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想去擦擦小孩儿的脸,却抹了自己一手黑。他这才注意到,小孩儿的眼圈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睫毛膏还是眼线,反正通通花得一塌糊涂。

熊猫般的刘远格外可爱,孟鹤忍不住逗弄起来,捏捏对方包子般的脸颊,孟鹤由衷感叹:“你还真像个小姑娘。”

孟鹤的手指很暖,刘远舒服的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般:“怪事儿,你这么说我我就不想踹你。”

孟鹤还没来及为享受到的特殊待遇欣喜,便接到了丈母娘的电话,让速去市军医大附属医院妇产科,冯心妍要生了。冯妈妈的大嗓门不需要扬音,透过听筒刘远轻易捕捉得一清二楚。于是孟鹤刚放下电话还没出声,刘远便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根本壮得像头牛,催孟鹤赶快奔赴那边。

孟鹤也确实有些心急火燎,于是嘱咐刘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刘远在医院走廊一直坐到晚上七点。

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往往这个念头出炉,又被另外的想法驳倒,脑子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一个小人儿终于占了上风,他把另外一个小人儿狠狠的踩到了脚底下,把胜利的旗帜牢牢的插在了大脑中的高地上。

刘远拿着三块钱买的锋利美工刀走进公园的时候,月色正美。

柳条垂到湖边的大石头上,一刚一柔,相映生辉。

刘远找了块儿石头坐下来,先把左手的袖子挽起来,再用右手慢慢推出刀刃,不锈钢的金属色泽在夜里显得感外冰凉。

刘远颤巍巍的拿着它,用刀背一下下在自己的左手腕比划着。寒冷的战栗从被金属划过的皮肤上传递到神经末梢,刘远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终于,刘远觉得准备得够久了,他可以接受下面的疼痛了,于是他把刀背转成了刀刃,慢慢的,一点点的,贴到自己的手腕……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刘远一抖,手腕上瞬间出现一条极细的血丝。接着,小花鼓清脆的拨弦响彻公园,寂静的夜里,格外欢腾。

刘远无比慌张,就像见不得人的事被撞破一般,他丢下刀,忙在口袋里翻手机,半晌,终于翻了出来。只是手机上跳动的名字,让人意外。

“喂,叶子……临?”刘远本来想叫叶子,可又觉得那样的亲昵太过别扭。

叶子临的声音居然是哽咽的,且叫完“刘远”后,再无下文。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膨胀,刘远几乎是半吼着的:“你说话啊!”

寂静,良久。

然后,五月微凉的夜风里,刘远终于听见叶子临哭得近乎变调的呢喃:“怎么办,陆梵自杀了……”

第 30 章

刘远几乎是冲出马路拦的出租车,刺耳的急刹车后司机从窗户探出头来吼“你他妈不要命了”,刘远置若罔闻,他满脑袋里都是叶子临刚刚在电话里的哭声,以及最后一次见到陆梵时,那种好像对方随时会消失的害怕。

原来,有时候真的不能不相信,冥冥之中是有预感这种东西的。

司机还没从刚刚的“准被动肇事”中缓回来,语气不善的问去哪儿,刘远急切的说中心医院,司机愣了下,刘远觉得对方从车镜里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他在引擎声中听见那人沉稳的声音,孩子,别急。

出租车像条滑溜的鱼,在川流不息的繁华里尽可能的绕过所有阻碍,快些,再快些。刘远一直攥着的手心已经出汗,他却无知无觉,与陆梵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里的蒙太奇,一幕幕凌乱的在眼前闪回。

其实严格的说起来,刘远与陆梵真的不能说有多么的熟,哪怕他与叶子临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可认真算起来,他与已经工作了的陆梵的接触,却很有限。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陆梵的喜欢,他甚至曾经一度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陆梵那样的人,有能力,有魅力,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成熟,包容,又异常的温柔。

手腕忽然传来轻微刺痛,刘远低头,细细的伤口正极其缓慢的往外渗着血珠。刘远用舌头轻轻把它们舔掉,散在舌尖的除了甜,还有咸。

陆梵是喝的安眠药,发现的时候,那人安静的睡在床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与自己的头脑发热不同,陆梵的自杀,平静的就像日常生活的某个片段。

