就笑,“看来。我还是有眼光的。盖房做屋的事,只寻了你们两家,结果你们两位原来也合过伙儿。倒又象是寻了一家。”

这话就是活稀泥了,裴明远倒也不好说什么,便笑了下。

王贵武又抢着拆台,道,“树大难免分枝。从前虽是一家。眼下我们却是两家。”说着。他朝翟老爷拱了拱手道,“我还要赶着去给刘老爷回话,不敢多扰您。”顿了下又说。“就是不知这话该怎么回。”

这就是逼翟老爷眼下就做个决定了。

翟老爷心中着恼,那刘万平在青州府虽说有些名气,却是做着木匠那行当,和他们这行也不相干。一个乡野出身的管事的。也敢强压他!

当下便笑呵呵地道,“我是个没决断的。和刘老爷不能比。这盖房做屋与你们刘老爷来说不算是大事,与我却不是小事。毕竟上百银子的出入呢。你容我思量几天。”

王贵武顿时面露失望不满,却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在他看来这单生意十拿九稳了。翟老爷只要不是傻子。还能分辩不出用哪家班子更为妥当?

便笑着拱手告辞。临去时,还向裴明远道,“三哥。咱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吃酒了,眼瞧快到晚饭时间。兄弟我做东,寻一间酒楼好生吃上一回,怎么样?”

裴明远晓得他一是想把自己拉走,不让他有机会再和翟老爷说什么。二来也是有意显摆翟老爷这单生意他是揽定了。

可裴明远忙活了几天,赶着给宋家造景,就是为了好揽翟老爷这单活。忙忙叨叨的准备了这么久,也不甘这单生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

推了王贵武的邀请,见他走远了,这才向翟老爷说起请他去看新造的景观的来意。并特意把自家给宋家造景的花费给提了提。这是他来时女儿特意叮咛他的。

裴妍是想着,房屋的造价是个死数。各家的差别,无非是各个班子取利多少的差别罢了。而造景就不同了,不同的造景手法,花费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她觉得自己造的这个景,新意算是个优势,价钱低也算是一个优势。

他说得认真恳切,翟老爷就更歉疚了。叹口气,把这个刘家班的情形和裴明远简简说了,“这个刘万平在木匠那行当颇有些名声,也有些声望。虽然我与他不是一个行当的,到底都在青州府地面上做着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着他歉然一笑。

这就是决定了。

裴明远虽然觉得这单生意丢得憋屈窝囊,但翟老爷话已至此,死缠烂打也不是他的作派。反倒宽慰他几句,拱手告辞。

他兴冲冲的走了,却又满脸的失望的回来,大家见了自然要问。裴明远便将遇到王贵武的事说了。

老刘头气得当即啐了一口道,“这个王贵武早先一道儿做工时,倒也显不出他是这么个东西。后来你们一道儿起了班子,有你在中间调和着,倒也没大岔子。可自打你们散伙之后,他一人独大。可就不把我们这些做活的当人看了。就年后王大户家的那单生意,到这会儿,还有几个人的工钱没结利索。”

老刘头说到这儿,愈发气了,“就连我,也算是看着他从学徒时候干过来的。王大户那单生意后,河湾村那单的工钱也是催了又催,舍着老脸往他家去了几回讨帐,这才给了的。”

气归气,可事已至此,再气也只能这么着了。

自以为翟家生意十拿九稳的王贵武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从翟记出来,飞快向城西梧桐巷而去。

敲开一扇黑漆小门儿,随着来应门的小厮进了院内,向正在竹林前的桌旁闲话的二人恭敬地道,“回东家,翟家那单生意敲定了。”裴明远想和他争,怎么争?要人脉没人脉,要钱财没钱财的。

坐着的中年人倒不显有多么激动,似乎拿下这单生意是在意料之中,拿不下反而才奇怪了呢。淡淡地问,“翟家怎么说?”

王贵武飞快觑了眼,和自家东家相对而坐的那位格外出色的青年人,带着几分讨好地道,“翟老爷说沈先生的图画得极妙。”

中年人因这话,微微失笑,看了那位坐如山淡淡地吃茶的沈先生一眼,道,“即如此,你招揽人手,准备动工吧。”

王贵武大喜,恭敬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突地那中年人又道,“等等,明儿先和我去看看陈家的地,再说旁的。”

王贵武也是知道这单生意的,是府城做酒楼的大户人家陈家要盖新酒楼。早先只听说了两句,没想到这么快就敲定了,喜得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出了穿堂,听见中年人带着几分抱怨地道,“天底下多少营生做不得,偏要做这种泥啊水的营生。”

紧接着一个醇厚低沉声音,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传来,“喜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