司机的急刹车,让刘远的头重重磕到了前方的椅背上,脑袋一阵晕眩,可他还是飞快的推门下车,甚至没有顾得上去拿司机找的零钱。

抢救室在一条偏僻的走廊尽头,刺目的红灯,悲伤的人们。刘远第一次见到陆梵的家人,他不敢走近,惨烈的哭声吓住了他的脚步,他只能远远看着。叶子临就坐在他的脚边,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男人靠着墙,仰头望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叶子临只是想和陆梵分手,因为陆梵无微不至几近包容的爱让他觉得窒息。他闹了不知道多少回,他也没预料到今天傍晚那个男人会突然的松口,说了同意。然后陆梵像往常一样给自己做了顿晚饭。吃完饭自己要收拾行李,陆梵说有些累想先休息一会儿,进了卧室,再没出来。

叶子临起先并没注意,直到发现有东西落在卧室,前去敲门却没人应,才觉出不对劲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门,陆梵就躺在那儿,床头柜上的一整瓶安眠药已经没剩下多少。

叶子临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几乎要气炸了,他心说他妈的喝药谁不会!于是他想也没想把瓶里剩下的药片都倒进了自己嘴里,可吃完没多久,他又发疯了似的把人背起来往外冲。拦不到出租车,他就边哭边往医院跑,那个瞬间,他真的害怕陆梵就这么死掉,没来由的,害怕得几近疯狂。他就那么穿着拖鞋,跑过了一条又一条的街,最后一只脚的拖鞋都断了,他还没命的往前跑。可就在快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的药劲儿也上来了,再然后,他醒过来了,陆梵却还在抢救室。

叶子临觉得一切都像场噩梦,一个至今未醒来的噩梦。

刘远坐下来,跟叶子临肩并肩,他想抽烟,抬眼却看到了墙壁上悬挂的禁止吸烟的标致。伸进口袋里的手把烟盒握了又握,终究还是放弃。

“找我来干嘛呢,”刘远讥讽的扯扯嘴角,目光几乎将叶子临烧出个洞,“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跪在抢救室门前祈祷!”

叶子临转过头来,苦涩的眼里布满血丝:“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愿意躲在这里……他们根本不让我接近抢救室!”

叶子临重重的一拳捶向地面,发出闷钝的声响。刘远这才看清男人脸上清晰的五指印和横七竖八的抓痕。可意外的,他竟没觉出一丝同情。更甚者,刘远觉得快意:“我要是陆家人,会直接拿刀捅了你。”

“刘远……”

“我说的不对么,好好的大活人那么帅一儿子交你手里,现在躺在那儿……”

“刘远!”叶子临受不住的低吼,头痛欲裂般抱住脑袋。

刘远冷冷的看着他,不再言语。

半晌,有医生匆匆经过,掠起一阵凉风。刘远疲惫的靠在墙上,重重的喘出一口气。

“我真没想过经我那么一闹你俩居然还在一起,我以为你俩早该分了。”

“呵,我还真是早他妈想分了。”

刘远终究还是掏出根香烟,不点,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闻,好像这样就能觉得平静些:“两个月前我还见过陆梵,就在大街上,他说你们挺好的,他还戴着戒指。”

叶子临把头从膝盖中抬起,怔怔的:“两个月前?”

“嗯,瘦得厉害,”刘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情境,“像片叶子,风一刮就能没的叶子。”

叶子临把手伸出来,刘远看见他的无名指上套着两枚戒指,大小,花纹,完全一致。

“他还我的,”刘远听见叶子临自嘲一般的轻笑,男人把手张开,伸向灯光的方向,光从指缝间透过来,戒指藏进了逆光的阴影里,“就今天下午,你知道我当年送他戒指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操他妈的连我自己都忘了。可陆梵记得,我说的是,陆梵,咱俩认识的时间跟咱俩的年岁一样长,也挺难得的……”

叶子临说不下去了,他把手握成拳头狠狠的咬在口里,堵住嚎啕的悲恸。

刘远想起曾在本杂志上看过的论调,上面说有研究表明GAY变心的速度是直男的七倍,因为他们不需要负责,也并没有像直男那样“成家”的既定目标,维系两个GAY在一起的所有动力70%是性,30%是所谓喜欢。

而喜欢,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它就像食物的新鲜度,转瞬即逝。

当叶子临的恸哭渐渐平静,刘远才问了那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叶子临,你现在喜欢谁?刘远以为叶子临会说出个名字,应该不是自己,但起码该有这么个人的。但让他始料不及的是,男人居然摇头。

刘远骂:“有能耐你果断点儿直接把人甩得干干净净,这时候装什么装!”

叶子临还是摇头:“我不知道,我想离开他,可一想到他再也醒不过来,我又难受……”

刘远终于没忍住,吼了出来:“你他妈的到底折腾什么!嫌日子过得太好是不!”

叶子临忽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刘远泄了气,有些什么东西从眼眶里争先恐后的滚出来,他几乎想把叶子临拉到自己的世界里看看,拉到郭东凯身边瞅瞅,让他知道他和陆梵有多幸运,让他知道在那个所谓的圈子里,九年有多么的遥不可及。

“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叶子临忽然说,语带哽咽,“我找不到别人了,我怕我熬不过去……”

刘远终于明白叶子临为什么会忽然给他打电话了。

心的某处又瘫软开来,刘远吸吸鼻子,拿袖子蹭掉了脸上的眼泪,他给了叶子临一个温暖的抱抱:“相信我,你会熬过去的,陆梵也会。”

抢救室的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灭了,期间陆梵的妈妈哭晕过去好几次。刘远彻底放弃了自杀的念头,他光是一想到老妈会哭成什么样子,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陆家不让叶子临跟着进看护病房,刘远只能帮着旁敲侧击,最终从护士那里套出情况——陆梵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何时苏醒,还不好说。

刘远陪叶子临在医院走廊里呆了一夜。

郭东凯宿醉得厉害,早上被闹铃叫了三遍,直到谢天娜受不了的踹他好几脚,才忍着头痛从床上爬起来。

谢天娜有婚假,所以这会儿踹完人可以继续尽情的睡。

郭东凯没有吃早餐的习惯,跟刘远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跟谢天娜结婚也不准备增加,所以他同样不介意谢天娜没有做早餐的习惯。

但郭东凯很久没被人踹了,谢天娜的这几脚勾起了他很多回忆。远的,近的,甜蜜的,嬉笑的,勾成张巨大的网,加剧了男人的头痛。

新婚第一天,郭东凯感觉糟糕透顶。

好容易摸爬滚打到了公司,孟鹤坐在位置上仅仅抬了抬眼,欢迎辞是不阴不阳的一句,你还真尽职。郭东凯隐约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他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所以当孟鹤绘声绘色几乎场景重现般的说他踹了刘远的时候,郭东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脑袋里的光影碎片拼凑完毕。

“你领他去的医院?”心里有种被揪着的感觉,但郭东凯强迫自己看起来泰然自若,“伤到哪儿了吗?”

孟鹤眯起眼睛,似乎想参透郭东凯的情绪:“没,都是皮外伤。”

“哦,”悬着的心放下后,郭东凯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前些日子还来求我别结婚呢,一扭头不就和周石搭上了。”

孟鹤皱眉,刚要说话,就见郭东凯转身想往外走,孟鹤眼疾手快一把扯住男人的胳膊:“你干嘛去?”

郭东凯耸耸肩,冷哼:“探望受害人,别回头有个什么病啊灾儿啊都往我身上赖。”

孟鹤深深看进郭东凯的眼底:“别了,小孩儿好容易才死心。”

郭东凯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孟鹤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对视半晌,郭东凯甩开孟鹤的手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砰的一声,实木门重重合紧。

刘远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阳光照在身上,格外的暖。他庆幸自己还能感知,还能呼吸,还有生命。

陆梵一直没醒,叶子临的家人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也在不久前赶了过来。俩家认识的时间比陆梵和叶子临认识的时间都长,刘远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交心的,总之一来二去,陆梵妈终于允许叶子临进了病房。

刘远很想去看看陆梵的情况,可眼下,他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对于普通人来讲,所有的同志间都似乎必然存在暧昧,哥们儿,反而就不正常了。所以当叶子临一路狂奔至病房后,他便自觉的离开了。

有些祝福,放在心里就好。

刘远站在人行横道前等信号灯,一辆大货车从眼前飞驰而过,带起重重的风。浏海被吹得纷飞,视线支离破碎,刘远这才发现自己该剪头发了。

对面街边一间小的理发店正在门口做晨操,还是颇有创意的“剪刀舞”,虽然拢共四五个员工,且表情驽钝动作呆滞,但也不失为清晨路边一道银光凛凛的风景线。

刘远有耐心的一直等到舞蹈结束,才走过斑马线,进入理发店。

迎接刘远的是个挺好看的小帅哥,问他是剪头还是染发还是别的什么,等听完刘远说剪头发之后,小帅哥便带着刘远去里面洗头。洗完之后便领他坐进了舒服的皮椅子,小帅哥功成身退,另一年纪稍大些的帅哥晃悠悠的过来继续接手。

二号帅哥先是对着镜子里的刘远潇洒的微微一笑,然后开始手把娴熟的给刘远吹起了湿漉漉的头发。待头发半干不湿后,才关掉吹风机,温柔的问:“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

刘远的头发一直都是半长不短的,错落的刘海可以把自己的脸型修饰得更漂亮,他一直知道。所以通常剪头发只是按照原本的发型稍加修剪便可以,但今天,他忽然很想改变,于是他深吸口气,也对着镜子里的二号帅哥微微一笑:“剪短些,就草寸吧。”

二号帅哥刚把剪刀从腰间抽出来,一听这话险些脱手:“啊?你的脸型草寸可能不太合适……”

“没事儿,”刘远笑笑,企图安抚对方,“我就是想试试,你剪吧。”

二号帅哥嘴角抽搐半天,拿着剪刀的胳膊抬起来,又放下,再抬起来,再再放下,跟做广播体操第一节伸展运动似的,最后吐出句:“这玩意儿真不成,太摧残了。”

最后,还是店老板出的手。一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上来就要用推子,给刘远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好么,草寸和秃瓢儿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后来老板见小孩儿真吓着了,便乐着说,我还真当你豁出去了呢。然后换把剪子,开始正经干活儿。

快剪完的时候,刘远手机响了。老板很体贴的停手,让刘远接电话。

“喂,昨天不是让你回学校就给我来个电话嘛,怎么没来?算了,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他妈让人灌得最后都溜桌底了,你怎么样,没事儿吧,现在哪儿呢……”

周石叽里呱啦聒噪一堆,刘远一点儿不急,特有耐心的全听完,然后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去粕取精的选了最后一个还算有点营养的,回答道:“紫翔街,剪头发呢。”

“大上午剪什么头发,”周石在那边儿莫名其妙的咕哝,“我说真的呢,你没事儿吧?”

得,又绕回来了。

刘远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手腕,浅浅的细痕已经结痂,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刘远很庆幸他没有划下去,现在他要做的只是等痂脱落,然后所有的一切,都悄然无痕。

“刘远?”周石半天没得到回应,有些着急。

“行了,我能有什么事儿,这不好好……呃……”

“嗯?”

刘远没理电话,直接转头泪眼汪汪的去看老板:“大叔,你应该先给我看个效果图的……”

周石开车过来于街角指定位置接到刘远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溢满了砸店的冲动。刘远本就是个圆圆的包子脸,以前头发半长不短的刚刚好,就像个可口的水蜜桃,现在倒好,头发没了就剩圆圆脸,怎么瞧着都像干瘪洋葱头。

“这他妈是人的发型吗!”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发型。”

“你可以荼毒我,但你不能荼毒群众的眼睛。”

“……”

“不行不行,这他妈没法儿坚持了,你等我找个黑塑料袋儿扣仨窟窿眼给你套上。”

刘远乐得那叫一个得意,虽然他自个儿短时间内也不想照镜子,但这会儿看着周石,他忽然就觉得这头发剪得很值得,根本是乐趣无穷嘛。

接下来的一天,刘远跟着周石吃了好吃的,玩儿了好玩儿的,在五一劳动人民的节日里,彻头彻尾的腐败了一把。晚上刘远本来想回学校,可在周石家看着看着影碟就看到了大半夜。

期间刘远给叶子临发短信问陆梵的情况,那边说陆梵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只是一直没醒,刘远安慰了几句,便也不知再说什么。周石欺身过来问这又和哪个帅哥勾搭呢,刘远半开玩笑道说比你帅……待周石表情黯淡后,又接茬后半句,……的还没生出来呢。周石没好气的翻翻白眼,然后一把将刘远扑倒,玩笑成分居多的调戏起来。

本来刘远还有点担心擦枪走火,结果周石上下其手几分钟后,泄了气。按照周石的说法,他这摸着摸着刚硬呢吧,抬头一看那破发型儿,就又萎了,再摸再硬吧,又看又萎了。好么,他下面那是宝贝不是弹簧,这一来二去真整出什么毛病那还得了!

于是男人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干净利落的,收爪儿。

是夜,周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好。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也是因为刘远,小孩儿得知郭东凯有了以结婚为前提的女朋友,一个人在街上晃被自己捡了回来。而昨天,他刚刚带着刘远参加完郭东凯的婚礼。

说不担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就看刘远白天剪的那个破头发,周石就知道小孩儿根本没放下。他经历过的,越想放下一个人的时候,越用力的去放下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我们的手握得更紧。

周石发誓他绝对没有想偷袭,他只是想看看刘远是不是真的睡了,如果睡不着,那么他可以继续陪着他聊天,如果睡不好,那么他可以给他热杯牛奶。周石最初的想法真的真的,无比纯洁,比水晶之恋都晶莹剔透。

可当无声的打开门,听见被子底下小孩儿跟猫叫一样的哭声时,周石忽然就忍不住了,他觉得那哭声就像根羽毛在撩自己的心,在这片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里,招人得厉害。

被掀开被子的时候刘远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黑暗中周石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才吃惊的叫出声,可没来得及说话,嘴便被人牢牢堵住。比之上一次更急切更炽烈的吻,刘远根本招架不住。

明明是半强迫性质的,可周石还是能温柔的舔过刘远嘴里的每个角落,舌头柔软而灵巧的卷住刘远的,霸道而又不至太过火的吸吮,纠缠,直至怀里的男孩儿渐渐放松了身子。周石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对方的唇瓣。

“周、周石……”刘远好容易获得喘息的机会,忙紧张的按住男人溜进他睡衣里的手,“别这样,我不喜……”

周石没让刘远说完,他再一次把男孩儿吻住。这一次,他吻得更深,更久,更缠绵。

刘远不知道这一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只恍恍惚惚听见周石在耳边沙哑的哄着:“乖,你就给我吧,我真喜欢你……”

刘远软了心肠。

我真喜欢你,就那么一个真,无比珍贵。

第 31 章

前戏都进行的很顺利,可等周石把手指伸进去的时候,刘远后悔了,也不知道是太久没做 爱不适应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反正他不想了。这一不想,自然就不配合,左右乱动起来。

周石隐约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但他装不知道,这边用身体的重量压制着刘远的不合作,那边加快开拓的速度,嘴里还不忘撒着迷魂弹,什么我知道你等不及了,嗯嗯,马上就好。

刘远急了,刚想说去你妈的,结果去字儿才出来半个音,周石已经一个利落挺身,闯了进来。结结实实,全根没入。

刘远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调,他揪住周石的头发就开始骂,把男人的祖宗十八代旁系直系统统问候了个遍。

周石眯起眼睛,轻舔刘远的脖颈,低喃,一直骂,千万别停。再然后,慢慢抽出,旋即又狠狠插入,一下比一下冲得更猛,直直把刘远弄得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哀哀的叫唤。

第一次射出来以后周石很快又硬了,他没委屈自己,直接把刘远翻过来,抬高男孩儿的屁股,从背后又干了一次。刘远被操弄得浑身脱力,总不住地往下滑,周石就扣住他的腰,嘴里一遍遍温柔地哄着,乖,屁股再撅高点儿,下面却反其道而行的越来越激烈。

刘远下意识的想逃开,可刚往前爬一点点,便又被周石扯了回去,然后插得更深。后面像要燃烧起来,分不清是快感还是痛苦的炽热让他濒临疯狂,终于,刘远忍不住开始求饶,他几乎是带着哭腔喊的,想让周石轻一点,再轻一点。

没想到周石竟然真的温柔下来,然后刘远感觉到有热气吹到自己的脖子上,男人的声音就像来自魔鬼的诱惑:“叫声老公听听……”

叫还是没叫,刘远记不得了。他只知道当一切终于结束,周石把他重新翻过来的时候,他死死地抱住对方,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根稻草。

刘远跑了。